我用两只手一起拍,同时拍上他两边的脸颊,他被迫张开了嘴。
奶啤的气息吹落在我的脸上,像是一个轻柔的吻。
他笑了起来:“清溪溪你作弊!你不乖哩。”
笑着笑着,他就依着飘窗睡着了。
我将他放平,凝视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他是个面容精致的青年,温柔与孩子气交相辉映,如同夜晚的星辰一样,使灰暗孤独的窗台反射出赏心悦目的亮光。夜风吹起他前额的乱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唇角抿着笑意,像是带着全世界的祝福,在做着一个充满幸福的美梦。
速配的夫妻之间,谈不上多深的爱与情,大概就是互相拥抱、互相体谅,彼此之间又保留着对方不知道的秘密。
我有些怅然,因为不得不承认,倘若有一天,我要为我糟糕透顶的人生和犯下的极大罪行买单,必须与这个美好的孩子告别时,我的内心必然是不舍的。
*
第二天。
我接到了来自于爆豪胜己的一通电话,说是叫我去一趟警局,关于上次被果戈里抓为人质的事件,有了新的调查进展。
这种消息既是坏消息,又是好消息。
坏消息是万一真的调查到我身上来,查出了我和死屋之鼠之间的关系,那我肯定要糊。好消息是可能会有关于果戈里的消息,很可能还有目前越狱的具体人数。
……应该查不到我的过去的。
因为我的异能[不合我意,尽皆消散],早就将我犯下的罪状给消除了,这可比小栗虫太郎的完美犯罪更加直接。
没有人能查得到的。
若是果戈里以我和他们以前的合照来拖我下水,我也不必怕,就说是他们合成的照片,或者干脆说以前被他们骗了钱。
我做好心理建设,烤了一箱奶油曲奇,准备等从警局回来时,顺路送去武装侦探社去。
这次我选择了打车,因为我刚一出门,就发现了尾随的人。
……敌方的人?警方的人?
是找茬?试探还是监视?
不确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锁门的时候,我看到门牌已经被补过了。
【清溪】的前面用防水纸重新贴了【江户川】,字迹不是他平时潦草的字迹,一笔一划,写的很认真。
这件事,乱步一句话都没跟我提。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从现在开始,江户川清溪,你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异能力——你不是源清溪,你是江户川清溪。
打车到警局后,迎接我的人里,并没有爆豪,除了有我的老朋友真田弦一郎以及他的部下,我们的学弟切原赤也,以及消散伊万时在巷子口看到的眼镜男。
——为什么他也会在这里?
真田弦一郎眉头紧锁,似乎对我很不满意。
我心里咯噔一声,爆豪所说的新线索,肯定是和我有关了,而且不会是好事。
切原赤也倒是很高兴,大大咧咧地凑过来替我拎袋子:“源学姐,你看看你,来都来了,还带东西,哇,是奶油曲奇,学姐客气了。”
我试图拽回袋子,在切原晶晶亮的眼神下放弃了:“这不是……啊,赤也君,你不嫌弃就好。”
“不嫌弃不嫌弃,国中的时候就喜欢源学姐烤的奶油饼干,好久都没吃过了。”
“赤也!”
正当切原赤也和我开启了拉家常模式时,真田弦一郎喝止了他。
“抱歉,真田前辈!”切原赤也及时地闭上了嘴。
真田弦一郎和切原赤也在毕业后都选择了当警察,虽说两人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英雄,但由于柳莲二的建议,还是选择了从事警察一职。
在升为神奈川最年轻的警部后,真田弦一郎主动要求调派来处境最复杂的横滨,同行的还有学弟切原赤也。
我去俄罗斯上学之后和他们联系得就很少了,结婚后几乎处于毫无联系的状态。
“清溪,这是怎么回事?”
真田弦一郎不说废话,直接甩出了一张照片。
是我和果戈里以及伊万的三人合照。
应该是果戈里故意塞给警方的,但这张照片上没有拍到陀思。
“这很明显就是陷害源学姐的。”切原赤也气愤地说道,“这年头,这年头,谁还不会个PS和美图,我女朋友每次发照片之前都要修半天图呢,这照片肯定是假的。”
“闭嘴,赤也!没让你发言!”
“对不起!”
