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走远,你才有些困惑地放下了手。
好像看懂了你心里所想,阿贝多轻声说道:“那孩子生了病。”他冰蓝色的双眼仿佛平静的湖水,“有恶化的趋势。不出意外的话,可能……”
你的笑容一僵。
虽然阿贝多没有说下去,但你好像也猜到了。
“不过……”阿贝多露出一点有些狡黠的笑意,“现在也许没事了。”
“……啊?”
阿贝多再次拿出了刚刚作画用的那两只笔:“这种病,我或许不能让它痊愈,但是只是做到缓解还是可以的。剩下的,就交给你们这里的医疗机构了。”
他带着一丝笑意,晃了晃左边那只笔:“这支笔中蕴含的炼金溶剂,就能起到这样的作用。我的作画可以视为一种蓝图,然后用炼金术将制作过程省去,只是一种很低级的技巧。”
你:“……”
这、这叫“低级”?!
你的眼睛都瞪大了:“炼、炼金术还能做到这些吗?”
“自然。”阿贝多收起笔,面色寻常,“炼金术本就是在追寻生命与时间的意义,这样的程度,仅仅是让生命沿着本身的流动方向继续流动起来而已。”
你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暗暗感叹,该说怪不得都说不能滥用炼金术吗……这种堪称神迹的事情,对于阿贝多这样顶尖的炼金术士,仿佛只是挥手之间便完成了。
“这样没问题吗?”虽然你很高兴能够帮助那个小男孩,但自从那天阿贝多告诉你穿越隧道来到这里他们所受到的诸多限制后,你就时常对这种“出格”的事情感到担心。
“无论何时何地,知识是不会受到限制的。”阿贝多说完后,顿了顿,便用再正常不过的语气说道,“再者,你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开心的话,我也想去做这件事。”
你:“……!!”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做到面不改色、一脸理所应当仿佛在说“嗯今天也要进行新的研究”的表情说出这种话的啊?
阿贝多看着你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一声:“好了,开个玩笑。炼金术士也不全都是为了破坏世界,偶尔也有人想要做点好事的。”
你幽怨地看了阿贝多一眼。
刚才拍出的照片效果很好,一边拍着,你也一边记下了不少灵感。
想起来,经历过这样的一年后,人们在冬天里前往展厅回望自己一年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心情呢?又想要看到些什么呢?
能不能把此时此刻,你所体验到的这些平凡、微小的幸福和温暖,传递给大家呢?
你坐在长椅上,有些纠结地用笔抵着下巴,对着笔记本冥思苦想。
“旅行者,这棵树……”
这时,本在旁边闲逛的阿贝多似乎对那棵树产生了兴趣。
你抬起头,走向阿贝多。四处找了找标牌,你确认地点了点头:“这是玉兰树。”
玉兰花是早春的第一抹亮色,花期通常是2月到4月,3月便进入盛花期了。
听了你的解释,阿贝多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怪不得它的树枝中涌动着生命的力量。”
你已经习惯了接受炼金术给你带来的惊讶了,只是笑着摸了摸玉兰树的树干,抬起头,怀念地说道:“我家门口就有一棵玉兰树,往外面走走,就是一整片的玉兰树。到了盛花期的时候,满树满树的白玉兰就像是鸽子膨满的羽毛,风一吹,就会飘飘散散的落在地上,遍地都是盛开的花瓣。隔着很远,就能闻见那股夹杂着草木清苦味道的花香……”
但是,故乡的玉兰树,你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自从大学时离开故居地,从此,你对故乡的记忆只停留在盛夏与寒冷。那些膨满羽毛的鸽子树和落满枫叶的轮廓,也随着对童年的记忆一样被深深地埋藏了。
这时,阿贝多忽然说道:“旅行者,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
你下意识地抬头,便撞进了那抹深邃的蓝色双眼。
“当时在雪山,给派蒙画完肖像画后……”他温声提醒道。
你拍了一下头:“哦!我想起来了!”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来阿贝多老师还记得啊。”
阿贝多的双眼还是那样宁静,但似乎多了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神色:“……和你约定的事,我是不会忘的。”
那抹异样消逝的实在太快,你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优雅地向你微微鞠躬:“不知是否有幸,为你作画一幅呢?”
