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纳特太太大声的吩咐着仆人。
越想越不放心,索性又自己跟着去张罗,整个人看上去比刚才有精神多了。
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之前那场重感冒,为了照顾他的身体,姐妹们坚决不让她去伺候父亲。
只让她陪在母亲身边,看住妈妈,不让她去父亲的房间里哭。
可是这个活儿可能比陪伴父亲还辛苦。
整整一个下午,母亲要么就偷偷地跑到父亲身边去抹一把眼泪,要么就坐在一楼的客厅里,哭哭啼啼,唠叨个不休。
一会儿祈求上帝让父亲健康如初,一会儿又说什么如果父亲真的走了,她绝对不会独活,一定会跟着父亲一起去。
然后又开始哀叹,没有提前给她们几个姐妹找到一个好婆家,她就算是去见上帝都不能安心。
说着说着,又开始新的一轮哭泣……
简觉得自己都快要被妈妈给搞崩溃了。
好在,曼丽真的把那个神奇的医生给找回来了!
一看他那副样子就能够感觉到水平不一般,父亲这次一定有救了。
越想,简越觉得曼丽真的是这个家里的小福星。
不由得双手合十,真心感激上帝能够如此的眷顾他们一家人。
而此刻二楼的主卧室里,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两个小的挨在一起,身体紧紧的贴着墙,脸上是满满的惊恐。
却连眼睛都不敢闭,就这么死死地盯着站在床前的那个男人的手,看着他将一根很长很长的细针一点一点扎进父亲的腿里!
伊丽莎白奓着胆子,和曼丽一起站在铜床边,只是那死死握住床柱的手因为用力,惨白到能够看到手背上的血管,足以证明此刻她的内心有多恐惧。
“去打盆温水来,我要看看伤口。”
阿朗将第四根银针插,进班纳特先生大腿处的穴位后,朝曼丽说道。
“谁去端盆热水,再拿点干净的棉布过来?”曼丽翻译给了自己的三个姐妹。
“我去!”
没等她话音落下,站在墙边的吉蒂转头就往外面跑。
看到医生不再往父亲身上扎针了,房间里那种紧张到快要窒息的气氛也稍微好了一点。
莉迪亚都敢凑过来,悄摸摸的在曼丽的耳朵边问话了。
“三姐,医生说什么啊?爸爸不会死吧?”
说着,她绿宝石般的眼睛里,已经快速的蓄满了泪水。
看着妹妹那掩饰不住的惊恐表情,曼丽叹了口气,伸手在她淡金色的卷毛上揉了一把:“不会的,父亲不会死。”
“那可不一定。”
旁边正在低头为班纳特先生解着绷带的阿朗此刻却毫不留情的冒了一句。
“摔伤后没有立刻清理,甚至没有及时把血止住,现在血都快流干了!能不能活要看你们父亲的运气,我可不敢保证他一定会没事。想要保证,你们得去求你们的上帝。”
好在,这话他是用华语说道。
曼丽只觉得一阵无语,好一会儿才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干笑道:“阿朗先生的英语听力真好。”
所以,你所谓的不懂语言其实就是不想张口说话,对吗?
而别人说什么你全都能听得明白!
“三姐,(曼丽),医生说什么?”
看阿朗一连串说了那么一堆,却一个字也听不懂,伊丽莎白和莉迪亚顿时都急了,一起问道。
“医生说,有上帝保佑,我们的父亲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听她这么解释,阿朗又抬头看了她一眼。
好在这一次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又低头继续去解绷带了。
解开绷带,看了班纳特先生腿上的伤口之后,阿朗的脸色终于好看了许多。
总得来说,之前的加尔医生还是认真负责的。
虽然身上其他部位的小伤口,没有及时处理,甚至连管都没有管。
又因为缺少药物,没有办法为班纳特先生完全止住血,但至少在腿部伤口的处理上是花了功夫,而且清理的很干净。
几个小时过去了,伤口虽然明显有发炎的征兆,却并没有恶化。
阿朗重新帮班纳特先生清洗了伤口,又为他涂上自己带来的药粉,再次包扎。
接着他从背来的背篓里拿出了一包应该是在家里就先配好了的药材,交到了曼丽的手里,问道:“会不会熬药?”
曼丽眨巴了下眼睛,没敢应承。
虽然她会自己按照记忆弄一些偏方啥的,可那根本不专业啊!
