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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红楼练小号[红楼] (Fahrenheit)

  《我在红楼练小号》作者:Fahrenheit  文案:  非快穿,脑洞大开。  本来叫“我在红楼教小号”更直观,但是用“练”这个字似乎更传神,又名“教你优雅又科学地氪金改命”。  女主十二钗之一,男主南安郡王。  金手指粗大,苏爽甜,1V1,HE。  内容标签: 红楼梦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卉,贺启楼 ┃ 配角:太多写不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乖,我教你。第一章   被撞飞的时候,苏卉惊异地看见了自己的半截身体……她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继爸妈意外离世之后,终于轮到我了?瞧我这一家子的命。  好在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全都不在了,我也没来得及结婚生子。  会为我意外身亡而难过的,大约只有三五好友。  不过他们各有家庭,各有人生,总不会为了我难过太久吧。  ……好吧,距离我看到自己的半截儿身子有多久了?居然还能思考,八成……是没死吧。  白遗憾白难过了,浪费自己的感情!不过纵然没死,最好的结局也是瘫痪,活受罪也许还不如一了百了呢。  苏卉试着睁开眼:很好,眼前一片模糊。她现在最多只能称为“有光感”。  她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却并不能动弹……哦,不,她可以转头,可以发声……然而一声奶声奶气却穿透力十足的“啊”过后,苏卉意识到自己可能兴许八成……算了,她现在绝对是个奶娃。  只是不知道她是穿了还是重生了?  苏卉的疑问马上就来人帮她解答:她这“啊”的一声,招来了个陌生的小姐姐……为什么是小姐姐,因为她虽然基本看不清,可一听声音就知道啊!  小姐姐轻轻抱起了她,“姐儿莫哭。”  这声音又柔又糯,带点儿南方口音,却不难听懂。  苏卉是个大学老师,从碴子味儿的普通话到□□再到粤语……她连宁波话都能听懂一点,小姐姐这点口音实在难不倒她。  被仔细查看过一回,发觉她既不饿也没尿,嚎上一嗓子大约只是闷了,小姐姐便抱着她晃悠了好一会儿才把她放回床上。  脚步声渐远,但是刚刚抱她的小姐姐肯定没走远,因为片刻后这小姐姐就与小伙伴聊天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苏卉就静静听着——虽然她有点疑惑,自己这个奶娃似乎听力也太好了点,感觉比成年人还好。  她这一听可不就听来许多“情报”?  首先她这辈子的娘出门“约会”手帕交去了。  她是她亲~娘~的~第三个孩子,她前面有两个哥哥,可惜都没活过五岁。现有一兄一姐,都是庶出,这两个跟她一样,都还没断奶……  而她爹现在正在城外赈灾:前些日子大雨倾盆,下个不停,而她出生的第二天雨就住了。  家里人都觉着太太所出的姐儿是个福星,但家里人想归想,却没谁到外面乱说。  其余的就是些张家长李家短,苏卉觉得以她这辈子的身份无需放在心上的东西。  一个下午而已,断断续续得到了这么多消息,苏卉已然很满意了。  然而随着一声“太太回来了”,阵阵脚步声过后,屋子里一下就静了下来。  苏卉已经压抑着的情绪也一下子上来:我就这么穿了?!莫名其妙地穿了?!穿到了一个她都不知道的时代?!  “不是莫名其妙哦。”  小女孩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她看不见对方的样子却能听出对方兴奋的情绪,“你是?”  “为人师表系统精灵向您问好!”  苏卉立即问:“我会穿过来就是你的功劳吧?”  “是哒。主人你是老师,积攒了许多师表点数,为了挽救你的性命,我就带你来到这里啦。”  苏卉大概心里有数,“没让我原地复活,却让我穿越时空从奶娃活起……难道穿越时空花销比原地复活还大?”  “当然!您被撞成了两半,脑袋也碎得不成样子,而且事发地点在闹市区,又是下班高峰,目击者太多,修复身体的花费就远大于重新挑选一具,再加上修改所有目击者的记忆,瞒过当时的世界意志……我就选择穿越时空让您重新开始啦。”  苏卉叹了口气,“你说服我了。好吧,你让我重新开始……再当老师吗?”  这系统叫“为人师表”啊,肯定要她重操旧业,而且显然不是啥乱七八糟抽取气运功德的黑系统。  “是哒!不过现在您首要的任务是长大……在您十二岁之前不会有正式任务下达,在此期间学习也有点数增长,只不过增长缓慢而已。”  “为什么是十二岁?”  “经过测算,当您满十二岁,身体就能经受多次灵魂转移。”  苏卉一听也好奇上了,“啊?还要再穿梭时空?”  小精灵连忙解释,“不是哒,穿行只在本世界,只不过是魂穿不带身体呀,所以才对身体素质有要求,不然魂魄离体就咽气,魂魄归来再恢复,最起码会把周围人吓个够呛。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对异常现象的态度太容易走极端,要么敬畏要么欲除之而后快……为人师表系统可是正经系统,绝对不会对主人有害!”  小精灵说起“正经系统”的时候语气特别骄傲,苏卉忍俊不禁,“对,你跟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随后在小精灵的解答之下,苏卉在脑内看完了系统说明。  获得的点数系统和她一人一半,而点数可以兑换太多太多,甚至连起死回生都可以。当然,不同程度的起死回生需要的点数差别也……天差地别。  想也知道,刚死的和死了老久的价码必须不一样。  苏卉大致看过兑换界面,又问小精灵,“点数这么厉害,居然能做这么多事情。”  “传道可是大功德,所以为人师表的点数也非常金贵啦。”  为人师表系统显然是个非常强大的金手指,代价也是努力当个好老师。苏卉接受起来毫无障碍,她刚把注意力从系统里~抽~出来,就发觉自己扎进了一个微凉且卷着股子水气的怀抱。  “姐儿乖不乖?”  随着这声问话,苏卉就被亲了好几口:这还用想?必须是这辈子的亲妈啊。苏卉前世父母没得早,没享受过几年爹疼娘爱的滋味。  这一世要是能补回一些……也挺不错的?  苏卉努力回应起亲娘,咯咯出声。  旁边就有婆子开腔,“可是母女天性,姐儿一见太太就笑得这样开心。”  苏卉感觉自己被轻柔地颠了颠,又听她亲妈道,“我的宝儿最乖最贴心最聪明了。”  这几个评语……妈啊,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好了,苏卉只和亲妈相处了小半天,她就知道她妈简直爱死她了:换过衣裳就抱着她,“审问”起今天看顾她的丫头婆子,那事无巨细劲儿,苏卉深深佩服。  晚上她更是睡在她母亲身边,擦身换尿布都是亲妈亲自动手。  第二天傍晚,她爹回家了……一身汗臭味儿还带着胡茬的亲爸抱着她蹭了又蹭,颠了又颠……父爱终究做不得假。  系统也是会挑。虽然这是个比较传统的封建官员家庭,有妻有妾有嫡出有庶出,但显然父母关系极好,对夫妻所出的女儿疼爱无比。  过了些日子,苏卉双眼渐能视物,她第一个看清的就是母亲的脸:杏眼雪肤朱唇的大美人!再扭过头看看她爹:也没有让她失望,是个面白无须长眉凤眼的帅哥!  她对自己的相貌也有了十足的自信,然而她再往她爸手里拿着的那本书封面上一瞧,她就兴奋了:这他喵的是世说新语啊!每个字她都认得!  她奋力地往她爹身边爬,伸出小肉手捏住她爹的……袖子,“哦?”可怜她现在还说不了话。  她爹把书往桌上一放,笑盈盈地抱起了她,“宝儿想爹爹啦?”  苏卉再次努力伸出小手,指着桌上的书继续“哦哦哦”。  她爹又不傻,明白了闺女的意图还对身边的老婆笑,“这么不丁点儿就爱看书啊,将来一准儿是个才女。”  苏卉她妈就笑,“老爷可得好好教她。”  她爹笑着应下,果然把书放在女儿小手边儿上。苏卉笨拙地借着父亲的手翻了几页,刚好翻到品藻这一篇,看见陆绩、庞士元、顾劭这几个名字,苏卉暗道:稳了妥了。  她曾经问过小精灵现在是哪个朝代,小精灵只回答她现在的朝代并不存在于她前世的历史之中。  苏卉也觉得自己这一胎投得十分给力,没有生存压力,那么花时间探索也蛮有意思,于是就没追根问底。  现在……她的确得到了一些探索的乐趣。  然而很快她发现乐子大了。  因为半个月后她老爸当年好友带着家眷到杭州任职,这一日路过苏州便要跟老友相聚……老爸跟他的好友在前院书房“相会”,她娘自然就在后宅接待老爸好友的家眷。  做客的这位太太也是美人,不同于更婉约柔和的母亲,这位太太是那种英俊爽朗的美。而这位太太刚好也有个还在吃奶的女儿……  苏卉是个假奶娃,跟真奶娃显然没啥共同语言。她就老老实实地听着她妈与做客的太太闲聊,当她听到母亲称呼这位太太为敏敏,她就吃了一惊:诶?这太太姓贾,闺名一个敏字……联想到老爸的好友姓林……  苏卉有了个了不得的预感,之后她就听贾夫人叫她闺女黛玉……  行了,也不用预感了……苏卉戳了戳身边的真奶娃:这真真是极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是十二钗之一,超级好猜的。男主是南安郡王。  这个故事黛玉宝钗和湘云都父母双全,至少会双全到关键人物都各自成婚。毕竟要教小号,大号不多不厉害怎么显得出老师的重要性哈。第二章   既然知道了眼前这个玉雪可爱的奶娃就是大名鼎鼎的林黛玉,苏卉忍不住……就又戳了人家脸蛋好几下。  这时的黛玉可是肉肉的又嫩嫩的,小姑娘脾气也超好,戳了半天小姑娘也只会“啊唔”和“咯咯”地笑,不哭也不闹。  苏卉戳得特别满足。  看在两位母亲眼里,便是两个奶团子十分合得来。  贾敏笑道:“我们黛玉就喜欢漂亮小姐姐。”  苏卉她娘汪桐语把手放在亲闺女头顶上,柔情满溢而出,“她们两个倒是投了缘。”  两位母亲都是三十上下才得了这么个爱若珍宝的闺女,自然极有共同话题。  相对而言,苏卉她娘汪桐语更苦逼一点:前面两胎全是男孩儿,全都没活过五岁!  她当时都快心疼死了,一个想不开差点跟着二儿子一起去了。  得了可爱的女儿,汪桐语提起往事尚算平和,“眼见着我们老爷就过了三十,我给他寻了两房姬妾。”  苏家是书香门第,家规写得明白: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林家的规矩跟苏家也差不多。汪桐语这话贾敏亦是感同身受,“妹妹,我懂。”  汪妹妹总归是怀了,还生下两个哥儿,可惜没站住,她之前就是压根没动静!  她何尝不是亲自为丈夫置办了两房良妾,只为尽早为林家开枝散叶?不管这两妾的肚子有没有动静,她都会稍微轻松那么一点。  幸好,老天有眼,老爷都没往那两妾屋里坐过几回,她便怀上了黛玉。有了闺女,她迟早能再生个男孩儿。  汪桐语此时想的只是闺女能平安长大,嫁人生子就好……她这个当娘的根本不敢奢求太多。  苏卉不知道母亲的心声,靠在母亲身上跟小精灵闲聊,“后悔了,早知道刚才黛玉她爹来的时候应该多看几眼的。”  小精灵默默把刚才的若干截图发了出来。  苏卉惊喜不已,“你太全能了!么么哒。”  看着林海与贾敏的同框截图,她都不得不赞上一句:夫妻俩都是才貌双全的佳人,当真十足般配!只差一点就赶上她爹妈啦哈哈哈。  小精灵听见夸奖自然要骄傲一下,“使用基础功能与调用基础信息不消耗点数。这是给优秀教师的一点小福利。”  苏卉“啊”了一声,“我是优秀教师?”  “对呀,你不知道你多受学生欢迎吗?”  苏卉也很高兴,“谢谢,我对将来更有信心了。”  可怜苏卉那小身板,精力并不能支撑多久,跟小精灵聊着聊着就昏昏欲睡。  等她再醒来就发觉黛玉正在……戳她的手:你个小丫头还记仇了不成?!  然而此时黛玉……尿了。  苏卉闻到味道了:绛珠仙子的黑历史……哈哈哈。  两个妈妈正有说有笑,丫头们都站得稍远……苏卉要是不想一直闻味道就得出声提醒一下。  不过她现在不满七个月,开口说话是不是有点惊悚啊?  小精灵就劝她,“确实比较早,但你又不是生下就能开口,再加上你前阵子一直坐在你爸爸腿上看书……你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你爸妈不会太惊讶的。”  “想想也是。我现在说上几个字,他们一定会又惊又喜,然后愉快地接受闺女是天才这个设定。”  “没错!”  苏卉在外地做官的祖父好像是二甲第二名,她爸是榜眼,她舅舅是传胪——这些都是她坐在亲爹腿上,被亲爹源源不断地灌输而来的。三十出头的亲爹固然是好几个孩子的父亲,但是半岁就能稳稳坐在他腿上像模像样地看书的女儿,他不仅是头一次见也是头一次听说。  这样的人家出个天才没人会觉得意外。  苏卉就指着黛玉,挤出了一个字,“尿。”  奶娃特殊的嗓音……谁都不会错过,哪怕汪桐语与贾敏正谈笑甚欢。  汪桐语最先反应过来,“诶?”端着苏卉的小脸儿问,“宝儿怎么了?”她生怕自己听错了。  贾敏赶忙抱起女儿再往后座儿一捞……还真尿了:黛玉怎么也不吭一声。  话都说了,就不装怂了。苏卉迎着母亲的目光,眨巴了下大眼睛,“妹,尿。”  汪桐语一把抱起闺女,不惊只喜:她现在觉得闺女看书未必只是爱看书上的插图。  晚上林家一家三口告辞后,苏卉的老爹苏泰和先到方姨娘那里看了看庶出的龙凤胎,统共坐了没有两刻钟,就回到内宅正房的老婆和闺女这里。  话说汪桐语当初为丈夫纳了两房良妾,其中方姨娘运气很好,生下一对龙凤胎,母子均安。  而一对庶出子女刚出生,苏泰和便送了两百两纹银,把另一位姨娘打发出府:凭着给知府大人做过妾的这段经历,身家丰厚的她足够再到殷实人家做正头娘子了。  所以这位开开心心地走了,不带一点留恋。  至于方姨娘,她出身贫寒又颇有姿色,虽然大字不识,但却是个相当聪明的女人。  怀孕之后,老爷只定时来看看她,再无近亲之举,她就清楚自己怕是很难再得到老爷宠爱,所以她不争宠,平素行事老实收敛,绝不去碍太太的眼。  因为女人不靠丈夫还可以靠孩子!  生了一对儿女,只要养得好些,入得老太爷和老爷的眼,将来苏家必有她的立足之地。她急什么呢。  方姨娘识时务,苏泰和与汪桐语乐见其成:不然收拾一个不安生的姨娘也不费事儿。  作为较为开明的土著士大夫,不能指望苏泰和会推崇并坚守“一生一世一双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不过苏泰和把嫡庶分得极清,让他在嫡出庶出儿女之间一碗水端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为他堂叔就受过庶出弟弟的多方拖累扯后腿,堂叔一生中难得的狼狈时刻与些许污点都要拜他那几个庶出堂叔所赐。  前车之鉴在这儿摆着,他老子就他一个儿子都没纳妾:不过他老爹有他的时候二十二,他都三十出头还没儿子,所以妻子说纳妾他就顺水推舟了。  现在儿子出来了,他就不能让珍爱的妻子再伤心为难了。  却说苏泰和回到正房,就见妻子抱着闺女笑得前仰后合。  苏泰和就问:“怎么这么开心?”  汪桐语把苏卉往丈夫怀里一塞,“你好好哄哄咱们宝儿你就知道了。”  苏泰和接住女儿,跟苏卉来了大眼瞪小眼儿,在看看妻子因为兴奋而微红的小脸……哄闺女等于哄老婆了,“宝儿今天做什么啦?”  每天都要被亲爹胡渣蹭脸,苏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唔。”  苏泰和接着问:“吃了多少呀,睡了多久呀?”  汪桐语笑道:“哎呀老爷,你问什么咱们宝儿都懂呢。”  苏泰和倒是听了进去,也不知忽然想起什么,就问,“爹爹殿试考了个什么,你知道吗?”  半岁上下是教孩子说话的好时候,这个时代的父母,尤其是她这对“高知家庭”的爹妈,已经有这个概念了。  比起亲娘,亲爹更为絮絮叨叨。大约是他其实并不知道该对啥也不懂的女儿说些什么,于是就讲述起苏家的荣光。  苏卉估计是她爹是想尽早熏陶一下女儿的家族荣誉感,但对半岁的女儿说这些,这个爹也是画风清奇。  不过父子两个,也就是苏卉的爷爷和爸爸,一个做封疆大吏一个做知府……嗯,的确值得骄傲一下多念叨几回。  话说亲娘都说她听得懂了,苏卉总得给亲妈面子,于是她由衷地吐了两个字,“二,爹。”  榜眼就是第二名啊!苏泰和震惊了:他就记得跟闺女说过她是榜眼……但他应该按顺序跟闺女说过状元榜眼和探花?  与其相信闺女生而知之,不用教就知道榜眼是第二名,他更愿意相信闺女已经识数了。  汪桐语也瞪大了眼睛:她跟丈夫的猜测完全一致……七个月会说单字,会识数?  苏卉连忙在脑中呼唤小精灵,“灵灵,快截图!”经典表情包素材啊这是,以后可以经常翻出来看。  “好咧!”  话说苏卉这勉强算是兵行险着,然而事实跟她预料得一模一样。她爸妈非常开心:宝儿不愧是咱们的女儿……  因为苏卉晚上就睡在爹妈卧房边上的暖阁里,爹妈说啥她都听得见。  不过苏卉才七个月,夫妻俩已经商量起启蒙事宜……还是亲爹苏泰和亲自出手。  她爹苏泰和身为苏州知府公务繁忙是真的,却也能挤出时间教教亲女儿,而亲娘汪桐语也没少给亲闺女开小灶……于是刚满一岁,走路还不是太稳的苏卉已经能出入父亲的书房,爬上父亲的椅子,趴在案上翻书以及写写画画了。  却说这一日风和日丽,一家子出门踏青……方姨娘没跟着,但比苏卉还大上半岁的龙凤胎却是要带上的。  因为方姨娘够识时务,所以汪桐语对这对龙凤胎还算不错,苏泰和偏心苏卉却也不会对庶出儿女视而不见。  这天去的正是穹窿山,苏卉在路上就跟小精灵聊天,“我记得穹窿山就三四百米?不过有我们三个奶娃在,最多就是在山脚下逛逛,吃点东西而已。”  可不一如苏卉猜测的那样,连上真观都没进去,不过在山脚下走一走看看风景,她爸就跟她妈说咱们回去吧。  苏卉正让她爹抱着,忽然小精灵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震得她发晕,“坏了!一定组织你爸妈启程,回城的路上有一段会垮塌……”  苏卉半天没言语,“我不管的话怕是要全灭了?”  “你应该没事,家里的丫头婆子长随什么的,也会活下来好几个。按照我的推测,垮塌下来的石头正中你爸妈的马车。因为前阵子有人盗墓,用了~黑~火~药破坏了部分山体结构才有这么一出!我说带你穿越过来消耗这么少呢!”  便宜归便宜,你还是会预警啊。苏卉心碎乱,但也挺宽慰的,“你会一直预警吗?”  “第一次意外救不下你,我已经很内疚了。第二次还保不住你,我这个系统精灵还是了断了吧。”  苏卉笑了,“小灵灵么么哒,我会当个好老师回报你的。”  从系统里出来,苏卉立即开始耍赖:她觉得这里好,她不想走。  这半年来爹妈好感度苏卉已经都快刷抱了,因此一直都很乖巧贴心的女儿忽然闹个小脾气想要多在外面玩一阵子……夫妻俩都觉得:那……就多玩一会儿呗。以后看来得多带孩子出来逛逛。  苏卉努力拖延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等来一脸汗的管家——这汗不是因为一路小跑而是……吓的。  听说前方回城山路忽然被落下的巨石和沙土掩埋了一段,苏泰和汪桐语齐齐望向苏卉。  苏泰和动作更快更猛,牢牢抱住苏卉,“宝儿!简直是福星!”  作者有话要说:  PS1,男主是女主的学生,就是学宅斗的那位,所以这勉强算是师生恋,但他俩的生物学年龄一样。  PS2,宝玉依旧是备受疼爱的小儿子好孙儿,但因为贾珠存活,所以光宗耀祖没人指望他。宝玉依然不做官不上进,但他会在后面想起自己“神瑛侍者”的身份,从而成为……真神棍。  PS3,黛玉也会逐渐想起她的前世,她会报恩,所以本文宝黛配。  PS4,宝钗进宫待选,被指给皇子做侧室,后来成为侧妃。  PS5,湘云嫁给卫若兰,日子过得挺不错。  接受不了以上走向的小天使咱们江湖再见,觉得有趣的相好……那咱们就接着约啦。第三章   被亲爹又抱又亲又颠,苏卉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不怎么眨眼更不说话。  刚刚劫后余生,面对恩人,虽然这个恩人是他亲闺女,但这个态度真不过分。  汪桐语见状,直接把闺女从那个傻蛋爹怀里抢了出来,抱在怀里好一通安抚,“宝儿不怕啊,你爹只是太开心了。”  惊喜与后怕交织,汪桐语的双手有点抖,双腿也有点软,但是她还有力气抱得稳孩子。  苏泰和此时也回过味儿来,拉着苏卉的小手道,“宝儿不怕啊。”  其实苏卉双眼发直,只是因为她的精力都放在跟小精灵说话上了。  小精灵这会儿正在郑重解说她的行为准则:她会保证苏卉以及苏卉认可的家人不因意外而死,但是自己作死,恕她无能为力。  