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闭上了眼睛:“你懂什么?正是因为收了那一株老参,咱们才不可能搭上贵妃娘娘。”
莺儿有些不明白:“主子的意思是?”
薛宝钗看着糊着纱的轩窗,有些疲惫:“娘娘只不过是小小的风寒,那么多温补之物不收,却单单收下这百年老参。这是为什么?这说明她病得‘极为严重’,重到需要靠着烈性的人参,才堪堪痊愈。这就是向咱们明示,她接下来将‘抱病闭门’,不会见我们。也不愿意接受我们的示好。”
莺儿听了这话,急得团团转:“主子,这,我们该怎么办?如今秀女们都在宫中找可以依附的靠山,若是我们没有,岂不是……”
薛宝钗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入宫不易,却没想到在宫中,竟然是如此艰难:“明日我们去拜见淑妃娘娘。”
可是她先一步拜见了刘贵妃,淑妃娘娘那定是也讨不到什么好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史家那边,今日去了哪?”
莺儿道:“奴婢听人说,史贵人去了凤安宫。”
“凤安宫……”薛宝钗睁开眼:“史湘兰竟然去拜见了太妃娘娘。”
薛宝钗细细地琢磨着:四大家族曾经一贯都是义忠亲王的拥趸,没道理史家能得太妃娘娘的青眼。除非史家早就投靠了陛下。
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入宫前舅舅也说让她和史湘兰互相扶持。可若如此,他们岂不都被史侯府给骗了。
薛宝钗越想越心惊,后背竟出了一身冷汗:若此事为真,她定要告知舅舅,请他好生定夺。
第1卷 第92章
云府有一处极为精致漂亮的花园,栽种着富丽堂皇,娇艳欲滴的艳色牡丹。
每年牡丹花盛开之时,秦国公府便会大摆宴席,邀请京城公子贵女,一同赏花赋词,吟诗游园。
说是风雅高致,却人人心知肚明。这一场瑰丽华宴,不过是各家各府相看的噱头罢了。
说来,梁府大小姐已嫁为人妇。秦国公府上上下下对这位新上任的大少夫人可谓是满意得不得了。林氏并不是难伺候的婆婆,云清缓更不是厉害的小姑。
这不,新妇过门不过一月,秦国公府的两位夫人便日日把梁以蘅带在身边。虽不能让她持掌中馈,却也是将牡丹宴这等重任交付于她。
也好在梁以蘅素来稳重大气,处理起这等大事也是游刃有余。两位夫人满意之际,也让云清缓跟在了梁以蘅的身边,好学学她管家的手段。
云清缓坐在自己的书房中,拿着上好的狼毫,皱着眉头细细索着。时不时就做恍然大悟状,在面前铺就的雪白宣纸上,写下了一个个姓名。
梁以蘅走了进来,将手上浓浓的银耳汤放下,瞧着云清缓面前的纸张,笑道:“缓缓,还没写好么?”
“大嫂。”云清缓先和梁以蘅打了个招呼,又看到了桌子上的银耳汤,眼睛一亮。
调羹轻轻地搅动着,雪白的汤散发着甜腻的香味。云清缓幸福地喝了一口,满足地夸道:“大嫂,你手艺真好。大哥真的太有福气了。”
梁以蘅面上闪过一抹薄红:“好啦,你现在也知道打趣我了,当真是平时太闲了些。你的名单写好了么?”
“嗯嗯,写好了。”云清缓快速地喝了两口,待墨迹干透,立马把宣纸递到了梁以蘅的手中:“嫂嫂,这就是我要邀请的人。”
梁以蘅扫了两眼,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后,便道:“既如此,我便命阿月和阿星写请帖了。”
云清缓点头:“嫂嫂去忙就是。若我有不理解的,再来向嫂嫂请教。”
.
