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体育场的敌联盟,也是你勾结的吧?”
上一次是幸村真田,这一次是花丸婆婆的家园,范围已经从我本人,波及到了我的家人朋友。
“你想报复我,随便杀我,不牵扯别人,不行吗?”
陀思歪过头,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伊万是被你杀死的吧。”
他突然提及的事,让我手一滞。
伊万。
那个在小巷里被我分解掉的……同伴。他是陀思最疯狂的信徒和最信任的下属。
伊万始终对建立新世界怀有不切实际的执念,我怕他影响到陀思,强行分解了他。
“源酱,你想报复我,随便杀我,不牵扯别人,不行吗?”
刚才那句话,他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我。
末了他斜视着瞥向我握枪的手。
“我曾用这支枪向你谢罪,是你阻止了我。我以为你是真的原谅了我。”
一个多月前,陀思试图用这支枪自杀,他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是我自己踢飞了它,让子弹只擦破了他的太阳穴。
多讽刺。
如果我当时没有阻止他,也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了。
陀思半垂着眼睛看着我,过了很久,我才听到他的一声嗤笑。
“说到底,造成现状的人,是源酱你自己啊。”
周围的光突然灭了。
天迅速暗下去,背景也虚化成了一片漆黑。
我看了看四周,除了陀思还在,乱步和泰子他们都不见了。
我好像听到了乱步的声音,但是很轻,轻到我都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是源酱做的哦。”
“你闭嘴。”
我按下了扳机,却发现枪里没有子弹。
陀思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源酱的理想是成为英雄吧。”
“谁要跟你扯这个?他们人呢?”我决定不再理睬陀思,转头大声喊道,“乱步桑!花丸婆婆!中也君——”
无人应答。
“津先生,泰子小姐,太宰——”
也无人应答。
“没用的哦。”陀思竖起一指,抵在唇上,“嘘,他们已经都不在了呢。”
“你说什么?”
“源酱,真正需要赎罪的人,是你自己哦。”
我揪住了他的衣领,不断地扣动扳机,但是一颗子弹都打不出来。
“闭嘴!我健康的很,不需要赎罪!”
陀思“噫”了一声:“亲手杀死自己的同伴,感觉如何?”
“我和伊万不是同伴!我的同伴是幸村他们!我是被你欺骗才加入死屋之鼠的!”
“那你敢告诉你的同伴们吗?源酱的过去,还有——”
陀思的笑容愈发瘆人,“最近你在那间咖啡店,也杀了人吧?”他俯身凑近我,“……这件事敢告诉你的同伴吗?”
他说的是上次偷拍爱丽丝的惯犯。
因为那名惯犯即使被抓住,也丝毫没有悔过之意,反而搬出当议员的亲戚来压我。
我和丸井文太都没有背景,如果被议员找麻烦,整个店都可能完蛋。
更何况,他毫无悔改之意,以后说不定还会犯下更多的错,害了更多的人。
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结束他的生命。
“我完全能理解你,那样的人,确实该死。但是呢,”陀思轻声说道,“这种做法并不被当前的正统秩序所接受。”
“……”
“你的同伴们,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认同你。”
“……”
确实。
陀思说的没错,这种做法不会被幸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接受。
但是我没有后悔。
“看看你的眼睛,你丝毫不后悔呢。但若是被你的同伴们知道了,会是什么结局呢?”陀思饶有兴味地猜测道,“是向警方举报你,还是帮你隐藏罪行呢?如果是后者,他们本该是无罪——”
“也因为源酱,变得有罪了。”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我叫了一遍他的全名,“你这个人,名字又长又难记,脾气又古怪,嘴巴又叼,人又很懒……尽管如此,我还是和你做了朋友。扪心自问,除了伊万,我从未有任何事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把我逼到这种地步?我的信任,在你心里,就是那么一文不值的东西吗?”