而且她再三强调,这个世界是个真实的世界,跟苏卉上辈子生活的世界一样真实。  不要因为遇见了跟《红楼梦》里同名同姓甚至同背景的人物,就觉得自己身处虚幻世界,而这些与《红楼梦》里名字一样的人……他们不是人物,言行未必会一直符合《红楼梦》的叙述。  显而易见,这些都是小灵灵对她的优待,毕竟系统使用说明白纸黑字,里面可没包含“伤及性命的意外会预先提示”这一条。  小精灵能感觉到苏卉对她的感激之意,有付出有回报,于是她又骄傲上了,“能优惠的能免费的,我都尽力了呀,主人你要好好工作,给我赚分成!”  “好的。”苏卉笑得发自内心,“我的小债主兼小监工。”  却说夫妻俩细问过第二位赶来报信儿那位管家之后,越发后怕。  暂时跟小精灵告别后,苏卉就见她娘脸色越发苍白,而身边的亲爹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估计她爹妈也都发现事情不对了。  这儿可是江南,林木茂盛,河流密布,溃堤决口倒不算太鲜见,但你什么时候听说这里会轻易山石垮塌,直至掩埋住道路?  苏卉她爹别看才三十三岁,却已经做了将近五年的苏州知府。作为一位工作勤勉的良心父母官,甚至在离京上任之前,他就提前做了许多准备……  谁的亲爹谁知道!苏卉在自家老爸的书房里看到过许多关于水利和地质的书,比如鼎鼎大名的《水经注》,还有《徐霞客游记》……  有意思的是,这个世界没有明朝,但有驴友祖师爷徐霞客,而且没有因为清军攻城导致的城中大乱与大火,《徐霞客游记》非常完整。  而她爹书房里的书她都能翻来看,更不用说她娘亲。因此夫妻俩显然是猜到这次道路被断,背后必有隐情。  话说在这个时代,能造出黑~火~药跟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自制乍弹一个概念。  就看她爹能不能好好发挥了,发挥好了抓住机会,青年才俊的亲爹八成要更进一步了。  根据苏卉目前的理解,这个时代的中~枢~权~力~机构很像是明代内阁与清代军机处相结合的产物。  文臣想入内阁必是翰林出身,而只有殿试一甲加二甲前两名才有资格成为翰林。  她爷爷年纪过了,仍不够一品,入阁无望,但是老爷子肯定希望儿子能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有道是出名要趁早,升官也要趁早啊。  苏卉此时正坐在她爹腿上,顺势往她爹身上一靠,小手往外一伸,“轰。”  苏卉咬字很是清楚,她爹听见就眯了眼:由不得他不迷信,他闺女刚刚救得全家性命,现在又别有所指……反正他是觉着没准儿女儿年纪小,能看见听见不少他们这些大人看不见也听不见的东西。  话说从穹窿山回苏州并非这么一条路,只是被阻断的这条路最为平坦而已。  绕了些远路,回到家中时月亮都挂在空中了。  苏泰和归家第一件事也是召集师爷们赶紧商讨出个对策;而汪桐语换过衣裳洗过脸,依旧没什么食欲,不过她想不吃却不能让孩子们也饿着。  她吩咐丫头们赶紧摆饭,还把方姨娘叫到跟前:她也不用方姨娘伺候,而是把今日经历捡能说的部分告诉了她,最后让她把孩子们带回去,好生照顾安抚一下。  苏卉的庶出兄姐都快两岁了,多少懂点事,这回也的确是一副吓着了的模样。  方姨娘没听完太太的话,就心脏乱跳上了。  不过她心惊肉跳,却依旧会来事儿:心知自己再怎么担心后怕也不如当时在场的太太,于是她也反过来安抚了太太几句,便果断带着亲生的龙凤胎回她的院子去了。  其实刚听说老爷亲自教导嫡出的二姑娘,方姨娘心里多少有点想法。  不过她生来谨慎,多方打听到二姑娘都跟老爷学了什么,老爷又是怎么夸赞二姑娘的……她不识字但可以找识字的人讨个明白。  方姨娘这两三年里贴补了娘家不假,但她娘家并不贪婪,从做妾的女儿这里拿到银钱后便买了地又买了个铺子,踏踏实实种地做点小生意,日子很快便滋润起来了。  方姨娘的父母以及两个娘家哥哥和嫂子都很念她的好,所以方姨娘派人出府让哥哥帮她打听什么,他们都很积极。  而这次打听回来的结果,让方姨娘彻底放弃了那点不切实际的念想:二姑娘可是真聪明啊。如果可以,最好不要把她的哥儿姐儿跟二姑娘放在一块。  其实这个道理莫说真心心疼儿女的方姨娘,苏泰和与汪桐语也是很清楚的。  跟天才在一起,永远是那个衬托天才的绿叶……对于比较要强的孩子来说,这会让人痛苦且心生挫败沮丧,很大可能把人逼疯。  庶出儿女也是他的孩子,苏泰和不会闲着没事儿坑他的孩子。  而汪桐语也没什么动作:靠这么天才的女儿来压制那对庶出兄妹……真挺掉价的。  话说苏卉当初对方姨娘是有所防备的,不过她连着花掉四十点数,差不多相当于四十块钱,来监听方姨娘那边的动静——十块钱能听三天,也就是十二天,她就知道方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方姨娘是有想法,但都是挺正当的愿望:没有给她的孩子灌输要防备嫡母和嫡出妹妹的想法,只是试着给她的孩子多争取一下教育资源……  考虑到方姨娘是亲娘挑选出来的,苏卉真是佩服母亲的眼光。  却说此时汪桐语并不知道闺女正琢磨什么,她喂了女儿些吃的,见女儿似乎也没什么食欲,她便搂住女儿柔声安抚起来:女儿虽然说话仍旧不太流利,但平时晚饭后女儿可是要跟她嘀嘀咕咕好一阵子的!  接受了“女儿是个奇才”之后,再接受“女儿其实……可能还是个神棍”一点都不艰难,对于夫妻俩都是如此。  尤其是汪桐语脑洞还比较大,她甚至猜测她闺女别是看见了自家马车被乱石泥土击中的样子了吧?  不过……闺女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被吓哭啊?  亲妈这变幻莫测的表情……苏卉往她怀里一钻,不动了。事实上苏卉只是累了,想睡。  然而昏昏欲睡有时和萎靡不振差别不大,这次甚至连亲妈都没看出来……当然这跟亲妈现在心还乱有关。  汪桐语这边还胡思乱想呢,再一低头发觉闺女都睡着了:鼻孔出恰巧冒了个鼻涕泡。  如果汪桐语知道“浪费感情”这个词的话,一定觉得这个词就是她此时的心情写照。  等苏泰和回房的时候,苏卉都睡醒一觉了。  她爹抱着她颠了好一会儿,她又在父亲的怀里睡着……早上尿急醒来,她猛地发现左边父亲右边母亲……  她壳子里面装得是个成年人的灵魂……不过爹妈睡觉穿得都很整齐,她也就没啥可尴尬的了。  见爹妈睡得沉,她决定憋一憋。  醒都醒了,她就跟小精灵灵灵聊天,“你说他们两个谁先醒?”  “你爸。”  “那咱们等着吧。”  小精灵的声音很能表现她现在的情绪,“孕妇嗜睡,所以是你爹。”  苏卉一惊,“不会吧,难道昨晚……”  “怎么可能?我判断你母亲是否怀孕,要通过你近距离接触,我才能分析她体内激素分泌情况。”  而激素变化需要一个过程,这话就不用小精灵给她解释了。  苏卉又问:“多久了?”  “大约一个月,是个男孩。”  “这也能测出来,你真是越来越万能了。”  小精灵最喜欢被夸奖,“过几天大夫来府上,你父母也就该知道了。”  苏卉就笑,“我觉得营造一个神棍形象,对我暂时没啥坏处,有你做技术支持这神棍形象肯定能维持很久。毕竟装小孩又心累又不自在,还总有穿帮的一天。”  灵灵果断道:“我支持你。”  大约一刻钟过后,苏泰和果然是先醒的那个。  他一睁眼就跟闺女来了个大眼瞪小眼,此时他不是特别清醒,倒是记着伸手揉揉闺女的小脸,“饿了?还是……”  苏卉摇了摇头,小手轻轻按在她母亲的小腹上,“爹,弟弟。”  苏泰和没当回事,以眼屎正对闺女,“想要弟弟呀?”  刚好这点动静弄醒了汪桐语,她按住苏卉的小手,笑眯眯道,“娘给你生一个?”声音还有点含糊。  苏卉面无表情,心里在想:居然这就不信我了。我等着你们几天后被“打脸”的样子做表情包!  五天后汪桐语果然被诊出有孕,当时苏泰和正好休沐在家。  得到消息,夫妻俩全都兴奋不已,苏泰和又向来性格活泼外露,当即就抱着他媳妇转了几个圈儿。  苏卉被爹妈糊了一脸狗粮,捧着书依旧一脸淡定,“哼。”  夫妻俩对视一眼,汪桐语就扭过头笑盈盈地望住女儿,还是苏泰和脸皮更厚,他抱住苏卉,好声好气道,“宝儿。”  苏卉又“哼”了一声:我好想弄个刮胡刀出来,我爸这胡子实在是太讨厌了!  八个月后汪桐语果然生下一个男孩儿,母子均安。  方姨娘得知此事,也是喜忧参半:太太生了儿子,不会再打她哥儿的主意;然而哥儿也就难继承家业了!  可她转念一想:能生不算什么,得能养活。这才哪到哪儿,且走着瞧吧。  弟弟满月后,小精灵才忽然提醒苏卉,“你这个弟弟身体素质不太好啊。”  苏卉马上回应了她,“啊?怎么说?”  “你从系统里兑换个养身汤药出来吧。你这个弟弟照此下去,未必能活得过三岁。”  她前面的两个哥哥没活过五岁,现在随着生母年纪增长……她生下的男孩儿能活的时间就越短了?  苏卉“纳谏如流”,按照小精灵的指引,在药物药方区找到了她推荐的方子:售价二十点数。  这也忒便宜了!  同时小精灵还告诉苏卉,等她能教课后,作为初级教师,每一堂课只要学生没拍案而起,她最少能入账十点数。  就是说满足最低授课标准,两节课就能换来救命汤药的药方。  苏卉越发觉得……这便宜得有点不可思议。  小精灵就为她仔细解释,“你看看这药方,是由流传千年的经典药方修改的,上面的药材固然贵重,哪一样都能在这个世界找到。而且起效原理也很简单,没有超出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和认知水平。”  这个系统的兑换规则,或者说售价规则真是够厚道的。  苏卉立即兑换了药方——她现有的点数都是这两年多当好学生慢慢攒下的。  然而这点努力就能换回弟弟的平安,苏卉……对这个为人师表系统期望更大了。  拿到药方,她就要琢磨在什么时候把这个药方放出来:弟弟太小,你现在跟父母说弟弟体弱要喝补药,他爹妈八成不会当回事……她还是吃亏在年纪太小上了。  这阵子苏卉就边读书边考虑,在她打算买通个大夫的时候,她的弟弟忽然病了,还病得不轻,最后重金延请高手诊治,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这次发病也把她爹妈吓了一大跳:让夫妻俩想起当年连着死儿子,尤其对汪桐语而言简直是浸满了眼泪心伤的黑色过往。  话说苏卉降生后一直很健康,安抚住了她父母的心神,夫妻俩总觉得下一个孩子也会像宝儿一样,万没想到儿子刚刚满月就受了这么次罪。  苏卉心说不能再等了,弟弟再重病一次怕是要回天乏力。  于是她就在弟弟病愈后第二天,从老爹书房最角落处翻出了一本占满尘土的医术,她装模作样地随手一翻,夹在书页中因为年代久远而纸张又酥~又~黄的药方……就这么飘了出来。  发现父亲没理会她,她就拿着药方和医术走到她爹眼前,“爹爹,这个有用吗?”  家底丰厚藏书更为丰厚的书香门第里,许多子弟都粗通医理。  苏泰和并不是例外,女儿特地递过来医书和药方,他总要给个面子看一眼,再说……女儿偶然有神奇之举……好像都灵验无比。  毕竟医书比药方厚多了,苏泰和先看起药方,然后就……抬头直愣愣地盯住她闺女,片刻后狂笑不已,“宝儿,果真是福星!”  苏卉被“渣爹”,胡子渣超多的爹,牢牢搂在怀里,她……并不舒坦,伸手努力推开父亲的大脸,尤其是下巴,“哼。”  苏泰和对自己的医理还算自信,不过事关嫡子性命,他还是请来所有能请来的名医一起参详这个药方。  半天过后,这些老大夫只求抄下药方回去仔细琢磨,绝不会把药方私自外传,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话都说到这里,苏泰和如何能不应?再说苏家百万家产也不差药方这点盈利,倒是因这药方能多救些人,就当给儿子积德了。  这药方凑齐了价钱不菲,但也不至于让江南的富户都要咬牙切齿勒紧裤腰带,至多就是比较肉痛罢了。  不过考虑到这方子吃得好了能救人一命,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值当。  却说这药方熬出的汤药,苏卉的弟弟要都喝上半个月。  两个月后,祖父祖母那边的家信也“姗姗来迟”:他们也请了名医验看这药方……结果?结果就是现在老夫妻俩也都在用这个方子,感觉非常好!  苏卉的小弟弟毕竟不比祖父祖母,见效稍慢,但小家伙一天比一天活泼爱动,全家上下都看在眼里。  半年后,弟弟就跟同龄又相对壮实些的男孩儿无甚差别了。  在弟弟满周岁时,苏卉又提醒她娘,“又一个弟弟。”  她爹娘也真是够能生的。  第二个弟弟降生,依旧是母子均安,汪桐语出了月子,就迎来了好友贾敏。  却说林家在这三年多里便从杭州知府升任至巡盐御史,足见林海此人的厉害,尤其是苏卉亲耳听她爹在书房里提过一句:林大人简在帝心。  不过仕途风光得意的林海也有大愁事:年近四十,妻子给他生了个儿子,本该欣喜,无奈女儿儿子自此便凑做一堆……动不动就一起生病。  几次下来可把夫妻俩都折腾得够呛:也许照顾孩子无需他们亲力亲为,不累身却是实在累心!  贾敏这次上门正是因为听说苏家有个独到的方子,养身益气固本培元,天生不足可以用,气血日渐衰败照样可以用。  不知多少人听说这药方效果惊人,但无人敢动歪脑筋,比如强取豪夺。  苏家父子一个封疆大吏,一个苏州知府,为了一张药方得罪这样的父子俩实在不智。  贾敏想要这方子给儿子女儿,乃至于他们夫妻一起补补,也是实实在在放低姿态地上门求助,并带来了足足一马车的“诚意”。  财物汪桐语不肯收,痛快地拿出药方还提点贾敏若干需要留意的地方。最后好说歹说,贾敏还是坚持留下了……半车。  贾敏来求药方,苏卉早就知道,她特地跟小精灵说,“送出药方只当积攒功德了。”  小精灵则道:“这药方适用范围非常广泛,传播出去对您的确更有好处。”  半年后,林海一家四口亲自到苏州来道谢。  再见黛玉,苏卉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林海贾敏固然都是美人,但黛玉绝对是父母俩的绝对加强版!  沉迷黛玉美色,苏卉看了人家好久,直到小精灵出面提醒她,“花草成精,化人后都长得非常好。”  至于黛玉同父同母的弟弟,就没他姐姐那么好看,但也是个十分精致的小男孩。  这姐弟俩见到苏卉,齐齐施礼,郑重道谢:她们兄妹已经知道救命的药方从何而来。  不说别的,只说苏姐姐没有钻那一次书架,从脏污的地方找出医书,这神方还不知道要蒙尘多久呢?  跟黛玉姐弟结下情义,苏卉求之不得:毕竟这是对看脸就能下饭的绝世美人姐弟。  话说弟弟喝药,效果极好,苏家又不差钱,一家子就全都吃起这补药。苏卉知道这药光有好处没啥坏处,于是她也捏着鼻子喝了一段时日。  然后在她满十岁的时候,小精灵就来恭喜她,“主人你的身体素质达到标准,可以开课了!”  十岁……比她预料得稍早。  苏卉对即将正式开启的授课系统非常感兴趣,然而一看说明,她就乐了:居然是在睡梦中授课,这不就是夜校了?  不过这样最是方便,省得魂魄在一边给人讲课,身体这边遇到了麻烦都不知道。  当晚苏卉就躺在床上,小精灵跑来跟她确认,“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咱们开车啦!”  第一次的学生和教学科目,居然都是……到了地头才知道。  “飘”在凤藻宫之中的苏卉望着脚下睡得眉头紧皱的元春,脸都有点抽。  片刻后她指着半透明的教学大纲和幻灯片问,“这是宫斗?!怎么看都像是房叉术基础!”  小精灵也挺委屈,“系统发放任务,尤其是第一次的任务,我不能干预啊。”顿了顿她又可怜兮兮地提醒,“你选个教学模型啊,你现在这副十岁女孩的模样,毫无说服力啊。”  事已如此,只能硬着头皮上。  苏卉随手挑了个带着兜帽身着白色长裙的形象……当然是这个时代的人稍觉怪异但却能接受的模样。  她就这么把心一横,遁入元春的梦境。  元春此时正迷惑无比,她觉得自己在做梦,但是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她并非如此。  四周烟气渺渺,而她只能看清身前的书桌,身侧的椅子,以及前面数步之遥的一块挂在半空的黑色板子。  她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便干脆往椅子上一坐,然而她再抬头,就见一个一身白,用帽子遮住面容的女人忽然出现在黑板子之前。  她尚且来不及开口,就听对方问,“你在苦求得宠之道?”  这件事……元春发誓她跟谁都没透露过一点半点,因为这并不是个能说出口的愿望!  元春没答话,对方却又道,“圣上可是乘兴而来,不说败兴而归却也在那之后待你平平。明明论姿色你在宫中可谓数一数二。”  元春直接脸红了。  趁着刚才嘴炮的功夫,苏卉再次翻了翻教案,这次就觉得教学内容其实还好,对于现代人最多有点尴尬,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就尺度破表了。  不过为了点数不拼也得拼,而且元春长得又美又端庄,让她在宫中沉沦未免太暴殄天物。  关键是元春也不那么假清高……从她只是脸红却没反驳也没打算走人,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苏卉扭头就在黑板子上画了个示意图,“你自己先想想,愿意为得宠付出多少。想通了就照着这个图试一试。”  然后苏卉点了系统中的下课按钮,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清早,苏卉起床就发觉自己的余额多了二十点,明细上还写得清清楚楚,补习费……  而小精灵开口就是恭喜,“你成功了!我就说嘛。”  苏卉皱了眉,“成功的意思是……”  “贵妃娘娘还要再听你的课。”  这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啊,明明画完图我就想敷衍的。  苏卉感慨道:“以后她的课我还是多在心理方面指导吧。”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6号的第二更。  PS,有火字边的bao和zha,这一章就特别容易高审,不管实际内容是不是真敏感,都是一审审个一两天不带放出来的。  所以我会用同音字抱和乍来代替,银替代三点水那个字也是一样的道理,下同。第四章   灵灵就劝她,“你别退缩啊。这个东西在这个世界本就有人教,不然扬州瘦马是怎么来的?关键是谁会要教宫中娘娘们这些技巧?再说贵妃娘娘真要跟扬州瘦马那般行事,圣上就先饶不了她。”  苏卉瞟了一眼灵灵,把系统里的教师行为准则点开来,“这种容易擦边球的东西,我是不想走钢丝的。而且我大大方方对贵妃开车,贵妃八成要尥蹶子不干,所以我打算心理疏导。”  灵灵一想,就“屈服”了,“好吧,主人你说得是。”  苏卉轻叹一声,“你知道我昨晚教了啥?”  灵灵道:“不知道啊!教学内容是保密的,我不能看。”  “我画了个惊声尖叫的表情。”  灵灵半天没言语。  苏卉乐了,“在上课之前不是有学生的基本资料吗?我可是仔细看过了。”  灵灵有点不好意思,“我也看到了。”  苏卉继续解释,“你想啊,元春都封妃了,她又不是第一天跟圣上睡……圣上虽然比她大了十多岁,但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帅叔叔,又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爱好,所以她真心没有不情愿。”苏卉顺手撸了把小灵灵,“圣上是过来人啊,该见过的也都见过了,该体会的都体会了,这把年纪最知道保养身体。教多了,比如按照~调~教~扬州瘦马的那些法子来讲课,假设元春听了也实施了,纵然元春把圣上迷得不想下床,虽然这不大可能发生,总之这么做肯定会弄巧成拙的。”  灵灵哀声道:“你把我绕糊涂了。”  苏卉大乐,笑得她脑海里的自己都要打滚了。  而灵灵气不过,化作一只喵主子扑到苏卉腿上,“快说快说啦主人!”  苏卉揉着灵灵的脑袋瓜,“你还小呢,所以不懂。圣上都四十了,早是……力不从心啦。”  灵灵“啊”了一声,“还是不懂!”  苏卉顿时有种~糟~蹋~系统花骨朵的轻微负罪感,“哎,你真要知道?”  灵灵一爪子戳过来,“主人不要再卖关子!”  “力不从心你都听不懂……”苏卉笑道,“好吧,瘦马什么的圣上年轻时肯定睡过,现在他当然不像年轻时那样~重~欲,跟自己喜欢的妃嫔那啥,都有可能敷衍,或者说应付差事一下。而元春遇到这种事就表现得太直白了,圣上当然不高兴,但因为圣上喜欢她,所以也就是不那么高兴而已。这个时候,元春正确的做法就是表现出‘您好凶您好猛’的样子来啊……”  灵灵呆住了,半天后才挤出一句话来,“圣上好虚伪啊。”  这算啥虚伪?圣上算好的了。  这是位真正大权在握的帝王,所以没有一戳就破的脆弱自尊心。  