秦国公府办宴,自是会邀请表小姐林黛玉。又因着云清缓在书院结识了不少别府贵女,刚好借此机会,便一同聚聚,交流下那本来就是靠着利益为纽带的岌岌可危的感情。
贾府三春和云清缓关系向来不错,毕竟也是这么多年的情分,云清缓这次便也邀请了她们一道过府。
云清缓一腔好意,只可惜却碰上了贾府中某些拎不清的,倒是让她险些给自己惹了祸害。
话说秦国公府的帖子下到荣国府,贾母和王夫人俱是喜气洋洋。
这可是秦国公府在陛下登基后第一次举办牡丹宴,京城高门为了这么一张帖子已是争得头破血流。
云家大少爷已经娶妻,可是二少爷尚未定亲。更不用说云二少爷才是云家真正的继承人,自家闺女嫁过去,那就是云氏家族的宗妇。因此各家夫人都卯足了劲打听着云二少爷的婚事。
天子亲信自是猜到陛下有意将云二少爷招为驸马,可眼下这还是一个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如荣国府这般消息不甚灵通的府邸,自然日日夜夜都一直在做着太后侄媳的美梦,期望用一个女儿搭上皇室,好继续维系着府中百年辉煌。
“这次云小姐邀请了家里的三个丫头,真真是难得的荣耀。八公之中,得到秦国公府帖子的也不过是咱们府邸和缮国公府。他们家唯一适龄的女儿已被送入宫中,可不就轮到咱们的机会了。”
尤氏因为秦可卿大病初愈,人逢喜事精神爽。来荣府和贾母说话时,正好鸳鸯将帖子送了进来,见状赶忙奉承了起来。
贾母向来对府中的丫头自信得很,听了尤氏的话,愈发觉得自己的三个孙女,总有人能当上秦国公府的当家主母,随口附和道:“正是如此。迎丫头到底年龄还是大了些,倒是探丫头和惜丫头,定要好生准备才是。”
尤氏一听,心下立刻便有了计较。
她当然是希望秦国公府能够看上惜春。毕竟这是大爷的胞妹,日后有了什么尊贵荣耀,他们宁国府在这京城之中,也是有了几分底气。
恰好这时,邢夫人走了进来,请了安之后便道:“老祖宗急着唤媳妇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贾母极为慈祥地看着邢夫人,想到自己即将要交给她的任务,就连语气都和善了不少:“老大家的来了。十日后秦国公府牡丹宴,你带着她们三个小的,切要好好的,莫给我们荣国府丢脸才是。”
邢夫人见贾母今儿个难得对她和颜悦色,心中别提多不自在了。
她对贾母的定义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次特意提前把她招来叮嘱,定又是在算计着什么,好让她当这个出头鸟。
果然,贾母下面一番话就是:“你和秦国公府也是常有走动的,不知云家对云二少爷的亲事,是个什么说法?”
邢夫人看着状似漫不经心的贾母,再看看面带急切的尤氏,心下冷笑:宝玉还没着落呢,这就打起了秦国公府的主意。也不瞧瞧这满府女儿不是闲散将军之女,就是五品员外郎千金。云二少爷日后可是不降等袭国公爵位的,这些人究竟是在做什么美梦。
各种念头在邢夫人心中不过转了一秒,她面色不变,迅速地回道:“老祖宗,媳妇怎么好过问云二少爷的亲事,没得唐突了人家。”
毕竟她可没有这个厚脸皮,让人以为她的迎春想要攀高枝。
但贾母听了这些话,明显是有些不满,不悦道:“如今你掌管中馈,怎么还是如此的不晓事。府里头这么多姑娘,你也总要为她们盘算一番才是。”
第1卷 第93章
贾母见邢夫人面色有些不好,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严厉,遂放缓了音调,道:“四丫头还小,你在宴上多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三丫头性子爽利,又会持家,恰和云二少爷的年龄相当。都是一家人,你很该为老二他们考虑,一族和睦,这方是家族兴盛之道。”
邢夫人听了贾母这番话,险些气笑。
以前王夫人掌管中馈,怎么没见她替大房盘算。如今换了她,远的不说,宝玉屋里头那几个丫鬟,日日来支银子。不是说宝二爷要上进,需得买一些笔墨纸砚,就是说宝二爷的衣服旧了,来取一些布匹给他做几身新衣裳。
整日见的腻在贾母跟前,打量她不知道去学堂也是和蓉哥媳妇的弟弟厮混。上的哪门子进?要她说,还不如把银子留着,给他们琏哥日后在官场花用。
本该是他们大房的银子,日日填补二房那凤凰蛋的窟窿不说,如今还要她想办法把探春说给云家二少爷。
也不想想,一个五品官庶女,你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啊。
邢夫人不好明着拒绝贾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端着茶,有些皮笑肉不笑:“老祖宗这是哪里话。三丫头是媳妇侄女,媳妇自是要为她打算的。不过算下来,宝玉才是小辈中年龄最大的。也到了要成家的年龄。比起三丫头四丫头,宝玉的亲事更要紧不是。”
尤氏见邢夫人不愿帮忙,贾母又一心想着探春,唯恐自己家的惜春失去了这么一桩好姻缘,忙道:“大婶子这话倒是让人有些不懂了。秦国公府办宴,本就是让她们小辈们顽乐的,相看不相看的,说出去没得伤了两家的情分。总归把三个丫头都带上,真要是谁有了这个福气,也是国公夫人眼光不是。”
邢夫人笑容不变,攥着手中的茶杯,强忍着,才没有对着尤氏的笑脸啐上一口。
两家的情分,试问荣宁二府和秦国公府有什么情分?姑娘们能拿到帖子,也不过是云家小姐看在同窗多年的情分上。凤凰都拔了毛了,还以为插上尾羽就能做锦鸡?还不如梦里盼着贾元春当贵妃来的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