我有很多次机会能杀死他,但我都没有杀死他。他有很多次机会能放过我,但他都没有放过我。
“朋友?是啊,我们当然是好朋友。源酱也只能从我这里得到认同感了,因为这些东西全都是我教给你的。眼前任何不合你意的东西,被当前秩序所维护的丑恶,都应该让它全部消失。”
——不合我意,尽皆消散。
这是他送给我的座右铭。
“不合我意,尽皆消散……”
眼前浮现出一幕幕我曾经杀人的场景,还有那些被我抹消的场景。
所有不合我意的东西,都全部消散了……
“对,我的源酱,你是多么好的孩子啊。”陀思的手掌盖在了我的脸上,“你曾经我言听计从,今后也应当如此……因为只有我,才能理解你的想法。”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成为英雄?
——你敢让你的伙伴知道你的过去吗?
——你敢告诉幸村君,你还在杀人吗?
“源酱,只有我能救赎你。”
不对,不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谁能救赎我,但那个人绝对不是陀思。
不可能是这个混蛋。
我尝试着掸掉他盖在我脸上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竟像是有千斤重似的,压根抬不起来。
啪嗒。
啪嗒。
是眼泪滴落的声音,是谁在哭呢?
陀思的背后,是虚幻的光景。
空间拉直又扭曲,我看到了我年轻的父亲,他跪倒在婴儿车前,埋头哭泣。
我听到他说:“为什么永远都是这种结局?清溪,爸爸对不起你。”
车里的婴儿悠悠转醒,他瞬间止住了眼泪,温柔地笑着说:“我的清溪,你一定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哪怕赌上爸爸的全部……”
——这应该是我小时候的记忆。
我活在我的记忆里?
那么我现在人又在哪里呢?
“清溪溪!”
谁在叫我?
陀思的手很重,压得我抬不起头来。
“清溪溪,快停下!”
——是乱步的声音。
“她怎么会突然攻击我们?是你这个下三滥搞的鬼吧!”
“源酱原本就是我的下属。”
——我说过,一旦加入死屋之鼠,就不可以中途退出哦。
一道光切来,我睁大了眼睛,终于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我”在不停地攻击着周围的人,唯独绕过了陀思。
没有任何战斗力的乱步被泰子保护着,花丸外婆被中原中也保护着,而津先生和太宰,他们居然打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有办法停下自己的攻击,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乱步,快让开。
嘴巴即使张开,也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在他们躲开的时候,将已经变为废墟的鸭场,全部被分解消散,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搞什么啊,太宰,收拾掉那个家伙很难吗?”中原中也大概是不想伤到我,也是需要分神保护花丸婆婆,他更希望太宰能用人间失格来阻止我的暴走。
但太宰现在被津先生缠上了,两人势均力敌,他也是分身乏术。
书。
我突然想起了书。爱伦坡的书!中原中也曾经送我一本,异能失控的时候只要钻进书里就没事了。
该死的,怎么才能让他们想起来呢?
书就在我的口袋里!
中原中也,你快点想起来啊,这不是你送的礼物吗?!
不知道是他终于开窍了还是看懂了我的眼神,他突然将花丸外婆交给了泰子,然后朝我闪了过来。
只有他一个人时,他轻松地躲开了我的攻击,并从我的口袋里抽出了那本书,迅速地翻开。
透过书掀开的封面,我看到了陀思竖起的手指,他做了一个准备打响指的动作。
他站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嘴角噙着满足的笑容。
【昨天的风和日丽,】
昨天是风和日丽,那今天是什么呢?
今天会是风和日丽,还是狂风暴雨呢?
我突然意识到了这也许并不是爱伦坡的书,想要躲闪时,书已经盖在了我的身上。
响指在同一时间落下。
我听到了陀思温柔又笃定的声音。
“催化开始。”
中原中也离我太近,连衣服都震碎了,一瞬间就消散了。
“这怎么可能?”他惊愕道。
“我”已经不需要用双手触碰,就可以消散视野里的任何东西了。
“我早说过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在孤军奋战。老鼠满大街都有。”陀思抱着手臂,轻描淡写地说,“在一定利益的驱使下,任何人都能成为老鼠。”
“毕竟能找回Pandora‘s box的方式,就只有这一种啊。”
星奏外公在很多年前,在Pandora‘s box被探险队挖出打开后,又再次将盒子闭上了,并且藏到了无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