苏卉揉了揉灵灵的毛茸茸的小脑袋瓜,“所以压根不用那么复杂,只要元春以声音表现出‘陛下好棒’就足够了,既直接又简单,效果还不错……就是惠而不费啦。”  “你们人类太复杂了……”灵灵沮丧也只有一瞬,她转眼就开心起来,“主人你太棒啦!”  苏卉笑了,“我不棒。我教得那么隐晦,元春还不是一看就懂,或者说她下课之后琢磨了一下,反正她就是懂了。等她实践之后我想……她会给我补个好评的。”  这自信的笑容……太耀眼啦!  灵灵牢牢糊在苏卉身上,“我眼光太好了!主人你绝对会评上系统明星教师的。”  苏卉抱住灵灵,笑得露了好几颗牙,“借你吉言。”  脑海里跟灵灵磨叽了好一会儿,苏卉才慢吞吞地起床。  她都十岁了,每天早晨她妈依旧要亲自到她房里,抱抱她捏捏她,才肯放她去更衣洗漱。  至于她爹,她每天至少能跟她爹一起吃一顿饭,说上一会儿话。  如果她爹休沐在家的话,那就能一起吃三顿,然后还能在书房里跟她爹待上一整个下午。  为啥只是一顿?  因为她爹起得很早,吃早饭时他见识过几次闺女捧着小碗捏着小筷子都能睡着……深知闺女是个小懒蛋,早饭时他们夫妇就不忍心叫醒女儿了。  话说这九年里,亲娘给苏卉连着添了两个弟弟,同时她爹也迎来了品级两连跳:“连任”过苏州知府后,苏泰和升任江苏淮扬海道道台。  如今道台任满,全家就要跟着她爹回京述职了。  连续做了十几年的地方官,她爹苏泰和的考评大多是卓异。  顺便一提,第一次卓异就是她爹顺藤摸瓜,抓住那个用~黑~火~药乍山的盗墓团伙,连番突审后,居然捉到了一条大鱼。  他们为什么要乍山?因为他们要乍出一块藏在山中的地盘好存赃——存放偷来抢来以及走~私~来的赃物。  这个案子当时还挺轰动的。  苏卉在邸报上连着看到三篇相关的报道,虽然篇幅按照后世报纸来类比的话,都是豆腐块……  破案后她兴奋得都翘了尾巴的老爹更是没少用胡子蹭她。  气得她在她爹怀抱里都连着踹了她爹好几脚,然而完全不管用,她越踹她爹就又越爱拿下巴蹭她……  最后还是她用苦逼兮兮的小脸引来她娘,才终于得以解脱……她爹魔性的下巴。  苏卉知道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爹超级难得,根本不是打着灯笼能不能找到的问题,而是完全要拼运气。  所以……她捂着自己的小嫩脸,一通抱怨后又对小灵灵才道,“好吧,我愿意原谅我爹。”她翻了翻系统商城,又说,“等我攒够了点数,一定一个兑换个“绝毛水”对付我爸。”  绝毛水售价五十点……因为这玩意儿显然超出了这个世界科技水平。  话说连着“卓异”,按规矩她爹必要擢升,意味着她爹马上要升三品,转任京官了。  而她祖父在做了将近二十年封疆大吏,马上就要六十五的时候,老爷子要上表乞骸骨了。  估计致仕的折子很快就会批下来,苏卉她爷爷和奶奶早就打算好了:要在京城跟儿子一家团聚,好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对苏卉的祖父而言,六十五的老头子哪怕凭着这些年和功劳和苦劳,必定能升任一品,但意义也不大。  反正他年纪超得太多,无论如何都不要再肖想入阁。  那还不如痛痛快快地腾出地方,在圣上那儿留个“识大体”的好印象,以及在若干同僚那里留点“香火情”呢。  这些年来,苏卉没见过祖父祖母几次,但是“神交”不断:她爷爷奶奶超爱给她写信,只看那书信的篇幅比写给她爹她妈加在一起都多。  话说苏卉前世也生在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自小也让父母报了许多特长班:琴棋书画四样每个都学过尝试过,然而哪一样都是浅尝辄止,唯独在书法上有些天分。  她小时候毛笔字还拿过市级的一等奖。  这一世,她长到可以拿笔的时候,哪怕腕力不足就是“随便抹抹”,她抹出来的几个字都足够她爹盯着她看了许久。  生了个超级天才的女儿,还颇有神异之处,苏泰和和汪桐语不会四处乱说,但却绝对不会放过跟自家爹妈臭显摆的机会。  苏泰和在给父母的信上把亲闺女夸得天花乱坠,后面还附上苏卉亲笔给爷爷奶奶写下的几句问候。  你说,能养出苏泰和这样性格儿子的父母会是什么模样?  当时灵灵就回答过苏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继自家爹妈成为坚贞的“闺女吹”之后祖父和祖母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进来,尤其是苏泰和尽量客观地向他父母叙述“女儿如何救得全家性命”以及“如何从书房里翻出救命的药方”之后。  话说刚想起自己的祖父祖母,吃过早饭的苏卉就收到了他们写给她的信:问她想要什么东西,他们给她带。  她并不急着回信,而是托着下巴准备下一次的授课:元春肯定不能教一次就拉倒啊。  《红楼梦》的情节她能记得大半:不那么隐秘的细节她都能想起来,再加上系统在上课前白送的基本信息,足够她推断出不少有用的东西。  比如元春已经封妃,但却是刚刚封妃,还没回娘家省亲。  因为林家全家都用过那个神方,所以林家一家四口一个不缺。林海和贾敏都活得好好的,黛玉也不会像原著里那样被她爹送进京城的荣国府。  黛玉不在荣国府,只有宝姐姐一个……荣国府里只怕会少许多“戏”。  这一想苏卉就想得有点远:宝姐姐身为皇商之女,丧父后纵然身家惊人,她那个眼高于顶满心势力算计的亲姨妈一时也看不上她,因为宝钗于宝玉的仕途几乎没有助益。  这个时候苏卉根本不知道因为她弄出那么个药方,她印象中那些多姿多彩的美人们命运会专转变到何种地步。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午后她爹回家,轻轻抱过她之后,就跟她娘说,“林兄也要回京,算算日子咱们能搭伴一起走。”  而汪桐语跟贾敏一直挺合得来,一路上有个说话的姐们自是求之不得。  苏卉听了也不意外:原著里林海就是在黛玉十来岁的时候去世的,现在人家身体好着呢,哪能一辈子都做巡盐御史啊。  她爹苏泰和比林海小上几岁,二人不仅是同乡,更是举人同科,后来因为林海守孝而错过了一次春闱,所以论资历她爹这个年纪小的反而资历更深厚些。  这一次回京后,若是一切顺利,她爹也比林爸爸要高上那么半级。  定准了今年要回京,苏卉她娘便忙碌了起来:收拾东西打包,那些用不上的又不那么贵重的,先行走水路运回自家在京城的宅子。  半个月后,自家车队都走了两拨,苏卉终于又迎来了第二次授课。  她准点躺好,刚刚做好准备,小灵灵就把她传了出去——苏卉回头一瞧:灵灵双眼发亮,那股迫不及待的模样,真想拉住这小家伙的小爪子,把她扯过来按在怀里……揪毛。  还是同样的布景,同样的人……貌似这个系统锁定了只能是学生先到,老师后来。  苏卉依旧选择那个遮脸的人物模型出现在元春面前——虽说换皮肤不要钱,但她觉得真没啥必要。至于通过更换外形来向学生展示她这个老师如何神通广大……这种显示自己的手法逼格真心不高。  事实的确是如此,往往最简单的就是最深入人心的。  元春一见苏卉就脸红,“多谢先生。”  苏卉实话实说,“也是因为你灵透无比。”  元春很高兴,“我想再和先生学一学。”  苏卉笑了,“那要看你想要什么,又要为此付出什么。”  兜帽下鲜艳的红唇微微一挑……配上通身素白,饶是元春见惯了美人,都被这笑容晃了下神。本来她想以实相告,毕竟连那样“巧妙的手段”先生都提点了她。  生子,养大,夺嫡,封后或者更自在些,成为太后,拉扯下娘家,最后名留青史,她这辈子总不算白活。  可是这些愿望配上这个笑容,不知为何她就说不出口了。  实际上系统提供的所有模型都自带被动属性:魅力满点,哪怕是二哈外形的那个。  不过这一点苏卉完全不知道,小灵灵也忘了提醒。  要求人家直抒胸臆,总是要多点耐心。元春是贵妃,你敢信这样的女人没城府?哪怕刚刚帮过她一把。  所以苏卉依旧笑眯眯地等着元春开口。  元春直愣愣地看着苏卉许久,才长叹一声,随后她攥紧拳头,“我想活得快乐些。”  这话说的……苏卉还是比较敏锐的:元春这话不像是沾了多少野心的意思。  她便试探着问:“那就是想恣意而活了?”  元春连忙点头,随后也绽出了个娇艳无比的笑容,“先生果然懂我。”  “无欲则刚。”苏卉侧过身子,状似从黑板边上寻找粉笔,实则在眼前的透明屏幕上一通狂翻,然后……她卡了下壳。  原本在她备课的时候,系统提供的学生信息只包括名姓,职位,家庭情况这简简单单的几样,至于学生的家人和亲友状况如何在这个基本信息上并没有太多反馈。  元春的基本信息一栏上,已故的祖父贾代善就没有被黑框框起来。  然而在真正跟学生一对一的时候,系统明显能提供更多信息以供苏卉参考:比如学生当前的健康情况,上一次考核的结果等等。  诡异的是元春的信息栏上没有她的考试结果——这是理所当然的,但在结果那一栏却有“兄贾珠金陵府乡试第八名”这么一条。  贾珠在原著里不是早死了?  苏卉一下子就懂了点什么,她拿起笔在板子上洋洋洒洒写下几行字:别管娘家。伸手必被捉,不闻不问圣上必有恩典。  然后她再次果断点击下课按钮。  在元春看来,就是先生在写下三行字后化作无数光点,消失在她眼前……她盯着光点看了半天:上次先生离去时不这样!  直至光点全部消散,元春才看向黑板,然后她就愣住了。  不用等第二天早晨,元春直接做梦做到惊醒,她猛地坐起身子:先生还会读心术……不成?!  她正心脏砰砰跳,忽然一只胳膊搭在了她的小腹处。元春立即回神,对手圣上迷蒙的双眼,她又缓缓地躺了回去。  圣上翻了个身,问她,“魇住了?”  这几日圣上都歇在凤藻宫里,她本想趁机为父亲谋官的,被先生硕大的几行字震住……不管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真有神人在梦中助她,反正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元春决定不开口“多事”了:说真的,父亲在工部一待十几年,若非她封妃才升了一级,几乎就是自始至终纹丝不动……她哪里想不明白她父亲的水平?至少在圣上眼里,她爹也就这样了。  才疏学浅便是如此吧?  好在当初祖父余威还在,如今她又封妃,父亲只要不太贪,总归丢不了面子。与其拉扯父亲,还不如耐心些,等等哥哥呢。  心中有了主意,元春不再胡思乱想,贴在圣上身边,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而圣上望着元春熟睡的小圆脸,失笑不已:他在凤藻宫歇了好些日子,也没等来验证“贵妃最是恃宠而骄”的半点反应和举动。  话说这次下课后,苏卉没急着召唤小灵灵立即回去,而是抱着小灵灵留在凤藻宫转了转:老师下课后当然能在教室附近逛一逛了。  结果这一逛,果然有点收获,她清清楚楚看到:圣上如何盯着元春看,又如何笑着躺了回去。  圣上明显心情不错……  苏卉揉着小灵灵感慨了一句,“元春是个听话的学生。”  小灵灵好奇道:“那她要是不听话呢。”  “事不过三,”苏卉笑了笑,“不过就是再不教这个学生罢了。”  苏卉两辈子加一起,年纪给元春当妈都是够够的。对待元春跟看自家闺女的似的,真没啥毛病。  “也是。”小灵灵道,“师生相得也是要看缘分的。”  苏卉就笑,“天才不用教,蠢材教不会,这两种但愿不要找上我就是。”  小灵灵甩了甩尾巴,“主人你不怕一语成谶?怕是两种你都要教哦。”  苏卉也不生气,“莫非你还知道点内部消息?”  “也不是内部消息啦。”小灵灵继续甩着尾巴,尾巴尖儿不时地扫过苏卉的手腕,“给学生上过三次课,就可以再收学生啦。”  “所以这就是系统的准入制度?”苏卉一把抓住小灵灵的尾巴,用力撸了一把,“所以连忽悠学生耐心听三次课的本事都没有,还是别顶着‘为人师表’的名头四处招摇撞骗了,对吗?”  小灵灵也不收回尾巴,“不用三次课程啦,系统给我回馈,你的学生对你很满意,你现在就可以挑选新学生啦。”说着小爪子虚点,一块半透明的液晶屏忽然出现,上面列着好几十条学生信息。  跟翻牌子似的……莫名有点爽啊。  苏卉随手翻了翻,边挑边说,“下一个也要年纪大点的,目前我可没心思关爱熊孩子。”  小灵灵立即接话,“可是教熊孩子收入高。”随后解释道,“元春给的多,那是因为她身为贵妃本就身家丰厚。而教熊孩子给的多,就是因为系统会给补贴啦。你早早挽救一个熊孩子,让他们早早脱离邪路歪路,不说将来一定上进,哪怕做个普通人,也……好处多多。至少省得熊孩子将来长大害死谁……”  苏卉把注意力从屏幕上收了回来,盯着小灵灵问,“我怎么觉得你意有所指呢。”  小灵灵马上献好,“我觉得这个就不错,要不要试试呀?”  顺着小灵灵尾巴尖儿的方向,苏卉一瞧:原来是贾蓉,加上补贴居然每堂课可以赚上四十块,都是元春的两倍了。  这个倒是可以有。  贾蓉这个美少年纯是被亲爹坑了,现在他老婆应该也死了:贾蓉的学生信息上,只有妻秦可卿这一条。  贾蓉现在应该憋着火,大约也想着报复回去?  苏卉能大致猜一猜,却不好再按照原著的性格和情节,再往这些人身上……生搬硬套。  抱着小灵灵传送回去,苏卉睡了个好觉,醒来一看,果然余额又多了二十。  她在认真考虑要不要现在就把“绝毛水”买下来。反正也没啥要花钱的地方,买就买了。  拿在手中的绝毛水……苏卉只想给系统跪了:真的真的太壕气了!  绝毛水的瓶子居然是蓝宝石雕琢而成,而且附送的说明书长达五页,开篇第一句就是:这个绝毛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绝毛,纯品使用前务必慎重!  让亲爹彻底没胡子,还是算了吧。  这个时代男人下巴上连点胡渣都没……只能让人往公公这边琢磨啊。  苏卉拿着说明书继续往下看:需要软化发质胡质,请以以下比例稀释——这还差不多。  苏卉当晚配置了一点,用手蘸着稀释过绝毛水在她爹下巴上搓了搓:绝毛谁乃是系统出品,绝对不伤皮肤。  转天正好是她爹苏泰和休沐,她爹不用起早,于是在全家齐聚吃早饭的时候,苏卉亲手验证:她爹的胡子居然有了细软发质的手感!  系统出品简直感动天地!  苏卉摸着她爹下巴,嘿嘿傻笑。  家里嫡出男孩儿两个,加上庶出的兄妹两个,苏卉她兄姐弟四人齐齐向苏卉行注目礼:他们其实都挺淡定的。  父亲最偏心苏卉,对此他们早就习惯了。  但是这一幕方姨娘可没见过,她如常布着菜,心里也是彻底服气:她都没摸过老爷的下巴。  其实在苏家上下这不是啥秘密:老爷对哥儿姐儿就两种态度,对二姑娘的态度,以及对其他哥儿姐儿的态度。  苏泰和也知道自己今天胡子的手感不同以往:毕竟早晨起来他要自己洗脸擦脸。  他任由女儿划拉他下巴,也没说啥——他也知道自己的胡渣大约给女儿留了点心理阴影。  饭后苏卉一如既往,到她爹的书房看书,趁着她爹看信回信的功夫又摸了摸她爹的下巴,之后欣慰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看书。  实际上她正在翻看绝毛水的说明书:软乎发质胡质,一次管三个月……  她就说这玩意儿八成没法儿一次性,不然弄个贴纸什么的岂不是更方便?  话说如果没别的安排,比如跟着亲妈出门走动,或者接待来访的小姐姐,苏卉都在她爹的书房里看书。  一来她爹的地盘鲜少有人敢来打扰,二来这间大书房是家里采光通风最好,同时也是风景最好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最适合她端着本杂书装样子:实际上这会儿她在津津有味地看从系统里借来的图书。  为人师表系统不仅有商城,更有图书馆啊。作为员工福利之一,借书还是免费的!  话说苏卉看了一上午闲书,下午就要认真备课了:因为目前只知道下一个学生是贾蓉,不知道她要教授的科目……  那么闲着也是闲着,她就补一补《教育心理学》吧,谁让她下一个学生是熊孩子。  说是熊孩子似乎也不尽然,贾蓉在原著里那些不堪的举动,在苏卉看来有点“压抑着的反抗”的意思。  来自父亲的轻贱,让贾蓉的自我认知和定位都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苏卉大概能猜到她需要教贾蓉什么了。  三天后的午夜,就是她给贾蓉上课的日子,教室还是那个教室,模型还是那个模型。  而需要教导的科目也出现了:自立。  其实系统给出的任务要求挺宽容也挺宽泛的。  比如教元春宫斗,苏卉就完全没按照系统给出的资料来上课。  连着两次课程说是苏卉点醒元春——苏卉都觉得这简直是往她脸上贴金,她只是连续避免“元春在刚刚封妃后就立即失宠”的这种可能而已。  然而不管是学生元春还是系统都对她的成果表示满意。  苏卉自觉她摸着了点脉络。  教贾蓉自立,要么让他离开宁府自立门户,要么就是把贾珍从宁府主人的位子上拉下来。  想拿好评价和高……补课费,肯定是要选后者。  贾蓉并不像他姑姑元春那样主动坐在课桌后面的椅子上,而是见到苏卉,就上前拉住苏卉的手,眉头轻蹙,嘴角微挑,“哪里来的小娘子……”  苏卉抬腿就是一脚,贾蓉弓着身子足足飞出……摆得下五个课桌……那么远。  这是系统架构的入梦教学,因此她这一脚完全不会伤到人,但足够把贾蓉踹得……正经一点。  见贾蓉缓缓站起身,苏卉轻描淡写道,“你老子睡了你媳妇,你总不能照样睡回去……”她嫣然一笑,“但你可以好好‘孝敬’他,把他‘孝敬’到再也睡不了别人的媳妇和他自己的媳妇……为止。”  贾蓉目瞪口呆,片刻后才哈哈大笑,“还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  系统提供的辅助方案一大堆,苏卉粗筛了一下:其实就两个方向,让贾蓉智力压制贾珍,或者让贾蓉以武力碾压贾珍。  前者……还是算了吧。  后者……武功苏卉也不会。  苏卉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种短平快的方法,足够证明她这个老师的实力,其实是系统的实力,还能让贾蓉开心一下。  苏卉二话不说就在黑板上画了个经脉图,然后在某个地方特地用红粉笔花了个大圈儿:这个穴位可以让某些身体部件因为缺血而状态不佳……  白衣女子走了许久,贾蓉还站在黑板前面,死死盯着那张图。  结束了授课,苏卉回家后依旧睡得很香,不知是不是踹过贾蓉意犹未尽,晚上她不小心踹了被子,虽然被半夜过来查看的丫头又给她盖了回去,起床后她就有点流鼻涕汤。  不过这显然不算什么,不仅苏卉自己连向来宝贝她不得了的爹娘都没当回事儿。  小灵灵更是直白道:“你喝了那么多补药,只能保证你体质没问题,但是主人你……太缺乏锻炼啦!虽然这个世界的女孩子都宅得可怕,但是你不能跟她们一样。”  这话在理。苏卉故意逗小灵灵,“这里没有推广广场舞的余地啊……”  小灵灵又伸了爪,“讨厌!我跟你说正经的。你要是图省事,用点数调整也可以,但你得保证每天都打一次八段锦。昨天你给贾蓉上课,系统提供的教学内容里都出现了武功,不求你真成武功高手,好歹能耍耍花架子嘛。”  “也对。”苏卉被小灵灵说服了,“说不得哪天些许手脚功夫就能救命……能救别人命也成啊。”  作者有话要说:  PS,因为女主一直懒得换模型,最后才会被男主认出来。  PS2,女主的确一语成谶,天才和蠢材她都教了。第五章   想练八段锦?实在是太容易了,因为苏卉她爹苏泰和的书房里就有相应书籍,还好几本。  以踹翻被子居然就冻出了鼻涕为名,苏卉强烈要求自己能适度强身健体——她爹娘再次愉快且痛快地答应了。  就在苏卉依样画葫芦,照着介绍八段锦的那本书上的小插图舒展身体时,她娘汪桐语边看还边嘀咕,“宝儿怎么都好看!”然后就车轱辘似的循环了好几遍。  苏卉实在忍不住,才出声打断她娘亲,“娘诶,我知道我很好看。”  汪桐语走到苏卉身边,帮着苏卉抻了抻胳膊,又抻了抻腿,才问,“宝儿,想学骑马吗?”  苏卉这次是真惊讶了,“哈?”  汪桐语划拉着闺女的小脸,“娘会点骑射。旁的不说,就说娘肚皮这么争气,八成是因为我当年没少跟着你舅舅骑马出门玩。”  苏卉笑道:“肚皮争气也太远了啊娘。”  汪桐语下面才是真心话,“关键是当时可开心啦。小姐妹们都不好出门,听你提起出门骑马的经历,羡慕得不得了,更添一份开心。”  娘诶,果然没有看错你哈哈哈哈。  苏卉抱住汪桐语的腰身,“我听娘的。”  汪桐语笑道:“放心,我去跟你爹说,一定不告诉他是你贪玩。”  不愧是我亲妈!  苏卉完全不虚,“告诉就告诉……”她笑得超级甜,“最多就是不让我一个人骑马,而是让爹爹带着我骑。”  “就你心眼儿多!”汪桐语“狠狠”在苏卉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结果苏卉她爹不仅同意闺女骑马,甚至把一匹白色的小母马当礼物送给她。  她的兄弟姐妹也跟着沾光:苏卉就能学骑马出门踏青或者郊游,他们几个……“待遇”也差不多。  话说苏卉的庶出兄姐比她大半岁,不到十一,两个同母弟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全都启蒙开始读书。  