在真正的医生面前,她可不敢不懂装懂。
煎药这种事,以前都是在医院里直接让药房煎好才去取的,那种在自己家拿个小药锅煎药的事,曼丽还真没干过。
看出了她脸上的迟疑,阿朗反倒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果然非我族人。”他低喃了一声,语气里又是淡淡的失落。
他站起身,再次将自己的篓拉了过来,在里面一番翻找,从最底下拿出了一个大的陶罐。
是的,就是那种接水用的罐子
只是,这个罐子的外面还有底部都已经烧得黑黑的了,一看就不是用来盛水,而是用来替代煎药的锅的。
“千万不可碰铁器,用这个熬。将药材放进去,放三碗清水,大火煮开,然后改小火慢慢熬制,三碗水煮成一碗后,把药渣篦干净,端过来,会吗?”
阿朗将陶罐和药同时递给曼丽,耐心又详细的嘱咐道。
曼丽连忙答应。
想了想,又问道:“要不,先生您也去休息一会儿吧?有我妹妹们在这里,该拔针的时候让她们去叫您。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你多少也吃一点?”
“不用,我看着。”阿朗头也没抬的拒绝道。
曼丽拿着药和碗去到厨房,按照阿朗的吩咐,一丝不苟的执行着。
可这熬药绝非一时半会儿就能立刻熬好的,她也只能耐心等待。
在等待的时间,她将自己之前在尼日斐花园卤好熏制过的猪肝还有猪心拿了出来。
放了几天的东西自然不能再作为凉菜就这么吃,她将它们改刀后,和洋葱,胡萝卜炒了大大的一盘。
这个时候自然没有办法再蒸米饭,好在之前母亲已经让人烤好了面包,还有一碗玛莎做的蒸蛋羹,曼丽就将它们全部放在一起,让人给阿朗端了上去。
结果,没等药熬好,玛莎就已经将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盘收回来了。
“那个医生全给吃完了!这么好几盘子菜都吃了,还把我做的蛋羹也吃完了!”
玛莎一脸兴奋的对曼丽说道,眼睛里是赤祼祼的炫耀。
曼丽好笑地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先不说那么一个大男人,从中午到现在滴水未进,肯定早就饿了。
单说一个流落在异国大半年了的人,忽然看到了家乡菜,仅仅那份激动,也会让他吃得干干净净的。
只希望这位先生能够吃得高兴,然后更加用心的为自己的父亲诊治吧!
曼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曼丽再上楼的时候,父亲腿上的银针已经拔了。
重新换过的棉布上也没有了血迹浸出。
最重要的是,他的腿上已经被上了夹板,甚至连脸色看上去也不像早上那般青白青白,弥漫着一种隐隐的死气了。
看到这儿,曼丽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却忽然腿一软,差点没有一头栽在地上。
“曼丽!”
“三姐!”
“我的宝贝儿!”
都守在床边的班纳特太太还有几个姐妹,看到这一幕顿时都着了慌,全都跑过来将曼丽紧紧围住。
班纳特太太更是将她紧紧搂进了怀里。
“我没事。”曼丽轻声说道。
可是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晕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阿朗从床边走了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帮她号起了脉。
片刻之后收回了手,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她得了什么病?上帝啊,你不能这么对我,先是我的丈夫,又是我的女儿,哎呦,你这样,是想要了我的命啊!”
望着虚弱的女儿,班纳特太太悲从心起,忍不住又开始哭了起来。
旁边的几个姐妹,又是劝,又是跟着哭,房间里再次乱成了一团。
曼丽只觉得头更疼了。
她挣扎着想要起来,这时旁边却传来了阿朗的嗤笑声。
“连自己都不知道心疼的人,上帝才懒得管。”
他又听懂了!!!
曼丽绝望的默默翻了个白眼,连站起来的劲儿都没有了,只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在今天一天算是完全消耗殆尽了。
估计在这个人的眼里,自己,还有自己的家,都是一群奇葩。
白给他吃了那么多的肉!
看破也别说破啊!
她咬着牙,在心里暗暗地嗔道。
曼丽强撑着要站起来,偏偏此时那个阿朗忽然又开了口:
“都别围着,她需要睡觉。”
这句话是用英语说的。
声音很大,即使发音有点古怪,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