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逼我把你从这里扔下去!给我立刻闭嘴睡觉!”
我就知道从他嘴里吐不出好话。
太宰把脸贴在我的腿上,用手抱住,童稚的声音变得更加轻柔。
“谢谢你带我出来玩。我很开心。”
说完这句话,他就乖乖地闭上眼睛睡觉了。不一会儿,就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我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按住他的后背,防止他从我腿上滑落,心想今天其实也没有带他玩到什么东西。
到了海边之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我手机只剩下5%的电量,这里又没有充电器,只好把它放在了车上。
我没有弄醒太宰,把他抱回了房间里,放在了飘窗上。隔壁的津先生也许已经睡了,也许没睡。因为这里没有灯,也无法辨别。
但正因为没有灯,星光辉映月光,显得格外亮堂。海浪声温柔地拍打着,摇出的节奏像是一首安眠曲。
我打开了一点窗户,夜风从外面吹进来,将飘窗吹得上下翻飞。太宰安稳地睡在上面,团成了一个球,小手还放在嘴边吮着。
桌上的几张纸被风吹到了地上,我捡起来,一张张铺平压好,借着月光,我看到这都是太宰的《完全自杀手册》的内容。
我将纸张一点点散去。
我在心底想着我三岁时看的图画书,但一点也想不起来,不得以,我只能想象着我小时候发生的事。
那时候我的幸福感就很强。春天会为樱花拍手,夏天因为庙会和冰淇淋而兴奋不已,秋天有枫叶天妇罗,冬天可以堆雪人,吃关东煮。
四季有四季的期盼,有属于轮回的等待。
重新聚集起来的纸张上,画满了我的快乐,一页一页,都是我童年时最期待的东西。
我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太宰,他正在咂嘴,应该是一个美梦。
算了,这些图画,他估计醒了也毫无兴趣。
我始终只是在拥抱我自己的童年。
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也有人,用童年治愈一生。
我大概属于后者。
“回来了?”
我回到厨房清洗津先生弄脏的餐具时,他冷不丁从房梁上探出了头。
“你们去哪里了?”
“去了横滨,吃了甜食,还买了他的换洗衣服。”我擦干净手,取出两个酒杯,开了一瓶酒,“聊聊吧,我们从来都没有聊过。”
津先生没有拒绝我的提议。
我们在屋外的长廊上席地而坐,一人一杯伏特加。
“小时候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酒时,就想着快点长大,尝尝看酒的味道。”我低头抿了一口,轻笑着说,“现在我长大了,可以像你一样喝酒了。”
津先生晃了晃酒杯:“我们喝的类型不同,你口味太重了。”
“乱步桑也总是这么说。他只偶尔会喝一点奶啤。他是我以前的丈夫,我们结婚时,我试着叫你,你没来,不然你就认识他了。”
津先生说:“我认识他。”
“诶?在你的世界,也有乱步桑吗?”
“他是名侦探,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那你那边的世界有我吗?”我又问道,“我在你那个世界过得怎么样?”
“不知道。”津很坦诚地回答道,“我没有见过你。但你应该没有觉醒异能,否则我应该会知道。”
“……这样啊。”我又问道,“你那个世界的织田作活得好好的,那你为什么要自杀呢?难道你在为他提供写作素材吗?”
“……不是。”津先生看我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实际上,我觉得你影响到太宰了,津先生。”我说出了我最想说的一句话。
正在这时,背后传来了太宰稚嫩的童音。
“清溪溪,我想嘘嘘。”
第99章 九十九章
“我要嘘嘘!”他又嘟囔了一遍。
对面的津先生放下了酒杯,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
“你自己不认识厕所吗?”我没好气地瞪了太宰一眼, “要我抱你吗?”
他把我话里的嘲讽曲解成了善意, 跌跌撞撞地张开双手扑了过来:“要抱~”
“去你的。”我伸手按住了他的脑袋, 强行让他与我保持一段距离,“走到最前面左拐。”
这幢海边小屋曾经属于一个独来独往的无照医生, 因此设施都还算完善。
“我怕黑。”太宰委屈巴巴地说道,“我不敢一个人去。”
“如果你都战胜不了这点黑, 你以后怎么当黑手党干部?”
