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呀。”凤姐儿直起了身子,敲了敲肩膀。
平儿见状立马上去为其捶背。
“无论二皇子和六皇子哪位殿下获胜,二房是注定讨不得好了。”说完睨了平儿一眼,看着平儿犹是不解的模样,笑了笑道:“六殿下自不必说。二殿下……平儿,若是你,你会喜欢重用一个风吹两边倒的拥趸吗?”
平儿摇头,不轻不重地捏着王熙凤的肩膀:“当然不会。”
“所以,如今只有跟着大太太,方能换来一线生机。若是跟着二太太,呵——”
王熙凤想到王夫人的伪善就是一阵冷笑:“我算是看明白了,我这位好姑妈,根本就是把我当枪使。若不是心血来潮想着让你二爷去帮我查了查本朝例律,恐怕我还在这喜滋滋地帮她放着利子钱呢。”
王熙凤说到最后,眼中已经闪过了一抹狠辣:“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想把我们这一屋的人当成她忠心的狗,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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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带着金钏玉钏回东大院的时候,越想越气不顺,坐在榻上转着佛珠试图让自己平心静气。
谁知手越动越快。一不留神,佛珠的线被拉断,珠子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发出一阵急促清脆的碰撞响声。
周瑞家的心中一惊,使了个眼色。金钏玉钏立刻会意地带着小丫鬟们退了下去,只留周瑞家的在屋内劝慰着王夫人。
周瑞家的觑着王夫人的颜色,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开口:“太太何必动怒?不过一个名额,舅老爷家也不是给不起。不过就是用来随手打发三姑娘罢了。”
王夫人睁开眼睛。面上还是无悲无喜,不过眼眸深处明显闪着怨毒的光泽:“三丫头去不去倒也无所谓,不过一个庶女。只不过这荣国府日后都是宝玉的,这一个名额,他们大房又有什么资格和我们争?”
周瑞家的知道这已经快成了王夫人的心魔,当即顺着王夫人的话道:“太太放宽心。如今琏二爷和琏二奶奶不都是太太的马前卒,那是让他们往东都不敢往西的。这府中实际的权力还不是握在了咱们二房的手中。”
说完,见王夫人的面色还是没有好转,知道搬出荣禧堂的事实在是令其心气不顺,顿了顿,又道:“等以后咱们大姑奶奶有了大造化,宝二爷也封侯拜相,那才是大大的荣耀光彩。如今不过是打发一些小恩小惠施舍给他们大房罢了。若是太太因此郁闷,岂不是和自己过不去。”
周瑞家的这字字句句,实在是说到了王夫人的心坎上,王夫人面色渐渐好转。
见到王夫人不在那么的郁气,周瑞家的趁热打铁:“这关头,太太应该早些把三姑娘叫来提点两句才是正理。都是荣国府的姑娘,自是不能让二姑娘风头越过了三姑娘,否则大姑奶奶面上也无光啊。”
王夫人深觉周瑞家的说得有理,看了她一眼,微微翘起唇角:“既如此,就让三丫头来一趟吧。”
第1卷 第38章
探春一手撑着头,一手捏着书册一角,正懒懒地倚着坑桌翻看着手中的诗集。谁知忽地听侍书来报说是太太屋里的金钏儿来了。
探春自是知道王夫人想要为她从老祖宗那求一个毓秀书院的名额,但同时她也清醒地知道王夫人并没有安什么好心。
此时听闻金钏儿来了,便知道这回唤她定是和这名额的事脱不开关系。唤来侍书匆匆地洗脸梳妆一番,便跟着金钏儿去了如今王夫人居住的东大院。
金钏儿知道王夫人目前还是比较重视探春的,也想在探春跟前卖个好,好日后得些便利,因此走在探春身边悄悄道:“三姑娘,今儿二太太心绪可不算好。姑娘回头还是当心着些。”
探春一听,心中“咯噔”一下,当即开口:“可是这名额……”
金钏儿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荣禧堂的方向:“被那边给二姑娘要过去了。”
最然早知道邢夫人这次定时要和王夫人斗个你死我活才肯罢手,可是真的得知后探春心中还是瞬间生出一种凄凄悲凉之感。
以前倒还罢了,姐妹们都在一处读书识字,谁也没有个高下之分。可如今二姐姐四妹妹都要去毓秀书院,瞬间比得她低人一等。探春素来心气高,又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更何况如今就连宝玉都要去国子监读书了。更不消说宝钗黛玉和湘云,徒留她一人在家中,更是寂寞无趣。
金钏儿瞅了瞅探春的脸色,知道她心中不豫。看了看四周,又道:“不过姑娘不必担心。二太太已经打算去信舅老爷的府上,请舅老爷出面匀一个名额。到时候姑娘还是能和二姑娘四姑娘一同读书的。”
探春方才可谓是经历了大起大落。如今听了这话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稳了,而剩下的一成变数则是要看自己待会的表现。遂松了一口气:“多谢姐姐提点了。”
金钏儿笑了笑:“三姑娘客气了,这本就是我们这些下人的分内之事,何须言谢?”
