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笑着离开,临出门时看了云清缓一眼。只见她把信封摊平放在桌上,用手腕用力地抚平上面的折痕。珍惜得就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云清缓见林黛玉走了,对白露白霜说道:“你们也下去。”
等所有人离开,云清缓这才拆开信封。里面雪白的信纸上,就简简单单地写着一句话:“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云清缓用眼睛扫着这句话,似乎想要通过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诗看到司徒瑾在官邸的书桌前,用蘸满墨水的狼毫,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下这句诗。
云清缓捏着信纸,咬着嘴唇,没过多久又似克制不住一般,张开嘴巴闭着双眼无声地尖叫着。雪白的纸张被她捏的起皱了,都没有察觉。
她扑到床上,兴奋地打了个滚,抱着自己的被子不停地碎念着:“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云清缓激动完了,又把纸张展开,趴在床上,看了没一会又开始激动地捶着床单。
官邸之中。
司徒瑾背着手站在廊下,看着皎皎月色,低头轻笑:“表妹,若吾有两意,愿得君来相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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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锦罗端着茶盏入了甄应成的书房。
甄应成见到自己的儿子,放下书问道:“锦罗,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甄锦罗把托盘放到了甄应成的书桌上,恭敬道:“父亲,儿子想问问,关于这次二哥所做的事情,父亲的看法。”
甄应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有些好笑:“这还用问么?老二闯出了如此祸事,如今老太爷正在气头上,咱们自是要好生帮助锦文,帮助咱们甄家度过此次难关才是。”
甄锦罗看着父亲理所当然的模样,忍了忍,没忍住,道:“父亲,这明明是二哥惹得祸事,是二房的错。凭什么要我们为他们劳心劳力。就算您这次积极地帮助二哥和二伯,可是祖父真的会因此而看重您吗?”
甄应成是一个愚孝之人。在他的心中,父亲的命令和威严比天还大。听到甄锦罗如此说,他有一些生气地呵斥:“锦罗,你这是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又何必分彼此?”
甄锦罗坐在椅子上,有些不满地嘟囔:“父亲,您把他们当一家人,可他们可没把我们当成一家人。”
甄锦罗的声音并不大,因此甄应成没有听清甄锦罗说了什么,所以问道:“你在说什么?”
甄锦罗非常清楚甄应成的性格,因此联系英王殿下,想要脱离甄家。这种事他都是暗中进行,并没有告诉甄应成。
听到甄应成如此问,他也只是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儿子没说什么。父亲,宝玉的生辰快要到了,这次祖父是个什么意思?”
甄宝玉是整个甄家的宝贝,极受甄家的老祖母奉圣夫人的疼爱。他的生辰,年年大办。更不用说如今英王殿下驾临扬州,自是不能让别的世家看轻了去,认为甄家如今不如陈家。
甄应成道:“父亲和母亲的意思,自是要大办的。毕竟宝玉年龄也不小了,这生辰宴,也就不是普通的生辰宴。要为宝玉想看人家。”
甄锦罗心中冷笑,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有些不满:“咱们家如今有个这么大的把柄落在英王殿下的手上。上上下下谁不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宝玉什么事都不会做,日日只知和他屋里的丫鬟厮混,吃那些姑娘嘴上的胭脂。老祖宗不想着怎么快些度过此次危机,倒想着要给宝玉大操大办生辰宴。这也真的是太分不清轻重了。”
甄应成听了这话,明显非常的不高兴:“锦罗,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甄家是怎样的人家?宝玉的生辰宴不是小事,若是因为一点点原因就委屈了宝玉,旁的世家会如何看待咱们?”
甄锦罗知道父亲的愚孝,他一直不能理解,甚至有些厌烦:“父亲,孩儿记得哪怕是您的寿宴,家中也没有如此重视。宝玉不过一个小辈,也能越过您?说什么他大了,要相看人家。我和锦书年龄比他还大,也没见老祖宗给我们操办。至于相看人家,就宝玉那读个书还要七八个丫头伺候的劲,哪个正经人家会把女儿嫁给他?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啊?”
甄应成没有想到今日甄锦罗说话如此之冲,他皱着眉道:“你年龄也大了,怎么好和弟弟一并计较。说出去还以为我们甄家兄弟阋墙,多不像话。”
甄锦罗冷笑,眼中的讽刺都快遮不住:“这岂是我要和他计较?是甄家,根本就没有把我们三房当人看。以前,那甄宝玉屋里的丫头都可以仗着她们主子受宠对我无礼。我是甄家人?真是笑话。甄家的奴才还差不多吧。”
甄应成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指着甄锦罗手指都在哆嗦:“锦罗,你,你真是糊涂。甄家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家族。是,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委屈。可你怎么不想一想,若是没有甄家,又怎会有你?我们不帮着甄家,难不成我们还要合着外人一起来坑害甄家吗?”
