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打断，却来不及打断。
因为雪莱没有思考就果断否决。
“转移话题不可以，增加选项也不可以。”她用包容的和缓语调对太宰治温柔道，“没关系，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下次见面再告诉我答案吧。”
说完这句，雪莱明显地表现出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的样子，她拿起面前的酒杯轻抿，口吻遗憾地说：“果然，不是我喜欢的口味。”
太宰治顺着她的话头：“需要帮你推荐其他吗？”
“谢谢，但不用了。”雪莱放下酒杯，坦然道，“我对酒其实不怎么喜欢，我和姐姐从来都是相反，性格也是，能力也是，无论哪一方面。”
这话像是随口感慨，又像是发自内心，掺杂了太多东西。
太宰治一时无法分辨。
不得不承认，雪莱的情感真的非常丰富且细腻，她表现出来的未必全是伪装，实际上，大多时候都是发自内心。
她喜欢表露自己的心情，也喜欢看别人展现情绪。
雪女的身体是冰冷的，但心未必是冷硬的。
或许就是因为身处于寒冰世界，所以才那么容易被人类的感情变化吸引。
所谓的“亲人类派”，不过是渴望人类身上的温度罢了。
真可怜。
太宰治在此时如此想着。
身旁的雪女闭了闭眼，然后敛回所有情绪。
“好了，聊得也差不多了，再待下去天都要亮了，虽然我没关系，但你们人类是需要充足睡眠的吧？”
在光影交叠的灯照下，雪莱像普通人那样站起来与他们告别，措辞客气礼貌，“回归路上请注意安全，最近的夜晚不太平静呢。”
今夜三人的交织本该到此为止。
然而织田作之助试图延续这次“偶遇”。
他也站了起来。
是今晚第一次主动向雪莱搭话。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他问。
第165章
先前漫洒的夜雨已悄然停止，空气被洗刷得清新凉爽。
街道静逸，微风轻吹，两人的长影被平行着拉长，缓慢向前。
水洼在路灯的反照下形成波光晶莹的斜面，月白色的鞋跟踩下，溅起的水渍在接触到裙摆的前一刻凝成错落的碎冰，再摔落地面，声音清脆好听。
织田作之助没有开车，他把车留在了Lupin酒吧附近。
有车却步行似乎不太符合半夜送女孩回家的礼数，不过本身就是个不太高明的借口，送人回家是假，想要谈谈是真，织田作之助不觉得自己能骗过太宰和雪莱，索性放弃了进一步掩饰。
在心里整理好措辞，织田作之助深吸一口气，可才叫了声“雪莱小姐”，就被对方悠悠打断。
“织田先生，刚才听太宰喊了那么多次我的名字，难道你不觉得它单念的发音更好听吗？”雪莱偏着头，好整以暇的目光仿佛就在等他开口的这一刻。
语气不含强制，而是带了点小女生才有的娇纵，配上表情动作，像是正埋怨着他的疏远。
无论怎么看，织田作之助都很难将异能特务科口中的“危险等级超S犯罪分子”和雪莱划上等号。
第一印象有时真的很难为人。
织田作之助无奈地想着。
在雪莱执着的眼神要求下，他只好不带敬语地重新唤她：“雪莱。”
对方迅速顺畅接上：“作之助～”
称呼换得太自然，让人升不起任何反对情绪。
不过织田作之助本身也不是会纠结称呼亲近与否的性格，因此两人的对话没有阻碍地继续了下去。
依然是雪莱率先开口：“坂口君目前还没事哦。”
面对露出惊讶神情的织田作之助，她轻轻笑了一声：“怎么这个表情，你难道不是想问我这个吗？”
“……这的确是其中一个原因。”
织田作之助回答。
他很快接受了谈话节奏又被抢走的现实。
……本来就不擅长这些，还是干脆点吧。
想着，织田作之助不再拐弯抹角，直白说道：“这么多天，你应该已经从安吾身上得到想要的情报了，所以可以把他放回来吗？”
雪莱挑眉，故意暧昧不清地问：“你是在仗着我对你的优待提条件吗？”
这个说法让织田作之助原地愣了好几秒，但不是害羞尴尬的反应，他思索了一会儿，看着她认真道：“这样说也没有错，因为我觉得我们应该能算得上是朋友。”
这回轮到雪莱愣住。
织田作之助继续说：“雪莱，虽然我不知道你想要《封印之书》做什么，但我认为你不是那种性格恶劣爱做坏事的人，那些活着的异能特务科成员就是证明。”