其实,你是很理智的一个人。这个时候,你应该抓紧时间整理素材,做好计划,赶往下一个地点,推进工作进程,于是你——
——你端坐在了长椅上:“阿贝多老师,画几幅都可以。”
阿贝多微微垂下眼帘,遮住了自己按捺不住的笑意。
他沉下心,浅浅地吸了口气,提起笔,专心地描绘着。
——大脑的容量是有限的,人总会不断忘记。
但……如果画在纸上,那么这些画就成了记忆的延伸。
在未来重新看到这些画面时,一定能回想起当时的感觉吧。
绘画的习惯,最初是在跟随师父旅行的时代养成的。
一开始,只是学习笔记的配图。后来他发觉,画出细节有助于理解物体的结构与规律,对于学习炼金术大有裨益。
而且绘画时,心灵会进入某种澄澈的境界,除去观察与动笔什么都不考虑,十分舒适。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他喜欢记录人们幸福的模样。他喜欢写生,记录下尘世中的生命的形态。
所谓实验,本就是从众多的实验结果中分析、提取,最后形成输出实验结果。
那么,身为“白垩”的他,是否也能够通过记录真正的“生命”,借由此模仿、提取,最后寻找到“他”这样的生命的意义呢?
“凝固了瞬间欢愉的画面值得珍藏。”
他一直这样认为着。
他以观察者的视角,记录着形形色色的生命,形形色色的形态。
偶尔,他觉得自己或许确实是“傲慢”的。
可他再怎么记录,也终究只是记录者、观察者。
“阿贝多,你在画什么?”
面容模糊的女性调试着试剂。
“是在记录今日的笔记吗?”
“是在写日记?”
“还是在……?”
他向这位严格、冷淡的女性展示着自己的画作。
那是关于实验室一角的画作。技巧高超、细节完整,没有人能对着这幅画作说出否定的词语。
里面有药剂、试验台,还有她的背影。
但她只是定定地看着画:
“阿贝多,你自己呢?”
他当时是怎样回答的呢……
女性看向他,叹了口气:
“走吧,下一个课题已经拟定了。”
“好好完成吧,办不到就抛弃你。”
炼金造物的身躯,让他的生命漫长而苍白。生命似乎是单调的,意义仅在于陪伴师父、完成师父的吩咐、达成师父的期待。
这样的存在,没有被记录的意义。
探究本质的过程令人着迷。可惜,这种着迷的时光,注定只是须臾。
他宁愿将他一切的精力都倾注其中,然而样本终究是有限的,但“未知”逐渐变成“已知”,那种趣味也就会逐渐消失。
所以,他几乎不会画重复的东西。
除了……
他定了定神。
这棵只有枯枝的树上,已经开满了白色的花。
他没有见过这种树的花。
但只要触碰过树干,他便能推演出它的形态。
但……
他没有画出来。
来自异世的花,确实是值得描绘的对象——
——但是,他已经找到了另一朵来自异世的花了。
那些花固然美丽,但都不是他的花。
从此,每一朵花,都是她的样子。
阿贝多的笔顿了顿,第一次在画布上,尝试着描绘着自己的形态。
孤行于世的“异类”和他的花,也终于在阿让特伊的花园相遇了。
作者有话说:
参考资料:
①“我的心就像琴弦一样绷得紧紧的,你一出现,它就不住地奏鸣。”出自《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茨威格。
②《阿让特伊艺术家的花园》描绘的是莫奈位于阿让特伊的花园,一对情侣在艺术家花园散步的场景。
③灵感来自莫奈和卡米拉的故事。
“在没有遇到卡米勒前的莫奈,是一个自满且自恋的艺术家,但是坠入爱河后的莫奈几乎早期作品中所有的模特都是卡米勒,他记录了阳光下妻子的倩影,并且也用画作表现了两人幸福甜蜜的生活,而这些作品也是他们纯洁的爱情的见证。”
“卡米勒就与莫奈相爱,并且成为了莫奈心中的缪斯以及画面中的女主角,例如《撑阳伞的女子》等都是莫奈著名的代表作品,其中的模特全部都是他的妻子,她为莫奈带来了艺术创作灵感的源泉并且也是他艺术顶峰的代表作。”
摘自相关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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