总共兄妹五个,请一个先生也就够了。  虽然苏泰和不像林海一样,直接请了个不得志的进士给儿女开蒙,却也请到了位举人教导子女。  在这位先生达到苏府的第一天,苏泰和就特别嘱咐:他嫡出的二女儿跟别人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儿呢?谁教谁知道。  举人先生翁鸣瞧着东家那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默默的提高了心里的警戒等级。  话说苏泰和与汪桐语真是对不走寻常路的父母。  苏卉还是比较收敛的,但她忍了又忍,还是在自己三岁的时候就展现出了小学一二年级的学习能力和知识水平。  苏泰和与汪桐语差不多被自家这个闺女震惊到麻木了。  两个人闲暇时除了再教女儿认几个字之外,就是……给女儿讲史了。  夫妻俩还不是给苏卉讲讲那些比较好理解,且不缺警示作用的神童轶事,比如甘罗、曹冲、晏殊还有那篇大名鼎鼎的《伤仲永》,而是直接抄起《宋史》来讲。  这个世界的宋朝还跟地球上的那个宋朝没什么差别,但到了元朝……历史的车轮莫名拐了个弯:这个世界的元朝比地球上的元朝还短命,而灭亡元朝并抢下江山的自然就不是朱元璋。  元朝之后则是大燕,也就是前朝,而现在的国号则是周。  本朝的故事不好讲,前朝的故事也稍微有点敏感,再往前倒,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外加一个隋,要么~政~权~更迭太频繁,说起来琐碎又复杂;要么就是那个朝代实在画风太清奇,一说就容易毁三观,所以夫妻俩不约而同选择了《宋史》。  话说通过一个人看待某些史实的态度和看法,就能大致分析出这个人的三观以及双商水平。  听父母讲史之后,苏卉倒是跟自己的爹妈更亲近了。  作为回报,她也要像模像样地表述点自己的看法,借着童言无忌的名头,她“瞎说”了不少大实话,闹得自己的父母都有点尴尬,比如欧阳修这种名相,为什么非得诬陷狄青,跟这位第一名将过不去?宋仁宗以仁宗为庙号,又缘何最终容不下狄青?  不过尴尬归尴尬,原本苏泰和与汪桐语就很器重这个女儿,听过女儿若干“胡言乱语”之后他们两个倒是对女儿更多了点尊重,对成年人的那种尊重。  这是苏卉一直都在努力追求的:要是她真正成年后父母才会像对待成年人一样对待她……她就不混了!  话说苏泰和请来的先生翁鸣考教过苏卉之后,便果断决定单独教导苏卉了:兄妹几个书还是要一起读书的,但是下课后苏卉都要留下来跟翁先生再“聊聊”。  苏泰和请来的先生必然不是腐儒,苏卉跟翁先生在求教之外经常闲聊,果然这天就有了别样的收获。  翁鸣今年不到三十,金陵人,出身于相当富裕的士绅之家。  苏泰和身为淮扬道台,驻在淮安府。而淮安距离金陵不算远,翁鸣来苏家坐馆,干脆就把妻儿也一并接了来。  却说这一日翁鸣刚收到家信,跟苏卉闲聊时便带了几句出来。  原来他家在金陵的邻居姓薛,是位挂名皇商,一早这位薛老爷就打算把女儿送入京中待选。  不过宫中大挑小选各有条件……大挑是给皇帝挑妃嫔,给宗室包括皇子们选正室,或者给公主选伴读;而小选通过后要么做宫女或者女官,要么就是成为宗室的侧室。  薛老爷为了能让女儿能参与大挑,只能走买官这条路。  原本薛老爷的大舅哥答应得好好的,到时候会帮忙,却不知道为什么事到临头他大舅哥又变了卦,薛老爷无奈之下只能发动人脉……甚至有点急病乱投医的意思。  不过薛家有钱,用金子给女儿铺出一条青云路,薛老爷也乐意。  这些事翁鸣自然不会全部告诉苏卉,他只是有感而发:好好的女孩儿何必非得送入宫中,再说你怎么笃定自家女儿进宫后就能“喜鹊登枝”?  对于部分读书人而言,送女入宫,尤其是为了家族更进一步而主动送进宫里伺候圣上的,跟卖女求荣差不多了,都很让人不齿。  反正苏家和他翁家都不干这事儿。  翁先生虽没明说,可他的看法都写在脸上了。  苏卉只是觉得:居然跟原著对上了一半——现在原著对她而言就是个辅助参考。  薛家应该说的就是宝钗她家吧。  薛老爷在为买官而忙活,八成也是拿到了那个药方:老实喝药,果然现在活得好好的。  薛老爷为买官请托贵人,王子腾是首选。  然而不知为什么,王子腾没有答应……苏卉估计薛老爷再找找门路若是还没结果,只怕就要全家启程,进京投奔荣国府了。  现在荣国府虽然也不如以前,贾代善去世多年,贾赦与贾政兄弟,在仕途上差不多已经到头了。  但是下一代,也就是玉字辈,有元春在宫中为妃,又有二十多岁便已经中举的贾珠,更有个生带异象的宝玉,总之看起来挺美,荣国府最起码也是后继有人。  就别说宝钗她爹薛老爷了,连苏卉现在都挺看好荣国府的。  白天听了薛家的少许八卦,晚上她给元春上第三堂课的时候,又被薛家“阴魂不散”了一下。  其实前两节课,苏卉和元春的对话,加起来两只手差不多都能数清了。  但是元春就是莫名地信任这位来无影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先生。第二课,她说了自己心底从不曾对别人说过的愿望,这一次……她还想跟先生抱怨一下:但愿先生不要嫌我烦。  苏卉听到元春这个要求,经过系统幻化出了把椅子,干脆坐在元春对面,“我很有空。”  这个回答……元春笑了,把心声说了出来,“先生莫要嫌我烦。”  苏卉也笑了,“我也是女人啊。”  此言一出,二人相视而笑。元春更真诚了几分,“我母亲今儿进宫来瞧我,自打进宫后就难见家人……”她神色复杂,“母亲却问我能不能在大挑时留下我表妹。我表妹是我姨妈的女儿,她家跟我娘家交情不错。”  苏卉立即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你才入宫几年?何至于这时候就弄什么保障,你母亲总不至于不心疼你,别是不得不如此,或是你表妹并不打算伺候圣上?”  让宝钗进宫来跟元春争宠?王夫人若是乐意那才见鬼呢。  不过王家人各个贪财,王夫人不是例外,这一点看过《红楼梦》的都知道。所以苏卉猜测:王夫人应该是收了薛家一大笔好处费,才进宫跟女儿说项:不伺候圣上,伺候宗室王爷或者运气更好些,直接让哪位皇子看上,不就更好了?  当时元春没想那么多,只是气到有点糊涂:母亲不帮我就算了,怎么还这么大喇喇地给我拖后腿?!  如今让苏卉这么一劝,她倒是想起来,“母亲让我打听宗室里有哪些……不错的。但这些她是提起‘我娘家堂哥忽然遍寻名医,但人瞧着不像是哪里病了’之后才说的……”  这个娘家堂哥说的肯定不是贾琏,而是贾珍。  看来贾蓉美少年该出手就出手了……嗯,也是个可造之材。  宁国府的事情回头再说,苏卉听到这里就问,“怎么听着像是语无伦次?”  “我想着娘家出了我这么个贵妃,必定想自家的姑娘也嫁得风光些!”元春细细想了想,又道,“母亲她好像真有点心神不宁。”  王夫人的心思苏卉还真能猜个差不离:毕竟这位荣国府二太太可是出了名的精明……通身全都是小精明,大智慧她真是一点边儿都不沾。  苏卉干脆一针见血,“你姑妈要回京了吧?许是你祖母在家里没少念叨。”  本来元春听到一半就瞪大了双眼。  她想说先生:您简直料事如神!但转念一想这位教她的东西以及来去的手段……好像先生什么都知道才是应当的。  于是元春很快就平静下来,“正是这个理。”  苏卉心说我还知道你娘家缺钱呢,没了原著里林家的家产,修造个省亲别墅都够你娘家伤筋动骨的。  所以薛家很可能给了你母亲一大笔好处费,拿人手短,你娘便只能硬着头皮进宫跟你含混一提,却又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这宫里除了你这个贵妃,还有个同样从荣国府出来,尤其是曾经跟在老太太贾母跟前伺候的抱琴。  若是元春你心生疑虑,经过抱琴与抱琴的父母,你母亲王夫人在宫中提起的这些话终究会传到贾母耳朵里。  苏卉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  现在可不是王夫人在荣府后宅称霸的时候,因此贾母知道二儿媳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最少也是一顿数落,外加闭门思过一段时日。  为啥?  因为林海没死,贾敏也没死啊!  林海与王子腾都是荣国府的姻亲。  林海目前是巡盐御史,正四品,今年就要入京;王子腾已经是一品高官……看似没得比,不过林海比王子腾年轻得多,按照现在的苗头,他是有望入阁的,而王子腾……似乎希望渺茫。  对贾母这个人老成精的老国公夫人而言,偏向女婿还是儿媳妇的娘家哥哥,还用问吗?  不仅于此,苏卉还有些不知道的,也让贾母看似对两边都很亲近,但实际上在心底早分清了亲疏远近。  贾琏是王子腾的外甥女婿。  这都多少年了,贾琏身上的那个同知依旧是捐来的。  而贾珠到金陵乡试,亲舅舅王子腾帮不上忙,姑父林海却帮他引荐了名师名士,让他结交了若干好友同道,中举后更是让林家的管家亲自送回京城荣国府。  这就不怪贾母没事儿总在儿媳妇和孙子孙女这儿念叨她的宝贝闺女贾敏,以及她的宝贝外孙子外孙女了。  总之荣国府这点事儿仔细想想真不难掰扯开。  苏卉又道:“别怨我交浅言深,你年纪还轻,犹豫不决的时候不妨问问你祖母。你祖母是你娘家之中见过最多世面也最明白的老人家了……比你还有见识。”  这话元春认。  他们兄弟三个,哥哥贾珠,她,还有幼弟宝玉,哪一个都不是他们的亲娘教养长大的。  见元春会认真考虑她的建议,苏卉便点了点头,打算继续她的课程——圣上是位明主,而明主的~后~宫~大多比较安生,虽然人多的地方一样免不了~撕~逼,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小打小闹,直接害命情况基本没有。  所以元春还可以继续稍微娇憨耿直一阵子——毕竟荣国公是以军功封爵,她的孙女也不像某些诗书传家的世家女那样浑身心眼儿。  苏卉转念一想,说不得圣上就喜欢这种画风:内里留点心眼,大致言行风格保持不变就行了。  元春也是挺心大的,让苏卉稍微开解了一下,她又坦诚道,“好歹是表妹,我会替她打听一下。”  其实宝钗真挺适合入宫或者混在皇子以及王爷们的后院:不敢保证这姑娘一定是最后胜利者,但过得一准儿差不了。  苏卉笑道:“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你也该帮帮忙。”  她姨夫家倒是真有钱。她娘若真是收了银子才如此为表妹说话,元春反倒不难过了。  于是她也笑了,“先生说得是。”  苏卉走回黑板边上,又翻了翻系统提供的若干课程,她想了想便在黑板上写:多培养些心腹。  元春的心里话居然只能跟我这个只见过三面的老师说……作为贵妃,这像话吗?  而培养心腹肯定要花钱,与其让薛家的银子都便宜了你娘和你另一位表姐妹兼嫂子,苏卉又在黑板上写,“该张口就张口。”  苏卉都写得这么直白了,元春哪能还不明白她的意思?  其实娘家荣国府渐有坐吃山空之相,元春看得明白:只要跟黛玉一样,稍微算算收支就知道了。  而想把日子继续过下去,无非开源节流两条路。  节流只怕娘家上下都做不到,开源……元春想了想,只能指望哥哥贾珠了。她就坐在椅子上端着下巴思量,片刻后又问向苏卉,“请我嫂子进宫,我母亲怕是要生气。”  元春与荣国府的消息往来,这条线王夫人一直都想牢牢抓住,且只抓在自己手里。  对此元春也早有所觉。  苏卉道:“你哥哥刚中举,多好的借口。”  元春想了想忽然抬头,“先生今天居然还没走。”  苏卉答道:“到今天为止,满了三堂课,我很高兴你没有‘开革’掉我,而我也在考虑要不要继续教你。”  如果元春不能继续升职或者生下皇子,我估计继续给她上课也只能是一节二十块上下,有点浪费时间……虽然给元春上课十分安逸,但实在比不过教贾蓉的收入。  元春吓了一跳,“先生你不想教我了?!”  苏卉笑了,这笑容又把元春晃了一下,“我在继续观察你啊美人……”说完,她就再次烟消云散了。  元春端着脸连回应都忘了。  抱着小灵灵回家,苏卉说了她真实的感受,“元春是个挺不错的姑娘……教得简单所以收入也少啊,我有点纠结。”  小灵灵就劝她,“再看看贾蓉那边的情况,实在不行就……弃了呗。不然以后课程排得太慢,每晚都有课,也是够你喝一壶的。”  苏卉就笑,“可怜我在回京路上依旧要讲课。”  “也是。”小灵灵接话道,“要坐船回京,一路上要是睡不好吃不好怎么讲课?商城里有晕车药和助睡眠的药物,都很便宜。”  苏卉捏捏小灵灵的爪子,“谢谢提醒。十年来,余额不过百……我是不太舍得有事就花钱的。”  可你买绝毛水时一点都没犹豫……爪子被主人捏在手里,小灵灵也只敢腹诽。  就在苏家启程的前一天,苏卉跑去给贾蓉上第二堂课。  不用仔细观察,就能看出贾蓉现在正神清气爽。  他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望着苏卉,随后起身拱了拱手,“多谢了。”而后不用引导,他就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贾蓉总有凑近他父亲的机会,在出手之前他暗暗练习了好几次:拿自己练,不敢用力。  梦中习得对付父亲的法子……这事儿太离奇,说出来不止没几个人能信,还得把他自己坑进去:比如下人们会众口一词,说大爷别是癔症了吧?  这话传出去他的名声还能要吗?他也是要脸的啊。  话说牢牢记住那个穴位,贾蓉发现即使不用力,效果……都已经非常明显。  于是他越发有信心:凭着这神奇一指,给他父亲点真正的教训。  恰巧这日他父亲为给贵妃修造省亲别墅而见了好几拨人,行走匆匆之间小厮长随跟得不紧,贾蓉找到机会就出了~黑~手。  这个手法更精妙的地方在于,刚刚点中地方,并没什么特别的感受,想展现威力至少要在第二天……  第三天他父亲就开始遍寻名医了。得知此事贾蓉在自己房里蒙着被子狂笑不已。  贾蓉笑得得意,却免不掉那笑容里的一丝扭曲……苏卉忍不住怜爱他三十妙,“可怜的娃。”  贾蓉立时大怒,“什么?!”  苏卉字字清晰,“你这只能闭门偷着乐,值当你得意这么久?什么时候你才能让你老子明知是你做的,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贾蓉一听,就坐了回去,他捂着自己的额头略有沮丧,“真能有这么一天吗?”  “你不试试,”苏卉走至贾蓉身前,“那你就注定永远被他踩在脚底下。”苏卉特地给了贾蓉点考虑的时间,片刻后见贾蓉表情逐渐平和下来,她才继续道,“科举和~从~军,你得挑一样。”  贾蓉又惊又喜,“你能教我读书,保我中进士?”  苏卉平静道:“虽然我和你都身处于你的梦境,但你刚刚的愿望,我只能建议你……换个姿势,重新再睡。”顿了顿她不忘再给个当头一棒,“你祖父便是进士,年纪轻轻不就出了家?”  贾蓉立即辩解,“我祖父那是……”  “夺嫡失败受牵连?保得性命,家里爵位没变,就该偷笑……人不能不知足。”这是苏卉在当年看《红楼》时的猜测。  贾蓉不吭声了。  一看这反应,苏卉便知道自己猜了个准。她显然不会穷追猛打,“所以你只能习武~从~军。”  贾蓉立时又来了精神,“那个指法……”  “那个是最简单的。”苏卉道,“你想学点穴,不是不能商量。”  贾蓉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什么商量?”  他终于想起来对方的一踹之威……虽然并不疼更别提受伤,但是他的确是被……踹飞了出去。  单说这一脚,学来防身也挺不错的。  然而那一脚……出自系统,只对魂体有效。  现实世界中想练出这等腿力,至少十年以上苦功。  苏卉若是知道贾蓉所想,倒是不觉得美少年总想不劳而获,而是……果然还是中二叛逆期没过去的熊孩子——因为那一脚超帅啊。  却说此时苏卉拉住贾蓉的手腕,另一手随意一挥:场景骤变。  好好的学堂瞬间变成了校场,眼前一溜箭靶子一字排开……苏卉道:“箭术最速成。”  根据系统推断,贾蓉在箭术上的天赋还不错……相对于其他武艺而言。  贾蓉一怔,“速成?”  苏卉再没别的话,丢给贾蓉一张弓一壶箭,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其实她压根没走,只是处于隐身状态,她要多观察贾蓉,看看他是不是三分钟热度。  如果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贾蓉只是浅尝辄止或者今天就半途而废,那她就会果断结束贾蓉的课程,哪怕教贾蓉有挺丰厚的补助。  实际上……贾蓉真的让苏卉刮目相看。  他精神集中,神情十分严肃,不多时就用光了一整壶箭。  虽然至少有一半脱靶,但贾蓉走到靶子跟前,一一拔下箭枝,并走来走去把脱靶的羽箭也一一捡了回来,然后……继续练习。  认真的男人最美丽。  贾蓉那副没正行的样子,难道还是为了自保?贾珍有这么丧心病狂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最后贾蓉因为疲惫被系统踢了出去,苏卉按照系统提示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送了他一句话:好好练,马上就有用处。  之后苏卉便暂时“功德圆满”地回家了。  小灵灵这次难得抱怨了一下,“都这么拖堂的话,你可怎么休息?”  苏卉也感慨道:“所以说不能排满课程啊。”  可惜这一夜剩下的时间不多,苏卉只睡了一个半时辰便醒了过来……要准备起床了。  林家准时与他们一家子汇合,两家人加在一起足足几百口子,要一起乘船经由运河回京……  苏卉在船上凭栏远望,数着身后排得整整齐齐的航船,她才有切身的感受:家里人真是够多的,这还没算上要留在苏州看房子的好几户人家将近五十口子。  苏卉这边一言不发,她的庶出姐姐苏卓又素来是个闷葫芦,黛玉左看看右看看,便对苏卉笑道,“想什么呢?离家还不舍了不成?”  苏卉无奈回道:“淮安又不是我家。”苏卉和林黛玉都是苏州人士,真正的老乡。见黛玉一脸喜悦,苏卉又道,“我看你倒是挺高兴。”  “难得出趟门,你不高兴?”黛玉仔仔细细把苏卉打量了好几回,她忽然一针见血,“昨晚没睡好?那还强撑什么,赶紧补一觉。”  因为两人的父亲一个在淮安,一个在扬州,距离不远却也不能经常见面,于是苏卉与林黛玉主要靠写信来联络感情。  两人写信写得极勤,因此见面毫不生疏。  黛玉拉着苏卉的手,两个人一起往船舱走,她还边走边嘀咕,“这一路还怕看不完水上倒影岸边景色?”  苏卉快走两步,从后面抱住了黛玉:即使黛玉现今身体不错,小腰依旧不盈一握。  黛玉不以为然,“就知道你累了要撒娇。”她大大方方地拖着苏卉往前走,“卓姐姐也不肯帮我。”  “难不成你跟我姐姐还要一人抓手一人抓脚?”苏卉轻声道,“你们好残忍!”  黛玉便道:“听听这是什么话!”话虽如此她也不急,反而稍微放慢了步子。  苏卓在后面跟着,忍不住拿帕子堵了嘴:谁的妹妹谁知道!她这个嫡出二妹见到漂亮姑娘就要黏着人家……横竖现在也没一个比林姑娘更美的……  三个人的丫头都跟着自家小姐,脸上都没断了笑容。  到了能暂歇船舱……汪桐语和贾敏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她们走过好几次运河,风景都快看腻了。  这回见三个女孩儿全回来了,而且女儿还贴在黛玉背上,汪桐语便问,“宝儿怎么了?”  贾敏乐见黛玉跟苏家的姑娘亲厚,再说黛玉跟宝儿“动手动脚”她都见了不知多少次,横竖没外人,她和桐语都不想拘束了这几个小姑娘。  贾敏仔细瞧了瞧,便道,“怕是累了呢。”  苏卉收回手臂,规规矩矩地向贾敏行礼,再跟亲娘打过招呼,她就问黛玉和庶姐苏苏卓,“一起歇歇?”  今天苏家上下已经起得够早了,林家则是从扬州赶到淮安与苏家汇合……亏得黛玉现在精神这么好!  黛玉挺好说话,“那就歇呗。”  苏卓心里的小人立时欢呼上了:终于能补觉了!  这一睡一直睡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苏卉她们几个让丫头们一一叫醒,起来梳洗更衣,再漱漱口,苏泰和那边已经打发人来说:可以入席了。  话说这次翁先生也跟着他们一起进京——翁先生准备得差不多,打算明年应试。  两个进士一个举人,也挺有话题可聊;女眷这边则要热闹得多:男孩儿最大的不过十一岁,不分开坐也没什么。  再说大家都是熟人,也就不讲究那么多。  吃完苏卉稍微消化了一下就打算继续睡,然而她刚躺下,迷迷糊糊的时候,小灵灵就弄醒了她,“临时任务,报酬丰厚……贾蓉可能救下个大人物从而开启仕途生涯,或者因为这个大人物而死无全尸……你去不去现场指导啊?你不去的话后者可能性超过五成。”  苏卉没二话,“走走走!早完事儿早回来睡觉。”  