眼镜男看向了我,他的眼镜在反了一下光后恢复了平静。
“江户川女士,在下坂口安吾,隶属于异能特务科,主要负责调查这次的多名罪犯越狱事件。”
“……你好。”
“这张照片被人发现在一名罪犯休息过的茶餐厅里,交到警局后,那天取证的警察认出了你。”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缓缓问道,“这张照片是否属实?”
伴随着他推眼镜的动作,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觉得,我平静安稳的生活,到头了。
第32章 番外凛冬(一)
[机械无罪, 有罪的是扣动扳机的人。]
他读到这一句话时, 放下了手里的书, 摸了摸下颌。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机械呢?”
——那此刻又会是哪种局面呢?
俄罗斯的冬天虽然寒冷至极, 但今天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阳光晴好,雪已经停了, 时不时有细碎的雪花从树枝上掉落, 衬着光, 在空中抖落出一瞬间的流光溢彩。
他躺在树下,目光落在长街的尽头。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了吧。
十、九、八——
他想着自己前阵子从人.贩子手里交换来的那条情报。
“那个女孩的异能很特别哦, 似乎是家人不希望她被政府机构发现后监管,所以把她送来了俄罗斯上学,但值得一提的是,她的父母好像都不知道她的异能哦,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七、六、五——
能将面前的一切都化为肉眼不可辨识的虚无呐。
有点意思。
四、三、二——
本该是个平凡的女孩呢。
一。
长街的尽头终于出现了那个匆匆而来的身影, 她跑起来的样子像一只受惊后变得暴躁的兔子。
他将书本覆在了脸上, 然后伸出了一只脚。
故意想绊她一下,但猜到她肯定能敏捷地避开——尽管如此, 他也还是知道自己引起了她的注意。
兔子停下了脚步, 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却没有吭声。
预想中暴躁的怒骂并没有出现。
“别看了,不是尸体,还活着。”
书本从他的脸上轻轻滑落, 少年与少女的两道视线在堆满雪的雪松树下交汇, 像是掀开了命中注定的一页。
时光在这一刻静静稳稳的停住。
“你看上去好像有点困扰呢。”他挂上善意的笑容, 温和地为她让开了一点地方,“如果我有幸聆听你的烦恼,你可以过来这边坐。”
他用的是发音纯正的日语,她的母语。
在异国听到自己熟悉的语言,任谁都会有所触动吧。
果然,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亮光。
实际上她的烦恼,他很早就了解了。
人.贩子的情报也好,他自己查到的情报也好,已经把她的背景了解的一清二楚了——突然出现的异能,将她原本平静普通的生活完全搅乱,怕留在自己的故乡被政府机构发现,于是被迫远走他乡。
他垂着眼睑,安静地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心事。
在完全陌生的国家,不适应这里的环境,更不适应这里的生活,语言交流存在障碍,人文风俗更不能理解。
她焦虑不安,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怕父母担心,又不能向家里诉苦,还得编造出一种她生活得很好的假象。
菜是吃不习惯的,宿舍里又不能自己做饭,钱是完全不够用的,第一次出国念书又不会精打细算,遇到骗子还被骗了一大笔生活费,放在教室的笔记本电脑也丢了,舍友讨厌她,班上的同学也不喜欢她,她俄语说的蹩脚,常有人学她说话,视她为一个小丑。英语不优秀,听课也很吃力。
最让她尴尬的是,她没有交到一个朋友。
“我没到这里来之前,还想过和一个蓝眼睛的俄罗斯帅哥发生一段浪漫的爱情,哈哈哈,事实上别说男朋友了,我一个朋友都没交到。”苦水吐完了,她沮丧地叹气,“我很差劲吧,活到现在,一无是处。”
她往树背上一靠,不轻不重的一下,树干受到碰撞,树枝上堆的积雪啪一声,全砸在了她的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她会哭出来。
下一秒,她居然笑了。
“你看,连雪都欺负我。”她满不在乎地擦掉了脸上的雪,将它们聚集起来,捏成了兔子的形状。
然后她将兔子放到了他的腿边。
“这是我来俄罗斯之后,第一次有人愿意听我说这么多话。”
尽管他没有对她的烦恼提出一条有用的建议,她还是很高兴。
她脸上露出的笑容,是真正灿烂的满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