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绩心满意足,“你放心,我会帮你。”
作者有话说:
陆绩:呜呜呜呜我好傻
第74章
孙婺半夜被冻醒时,窗外正淅淅沥沥下着雨。
已快入冬,在秋天的薄棉被里蜷缩着也不能取暖。她喊来仆从,换了被褥,将床榻重新铺陈一遍。
还未重新就寝,忽有仆从来报,陆绩从后门前来拜访。
“这大半夜的……”孙婺嘴上抱怨着,还是忍着睡意让人将陆绩引了进来。
外面雨势不小,陆绩穿着蓑衣,一进屋,身上的雨水湿了一地。他斗笠下的头发也湿哒哒贴在额边,脸上沾着雨珠,唇色一片苍白。
孙婺将他这狼狈的样子尽收眼底,好奇问他:“怎么,你被赶出来了?”
“嗯,无家可归。”他将蓑衣斗笠卸下交给仆从,里面却只有一件单衣。
“你睡觉的时候被赶出来的?”孙婺又问。
“嗯。”
“行李都不带?”
仆从收拾一番便退下了,待门一关,他便上前搂住了孙婺,将头紧靠在她肩膀上,“太匆忙,没机会收拾行李。”
他神色虚弱,眼睛湿漉漉,一副小可怜模样。
孙婺顺势抱住他,却忍不住笑道:“你别装可怜。陆逊什么样我能不知道?他虽然执拗,却也顾全大局,可不会为了这些小事就和你反目成仇。快说实话,你是不是自己想离家出走?”
陆绩将将从一百二十一世的梦境中醒来,梦境叫他一时心情复杂,这才不管不顾地赶了过来。
但见到孙婺,他只是轻敛双眸,说:“我只是怕你这些天无趣。”
孙婺推开他,调侃道:“我发觉你可真有点绿茶。明明没人赶你走,你还点头说是被赶出来的。明明是你自己无趣来找我,还要说是怕我无趣……”
陆绩不回答她,又孩子似的伸手要抱抱,“阿婺,我冷。”
“你这不是活该?下大雨还大半夜跑出来。”她摸一把陆绩的后背,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我这里可没有男子的衣物,要不然你脱光光钻我被窝里去。”
刚铺好的被窝便宜了陆绩,待他在床上躺好,孙婺将两人的衣物扔到屏风上,也钻进了被窝。
孙婺迷迷糊糊正要入睡,被陆绩滚烫的皮肤贴着,她热得浑身出汗。
于是她推开陆绩,“你太热了,别抱着我。”
陆绩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孙婺热得醒了过来。她正想朝陆绩发火,陆绩却已在睡梦中松开了手。
“陆绩?”她发觉有些不对劲,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滚烫。
大概是发烧了。
外面还在下雨,这时候钻出被窝估计会冻得发颤。孙婺不想再起床,便在陆绩耳边说:“反正你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病死,你就忍着点吧。”
说完她又闭上了眼。
耳边陆绩的呼吸声微不可闻,被窝里的温度也刚刚好,孙婺却忽然翻来覆去睡不着。
病不死,但病着估计会很难受。
算了。她还是咬牙从被窝里钻出来,开门吩咐仆从去准备姜汤。
做好一切,她重新钻回被窝,已经毫无睡意。
她就着烛光看陆绩的脸,美少年脸庞弧度优美,她又忍不住感叹:“你这么好看,可惜存在感有点低啊,要不然我肯定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就算对他上辈子的所作所为有怨恨,现在怨气也消失殆尽了。
她用手指抚摸陆绩纤长的睫毛,恶趣味地欣赏他眼睫一颤一颤的样子,又说:“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但你之后会帮我一个大忙,所以,我现在也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不管多难,只要能做到我就帮你。”
也不知道陆绩醒没醒,孙婺在他耳边问:“趁我走之前,陆绩,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陆绩紧抿着嘴,眼睫不停颤动着,似在半梦半醒之间。
孙婺推了推他,“就这一次机会,我还有几年可以帮你完成。说吧,你有什么愿望?”
“愿望?”许久,陆绩才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想和你坐孔明球……去世界之外的世界……”
“世界之外的世界?”孙婺已经记不清这句话的出处了,但她知道张星彩和陆绩有联系,提到孔明球的话,或许是张星彩和他说的也不一定。
陆绩侧了侧身体,似乎想要继续入睡,孙婺赶紧捧住他的脸,轻轻捏一下他的脸颊,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愿望?我可办不到,你再重说一个。”
陆绩烧得昏昏沉沉,眼睛也不能睁开,听到耳边的催促,他下意识地说:“那你别水解……”
孙婺一愣,立即拒绝:“不行!”