雪莱唇边的笑容换成假笑：“他们能证明什么呢？我的个人兴趣？别忘了你自己身上还有我留下的死契。”
“那也要激活才有用吧。”织田作之助反驳，“我的异能力是能预见接下来几秒内的危险，但这个标记从来没有让我的异能力出现反应，你也没有过。”
雪莱眼神变得复杂，停顿的时间较先前相比长了不少，再开口时，语气充满无可奈何。
“重要的保命手段直接这么说出来……你是笨蛋吗？”
这是含带妥协和稍许斥责的回应，她甚至连常挂在嘴边的话术都停止了使用。
织田作之助反而挺淡定：“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雪莱：“……”
[雪莱]确实知道，有费奥多尔这个情报商人做“伙伴”，她早早就得知了武装侦探社内所有异能力者的异能力，连优势和缺点都非常齐全。
拥有系统的白宫九月就更别提了，全横滨异能力者的异能力她都了如指掌。
但这些不是重点。
老天爷呀！织田作之助这条线的剧情真的太难了！
她有点后悔把织田作之助扯进主线……这折腾的不是自己嘛！！
白宫九月感觉自己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然而眼下的情况让她只能捂着疼痛的良心接着演。
织田作之助那堪称理直气壮的回话让雪莱眉间下意识抖了抖，似乎是被气到，她有些生气地挑拨说：“你这么信任我，武装侦探社的其他人知道吗？”
织田作之助：“我有把自己的想法和乱步先生提过。”
雪莱：“然后呢？”
织田作之助：“乱步先生让我帮他搜集证据。”
雪莱：“所以？”
织田作之助：“我现在就在搜集。”
雪莱：“……”
“而且太宰刚才没有阻止我和你单独相处，这说明他认为你没有危险，至少目前没有。”织田作之助补充着做出总结，“太宰的决定总是对的。”
雪莱再次：“…………”
白宫九月：良心更痛了。
良久的沉默后，蓝发雪女叹了口气。
“真是的……你这个人真的……”
声音太小，织田作之助没听清：“什么？”
“我说，不行哦。”雪莱不慌不忙地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到恰到好处的地步，“很遗憾，即使你用这种方式讨好我，我也不会把坂口君放走的，毕竟能同时牵制多方阵营的人质可不多，姐姐就算了，我可不想再应付其他麻烦的家伙。”
织田作之助：“我没有故意讨好你，我说的是真的。”
雪莱：“……重要的是这句吗？”
织田作之助：“……抱歉？”
他看上去的确很重视这次谈话，道完歉还补救地解释起来：“其实我经常被人说不会看气氛，如果你觉得我说得不好，可以直接告诉我。”
雪莱和织田作之助对视数秒，然后放弃般地笑了：“算了，你这样也很可爱。”
织田作之助：“……”
被女性夸可爱倒是人生第一次。
织田作之助接不上话的样子逗乐了雪莱，她歪了下身，一侧长发从她肩膀处悬落，显得婉约而大方。
“好吧，我承认你成功讨好到我了，所以趁此机会，还不赶紧问问别的？再不问我就走喽。”
虽然谈话流程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但总的来说，想要友好对话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织田作之助不再浪费时间：“我想知道另一本《封印之书》现在是在你这吗？”
“没错。”雪莱爽快承认，“这又是那位……恩，你们名侦探的推理吗？”
“是的，乱步先生说想要确认这点，目前来看，只有《封印之书》才能连接两边世界的通道，但馆长小姐不可能把它让给你，所以乱步先生推测你已经得到了另一本《书》。”织田作之助没隐瞒，紧跟着问，“没有和它契约也能使用它吗？”
“你知道《封印之书》拥有自己的意志吗？”
“芙以前有对我们说过。”
“芙……是那个毛毛躁躁的妖精啊，也对，身为那女人的小跟班，肯定会和你们科普这类事呢。”
雪莱轻哼一声，随后才慢悠悠地继续解释，“《封印之书》是无法被谁彻底掌控的，除了第一任馆长，不过那时候的《书》还没达到现在这种层次，可以说，如今的它是自我意识最强盛的时候，就算是现在这任馆长，在契约后也只得到了它的一部分使用权和管理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