却说贾蓉此时紧攥着长弓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而他身后那位大人物……伤口依旧在流血,大人物的侍卫也没剩下几个了。  “你好像有麻烦。”  脑子里传来这一声时,贾蓉直接因为惊吓,手一抖,松开了架在弓弦上的羽箭尾羽:然而这一箭就像是黏在了弓弦上动都没动……  “放心。”这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贾蓉此时就一个想法:幸亏不是梦!居然不是梦!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赶上周四的编推,我这一晚上写了一万六,两个八千的章节,相好的们别看漏了……  上章我自己觉得比这一章更有意思。第六章   贾蓉此时一脸汗,脸颊和下巴上还沾了些灰,发髻因为之前的逃命而稍微松开,一撮呆毛正随风颤动……  他知道那位神奇的白衣人物就在附近,但身后还歪着个大人物,他也不敢四处寻找。  因为这次是临时任务,不算正式授课,所以出来时抱在怀里的小灵灵现在依旧趴在她怀里。  苏卉揉了揉灵灵的脑袋,再看了看那位大人物:很好,衣裳上有龙纹……她就问,“这是谁?能告诉我吗?”  小灵灵爪子动了动,“我查查……皇帝他弟,异母弟,义庆亲王。”  “跟义忠王同辈吗,”苏卉又问,“这位王爷跟他皇帝哥哥关系怎么样?”  “相当好。”  “有雍正跟他十三弟那么好吗?”  “差不多。”  苏卉笑了,“蓉哥儿运道不错嘛。”  小灵灵正色道:“主人你级别不高,所以系统不会给你‘扶不起的阿斗’这种学生。”  “那就是说以后会有。”  “嗯……”  苏卉又乐了,“挺好,你这么一说,我居然斗志满满了!”  这就是她喜欢她主人的原因!小灵灵尾巴也甩了起来。  话说苏卉与小灵灵这一番脑内交流,从开始到结束……刚好让贾蓉额角的冷汗流到腮帮子上。  苏卉抱着猫,翻着系统,能现学现卖又立即建功的东西实在不多,她又点开商城,认真考虑贴钱帮贾蓉一把值不值得。  实际上系统商城里的东西苏卉只要买得起,就保证能用,但是拿给她的学生用,限制不仅超多而且加价五成,而且……不能赊账。  看来看去,苏卉叹息一声,“只有这个了。”  系统里可以给学生使用的“气定神闲丸”,加价后售价三十块,能够在一分钟内大幅度提高肌肉力量和神经反应速度,没有副作用。  这个玩意儿能让贾蓉在药丸起效时间内出箭超快,至于精准度……就只能随缘了。  考虑到上一次课程结束时,贾蓉依旧会偶尔脱靶,所以这一次也只能是“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贾蓉并不欠缺拼搏的动力和勇气,这是苏卉在看他练习的时候就已经确定无疑的了:希望这次投资不要蚀本,更希望宁国公在天有灵,能保佑自己的子孙吧。  苏卉兑换出“气定神闲丸”,直接拍了下贾蓉的肩膀,就把这丸药融入了贾蓉的身体。  给学生用药,尤其在苏卉魂魄前来的这种情况下,系统很贴心地提供了数种神不知鬼不觉的给药方式,只不过系统的这种方便并不免费。  又多花了五块钱……苏卉现在也只能抱猫观战了。  却说贾蓉还在诧异那位神人怎么说了两句话就不说了,肩膀冷不防地挨了一下,旋即他就发现双臂忽然有了使不完的力气,而刚刚还在颤抖的双手也稳得……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机会来了!  贾蓉猛地站起身子,弓如满月,箭似流星……瞬眼之间十几根羽箭就飞了出去。  原本贾蓉身后蹲着的大人物护卫,以及贾蓉的长随,见贾蓉忽然起身正要扑过来好避免他打草惊蛇,怎料贾蓉双臂动作快到……好像出了残影,片刻内便羽箭齐发,犹如雨点似的飞向那正四处搜寻他们的甲士……  护卫们除了瞪大眼睛之外,不能也不想有别的反应。  至于那位大人物因为失血而全身酸软无力,此时见到贾蓉的英姿,也双眼冒光。  一轮十几根羽箭飞出,贾蓉自觉仍有余力,便紧接着又来了一轮,这一次足足~射~出十支羽箭……他猛地发现自己的箭囊已然空空如也,而双臂忽然酸痛难忍,连持弓的力气都快没了。  “大发神威,总有限度。”  熟悉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边,贾蓉忽地一笑,轻声道,“知足了……多谢。”  他这次感激就真诚多了,苏卉回了他一句,“表现不错。”  贾蓉“凭感觉”~射~出的二十多支箭,箭无虚发……那不能够,但是因为集中且密集的两轮攻击,不仅把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有了意外之喜。  其中一箭居然就一箭封喉,正中搜寻小队的头目。  这位头目就在身边袍泽又惊又怒的目光中,硬挺挺地从马上跌了下去,再不动弹。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头目死了,还死得干脆到来不及说上句话,余下的甲士心神大震,加上数人都身带箭伤,正是慌乱的时候,那些护卫们见机,得了自家王爷一个眼神便齐齐冲了出去。  毕竟如今天下太平,在京城也就是天子眼皮子底下,想瞒过重重耳目出动上百着甲轻骑,简直白日做梦。  因此二十来个带伤跑不动的轻骑对上五十来个王府精英侍卫……胜负已分。  贾蓉的长随也算忠心,不想着上去抢功劳,而是牢牢扶住自家的少爷。  气定神闲丸没有副作用,但是一口气连续射出将近三十支箭,贾蓉只觉得肩膀上像坠了两根铁棒子,他眼巴巴地看了眼大人物,脑袋一歪就……晕了过去。  圆满结束,苏卉抱着猫回魂儿,一觉到天亮。  两天后又到了给贾蓉上课的日子,苏卉翻了翻日程表,就问小灵灵,“贾蓉这边马上也满三次了啊。”  小灵灵道:“对啦,你现在就能选择下一个学生,元春的课程你要中止吗?”  “看看新学生再说,毕竟教元春是真省心啊,万一哪天状态不佳,我还能通过她来调整状态。”  “我觉得也是,难度得有梯度……那就先留着。”小灵灵又问,“你不更换形象吗?”  苏卉惊讶了,“啊?能换形象?”  话说苏卉选择的这个人物形象固然戴着个兜帽,但这个兜帽可以选择露出或者遮住大半面容,又或者直接摘下来改成披帛……  苏卉第一次在这个人物形象上花了点精力,又发现换衣裳换个妆容也都不在话下,而且不要钱。  苏卉暗道:你个为人师表系统为何还要加载“奇迹暖暖”……一类的插件?  反正这个模型跟她本人一点也不像,她就不装神秘了。关键是露出面容,她就不用透过那层薄纱看人了。  于是这次她再次出现,贾蓉第一句就是,“先生你终于肯以真面目示人了。”  我也不知道可以变装啊。苏卉笑了笑,“回府去了?”  学生从哪儿来到教室,系统倒是有记录。  贾蓉颔首笑道:“今天刚回。我还没好呢,赶着来奉承我的已经闻着味儿找上门来,”他又比划了一下,“名帖堆了这么高。”  苏卉又问,“感觉如何?”  “我那老子一下子关怀备至,”贾蓉揉了揉眉心,并不如何得意,“只怕仍旧是不安好心。”  他老子可是会卖儿子的人……在王府不过养了两天,就被灌了好几耳朵的要紧消息。  今天看来要稍微开导一下贾蓉,然后再让他尽心练箭。  苏卉道:“你祖上靠着~军~功给儿孙挣来了这份家产,到了你爹这一辈,他连个正经营生都没有。文不成武不就的,还偏以为自己怀才不遇。”  其实贾赦和贾政也这个毛病,总以为自己怀才不遇,二十一世纪那些整日里无所事事的键盘侠想必跟这对兄弟有不少共同话题。  苏卉继续道:“也就是摊上了个好家世,反倒让他们总想些有的没的,之所以怀才不遇八成是没才。哦对了,你爹总算是矬子里的将军。”  亲爹被人骂成这样,贾蓉跟他爹再不合也会稍微维护一下,然而他在义庆王府待了两天,再回宁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更清醒还是更糊涂,总之他……觉得王府中人不会骗他,眼前的先生也不会骗他。  骗他能有什么好处啊?爵位钱财人手,他一样不沾。眼前的先生,还有王府的那几位说得都差不多,好生有道理!  眼见贾蓉一脸的生无可恋,苏卉嫣然一笑,“莫要灰心,你想出挑甚是容易,毕竟你救了义庆王一回。”  说起这个,贾蓉立时来了精神,“我得好生练练,上回……”他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先生,我也没有这等机缘。”  不错,是个实诚的小伙子。  苏卉把手一挥,“来吧。”  愉快的结束课程,苏卉回到自己的身体,入睡前不忘跟小灵灵嘀咕一下,“贾蓉的课程现在也轻松起来了。”  小灵灵笑了,“你让他~从~军,他总是要当真的,到了战场上你就轻松不了啦。”  “给加补课费?”  “那当然。”  “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说完贾蓉,趁着临睡前这点功夫还能看看新学生的资料。  一看名字,苏卉来了兴趣,“贺启楼,这个不认识。”再往下看,“南安郡王嫡长子?我就记得南安太妃,认探春作义女,再把人家远嫁的那位。”  小灵灵提醒道:“你的学生可不是他继母生的,所以这才你要教宅斗,因为你要帮他袭爵,最好不降等。甚至不用达成这个目标,只要有达成目标的可能,你就能升级啦。”  记得红楼里有这么一句话,说是四王八公到了现在只有北静王因为功高才仍旧袭王爵。  如果这个贺启楼与水溶同辈的话,那么到了他袭爵的时候,前提是他能袭得到,也就是个国公命了。  想不降等,只有走贾代善那条路,用~军~功来堆。  原著里的南安太妃的儿子似乎就是因为战败,才不得不贡献个女儿出去和亲——至于是南安太妃的亲儿子还是原配生的儿子就不知道了,但是南安太妃会打探春的主意,说明她至少有个女儿。  不然和亲的又不是她闺女,她何必出面?  苏卉把她知道的这段红楼剧情和她的推测说了出来,小灵灵也挺干脆,“相差不多。南安郡王是宗室,主人你升级以后我才能告诉你更多信息。”  苏卉知道小灵灵作为系统精灵肯定比她~权~限~大,从系统里能看到的知道的都比她多,但也同样因为~权~限问题小灵灵不好多说。  所以,她还是努力教课努力升级吧。  转眼就到了给新学生上课的日子,苏卉刚刚出现在教室里,她就看见个美少年正在抹泪……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来了。  第一次见面男主就在哭鼻子,就问女主你印象深不深刻?  --------  我的更新时间一半是下午到晚上。凡更新必有新章节,不会出现更新只是改改错字什么的,除非……螃蟹来袭。第七章   爹妈兄弟姐妹全都是美人,再加上美人闺蜜黛玉,黛玉的美人爹妈和弟弟……反正跟苏卉经常打交道的无一不美。  她开始教课,遇到的学生也是贾元春与贾蓉——贾家人品行头脑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但有一点却是共识,那就是贾家人就没有长得不好的,连个路人颜都没有。  所以苏卉形成了自己独有的一套外貌评价体系,比如黛玉是“好看”级别,而现在这个美少年则是“挺好看”级别。  上一个得到“挺好看”评价的是元春。至于贾蓉,也没眼前这个长得好。  美少年抹泪也挺赏心悦目,苏卉就弄出把椅子,坐在美少年对面,笑盈盈地看着他抹泪。  其实贺启楼在发现自己忽然换了地方,眼前又出现了个白衣姐姐,他整个人都呆住了。片刻后回过神来,就想借着抹眼泪的功夫再……看一看,一会儿会不会在出点什么人或者什么物件儿。  毕竟是个在王府长大的孩子,只有十一岁也有些城府了。  美少年不时从手指头的空隙偷看他,她笑得更温柔了一点,“看够了?”  贺启楼也不装了,放下袖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神仙姐姐?”  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苏卉一眼就看见这娃缺了的那颗尖牙。  她立时就笑了,“嘴可真甜。”  话说苏卉现在的“壳子”也在换牙,她是周围唯一一个缺了牙也能笑得坦荡的小姑娘。  其余姐妹在这个时候都会用帕子挡一下嘴;她的兄弟们则会尽量避免大笑或者说很多话。  美少年大方露牙,这画风苏卉就很喜欢,“今后要在梦中跟我学些东西。”  贺启楼就问,“神仙姐姐能教我什么?”  苏卉反问回去,“你这些日子在愁什么?缘何哭得这样伤心?”  贺启楼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想我娘了……”  你还没满周岁你娘可就没了,你能记得你娘长什么样子吗?  苏卉终于切身的意识到:系统和小灵灵为什么让她先教元春和贾蓉了。因为这两位都是耿直系的,两人未必没心机却是更爱直来直去的主儿!  而这个十一岁,好吧,周岁才十岁的郡王嫡长子,就在试着跟她绕圈子。  苏卉有点感慨,“所以就……委屈了吗?”  贺启楼点了点头。  然后……一行鼻涕……淌过了嘴唇,贺启楼只觉得嘴上一凉,伸手一摸,再瞥了眼指尖,小脸立时红透了。  苏卉弄出帕子递给了他,“可见是真委屈。”  神仙姐姐没有笑话他,他擦了擦鼻子,终于小声道,“今天和二弟出门,不知怎么惊了马,我和二弟都坠了马,二弟只有皮肉伤,我却要好生养一养……王妃拎着二弟上我屋里,嘴里说着要二弟给我赔罪,更当着我的面儿收拾她儿子,然后王爷就来了……偏巧这个时候过来看我。”  苏卉笑了,“你爹可是说你不依不饶,没有当兄长的样子?”  贺启楼用力地点头,“我……疼得睡不着。”他想了想,还是红着脸道,“委屈也是有的。”  好的,我知道你不是无缘无故哭起来的。  苏卉点开系统,一查:美少年是骨裂,很轻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第三个学生,她也马上就要晋级的缘故,这次系统把前因后果都列了出来。  南安郡王两个嫡子,一个原配所生,一个继妃所生,兄弟二人一起出门游玩,居然能遭遇惊马,这件事……本身就很“呵呵”了。  而且兄弟俩坠马,都有各自的侍卫小厮牢牢护住,继妃所出的二少爷在草地上滚了几下,便落在了自家侍卫的怀里;贺启楼的小腿迎面骨偏偏就撞到了一截断木……幸亏两个侍卫眼疾手快,拉了少爷一把,才没让贺启楼把整个身子都狠狠撞上去。  设计之人一定是个数学和物理方面的学霸!  而现在的南安王妃更是位影后。  这位新学生显然不用拿他当真正的小孩子看待,苏卉想了想,就把自己的猜测细细说给他听。  “你可知道你伤势如何?”  贺启楼点了点头,“太医说虽是伤了骨头却不大碍事,只要仔细将养即可。”  苏卉笑道:“的确如此,但要小心小伤养成大病……”  贺启楼不吭声了。  苏卉继续道:“说中你心事了?你生母总得给你留下几个信得过的老人吧,比如曾经的陪嫁?让她们盯住了那些入口的东西,上药的时候也多留个心眼。回头我给你个有助筋骨伤的方子,你可以找相熟的太医问过再用……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  贺启楼眼睛好似闪着星光,他笑得更比刚才真诚许多,更郑重施礼道,“多谢神仙姐姐。”  苏卉也笑了,“你家当初不过是闲散宗室,靠军功得以封王。你爹几年前带兵出征,大败而回,虽然过错不都在你爹身上,但是南安王府想再风光却也难了。你爹不会让残疾的嫡长子袭爵,当然也不乐见对亲生兄弟都下得了手的儿子。”  贺启楼静静听着,眼角上挑的凤眼眨都不眨。  在地球上看多了眼皮子割得像肚脐眼的网红,现在面对这样纯天然的单眼皮大眼睛……关键是这双眼睛还超级有神,苏卉决定再多絮叨一点:都是美目害我拖堂!  “你爹都败了,在圣上那儿面子里子都丢了,没被撸掉爵位就要烧香了,哪里还敢嚣张?”苏卉笑了笑,“说得难听点,要一直夹着尾巴过日子。又如何见得哪个不安生,非得弄出事情来,给御史现成的把柄?所以别委屈了啊。”  贺启楼明显兴奋了几分,“我爹要给我出气吗?”  “会帮你出口恶气,但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你爹不会动的。”  贺启楼沉默了片刻,终于再次开了口,“那太丢脸了……我明白。”  苏卉忍不住捏了捏贺启楼的脸蛋,“你爹差点把整个王府都赔上去,所以选谁袭爵,他会相当慎重。你跟你爹处得再好,本事不如你兄弟,肯定还是不行。对了,当时出手拉你的侍卫,你要多看顾一下,你那个继母受罚之后怕要拿这两个出气。”她意犹未尽地收回手,变戏法一样摸出一把糖果,“尝尝看,神仙姐姐的糖是不是比你吃过好吃?”  贺启楼把全部的糖都抓在了手里:岂止是好吃,这糖简直甜到了心里。  话说入梦教学,就是很实在的魂对魂式的教学。  系统说明是这么写的:学生上课时的外形和状态是他当前身体的完全映照,映照后面有个括弧,里面是健康两字。  这段话如何理解?  打个比方,就是现实里没了条腿,那么上课时这条腿依旧完好:因为都少了条腿肯定不是健康状态。  所以贺启楼上课时腿是完好的,但是换牙不影响健康状态,所以他该缺牙就缺牙……  下课后,苏卉又默默翻看了一遍以前没怎么细看的系统说明,然后再点开系统商城:找到了合适的药方。  系统一向给力,加速愈合并止痛消肿的药膏配方只卖五块!给贺启楼上一节课她就能收到五十块补课费。  苏卉果断买了下来,之后就是把药方传给贺启楼了。  可看了系统说明,她就无语了。  小灵灵尾巴尖指着一行字:商城物品传输,对~肉~体,五块起;对魂体,五十块起。  她上次给贾蓉送药,可不就是一巴掌把药拍进了人家的身体里?这次哪怕在课堂上把药方给贺启楼,也要五十块。  居然赔了五块!  “很好,”苏卉的指尖在贺启楼的名字上划了划,“作为第一个让我赔本的学生,我记住你了。好吧,霸总的台词我说起来真是没啥气势。”  小灵灵甩了甩尾巴,蹭了蹭她,“不过我觉得这个不会赔呢。”  “我也觉得。”苏卉也笑了,“他有个影后继母,我就教他做老戏骨怎么样?难得他有天赋。”  小灵灵也笑,“好呀好呀,我给您找资料!”  这边苏卉还没编写完《一个郡王戏骨的自我修养》,就又到了给元春上课的日子。  元春见苏卉到来,便道,“先生我叫了我嫂子进宫说话,果然我母亲收了我姨夫家的银子。”她叹了口气,“我嫂子说,是我哥一定要她过来传话的。”  贾珠果然拎得清啊。  苏卉笑道:“你哥也是心疼你了。”  元春摇了摇头,“我姑母一家子要进京了,我母亲颇不自在。听说……她在外面放印子钱,被苦主告到了衙门。”  这事儿这么早就揭出来了?  苏卉看着元春又笑了,“怕是你因为你,这些日子太得宠了呢。”  元春捂住脸,“先生也这样说……”看来就是这个原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就是个戏精,还是女主亲自教出来的戏精2333333第八章   说元春是因家世而封妃,谁信啊?  元春虽然出身国公府,但祖父贾代善去世多年,她不过是个五品官的嫡女——对了,这个五品还是元春封妃后才捞着的。  因此元春这个贵妃,说是因爱而封还靠谱点。  苏卉记得有些红楼解读认为元春也有因功而封的可能,并提供了些原著里没提到的证据。  不过在这个世界并没有这回事。  不仅因为系统里没提,更因为废太子被废都十年来了,元春这个年纪不太可能出面告发已经行将就木的废太子,也就是圣上的哥哥,如今的义忠王。  第一,对贾家来说再次出卖旧主毫无意义;第二,圣上不会乐见臣子对已经翻不得身的哥哥落井下石。  苏卉弄把椅子坐在元春身边,“你且听听是不是这个道理啊。听说你初封贵妃,宫里那些伺候圣上好些年的娘娘们心里只怕顿时一个‘咯噔’,来了劲敌……”  这话说得活灵活现,元春听了就“扑哧”笑出声来,“真让先生说了个准。”  “只怕这些日子圣上没少在你宫里歇着吧?”  元春脸红了,“十日里总有五天……”  苏卉也笑了,“那宫里身居高位又老资历的娘娘只怕心里要说,得出手压一压了。”  提起这个,元春也没什么脾气,“既伸了手,就莫要抱怨。再说她跟我……许是不好意思,也是避重就轻的。”  说到这里,元春心里也抱怨上了:她又不是猜不透她娘的心思。母亲必是以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等到圣上问起来,抹平了也不过她这个贵妃一两句话的事儿……  苏卉也不说话就是笑眯眯地瞧着元春。  元春脸又红了,“我也知道娘家这些年不大容易,瞧着风光内里却是有些强撑的意思了。明年我又要回去省亲,修造园子又是一大笔银子,先生你说我若是不护着点儿,也不成吧。”  苏卉点了点头:元春还是一如既往的耿直……  她想了想,也以实相告,“我又不知道你娘家怎么跟你说的。不过,太太~奶~奶们若没太好的门路,拿嫁妆银子出去放贷,总不鲜见。只不过国公府的太太与~奶~奶这么着委实掉价,但这不是罪过啊。若有御史非要参你爹一本,能说什么?治家不严吗?甭管哪位娘娘要压一压你的威风,哪位御史又肯拿这种鸡毛蒜皮向圣上告状?”  这番话简直是醍醐灌顶!  