太宰晃了晃头:“我不当黑手党干部, 我要当班干部。”
“嗤。”我被他挥着小短手的样子逗乐了, 放下了酒杯, “烦死了, 我跟你去。”
“清溪溪最好了。”
太宰上厕所时, 我站在外面等着。厕所的位置更靠近大海了,海浪声一波没过一波。
“清溪溪——”
几乎每隔十秒钟,太宰就会叫我一次, 防止我抛下他离开了。
“我在这里,你别再叫了。”
完全没用,他还是隔一段时间就叫我一次。
我懒得说话,直接用“哼”来回应他。
“清溪溪, 我好了!”
他打开门蹦了出来, 刚要扑过来,我赶紧离他远了点:“手洗了没有?”
他晃了晃水淋淋的两只手, 骄傲地说:“洗干净了。”
“洗干净了也要记得擦干啊。”我掏了掏口袋, 掏出一块手帕, 蹲下身体,捉住他的两只手,仔细地替他擦去上面的水。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这条手帕真好看。”
“你喜欢?”
“喜欢!”他点了点头,“可以送给我吗?”
“可以是可以。”我解释道,“但是这个是用你的绷带变的,所以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材质的。也别问我上面的图案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
我一直在尝试练习异能力,小范围内的分解几乎已经全部掌握了,每次觉得要失控了,就去摸一摸太宰,就会立马平静下来了。
而重塑的异能却是一直没能控制,创造出来的东西总是与我想要的东西截然不同。
我想要一杯伏特加,出来的却是一杯可乐,刚放下,就被太宰凑过来呲溜喝了一大口。
我去捏他的嘴让他吐出来:“笨蛋,还不确定能不能喝呢,你就这么馋吗?万一中毒死了怎么办?”
他全部咽了下去才说话:“死了不是更好吗?”
“晦气。”我一巴掌盖在他的头发上,“小孩子总是张口闭口死不死的。那么遥远的问题,不是你这个年纪应该考虑的。”
太宰从我的手掌下探出头来:“清溪溪不会让我死的。”
“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你要是实在想死,我也拦不住你。”我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如果有人要杀你,我会稍微保护你一下。”
太宰听得咯咯直笑,他晃着两条小短腿,嘴巴鼓起一口气,拍着两边胖嘟嘟的脸颊自娱自乐。
我用双手支起下巴,望向不远处的大海。
隔绝了电力和网络,时间在这里走得很慢。我有大把大把的时光,除了练习异能,就是看书和看海。
“清溪溪,你看那几朵云好胖啊,要掉下来了。”太宰指着远在天际的几朵形状略丰满的云,操心地说,“它们不知道要少吃一点吗?”
“管好你自己。”我替他擦干净嘴角沾上的西瓜汁,又替他把手指一根根擦干净,“它们有天管着,要是吃太胖了,就把它们变成雨了。”
“噢。”太宰收起腿坐好,往我这里挨了挨,把我的腿当成了枕头,“你身上好凉快。”
“你不要太得寸进尺,男女还是有别的。”话虽如此,毕竟太宰现在只有三岁,我也不能对他太刻薄。况且海边确实有点闷热。
三岁的太宰还没褪去婴儿肥,小胖手肉肉的,像两个小馒头,一摸,都带着热气。
“清溪溪,你给我讲个童话故事!我妈妈从来不给我讲童话故事……没有人给我讲过诶。”他伸出小短手,举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弧线,“我要好听的!还要浪漫的!”
“你一个小鬼懂什么浪漫?”我捏了捏他的肥下巴,“给你讲个——”
看到大海,我想到的首先就是精卫填海的故事,但这个故事曾经被幼年太宰无情的嘲讽是不自量力。
我无话可说。
精卫确实是在做一件永远都不能完成的事。愚公移山,愚公尚且有后代可以指望,可精卫只有它一个。
它要一个人,去对抗整个大海。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飞向根本没有未来的未来。
“给你讲个《海的女儿》的故事吧。”这也算是童话故事的启蒙了,感动过无数的孩子。
小美人鱼为了她喜欢的王子,化成了阳光下的泡沫,死得凄美又悲壮。
我讲完了,心中有些许的情绪起伏,太宰却没什么反应。
“你不会没听懂吧?”
太宰歪着头问:“这位小姐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王子,是她救了他呢?”
“诶?”
“一开始就说了,王子不是就能记得她了吗?”
“……当时她是鱼,她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