甄锦罗心中暗道:“这又何尝不可”。
但是他知道甄应成向来愚孝,因此不敢说出,而是再次行了个礼:“父亲,你好好休息。儿子知错了,儿子告退。”
甄应成摆手:“去吧去吧。好好地帮着家中操办这次宝玉的生辰宴,不要再惹你祖父祖母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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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瑾坐在房中看着底下人呈上的密信,这时有侍卫来报:“殿下,云大小姐到了。”
司徒瑾将卷宗放下,有些得意:“还不快请表妹进来。”
云清缓进来行了个礼,道:“见过殿下。”
司徒瑾看到云清缓,特别高兴,但还是故作矜持地问:“表妹怎么来了?”
云清缓抬头看了看司徒瑾,又很快收回目光,顾左右而言他:“我今天是特意来看雯秋姑娘的。”
司徒瑾听了,挑着眉点了点头,拉长声音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么你去找雯秋姑娘吧。”
说着就让樊陆带着云清缓去了雯秋的房间。
雯秋的精神头已经好了很多。
在官邸有人照顾,又有着无数的侍卫保护。即使甄家想方设法地安排丫鬟进来服侍,但是也不能够把她如何。
虽然每日还需装疯卖傻。可每当看到甄家无可奈何的模样,雯秋就觉得自己离复仇之路又近了一步。心中解气同时愈发感谢当时梁以蘅的救命之恩。
云清缓和樊陆一并走了进来。
曹雯秋知道,面前这人是云家大小姐云清缓,当即行了个大礼:“民女见过小姐。”
云清缓被曹雯秋这般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你别这样,我们都是同龄人,你不必如此的。”
曹雯秋没有理会云清缓的话,坚持道:“云少夫人是民女的救命恩人,云大小姐自然也是。这是民女为恩公行的礼,若是小姐不受,民女心中不安。”
云清缓不好意思地侧开身子,忸怩道:“哪有这么夸张啊?”
曹雯秋并没有说话。
在她心里,樊陆拖住了甄家人,英王殿下让人把她接入官邸,而这一切又都是梁以蘅安排的。
云家所有人都对她有大恩。英王殿下甚至还说要帮她们曹家翻案。就算云清缓不肯冒领这个功劳,但她感激云家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云清缓终于还是得知了曹雯秋的经历。她这次来,就是想要知道关于甄家的那些罪恶,因此问道:“雯秋姑娘,你的身世我都听嫂嫂说了。你能再跟我说说甄家吗?”
她想知道,甄家最后是以什么样的罪名被德泰帝抄家灭门。甄家又在这江南,做下了多少恶事。
曹雯秋如今一点也不避讳提起甄家,甚至乐意让更多人知道甄家的罪行,因此笑着道:“好。”
在云清缓和曹雯秋谈话时,甄家三公子甄锦罗终于登门了。
甄锦罗站在司徒瑾面前,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草民见过英王殿下。”
司徒瑾并没有喊甄锦罗起身,而是双手交迭在腹部,靠坐在椅子上笑道:“甄家的人因为二皇兄和甄太妃娘娘,向来以皇亲国戚自居,傲气得很。没想到也有人愿意自称草民。”
甄锦罗知道这一趟不会轻松,将头磕在地上不亢不卑道:“殿下面前,甄家本就是草民。”
司徒瑾没想到这甄家竟然也有难得的明白人,不愿继续为难,道:“起来吧。”
“是。”甄锦罗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这才起身。
司徒瑾问:“你如今便来找本王,可是想清楚了。”
甄锦文看着地面的方砖,手心已经渗出了细汗:“殿下,如今草民进了这个门,自是知道,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英王殿下重病不治,扬州城人人皆知。如今他知道了真相,要么待在英王殿下的身边,为其效力,要么就是死。
司徒瑾并不否认:“看来你也是个聪明人,看得透。”
甄锦罗弯着腰道:“谢殿下。”
甄锦罗见司徒瑾没有说话,明白这是让他开口,小心翼翼道:“殿下,甄家小公子的生辰宴,甄家必会给殿下下帖。不知殿下可会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