母亲和嫂子先后传话过来,她光想着这事儿难看死了……但忘了这事儿也就是丢点面子,实则不痛不痒,说不定圣上还能拿这个当笑话看呢。  元春捂了捂脸,“多谢先生教我。”她猛地回过味儿来,“什么御史?”  苏卉一听,就知道王夫人没跟元春说实话。  她每节课之前系统都会更新学生状态,大约因为她这几次课效果都不错,系统逐渐就不那么“惜字如金”了。  比如这一次,在元春的基本信息栏里,伯父贾赦,这四个字的边上就多了个小叹号,点开一瞧,闭门思过中。  一等将军贾赦闭门思过?必然是被御史参了一本啊。苏卉不用动脑子就猜着是王熙凤包揽诉讼事发了——其实现在的荣国府也就这件事值得一参。  于是苏卉对元春照实说了。  元春听了半天都没言语。良久之后,她才长叹一声,“母亲竟也不和我说。”  “因为你娘想护着你琏二嫂子。”  王熙凤挪用公中银钱出门放贷,肯定瞒不过王夫人——连赵姨娘都能知道的事情,王夫人会一无所知?  这位管家太太只不过睁一眼闭一眼罢了,谁让凤姐儿拿回来的银子总要头一个孝敬她呢?  拆散一对有情人,最终导致二人殉情,王熙凤从这件事儿上收了三千银子……就事论事,王夫人当初还真就不知道。  但现在她知道了前因后果却依然要元春出面小事化了,纯是因为在王夫人乃至于王熙凤眼里,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事儿!哪怕因此没了两条人命。  苏卉依稀记得原著里馒头庵老尼姑央求凤姐儿的时候,凤姐儿就说过一句“只是太太再不管这些事”。  这话说得好生微妙。  什么叫“再不管”?怕是以前管过,现在懒得为这些事惹上一身腥而已。  苏卉不等元春回答,又找补了一句,“怎么,你舅舅也不管吗?”  这话就一针见血了。  伯父挨参,还是因为琏二嫂子挨参,朝堂上的事儿偏要她这个身在后宫的妃子~插~手……  元春此时就一个想法:母亲糊涂!  元春此时的苦恼溢于言表,苏卉就提醒她,“遇事不决问你哥啊。再说……沾了人命,未必真会领什么罪,但也不好脱身。”  能怎么样?最后无非是赔钱丢面子,却不至于让荣府伤筋动骨。  说起来凤姐儿特像后世那些大~贪~官~的老婆,帮着收赃揽事儿最后跟丈夫一起进去的那种老婆。  可惜凤姐儿志向远大,却没有一个身处高位助她事先平生所愿的“好丈夫”。  这节课就在元春的思量中结束,苏卉回魂儿之后就告诉小灵灵,“元春我打算继续教下去。”  虽然补课费是真的少。  其实不用小灵灵直说,她也猜得着元春的课应该是收入最低的那一档了。  小灵灵摇着尾巴问:“难道你被元春迷住了吗?”  “我是觉得她挺不错的。”苏卉对小灵灵说了心里话,“我对大部分贾家人的印象都不怎么样。当初教元春的时候就想着早点完事再选个合心意的学生,所以我给了个提点,等下课按钮亮起我就走人了。”  “于是现在有了意外之喜了吗?”  “好吧,的确是教出了点感情。后一个学生是贾蓉,这才几次课?我就对贾家人印象改观了不少。”苏卉搓了搓小灵灵的爪子,“我现在觉得系统和你都是故意的。”  小灵灵眯了眯眼,“当然啦!我给你挑选的都是值得一教的呀。其实你也能给贾赦、贾政和贾珍上课呢。”  “给他们三个上课?”苏卉正色道,“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小灵灵咧了嘴,“我也这么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不过贾家年青一代几乎都在列表里,主人你才上了几次课?居然全都是好评!你早已经达标,只要积攒够课时就能晋升啦,也就是最多再上三节课就行了。”  “升级了有什么好处?”苏卉按照小灵灵的引导,翻开系统的相应条目看了起来。  最直接的好处不是补课费增加,而是可以再接手两个学生,同时能够自行决定每一节课的间隔。  正式教师每晚依旧只能教一个学生,每完成三节课,都可以自行决定是否结束课程——这两点倒是都跟以前一样。  却说苏家与林家两家人所乘坐的航船过了黄河,也就是给元春上完课的第三天,苏卉就要“夜会”贾蓉。  贾蓉一见她,就管不住嘴了,“先生,我叔爷爷因为我婶子,被御史参了!隔壁闹了好几场,我爹从隔壁劝架回来,就乐得拍了桌子。”他也笑了,“我好像明白我爹为何总想着折辱我了。”  折辱这个词用得十分精准。  苏卉相当配合地问:“嗯,怎么说?”  “他不得志,袭爵这么多年,连个正经官职也无,不睡女人,不冲我撒火,又能怎么样?瞧瞧,”贾蓉冷笑一声,“荣府出事他幸灾乐祸成什么样子。”  苏卉真想给贾蓉鼓个掌:贾珍还真就是因为怀才不遇,闲得难受从而放飞自我。  贾蓉看透他父亲,就要面对抉择:将来跟他老子一样,还是成为一个和他老子完全不一样的人。  显而易见,贾蓉选择了后者。  因为救过义庆王一命,他至少有一次机会,可以无视他老子对他的安排,走他自己想走的路。  所以苏卉就问,“怎么样,想好了没有?”  贾蓉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要去京郊大营。”  这是个好地方,因为义庆王便是京郊大营的掌印大将军。  再看着贾蓉练了会儿箭术,这一节课也结束了。  苏卉这一夜睡得很好,然而第二天她发现贾敏眼底下多了对黑眼圈——当然,这位太太也不屑用脂粉遮掩。  可见贾赦贾政的求救信贾敏收到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嘛会出门浪一浪,所以更新的时间会稍晚,不过日更是肯定的。第九章   原著里贾母当众说过她最疼女儿贾敏,这些年贾敏跟她娘汪桐语往来不断,那亲热劲儿不比苏卉与黛玉差上多少。  苏卉跟黛玉搂搂抱抱拉拉扯扯,两个妈偶尔也会“动手动脚”,比如现在。  汪桐语拉拉小手,又拍拍肩膀,问起贾敏,“怎么气成这样?”  贾敏愤恨道:“还不是我那个好嫂子又作妖!”  贾敏不仅仅在丈夫和儿女面前,在好友面前也不避讳她跟她二嫂不合这一点。  不愧是元春的亲姑姑,也是个响当当的耿直系女人。  此时苏卉、黛玉还有苏卓都眼观鼻鼻观心,实则竖着耳朵听着呢。  汪桐语暗笑一回,才又拍拍贾敏的手,“女孩儿们都听着呢。”  贾敏看了看苏卉与黛玉,“这有什么可避着她们说的?眼见着都要成大姑娘了,听听也好。”  汪桐语一听:可不是这个道理?  她命好,丈夫是独子,也没个爱生事的嫂子弟妹大小姑子来堵她的心。可她哪里保证得了宝儿能跟她一样命好?  想到这里,汪桐语便郑重道,“也是。咱们两家的姑娘太顺遂了些。”  这话真是说到贾敏心里去了。  她点了点头,“正该让她们知道些世故人心。我这个二嫂出身不坏,沉稳话少,总是未语先笑,我想着二嫂也会跟大嫂一样好相处。我说的大嫂,是我大哥的原配,不是现在的这个填房。”  依照苏卉对贾敏的了解,这位要是真心夸奖绝不会用现在这个说法。  果不其然,苏卉她们几个女孩儿就听贾敏话锋一转,“哪里想得到我竟看走了眼!”  家世不凡,博学多才,与丈夫情投意合,又亲自生育了儿女,看这四样,就知道贾敏为何能与汪桐语结下深厚的友谊,更别忘了二人的丈夫更是同乡,同为一甲进士,品级也差不多……  正是因为同样的道理,贾敏跟王夫人死活都合不来。  说起来王家教育女孩儿跟贾史薛三家全然不同:王家按说不至于请不起先生教导女孩儿读书,可从王夫人姐妹再到王熙凤,不要说学问,她们压根都认不得多少字。  可想而知,王夫人刚刚嫁进荣国府的时候,只怕连贾母与贾敏母女闲谈时的笑话都听不懂。  当时,王夫人是高嫁,本就有些自卑……人一自卑就容易敏感,净想些有的没的。  贾敏与王夫人肯定会在些鸡毛蒜皮上闹得不甚愉快。  苏卉想到这里,就听贾敏继续道,“有一日我从北静王府回来,我二嫂正跟我娘说,她也是见着大姑娘的气度了,一眼瞧过去全都是丫头婆子。后来我才琢磨过来,她许是怨我去北静王府没叫上她?”  汪桐语眨了眨眼,她其实挺难以置信的:王府没下帖子谁敢去做不速之客?别说王夫人这个国公府二房太太,就是她婆婆正经的国公夫人都不能想登门就登门啊。  又无礼又没见识……汪桐语也不好多说什么,“你二嫂就是想跟你出去逛逛?”  贾敏再次点了点头,“我想也是。”  她是正经的国公嫡女,未出嫁时很是结识了些好姐妹。到了现在,这些姐妹们也大多都在走动或是书信往来。  苏卉小姐妹三个则面面相觑。  二十多年前,王夫人刚嫁入荣国府的时候,王子腾应该还没发迹。王夫人应该是……很想早早踏入一流人家的交际圈吧?  按照原著的说法,这个目标似乎到荣国府败落的时候都没有实现。  《红楼梦》里女孩子们基本没有跟长辈出门交际过,再看看与荣国府走动的亲戚又是些什么人……这些都跟荣国府在京城勋贵之中的边缘地位挺相符的。  贾敏继续道:“后来我娘也带她出门四处走动了几回,我这二嫂子在外面话就更少了。过了些日子,就有人说我排场大,当时我已经订了亲也就没理会这个。”  苏卉观察了贾敏好一会儿,她觉着贾敏就是这么想:看我不顺眼,你就大大方方跟我说,咱们痛痛快快怼一场啊!结果在背后玩什么手段,折腾半天还不痛不痒。  所以贾敏就更看不上王夫人了,连带着也看不上王夫人所出的宝玉。  汪桐语也劝,“过去的事儿你再计较颜面也不好看。”  贾敏道:“我也就跟你提一提,让姑娘们也长长见识。这回我这二嫂的内侄女,也是我大哥的儿媳妇,因为包揽诉讼让御史拿了把柄。我这个侄媳妇也是好的,着人送信用的是我侄儿的帖子,这时她倒是记着不用她们王家的名号了。”  王子腾发迹后,王夫人肯定没少挺直腰身说闲话,所以贾敏才这样语气含怨。  苏卉直觉贾敏还会再抱点料儿。  贾敏又道:“原先王家便是借了我娘家的力才有今天的风光,我大哥身上只有个爵位,我二哥又在工部,我爹的袍泽后来给我大哥写信,我们兄妹几个才知道王大人弄了不少自己人在身边,倒是我家的老人被顶下去好几个。”  贾史王薛,这四家人的名头汪桐语自是如雷贯耳,但这四家的风光……也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  如今这四家里最顶尖儿的也不再是贾府而是王家,也就不怪敏敏怨气这么大:王家说不上恩将仇报,行事上却也落了下乘。  这次敏敏大哥挨参,敏敏也是出手不甘心,不出手不忍心呢。  贾敏知道好姐妹懂她,“横竖我大哥也不会怎么样。我只是怕帮了大哥,我这心宽胆大的侄儿媳妇会变本加厉。”  她太知道娘家怎么回事儿了:大哥二哥这辈子仕途也就这样了,大侄子贾珠刚中了举人,二侄子贾琏连个正经官职还没捞着,这个时候娘家绝不会得罪王子腾。  母亲纵然生气,也不能如何:因此琏哥儿媳妇这次最多吃几句挂落而已,会不会让她把那些银子退出来都还两说。  想想她二嫂一脸慈悲,实则把“你能奈我何”写在脸上的样子……贾敏就气得胸闷。  贾敏把娘家人的反应猜得极准,但她偏偏漏算了两个人:贾珠贾元春兄妹两个。  凤姐儿自作主张,顶着贾琏的名头为她自己谋利,贾琏自是真心愤怒,但他……显然不能怎么样。  但是贾珠不然。  贾珠可是王子腾的亲外甥,同时他最是清楚自己的路:科举做官,那么他就得尽量跟自己的勋贵出身划个界线。  他在南下乡试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想要仕途上走得远些,还得离舅舅远一点。  同样看出家人心思的贾珠果断找人把消息递到了妹妹元春眼前。  结果大半夜的,苏卉就因为接了“临时任务”而一举传到了元春身边。  元春想了大半夜都没睡着,这点心思不知跟谁说更合适,她……只好“烦劳”她先生了。  出现在元春对面的苏卉没睡醒,猛地就听元春问她,“先生,我想申饬我二嫂。”  啊?你别冲动姑娘。  苏卉赶忙道:“倒不是看在你舅舅的面子上,你申饬了你二嫂子,娘娘们必定又有动作。”  “姑父姑母和哥哥都不高兴。”元春端着下巴,“我气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进家门都十一点了,这是睡过一觉后起来写的。  这章少了点,下次补上吧。我先去睡个回笼觉啦。第十章   元春把“姑父姑妈”排在最前面……这就有点意思了。  苏卉就问:“哦?这从何说起?”  先生现在露出了整张脸,神情一览无余。这一脸调侃……可真是……  她们一见面就莫名亲近,元春素来都信自己的直觉。她轻哼一声,小嘴一撇,“先生逗我说话吗?”  美人撒娇别有意趣……苏卉笑道:“我就喜欢听你说话。”  元春小脸一红。  得空撩一撩美人学生,果然心情愉快。苏卉随口就忽悠道:“跟着圣上最涨学问是吧?”  这话忒直白,但理真是这个理……  元春老实道:“圣上常到我那儿坐一坐,免不了跟我说些闲话。”  苏卉就笑,顺势拉住美人的双手,“为什么好多勋贵人家都想把自家姑娘往宫里送,不就是图这个?后~宫~虽不好~干~政,但伴君总逃不开一个消息灵通。”  元春感慨万千,“谁说不是?”她望着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圣上问起我娘家,一问一答地自然越说越有兴致,”她斟酌了一下措辞,才又道,“圣上很是欣赏我姑父,但提到我舅舅……”  这欲言又止的模样,苏卉只能赶紧引导了,“我瞧着你说起你舅舅都一言难尽,更别说圣上了。”  身在~后~宫,总比元春未出嫁时待在自家后宅时知道得多……得多。  守着挺愿意跟她说说话的圣上,单论见识比她亲哥都不次,“这说来话长,早年……早在圣上登基之前,我娘家、舅舅家都属意太子,后来太子因为行事狂悖被废,幸好当时我祖父还在世,娘家总归没有伤筋动骨。舅舅那边却没有我祖父这样能镇得住的老人家,许是无奈吧,他也只能另投明主。”  王子腾在太子被废之后,另投的“明主”肯定不是圣上,否则元春不会说是“无奈”,而会说“因祸得福”之类的。  而且王子腾现在绝对谈不上“简在帝心”。这位王大人的才干毫无疑问,但在十年多的时间里起码三易其主,难免给人留下见风使舵的印象。  苏卉便道:“圣上夸谁,你就跟谁走得近些,担保不吃亏。”再说她来都来了,不多说些话是不是有点亏啊,“你姑父和你舅舅,甚至于你伯父你父亲,都是朝中官员,圣上若是心里没你,如何就肯跟你分说一二?隐晦地分说也是分说啊。”  元春发愁的就是这个!  她也觉得圣上那不是暗示,而是明示,只可惜这些话她纵然传回家里去,娘家人……哪个肯听?哪个认头?  旁人不说,就说她的伯父和父亲,都是心比天高的人物……他们两个现在瞧着舅舅,许是心里还有些不忿呢:靠着不停换主子换来的风光,算什么本事?!  这话并非元春胡乱猜测,她想了想又对苏卉道,“我嫂子不是进宫来了吗?不仅能替我哥哥带几句话,更能顺便带几句我父亲的嘱咐来。原先只有我母亲能入宫,这些话自是传不进来的。”  苏卉心说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能不继续问呢?  “都说了什么?”想了想,苏卉又启发道,“你伯父和你父亲仕途上不甚得意,但未必没在这条路上悟出什么要紧的道理啊。”  “说得是啊。”元春越说越胸闷,“就是说得有道理啊。我父亲托我嫂子来告诉我,我舅舅这般行事,不留余地,恐不能长久……”  王子腾在红楼原著里必定不会是什么好结局,他要是始终身居高位,凤姐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恐怕都不会被休。  苏卉特地翻了下元春的资料,在舅舅那一栏里,王子腾后面表示官职的括号里已经是九省统制了。  这个活儿很不好干。钦差下基层最后工作不得展开,灰溜溜地回京,这种事又不新鲜。  遥想她穿越之前的那个时代,纪~检~委~都是怎么开展工作的?那是到了地方你想搞谁就搞谁?  再结合一下圣上如今微妙的态度,甚至连贾政都要特地提醒身为贵妃的女儿:你舅舅这样行事我看不能成……  往靠谱点的地方猜……苏卉就问,“排除异己得过头了吧?”  元春点了头,“到了圣上都得当笑话跟我说的地步了!”  圣上的意思还是挺明白的。在闲暇时跟元春提一提,本就存了让元春传消息回去提醒一下的意思。  这法子算是很温柔很留面子了。  不过手段太温柔,对于正志得意满,颇有些暴发户心态的王子腾夫妇而言只怕还回不过味儿来,元春这些话纵然传回去,别说王子腾夫妇了,恐怕连王夫人都不觉得这算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儿。  意识到自己说话恐怕不管用,元春自是要气上一回,除此以外还有让她大为光火,乃至于非要正式处罚了凤姐儿的一件事儿……  元春继续道:“我舅母只消一句娘娘慎言,后宫不该过问朝中事,就足够把我顶回来了。所以这阵子我压根就懒得见她!”她反手握住苏卉的手,“先生不知道,我那琏二嫂子居然说我封妃全靠我舅舅!”  这话就太扯了……霍光那种独揽大权的真权臣,女儿想当皇后一开始不也没成?  你王子腾何德何能,仅仅依仗官居一品手握实权,说外甥女封妃,圣上还就看你的面子封妃了?  好吧,退一步说,王子腾真想向霍光看齐,你好歹也看看霍家的结局啊——几乎被族灭了好吗?  说真的,看看王夫人与王熙凤言行,就知道整个王家都正浮躁着呢。因为包揽诉讼而被罚,凤姐儿只怕不能服气,恼羞成怒之下口不择言也不稀罕。  苏卉听了这么多,反倒挺赞成元春出手了:只是第一次……总得向圣上看齐,温柔一点。  要么把王熙凤召进宫里亲自教导一番,要么就让抱琴出宫传她的口信儿——这是苏卉的建议。  元春选了后者。  开解过元春,紧急任务完成,苏卉回去先睡了一觉。  再醒来,尤其吃饱喝足血糖上来,她就有心再细想想了:她可还记得圣上便是当初唯一一位亲自上过战场且称得上知兵事的皇子。  这样的人不可能怕杀人。苏卉怎么看王家人行事的作风,都不像是能善终的做派。  按照原著的时间算一算,黛玉大约是十五六岁过世的,随后宝玉与宝钗成婚,那时贾府要么已然败落要么正在败落,不管贾府是否败落,王家都是倒在贾家之前的。  而现在黛玉十岁多,虚岁十一……按自己这个算法,王子腾撑死也就七八年寿数了,别忘了官员的一任任期又是多久——当然这个仅供参考,不能完全当真。  苏卉这么一琢磨,难免出神,黛玉盯着她好半天,都没见她吭声,便忍不住戳了她一下,“想什么呢?”  还不是好奇你外祖家的破事儿?  苏卉便问:“姨母好些没?”  黛玉毫不掩饰,冷哼了一声,“还能如何?不管不成,管了又得生闷气。父亲上折子求情,之后就没放在心上了。横竖大舅舅也不会为了这点事儿丢了爵位,我那位表嫂仗着谁行事……”她笑眯眯地指了指眼睛,“哪个不清楚呢。”  就这语气,苏卉就能断定林家跟王家不是一路人。因为贾敏活着,许是因为耳濡目染,黛玉对朝中事也挺通透,对王家似乎……自带负好感。  这样的黛玉到了荣国府还能不能跟宝玉看对眼?  苏卉感觉宝玉前途多舛,不过……跟黛玉相处这么久,她感觉黛玉跟现代校园里的女孩子审美品味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嗯,就是看脸看才华……  实际上,可不又让苏卉猜了个正着。  林苏两家抵达京城,因为林海与苏泰和都是任满回京,都得等等圣上的旨意,于是两家人全都先在驿站落脚。  贾珠和贾琏一起来迎接姑父姑妈一家,帮着把箱笼等重物件先运回了林家在京城的宅子。  因为抵达京城的时候尚早,所以林海与苏泰和全都“排上了号”,面君后便能和家人一起回府歇着去了。  苏府与林府离得挺近,当然林家离荣国府更近。  到家的第二天,东西还都没解包,苏卉就收到黛玉的信,说是这一日她要跟着父母见外祖母去了,并兴冲冲地表示回头就给她讲那个衔玉而生的表哥是怎么回事……  确实,宝玉衔玉而生,这事儿苏卉在江南尚且听说过,须知苏家可跟宁荣国府八竿子都打不着!  这副标准看热闹的心态……总觉得黛玉越来越像她娘,率真又耿直。  转天,从荣国府回来的黛玉就跑来找她说话了。  黛玉道:“姐妹们都很好。我那个表哥那玉……我是没瞧出哪里不寻常。”  这话里话外听不出半点厌恶,苏卉就问,“怎么说?”  “和气有礼,”黛玉轻声道,“瞧着挺好的。”  也就是一起长大的手帕交,不然黛玉不会跟她分享对某个男子的看法。然而她对宝黛初见就是很好奇啊,苏卉继续问,“然后呢?”  黛玉仔细想了想,答道,“他说我面熟,许是哪里见过。”说着她也笑了,“我瞧着他也面熟。回来跟我娘一提,我娘就说你这个表哥长得最像你外祖父,你娘我也长得像你外祖父……我这个表哥和我娘长得还真是有六七分相似呢。”她又指指自己的脸,“我算是一半像我爹,一半像我娘吧。”顿了顿她又道,“我那些姐妹们说好了要常见面说话,回头她们到我家去,我也叫上你们姐妹两个,人多才热闹。”  苏卉听了这番话只觉得黛玉多少还是对宝玉有些好感。因为黛玉对她看不上的人,就是干脆地不屑一顾,提都不提。  到了晚上,苏卉正准备去给贺启楼上课,小灵灵忽然提醒她,“你要是好奇可以再接个学生,这个学生就不错。”  