等二人到了东院,守在门外的玉钏儿见着探春,福了福身笑道:“三姑娘来了。”
说着就打起了帘子,等着探春进去。
王夫人早在周瑞家的劝说下收心敛绪。此时听到玉钏儿的声音,睁开眼睛看着探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来,探丫头,坐到我身边来。”
探春上前,不敢全坐,臀部只虚虚地挨了一点儿坑边,挺直脊背,仍旧是自信飞扬,光彩照人,看不出方才一点儿的愁苦:“太太。”
王夫人仔细打量着探春。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端的是一副令人见之忘俗的好样貌,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儿出落得倒是越发神气了。依我看,这满府的姑娘加起来也没我们家三姑娘半点出色。”
周瑞家的站在一边陪笑道:“那可不是。要不怎么说太太这的风水养人呢。”
探春笑了笑,毫不忸怩地道:“太太又在拿我打趣了。若说气度,我哪比得上大姐姐一分一毫。若说大姐姐是皓月,那我也只是姐姐身边微不足道的萤火,怎么能担得起满府最出色的姑娘这句话。”
王夫人平素最爱别人夸元春。探春这一番话当即把她哄得心花怒放,指了指探春对着周瑞家的笑道:“你瞧,怨不得人说探丫头心思活泛。都说凤丫头嘴巧,照我看,我们家三姑娘也一点都不逊色呢。”
周瑞家的又跟着附和了几句,无外乎就是奉承王夫人多么多么的慈善,才能把探春养得如此之好。
等和周瑞家的说了一阵,王夫人这才又转头看着探春,笑道:“今儿个我去老太太面前为你求毓秀书院的名额。谁料凤丫头不肯帮忙,反倒让大太太给二丫头抢了去。”
探春形容不变,垂下双目不动声色地回:“太太为我费心至此,再没有比这更令我感激太太的了。如此也只能说女儿没有这个命,怨不得旁人。”
王夫人对探春如此回答很是满意:她就是喜欢探春的识时务。既然是庶出,就该认清自己的命。命中没有的也不该妄想。省得生出什么多余的念头,去和她的元春宝玉争前程。
不过老谋深算的王夫人自然是不会把这些心思摆在脸上,而是从桌上拿起来一封信笑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失落。既然二姑娘四姑娘都去,你去不得岂不是显得我二房无人了。我已在信中和你舅舅说了,匀一个王府的名额给你。二品大员的外甥女,也不怕你被人小瞧了去。”
探春瞬间抬头,装作不敢置信地样子看着王夫人,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当即站起身来给王夫人行了一个礼:“太太为我筹划至此,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太太。唯有披肝沥胆,为太太效犬马之劳,才能感谢太太这么多年养育之恩。”
王夫人禁不住笑了出来,招了招手,示意探春坐下:“你这孩子,既是我的女儿,又在我的身边养大,我又怎能不为你费心谋划?毓秀书院多的是高门贵胄,各位皇子的郡主们也都是要去那读书的。你宝姐姐已经做了柔平郡主的入学陪侍,林姑娘和二姑娘又和徽宁郡主走得近。都是姐妹,自是一起玩的,也没什么提携不提携的说法。你呀在那儿就跟着她们多多认识些人,对你,对咱们这一房日后都有好处。”
探春看着王夫人,满面感激之色:“太太说的,我哪有不从的。况且咱们府的姑娘们都是一同顽的,我自是跟着宝姐姐和二姐姐,又哪有落单的理。”
王夫人很是喜欢探春如此乖顺,又拉着她的手说了几句话,就让探春先行回去了。
周瑞家的等探春走了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太太,三姑娘这是明白您的意思了么?”
王夫人重新闭上眼,转起了从库房中新找的佛珠,面无表情。过了许久才淡淡道:“她自是明白了的。不明白,也会有人帮她明白。”
探春回到房间后,面上喜色褪尽,再没有王夫人面前的殷勤感动。反而是拿起了一个青花釉的杯子眯着眼细细端详,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些什么。
侍书端了一个厚重的檀木托盘进来,走到了探春的跟前将托盘轻轻放下:“姑娘,这是太太方才命人送来的。说都是些上好的玫瑰花汁和的膏子,还有紫茉莉花研成的粉子,最是轻白红香不过。本是要给大姑奶奶送去的,方才特意命人给姑娘也送了一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