话一出口,她才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自己和陆绩说的从来都是“帮自己一个忙”,从来没和他提过尸解或是水解!
……
怀疑的种子种下,她立刻变得警惕。
这一世刚见到陆绩时她就有所怀疑,试探过两回没结果,她心中便认定陆绩不记得她。但现在再想想,陆绩对她出乎意料的亲昵,对前世今生的平静接受,以及不时表现出的超出年龄的心性和智慧,所有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她!一个活了两千多年的老妖怪!被他骗了近十年之久!
“陆绩。”她说。
陆绩似乎仍在半梦半醒之间,没有反应。
“陆绩!”她提高声音又喊了一遍。
陆绩终于惊醒。他眼睛睁开,仍然是湿漉漉的、泉水一样清澈。
可真能装。
两人四目相对,许久之后孙婺在床上坐好,冷笑一声说:“我原来以为你不记得前世,是一个新的陆绩,那前世你欠我债也未必要还……”
陆绩已经意识到自己昏沉之中说了什么,他想要从床上坐起,但他身体本就虚弱,加上高烧,身体才撑起一半,又滑了下去。
这副样子让孙婺动了些恻隐之心,她深吸一口气,收敛一些被欺骗而产生的怒气,又说:“陆绩,前世的债我可以念在你无知而放过你,毕竟不知者不罪。但现在,既然你什么都知道,我就和你摊开来说。为了离开这里,我已经想尽了办法,其中辛苦,在丹阳,在穷隆山,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这么说吧,上一世水解那件事,你曾经给了我希望,又亲手掐灭它,让我痛不欲生。但你现在还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帮我这么一回,咱们也算是两清了,我不会再计较你上一世的袖手旁观,也不会再计较你这一世的欺瞒,你看怎么样?”
陆绩静静看着她,平静地听她把话说完,目光温和沉稳,再不是十多岁青涩少年的样子。
“阿婺,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要多。”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下定决心。此时他声音沙哑,不疾不徐,“在你求我帮你之前,两千多年里,你对我没有过一丁点恩惠……”
身体太过虚弱,他缓一口气,又说:“所以,其实我也没必要帮你。”
孙婺死死盯着他,见他毫无悔意,忍不住冷笑,“什么心软,什么孩子气,原来都是我想错你了。我还以为,你上一世不帮我,只是因为你不相信我的经历。这一世只要让你信了,你总会明白我的苦楚,一定会来帮我。谁能想到呢,原来你本来就冷血。也难怪能在我身边装这么久。”
“阿婺,你没必要钻牛角尖,留下来也没什么……”陆绩去牵孙婺的手。
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别的什么,他的手发着颤。
孙婺甩开他的手,“别说了,你滚吧。”
“如果你留下来,我可以……”
孙婺下床从屏风上扯下他未干的单衣,扔他身上,“滚!”
陆绩沉默地穿上衣服,走到门口时,他转头说:“你已经试过最后一次了,并没有成功。”
直到陆绩穿着单衣淋雨离开,孙婺一直双手抱膝呆呆坐在床榻上。许久之后,仆从端着姜汤站在门口无所适从,“主人,这……”
孙婺三两步上前,将姜汤连碗带盘子一并扔了出去,这才回床上重新睡了过去。
第75章
一连好多天,江夏的天气阴雨不断,一天比一天冷,直到立冬才转晴。
孙婺闭这些天闭门不出,周瑜陆逊谁也没见。生着闷气的同时,她心里也无比清醒——之前朝陆绩发脾气,是随心所欲的情绪发泄。生死存亡的大事面前,陆绩不来认错,她还是得放下身段费点心思去哄。
于是到了立冬这天,她将自己收拾一番,带上这些天补好的作业,出了门。
原本还想偷溜出去,从后门离开时他才发觉门外的守卫已经撤了。
她逮住一个仆从,指着门口,“人呢?”
仆从也摸不着头脑,“……上头说是禁令解除,您可以自由出入,便无须人守着了。况且,这本来不就是形同虚设么……”
不算形同虚设,光明正大出门与翻墙出门却有差距,不用将衣服弄皱,她至少更体面些。
她到了陆家,陆逊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也说:“你倒是容光焕发。”
之前的小冲突已经不算什么,孙婺将手中的书卷递给他,“给你,两清了。”
陆逊接过,随手翻看两页,“阿绩的字迹,你当我不认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