苏卉一瞧,又乐了:贾琏,这个学生倒是真心教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整整躺了三天,主要是一直在吐,吃不下东西,于是整个人头昏眼花出虚汗,本来以为躺两天能好,结果第三天似乎比前两天还重……因为一连饿了三天,整个人更软了……  不过第四天也就是今天,能喝粥了,反正不晕就能码字啦。  -----------  现在不熬夜了,所以今天略短,这两天我调整一下争取把欠账还一还。第十一章   再给贾琏排课之前,她要先把贺启楼的课上完。  只消一眼,就知道半大不大的美貌少年他心情极佳。  打过招呼后,贺启楼便兴冲冲道,“全都让仙子姐姐猜着了。我救回了两个侍卫,幸好去得及时,他们只是皮肉伤,如今已经养好了。”  “虽然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尤其在你周遭,恩将仇报都不鲜见。”苏卉还是要提醒这位王府继承人不要太天真,“但对你的属下们好一些,会有回报的,尽管免不了有人背主。”  傻白甜郡王嫡长子,必然害人害己。  贺启楼就问:“那如何分辨?”  这就说来话长,而且也……超纲了。  苏卉直接摇了头,“要说太多话,我累。”  贺启楼一听就呆滞了一下,脱口而出,“什么?”嫌累?我没听没错?这个仙子姐姐一下子就落入凡尘了,只是……他就够得着了。  贺启楼顿时喜忧参半起来。  苏卉哪里管得了美少年此时的心情,她撑着下巴道,“换个问题。”  贺启楼想了半天才问,“我继母……缘何害我?我还小,前程未定,何必如此……”迫不及待。  苏卉这次可是听到了贺启楼的潜台词,“确实该有个缘由。这……怕是要问问你父王了。”她尽可能掰开揉碎地解说,“必定你父王当着你继母的面儿夸过你,或者说过他器重你,才逼得你继母忽然铤而走险。”  我那会儿也没什么出挑的地方……学问武艺师傅都没夸啊。  贺启楼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十来岁的小少年,完全没有因为苏卉这么一引导,就信口开河,自吹自擂。  这点苏卉相当欣赏。  都决心认真教课了,苏卉当然不能跟以前一样,敷衍一下就点击下课按钮。  既然贺启楼问起了他继母的心态,苏卉缓缓道,“你都十一了吧?还能在后宅住几年,只怕两三年后她就鞭长莫及,可不就要先下手为强?”  说到这里,苏卉忽然想起来……原本,别是这位南安郡王嫡长子挂了吧?!所以原著里那位南安太妃才会为她的儿子女儿出面收养探春?  真是越想越合理……苏卉看了贺启楼好半天,直到看到人家下意识地抹了抹脸,“你继母不安好心,但你完全能不变应万变。”  课程主题是“宅斗”,苏卉点开系统查了查辅助资料,配套选修课程里面居然有个武功小项……  好吧,宅斗,谁都没说过兴文斗不兴~武~斗啊。要是能把所有对手敌人一拳撂倒,必然就是宅斗胜利者。  其实配套课程里还有八股速成,厚黑学等等小项,考虑到不要荼毒美少年花骨朵,苏卉就……有机会说说给这个学生讲讲这两门的概论吧。  贺启楼有心计不假,但他却没太多坏心眼儿。  作为顶尖勋贵,郡王府的继承人,靠科举出头纯是做梦,唯有从军才是贺启楼的真正出路。  而且他显然时运不错。  圣上经过十来年的励精图治,现在大周总体称得上太平,但在大周之外,草原上的北狄、大金,南边的南越全都不安生起来,大周边境渐有战乱将起之势。  话说圣上这些年一直采取怀柔~政~策,乃是因为昔日太子被废太上皇一怒之下虽然称不上牵连多广,但实在是出手极重,不少人家因此元气大伤,勋贵人家更是“重灾区”。  太上皇当年出手重到满朝文武都对太上皇的做法颇有微词……好吧,颇有微词实在是太客气了,实则就是心怀不满。  对此太上皇与圣上皆是心知肚明。太上皇如今都心生悔意,圣上更是干脆地为老爹擦~屁~股,还一擦就是十年。  当初被牵连的人家要么老实认罪,要么另投明主,要么立时反抗,要么逃出京城,找了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自立门户……十年过来,后者多少也生出了气候,因此不止大周之外,之内亦有用兵之地。  苏卉好歹也在老爸的书房里看了十年的邸报,再参考系统给出的一二信息,便能得出这些结论。  她细细给贺启楼分说了一回:权贵高门人家的孩子成熟得早,也不用担心贺启楼听不懂。  说完她贴心地给了贺启楼点时间,才又引导他道,“你将来总要带兵上战场,这么耿直憨实可不好啊……你要蔫坏才吃得开。”  贺启楼明显卡了下壳,“我还以为你会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苏卉仿佛把“这种废话我会专门说”一行字写在脸上,“为了让你能有四处去蔫坏的本钱,我先教你点防身的本事吧。”  这……总觉得哪里不对!  贺启楼终于还是懵逼了,“教我武功?”  教武功对苏卉而言是现学现卖,还能教学相长……总而言之在梦里能运动运动,何乐不为呢。在梦里勤奋锻炼,可对意志和反应速度都有相当程度的提升。不然贾蓉为何在梦中课堂练箭“上瘾”,因为只要一次他就尝到了大甜头。  于是苏卉带着贺启楼……依照系统的提供的图片,仔细认真地做起健身操——虽然练起来真的跟中小学保健操谜之相似,但是效果完全无法相比。  不知道贺启楼那边感受如何,反正苏卉想小灵灵反馈:练完又累又爽。  这一夜苏卉睡得比以往都沉,睡得神清气爽早晨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  贺启楼那边却远没有苏卉这边“平和”,他在半夜就开始守着马桶煎熬:拉肚子这种事完全不讲道理,也不以他的意愿为准。  俗话说得好,好汉经不住三泡……你懂。连着拉了小半夜,贺启楼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已然有气无力。  因为惊马坠马一事,南安郡王这阵子很是留意自己的嫡长子:大少爷拉肚子完全止不住这种事儿自是在一早就有管事报到了王爷这里。  由不得这位王爷不多想,他连忙赶到长子的院子,亲来看看长子。  南安郡王也是在王府长大的,他老子当年也颇有几个手段厉害的侧室,听完长子贴身伺候的那些人的回报,他果断让管家拿了他的帖子去请太医。  太医仔细看过贺启楼,就去了王爷的书房。  王爷送走太医,怒火就蹭蹭往上冒:忍了你一次,那是为了王府的面子,这回要是再不压一压,她就要骑在自己脑袋上了!  话说,南安王妃在后宅说了算没错,但一手遮天……把王爷又往哪里摆?  所以下毒什么的,还真没有,没事儿咒咒贺启楼倒是真的;但她又没请哪位高人来正经作法,仅限于口头上咒咒图个痛快罢了。  贺启楼这些年吃了许多冲克之物,确是王妃的杰作:比如这些日子贺启楼的餐食里多少~壮~阳~之物。这些东西若是常年吃下去,难免给外人留下个大少爷沉迷~女~色的印象,而且必会损伤根本,有碍子嗣。  只是这次真不是王妃所为!  南安王妃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不至于蠢到连续两次向南安郡王挑衅。以前往贺启楼饭食里加料……那是以前。  所以南安王妃这次被夺了管家之权也说不上太冤枉。  借此事上位的则是王府一位老资历的侧妃,资历老到在原配进门之前就伺候南安郡王,而给贺启楼下料的真正幕后黑手,南安王近日最爱的侧室几乎咬碎了一嘴银牙……  苏卉看着贾蓉练了一课时箭术,她顺顺当当地升级了。  顺便一提,现在贾蓉已经是个正经的大内侍卫,不仅能在圣上眼前晃一晃,偶尔还能远远地瞧见一回自家姑姑贵妃元春……整日里都忙正事的贾蓉无暇理会自家后宅里的那点子破事。  所以宝黛相见,黛玉在荣府有何“待遇”,问贾蓉他肯定一问三不知。  但是苏卉学生满意度极高,她升级后,系统提供的学生介绍更是充满了良心细节。比如贺启楼的家庭这里,就贴心地提示他家后宅现在的真正“掌门人”,在健康一栏里也写着排毒中,并在括号里表明导致贺启楼不得不排毒的罪魁祸首……  嗯……感觉自己可以做名侦探了。这是苏卉当时的第一想法。  至于剩下的那些细枝末节,都是苏卉跟着亲妈四处走动时当八卦收集来的:南安王妃被夺了管家权,这事在宗室女眷这边的确都当个笑话来说。  原本林海和苏泰和都觉得面君后,能有些日子轻松一下,四处探亲访友之类的,结果两个人在家就待了五天,吏部就来了文书:林海升任左都副御史,苏泰和做了工部右侍郎……  没错,苏泰和做了贾政的上司。  而林海到了都察院,可把荣府上下高兴坏了。  黛玉从荣府回来就跟苏卉念叨,“我舅舅们都有点酸呢……打量我娘瞧不出?前几日回去,我大舅二舅还问我爹娘怎么个打算。”  这话说得够直白了。  林海刚回京的时候,贾赦和贾政兄弟话里话外没准儿还有想帮衬林海寻个缺的意思,毕竟林海帮了贾赦——贾赦上过自辩的折子,罚了俸禄,治家不严这件事儿也就过去了。  苏卉就笑道:“他们许是想亲近亲近。只是高高在上惯了,让他们放下架子只怕不自在。”  黛玉想了想,才道,“也是在理。”  送走黛玉的当晚,苏卉要给贾琏上课。初见贾琏,苏卉多少有点惊讶:翩翩佳公子啊。  原著里说他见了美色就有想法,香的臭的都要往屋里拉……这个完全看不出来,苏卉光能看出他心情不怎么样就是。  学生档案的状态里写得明白:他刚跟凤姐儿掐了一架,目前夫妻分居中……  作者有话要说:  状态还行,明天开始补欠账……第十二章   贾琏发现自己身处何方,尤其是周遭环境后,顿感无力。  瞧瞧吧,书案,书案上的文房四宝,圈椅,以及书案之前凭空挂着的黑色板子——一望便知,这板子上面可以写写画画或者贴些什么……  这越看越像学堂,亦或是考场的布置,贾琏实在无话可说:他并不太懂梦里的自己。  明明他最怵头学堂和考场!  若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周遭的模样正应对着他这颗急切地想要出人头地的心。  如果他已然出人头地,他媳妇断然不会那样说他,但……也该是梦到校场才更为合适吧。  然而正是这套书案圈椅加黑板的布置,奇迹般地让贾琏那股子怒火散去大半。须知在被传送到课堂之前,他正气得辗转反侧呢。  不然一个正处于狂怒状态的纨绔公子见到个白衣美人,天知道他脑袋一热会说出些什么来。  当苏卉出现的时候,贾琏已经比较平和,所以她对贾琏的第一印象还挺不错。  话说苏卉升级后,闲着没事还仔细观察过她一直使用的“模板”:学生眼里的她,属于美得没有侵略性,十分可亲,比较容易搏得信任的长相,除了美得不高冷这一点之外,居然还自带些许仙气。  就在那个时候,苏卉才从小灵灵口中得知,每一个人物形象都有魅力满点的隐藏属性。  这个魅力满点可不是说谁见到她,都会爱上她,而是让对方更倾向于说出心里话的那种魅力。  所以苏卉站到贾琏的对面,贾琏端详了苏卉片刻,内心怎么想另说,但他的确是毫无银邪之意。  苏卉笑了笑,弄了把椅子坐在贾琏对面,“夫妻不和?”  贾琏眉毛一挑,来了兴致,“你会看相不成?”  甭管男女,心平气和的时候,面对美人总会比较有耐心。  “不会。”苏卉摇了摇头,“你是荣国府长房嫡子,你同母兄早已夭折,若无意外,你要袭爵。不过你家的爵位……甚至你家隔壁宁府的爵位,现在只剩了个空架子,只有个还算好听的品级罢了。”  苏卉说到这里,贾琏面色依旧:他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太好,但就此翻脸还真不至于。  这一点苏卉挺欣赏:气量暂且不提,她在课堂上接触过的贾家人,从元春、贾蓉再到贾琏,都有个共同的优点,不太玻璃心。  贾琏心情有点微妙:甭管这女人从哪儿来的,她说的都是实情。自打祖父去世,家里……越发爱自欺欺人,但这又如何,他总归是没什么办法的。  他在迎娶凤姐儿之前,家里前前后后给他花了小一万的银子,给他捐了个五品同知,如今他依旧是同知,这个缺说什么都补不上,哪怕他娶了一品大员的侄女。  然而他最为恼恨的地方就是如此。  他媳妇平日里常以娘家为荣——这本没什么,但是包揽诉讼时她用荣府的名头,好处她自己收着。  当祖母命她闭门自省的时候,她固然老实遵从,偏偏恰逢王子腾王大人正好升任九省巡检,许是有了底气,回房后凤姐儿便因为恼火而出言不逊,竟说娘娘封妃也有她伯父的功劳。  这话彻底惹恼了他。  想起前几天王家来了女眷探望过二婶与他媳妇,贾琏自觉该谨慎些,便把凤姐儿这话告诉了堂兄贾珠。  后来再听嫂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娘娘也知道了。  若是一味忍气吞声那也不是娘娘了,如今已成女官的抱琴奉贵妃旨意回了荣国府,好生跟他媳妇说道了一回。  他媳妇自然不会对抱琴如何,甚至只能听着而一句话都不敢回,但抱琴回宫,他媳妇翻脸就跟他吵了起来。  他媳妇纯粹是恼羞成怒,但说的那些话实在很扎他的心。  贾琏从面无表情到神情略显落寞……苏卉不想知道这位公子哥经历了怎么一番心里斗争,她就想试探一下贾琏是不是也受他老子和他叔叔影响,只贪图享乐,现在已然破罐破摔。  因为贾琏的课程主题可是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光宗耀祖。  苏卉笑了笑,“你家因军功封公,你想出头必是要走你曾祖和你祖父的路。”  这话贾琏认同得很,他苦笑一声,“我哪是做学问走科举之路的料儿?家里还有个堂兄在呢。”  苏卉就问:“你可甘心?愿意一直做你家的大管家?”  愿意才有鬼啊!  贾琏才二十出头,正是满腔雄心壮志的时候。  小时候他爷爷还在,那时也是他家最为显赫的时候,很是体会过最最顶尖的衙内滋味。  苏卉又道:“你为个空头爵位甘心为家族跑腿儿?坐视堂兄功成名就?你老子是一品将军,你珍大哥哥是三品将军,你二叔虽是工部官员,可如今哪位能~日~日~上朝?”今上勤于政事,每日一朝。  贾琏闻言神色微变。  苏卉在贾琏眼前的桌面上轻轻拍了拍,“跟我学武功吧?从军是你最好选也最容易成事的路了。你侄儿蓉哥儿遇了大机缘,未必你就不成。”  珠大哥和蓉哥儿……  贾琏心中羡慕,却不得明说。也正是这两位渐有朝阳之相,把他比得……不成样子,他才会被他媳妇追着骂:骂他没本事没志气。  只是蓉哥儿的那场机缘,其实自家人都知之不详!  贾琏猛地盯住苏卉。  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无法把这份“梦中经历”告诉他人,不过这种程度的“明示”,显然并不犯规。  苏卉“嘘”了一声,“只要你不怕吃苦。”  经过简单的测试,苏卉得以确认:贾蓉在箭术上颇有天分,而贾琏则比较擅长用刀。  教室秒变校场,欣赏过贾琏一脸懵逼的表情包后,苏卉就被这位红楼里著名的公子哥儿手持长刀,大开大合的身姿帅了一脸。  她教过的贾蓉和贺启楼年纪算起来一个大约刚刚高中毕业,一个还没上初中,哪怕容色再好,也敌不过贾琏这个真正~成~年帅哥的魅力。  更别忘了还有这么句话,认真的男人最美丽。总之就是苏卉对贾琏的好感蹭蹭蹭地往上涨。  依样画葫芦,贾琏先跟着苏卉练了一套保健操,随后就是跟着苏卉练刀。  即使是在梦里,彻底活动了一回,贾琏还是神清气爽。人心情一好,就愿意多说几句。  贾琏扶着墙边喘息,“我要是厚着脸皮去求蓉哥儿,让他帮我在军中寻个缺……可还妥当?”  苏卉道:“比你央求你媳妇她伯父妥当。”既然贾琏问到了她,她也就顺嘴提醒一句,“你媳妇她伯父那官职,威风有实权有,得罪人也海了去了。你老子和你叔叔兄弟两个看似清高,实则跟王子腾几次示好,甚至渐生投靠之心,只是因为国公府门第,再加上宫里的贵妃让他们不好太轻易低头‘就范’罢了。不过他们的心即便都偏过去了,依旧觉着王子腾这些日子行事很不妥当。”  说着苏卉把她手里的长刀入鞘,比了一根手指出来,“你放心,为了服众做表率,王子腾的‘第一刀’必要对着曾经的自己人。我猜过些日子,你祖父的旧部你家的老交情会写信来跟你老子和叔叔抱怨。”  贾琏累到不行,此时干脆半边身子贴在墙上,结果……越听心越累。  昔日宁荣两位国公连带着史王薛三家,其实都以北静王府为主。  现在北静王府行事越发低调,王子腾不仅想取代宁荣两府,更有胜过北静王府的野心。  苏卉觉得……王子腾的目标没准儿就是北静王府:北静王能混个异姓王,他王子腾为什么都不行?  此时贾琏跟苏卉竟然完全想到一起去了,然后他就惊了:什么时候才会封异姓王?一般的从龙之功都捞不到个异姓王!  于是这一课上的……让贾琏喜忧参半。  感觉时间差不多,苏卉打算走人,他连忙问,“还能再见?”  苏卉应道:“能啊。”心说别忘给好评你就能再次见到我,她挥了挥手,“五天后见。”  梦里活动了个爽,苏卉必能睡个好觉。  第二天起床,吃饱喝足坐进老爸的书房,苏卉可以“堂而皇之”地放空自己的时候,她才从系统里看到贾琏的补课费,五十块。  这就有点厉害了。教贾蓉和贾琏似乎系统都有补贴,这很难不让苏卉多想。  “这补贴从哪儿来的?”  小灵灵扑到苏卉怀里,一本正经道,“这个世界不怎么唯物哟。”  有个为人师表系统上身,你跟我谈唯物……苏卉搓着小灵灵的毛爪子,“你不就是想说这个世界出现神神鬼鬼我也不要太惊讶吗?”  红楼原著也不太唯物,抛开宝黛“犀利”的前世不提,那一僧一道,甚至那位马道婆可都是有些真本事的。  “不是呀。”小灵灵甩了甩尾巴,“我想说人家祖宗有灵啊,补贴大半都是从这里来,你教好他们的子孙,他们必有回报。教化可是有功德的,不管是何方神圣,但凡有些真本事,都不会对功德之人出手呀。”  “不就是护身符吗?”苏卉笑了,“系统挺贴心的,我知道。”她想了想,又道,“不用多说,我也能猜到这辈子的爹妈虽然逃脱了那一场的意外,但他们两个也都不是什么长寿之人。现在我爸年纪轻轻就点了工部侍郎,”对比一下五十多岁的贾政,苏泰和那是货真价实的青年才俊,“按照正常流程,工部侍郎任满又要外任,想要更进一步,就不能贪图安逸。为了前程总要拼一拼的,这一拼就免不了伤身……我能想得到,教课赚来的点数大半都要花在爹妈身上。”  “你的预感很对。”小灵灵蹭了蹭苏卉,“你爸和林黛玉他爸都想入阁呢。”  显而易见,小灵灵比我想象得知道的还多。于是苏卉又问:“对了,朝堂上的事儿我能查询吗?”  小灵灵应道:“氪金可查。”  “好吧,听着就童叟无欺。”苏卉看了眼余额,立即信心满满,“还有推荐的学生吗?”  “稍等。我查查。”小灵灵爪子一挥,“李纨你愿意教吗?她的课时费也就二十块上下。现在丈夫病倒了,她正守着丈夫哭,心灵脆弱期间比较容易忽悠。而且教她比较速成,适合你赶紧捞一笔。”  贺启楼、贾琏和贾蓉……这三个一看就是长期事业。苏卉应道:“晚上就教她吧,争取三课时圆满收工。”  “她的任务也蛮简单,教她点药理和药膳就行。”  苏卉一听就能猜个七八分,“那授课目标就是不当寡妇之类的了?”  小灵灵眯了眼睛,“你最棒了!”  话说苏泰和就任工部侍郎,自然要跟上司同僚们……吃上几顿,也免不了邀请他们到家里来做客。  因为圣旨来得太快,苏泰和也没做太多准备,导致师爷数目都不够……不得不请孩子们的老师翁先生临时搭把手。  所以这几天苏卉她们都在自习当中,好在无官一身轻带着老妻出门云游的祖父听说儿子忙得不可开交,让长随带信儿说他们不日即归,这才让苏泰和与汪桐语夫妇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苏卉的祖父祖母还没回京,她的舅舅汪槿和一家子先回来了——这位也是任满回京。  话说苏卉已故的外祖父外祖母也只有一子一女:汪槿和与汪桐语兄妹两个年纪差了八岁,始终感情深厚。  苏卉从没见过舅舅,但是信写得不少,每逢年节她更会收到舅舅专门送给她的礼物——明显比其余兄弟姐妹都贵重的礼物。  知道哥哥回京汪桐语开心坏了,听说哥哥已然面君回了家,她都不愿意等,立时要拉着儿女到哥哥家里瞧瞧去。  亲妈有令,自是不得不从。  苏卉正让丫头们梳着头,小灵灵忽然出声提醒她,“有惊喜哟。”  到了舅舅家,一见着舅舅,苏卉立时明白了这是何等的“惊喜”:她舅舅是个美髯大叔,眼睛超美,然而……此时瘦得都嘬了腮。  苏卉她舅汪槿和这些年一直在西南打转,吃了不少苦,功绩固然不小——这次保准要升二品,但说真的他这副样子,只怕圣上看了都有些心惊。  苏卉此时问向小灵灵,“不知道我是不是自恋,如果没有我,我舅舅是不是活不到今天?”  小灵灵的答案永远简单直接,“对极了。他一直都在坚持用你兑换出来的那个药方。”  正好,汪槿和此时冲着苏卉招手,“宝儿过来。”  苏卉凑上前去,先攥了下她舅舅的手腕,“舅舅!你的手腕我都抓得住。”  汪桐语此时眼眶里的眼泪欲掉不掉,“瞧瞧,宝儿都心疼你了。”  汪槿和之妻,苏卉的舅妈许夫人直接抹了泪,“要不是宝儿寻到了那个神方,老爷……”说到这里她也哽咽上了。  许夫人一哭,她与汪槿和所出的小儿子见状直接侧过脸来,拉住母亲的手,眼眶微红。  而许夫人两个年纪大些的儿子则对望一眼,连忙开解,“姑母和妹妹都在呢……”  许夫人深吸口气,“是这个理,还没向宝儿正经道谢呢。”  苏卉与她瘦得风吹吹人未必倒但袖子怕是要糊脸的舅舅面面相觑,还是汪槿和道,“一家子难得见面,你们光剩哭了……”说着他还摩挲了下苏卉的脸蛋。  听着她舅舅舅妈跟她娘聊起家常之后就是人文风土,苏卉在脑子里点开了系统商城慢慢翻看。  商城里就有直接延寿的道具,这东西作用极其霸道,四位数的价格自然配得起它的效果……苏卉再教十个学生也只能望之兴叹。  她挑来选去,也只能继续选固本培元的神方。  她现在有两个选择:相当便宜的药方,但是有一味药材必须一直从系统中购买;直接选择高价药方,药方中的所有药材都能在系统之外找齐。  前者总花销比后者多不说,每次拿出药材恐怕都得琢磨个说得过去的解释……所以苏卉自然选择了后者。  一口气花掉一百二十快,苏卉安心之余又了悟稍许,“这个药方还能二次利用吗?”  小灵灵道:“肯定有用处啊。但是目前为止,除了你舅舅,跟你相关的那些人还都用不上。”  这话苏卉听得好舒心,“在这个时代,我又不指望家人朋友都能活个~八~九~十,但至少活过六十……总不过分吧。”  她舅舅现在还不到五十呢。  想到这里,苏卉找舅妈要来笔墨纸砚,随后就把这个神方抄了下来。  汪槿和与许夫人夫妻,再加上汪桐语,全都粗通医理。  三人看了半天方子,都没吭声。直到汪槿和收起方子,捋着胡须打量着苏卉:外甥女实在是越看越喜欢。  “家里竟出了个女神医?”  幸亏舅舅舅妈早就被“神童苏卉”的神奇事迹洗脑了好多年,不然只会更好奇……反正不会像现在这么好哄。  苏卉倒也不好居功,“家里有好些医书,这是其中一个略有些残缺的方子……”  苏卉这么解释,舅舅他们听进去多少她也管不了。  晚上归家,汪桐语拉住丈夫苏泰和又是一阵嘀嘀咕咕。最后夫妻俩竟然跑到家中摆放牌位的地方又是一阵嘀嘀咕咕。  当然,亲妈比较神道,亲爹主要是去作陪的。  苏卉回到自己的屋子,就见书案上放着封信——这笔迹一瞧便知是黛玉。  信上黛玉说她珠表哥病了,用了那个药方似乎也不好,虽然舅舅家请得着太医,但她还是想问问苏卉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好么,坚信她是神医的还真不止一个。  字里行间能感觉得到黛玉对贾珠观感颇佳。  苏卉心说黛玉你不用急了:晚上我直接教你嫂子就行。  然而刷出学生的资料,苏卉一看,险些喷了:贾珠这是得罪谁了?这病在这个时代……用粗俗些的说法就是……泥巴掉~裤~裆。  肾亏,险有~脱~阳之兆。系统后面的括号及时给出了真相:中毒兼诅咒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  同一时间最多五六个学生,多余的会结业掉啦。第十三章   作为开启“氪金就能知道一切”新功能的正式教师,苏卉很乐意花点小钱尝试一下。比如贾珠的中毒的来龙去脉,想从系统中得到反馈只要一块钱。  简直经济实惠!  苏卉交了钱,系统就在她眼前刷出一大堆文字,她直接看到笑出声来:居然是食物中毒!  贾珠一直以来身体都不算好,搁在旁人身上可能也就是个消化不良,到他这里就得躺一躺吐一吐。  不过他这个食物中毒听着唬人,实在要不了命:不要太医,来个擅长调养的老大夫就能给他治得好好的。但诅咒……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追查的诅咒的真相,需要五块钱。五块钱就五块钱呗。苏卉把钱一交,眼前再次刷出一大片文字。  这个……贾珠纯粹是代人受过。  “画个圈圈诅咒你”说得轻巧,实际上稍微一想就知道,抛开奇奇怪怪的用具和步骤手法,肯定也需要施法者付出一定代价。  按照系统提供的常识来看,哪怕诅咒一个凡人都很不容易,更别提善人、恶人以及贵人了。  善人因为身带功德,恶人是因为身有煞气或者恶事行得不多没有耗尽气运,贵人则是因为有祖宗余荫,想诅咒这样的人物,须得先把他们身上的功德煞气气运以及余荫消耗掉,才能咒出些效果来。  而这次贾珠中招,跟赵姨娘也没关系,纯是王熙凤惹来的麻烦。  凤姐儿包揽诉讼害死人命,苦主势单力薄,不能把荣国府怎么样,却敢孤注一掷,不惜代价让荣府好生痛上一痛。  因为凤姐儿行事,用的是贾琏的帖子,苦主就把荣国府恨上了:花了大笔银子,请了高人……说咒就咒上了。  荣国府的祖宗余荫还剩下多少,不言自明。而这一大家子里所有男性成员之中,就贾珠身体最弱。  偏巧这会儿他还食物中毒,干脆中招倒下。不过即便如此,也依旧不会由什么性命之忧,只要对症下药。  上课前了解过背景资料,面对李纨的时候,苏卉就更信心十足。  守着丈夫伺候了一天,晚上躺在床上也时刻心绪不宁,半睡半醒之间被拉进课堂,李纨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痕呢。  说实话,苏卉对李纨印象很一般:这位珠大嫂子未免太爱“各扫门前雪”了。  不过考虑到她的处境和立场,倒也情有可原,但依照那首晚韶华里“也须要阴骘积儿孙”以及判词和曲子里提到的“枉做笑谈”和“虚名儿”,她在荣府败落后似乎有见死不救的嫌疑……  固然荣府绝大多人都活该,但巧姐儿等小姑娘,苏卉觉得她要是李纨,必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拉上一把的。  毕竟在红楼里,好人未必一定有好报,但是恶人总是必有恶报的。  苏卉静等李纨抹干净泪水,才道,“你该寻个高人瞧瞧你家老爷。”  李纨此时正是手足无措: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然而眼前的女子瞧着便温柔可亲……她正琢磨究竟如何开口询问,就被这么一句话生生钉在了原地。  苏卉笑了笑,“我说得准不准,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说着她轻飘飘地一拂袖,实则是点击下课按钮,把李纨送了回去。  李纨几乎是瞬间惊醒——为了照顾丈夫方便,她就睡在了丈夫身边,她这一猛地坐起,一直就没睡着的贾珠自然要开口问询。  话说贾珠与李纨夫妻琴瑟甚笃,才子与才女自是有的话说。然而李纨正要跟贾珠说起这离奇的梦境,猛地发觉……她竟张不开嘴!  想起那女子提醒她,让她寻个高人来给大爷瞧瞧……李纨想了想,便试着开口,“大爷,你这病来得蹊跷,王太医瞧过也是语焉不详……不如请个大师来看看?”  只要不提刚刚的梦境,她就能如常言语。  贾珠不信这些,只是看着妻子泪痕未干,消瘦了不少的小脸,拒绝的话也是说不出口。他从枕边拿了块帕子,给媳妇儿擦了擦脸,“也好。”  省得你胡思乱想也成啊。  李纨在梦中擦了泪,梦外脸上的泪痕可还在呢——从梦中惊醒后她倒把这茬儿给忘了。  此时她也破涕为笑,“明儿我打发人出门打听。”  贾珠点了点头:其实他也觉着这场病来得莫名其妙。  他虽然说不上久病成医,却也通些医理,自觉病得不重,但就是怎么着都不肯好。  身子也始终都不自在,似乎哪里都痛,真正用手按过去,却又不痛了,还动不动要昏睡一阵子,偏偏只要醒着脑子便很是清醒……他虽然不信鬼神,却也不至于毫无敬意。  夫妻俩商量好,李纨便贴在贾珠的身边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李纨瞧着丈夫还好,她多少安心了些。伺候着丈夫梳洗,又看着他用了半碗粥,自己也草草用过早饭,李纨便带着丫头往王夫人院子去了。  王夫人这阵子心里也很不自在:凤姐儿这通折腾,闹得她在婆婆丈夫以及儿女跟前,里外都不是人。  于是她便更不爱四处走动,每日里见过婆婆就回房就念起经来。  这会儿王夫人刚刚摊开一本经书,金钏儿便来报:珠大奶奶来了。  珠哥儿媳妇一直伺候着珠哥儿,婆母亲口免了她每日请安。  王夫人平素事儿再多,也不会在儿媳妇伺候病中儿子的时候乱使绊子——珠哥儿媳妇又向来省事,此来显是有话要说。  王夫人忙叫金钏儿她们把人请进门来。  李纨见礼后,便坐在王夫人下手,先说昨晚贾珠并无大碍,其实也是不好也不坏,之后提起自己总觉着大爷这场病来得蹊跷,想着是不是请个高人来府上瞧一瞧。  说来也挺有意思,王夫人跟她长子贾珠相反,信鬼神却不敬鬼神。  但无论如何,儿媳妇这话总归撩动了她另一番心事。  她见识不多,却也不至于真瞎:她想要诰命夫人加身,在娘家嫂子跟前扬眉吐气,指望不了十几年都不曾挪窝儿的丈夫,但她能指望儿子和女儿!  因此她觉着哪怕不能治病,能除除晦气,顺便让那世外高人给儿子们再相一相,总是妥当的。  于是她果断应了。  要给珠哥儿除晦气,宝玉的寄名干娘马道婆当然是不成的……王夫人可不觉得马道婆多有本事,她坐着思量了一番,便拉着李纨一起去央求贾母。  贾母经得事儿多,也觉着安个心也好,于是便许了儿媳妇与孙媳妇。她亲自打发人去寻昔日国公爷的替身张道士。  张道士实在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精,知晓贾母为了贾珠请他寻个有真本事的出家人,他倒也没辜负贾母的期望,三日后果然回信一封……  然而这个时候贾珠已然昏迷不醒了。  荣府二房急得不得了,李纨以泪洗面不提,贾母也险些病倒。  此时张道士的小徒弟送信过来,贾母还没说什么,王夫人却是一副抓住救命稻草的模样,连忙叫贾琏赶紧按照书信所说,到京郊请高人速来府上。  贾政瞧着王夫人状似癫狂,立时冷了脸,“还不来人扶住你们太太!”  贾母却觉得很不对劲儿,她这个儿媳妇跟往常不大一样。而且珠哥儿不太好,旁人都心焦得不得了,老二家的出声要请人来,琏哥儿都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走……偏生二儿子他……  她知道儿子不是不心焦:毕竟珠哥儿是他的亲儿子,但是心焦之余总是把府里的脸面摆在前头!  他定是怕为此再挨上一本。  贾母直接对贾政怒道:“太医们没法子,自是要请有法子的人来!”她转向孙儿贾琏,“你去请吧。”  贾琏抬脚就走——自从隔几日就要在梦中上学,他就坚定了鬼神之说。太医们都说不出所以然来的病,只怕当真不是什么“病”。  老太太发话,贾政自是无可奈何。  而王夫人也忽然就冷静下来……她倒也不说话,只是垂泪不已。  就在这个当口,贾敏带着一双儿女来了。  贾敏不大看得上宝玉,却挺疼贾珠的,听说侄儿病重,焉有不带着上好药材前来探望的道理?  带着一双儿女踏入贾母的屋子,贾敏先扫了眼面带忧色的大哥,再看看青着脸的二哥,便径直坐到贾母的手边,轻声劝道,“吉人自有天相,珠哥儿许是有此一劫,往后自会越加顺遂。”  贾赦跟弟弟贾政的确不大亲厚,但再不亲厚,他也不至于乐见一个出挑侄子英年早逝。  毕竟他是个爷们,固然也会泛酸,总不似邢夫人与王夫人那般整日里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想着胜过妯娌一家子就好,而是盼望府里兴盛人才辈出。  贾政则是在担忧:担心儿子真地一命呜呼,也担心侄儿带人出门请高人入府,被御史抓住把柄再参一本……府里难看,娘娘那边只怕更要难过。  见母亲劝解外祖母还得好一会儿,黛玉便拉着弟弟到暖阁里跟表哥表妹们说话。  黛玉不曾暂住荣国府,因此宝玉与三春依旧住在贾母这里,而贾珠的院子更是紧挨着贾母的院子。  此时贾珠病重,说病……似乎也不太对。  宝玉他们几个固然心焦,却也没一个能亲自过去瞧瞧——大人们怕他们过了病气。  黛玉有爹疼有娘爱,自然敢说更敢做。  前阵子她瞧过表哥宝玉的那块宝玉,对上面那几行字印象深刻,又得知大表哥贾珠的情况似病也不似病,她也是心中一动——贾敏这位三品淑人姑奶奶在娘家可不缺耳……  黛玉特地从表哥手里要过通灵宝玉,又再次细瞧了瞧,只觉得柔光闪烁……的确并不寻常。  于是她指着“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这三行篆文,“试过没有?”  宝玉哪里听不懂黛玉的意思?他望着面带期待之色的黛玉,把心一横,“这就试试去。”  黛玉撺掇了表哥,自然不能躲在他身后,于是也要跟着宝玉一起过去看望大表哥。宝玉和黛玉都要去,探春也要跟着,于是三春便都紧紧跟了上来……  到了贾珠的院子,踏进大门,他们几个果然被贾珠房里的大丫头拦在了正房门口。  话说诅咒必然有个逐渐加深的过程,李纨被拉走上课的时候,贾珠在太医们看来还只是中毒加肾亏……  但凡中毒总免不掉伤肾,太医们按部就班地诊治开药,贾珠也老老实实地吃药修养,然而光吃药必定“不对症”,今时今日的贾珠不仅昏迷还彻底……显出一副~脱~阳~之兆。  太医们在此之前就明说贾珠这病看着蹊跷,如今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说束手无策,却也只能凑在一处好生商量一番:这病来得好生厉害!  说老实话,这诅咒落在贾赦贾政哪一位身上,闹起来都够荣府颜面扫地的;落在贾珠身上,莫说荣府上下,只说认得贾珠的人,包括太医们在内,听说后心里必是觉着珠哥儿是为人所害。  太医们这边没什么好法子,李纨……泪都快哭干了:大爷自打中举回京,便鲜少出门应酬,多在家中读书,闲来无事也会教导下弟妹子侄——大爷晚上可都是歇在她的身边!大爷这样子若是让旁人见了,只怕百口莫辩!  偏在此时碧月又跑来禀报说,宝二爷并表姑娘以及三位姑娘过来探望大爷,如今正等在门外……李纨腾地起身,走出门外见到宝玉他们几个,也不再客套,“你们珠大哥哥还不曾醒……”  黛玉心知珠大嫂子轻易不会让他们见到珠大哥哥,于是她给了宝玉一个眼色。  宝玉果断上前,取了颈上通灵宝玉,“嫂子且看。”  李纨瞥见通灵宝玉上那几行篆字立时动摇了一下:她现在就是疾病乱投医!  想起宝玉生就异象,她心中升起几分侥幸:万一……呢。大爷如今难看就难看吧,横竖是自家兄弟,不怕丢丑……只要姑娘们别跟着进内室便是。  贾珠作为二房长子,院子不小屋子更不少:太医们在贾珠的书房里商议着下一步如何用药。  李纨在亲自为弟妹引路时,黛玉忽然问道,“大嫂子,太医们觉得哪里不对?”  李纨一点也不稀奇大爷的这位表妹消息灵通,“太医说是脉象与症状不符,不仅棘手也万分诡异。”  想起母亲让她多跟珠大哥哥亲近,黛玉便来了回心直口快,“兴许压根不是病呢。”她看了眼宝玉与三春,“谁知道是不是碍了哪一位的眼。”贾敏教导儿女素来尽心,请了先生教女儿四书,回头她还给女儿讲史……黛玉心眼很是够用了。  李纨这些日子压根没断了胡思乱想,闻言立时道,“我也这样想!”  其实包括宝玉在内,大家都这么想:若真是娘娘引来的官司,委实抱怨不得。如今谁都知道贾贵妃甚是得宠。  大爷二十出头便中了举,又才貌出众,宫中更有贵妃亲妹……长着眼睛的都知道大爷前程远大。现在算计了总比以后再下手轻省许多。  李纨越想就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三春之中迎春有些呆,探春惜春年纪小,没听出大嫂子李纨的未尽之意,黛玉琢磨了一下,再看看大嫂子的神色,心里也就明白了。  却说宝玉倒没多想——有亲哥哥在,长辈对他没有太多期许,他也没那么叛逆,姐妹们都等在外间,他没那么多忌讳,攥着自己的玉踏进内间。  然后那味道……差点没把宝玉顶个跟头,不是“那种”味道,而是闻着像半烂未烂……  苏卉听到这里,便撑起下巴,及时插嘴,“然后呢?”  黛玉一皱眉,“这都是我那二表哥跟我说的。他把他那块宝玉挨近珠大哥哥,大哥哥立时眉头松了几分。”  有黛玉这个耳报神就不用再氪金了解荣府动向……省点儿是点嘛。  苏卉继续问,“后来呢?”她得适时插嘴,好保证黛玉一直因为有问有答而不停说下去。  “一个多时辰之后,琏二哥哥领回了位出家人。我听宝二哥说,瞧过通灵宝玉后,那位老人家站在珠大哥哥床前念了段儿经文,就出了珠大哥哥的院子……之后还跟我外祖母和舅舅们说,我珠大哥哥纯是代人受过。”  苏卉笑了:听到这里,她就知道荣府请到的那位出家人是个真高人。  其实她自从多了李纨这个学生,系统里李纨的学生信息界面上也多了个选项,就是帮助贾珠“一键”清除诅咒,需要花费……三块钱。  没错,就是三块钱,别忘了追查贾珠诅咒来龙去脉却需要五块钱!  不管三块还是五块,苏卉都想好了,如果荣府没选对法子治好贾珠,她也会在关键时刻出手帮贾珠一解痛苦。  不是为了李纨,而是看在元春和贾琏面子上。相处这么久,为这两个学生多花三块钱苏卉很是乐意……而且她不是小瞧贾琏,论心计贾琏真心比不过贾珠。  关键是贾珠实在是个明白人,他绝不会像他那个亲妈一样:整日里还在琢磨把大房的爵位夺过来,好为儿子的仕途增光彩。  所以有贾珠在家,贾琏在外从军会轻松许多,至少没那么多人给他拖后腿了。  苏卉故作好奇之色,“代谁受过提了没?”  黛玉垮了脸,“没提呢。外祖母舅舅他们也不敢多问,这样的高人谁肯得罪?老人家在离府之前,我珠大哥哥就醒了啊,彻底清醒。我二舅母当时泪流满面,大嫂子跪谢的心思都有了。”她揉了揉自己的半边脸,“老人家还说这一劫过去,往后便是一片坦途。后来珠大哥哥听宝二哥说,拿通灵宝玉到他床前是我的主意,珠大哥哥当着我娘的面儿特地谢过我。”  苏卉轻轻推了黛玉一下,“这不挺好?一切圆满。”  “话虽如此,”黛玉叹息道,“说咒就咒,岂不要人人自危!我娘带我们回家,脸色就不大好看,晚上拉着我爹嘀咕了好久呢。”  想咒就咒这世界真就乱套了。  苦主要报复荣府,在某种程度上说咒也咒得理直气壮,加上贾珠刚好体弱,他就成了荣府唯一的那个倒霉蛋。  苏卉就笑,意有所指道,“这事儿,要我说也是你外祖家理亏。横竖你珠大哥哥这场病闹得人仰马翻,过不几日必然传到贵妃娘娘耳朵里。娘娘知道了,怕是要请国师帮忙,再过几日你外祖家必会迎来国师门下高人来帮他们解惑呢。”  其实本朝国师的本事并不亚于那一僧一道——从天上下来的人物,国师他一概不虚。  早早算出宝玉的根脚,国师毫无隐瞒地告诉了两任帝王。  不然生带异象还传得广为人知的宝玉哪里能活到现在?未免太小瞧皇帝的疑心病与心狠手辣了。  花了一块钱,苏卉就知道了这段往事,也知道宝玉不管上不上进,其实都没啥事儿。  大约是因为贾珠活得好好的,贾母王夫人固然依旧溺爱宝玉,却不肯放松宝玉的学业与规矩,贾珠闲来无事也会照看弟妹。  所以现在宝玉免不掉些许纨绔习气,比如中二,比如爱往女孩儿堆儿里扎,却有个标杆一样的亲哥哥在,自然比原著里形容的靠谱也正直多了。  这样的宝玉与爹娘俱在的黛玉……依旧一见如故,特别合得来。  苏卉刚想到这里,就听黛玉小声道,“宝二哥后来还跟我说,他都没想过他那块玉上刻的是真的,他一直以为纯是几句吉祥话儿。”顿了顿,她又兴奋道,“照你这么说,国师过几日就要特地出面……我叫我娘到时候再到外祖家。”  这种热闹可不能缺席!  苏卉看了黛玉老半天: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黛玉!  黛玉毫不退缩地回瞪,“你不想听我回来跟你念叨吗?”  苏卉毫不犹豫道:“想!”  两个漂亮姑娘立时笑作一团。  果然一如苏卉所言,就在贾珠安然下床后,国师派了首徒前往荣国府。  当日,黛玉果然跟着母亲到荣国府做客……实则就是去听热闹。  也就在这一天,苏卉的祖父祖母终于回京——苏卉祖母因为急着赶路,还在半路上病了几日,欲速则不达,这一病又耽误了好几日。  却说祖父祖母回家,等儿子儿媳孙儿孙女一一见礼后,苏卉的祖母一下子把苏卉抱在怀里,“我的心肝儿,还记得祖母长什么样子?”  祖父苏老爷子轻咳一声,“都不问问我吗?”  咳咳,在这个时代,身边只有一个老婆一个儿子,却并不为此遗憾,苏老爷子的性子必然挺“不拘一格”,而能和这样的苏老爷子过一辈子仍旧鹣鲽情深的苏老太太脾气秉性也可想而知。  这个时代官员的假期还是挺多的,祖父与父亲两地为官多年,却也不至于十多年见不到一面。  不过苏卉上次见到祖父祖母已是四年前了。  苏卉又不是真小姑娘,哪能不记得祖父祖母的长相。这个时候说大实话未免无趣,苏卉就让丫头把她给祖父祖母画的画像拿了过来。  苏卉画画的天赋很一般,但架不住这个时代娱乐活动太少,不得不天然宅的结果就是不停看书练字以及练画,于是天赋再怎么一般也颇为像样。  顺带一提,她毫无音乐天赋,面对自家珍藏数代价值连城的古琴,她几次拨弄,居然就逼得溺爱她得几乎有点不分是非的爹妈直言道,“宝儿咱们算了吧……”  宝儿在书画上天赋惊人,但琴……还是别提了吧——苏泰和给爹妈的信上早就多次申明这一点。  既然乖孙女儿要拿画像,苏老爷子和苏老太太满心期待,接过来一瞧,全都笑了。  在京城里,来自欧洲的传教士可不鲜见,油画画风在权贵人家之中也消化良好。苏卉为了保险,画像基本还是按照郎世宁的风格来,祖父祖母一看可不喜欢得不得了。  晚饭后,苏老爷子跟儿子,苏老太太跟儿媳妇各自说着体己话。  先说苏老太太这边:苏老太太当年嫁进门来,也是连生两个儿子,不到五岁就都没了。  当年苏老太太的婆婆劝慰安抚了她许久,也没弄什么通房侧室来碍她的眼。  偏偏苏老太太没撑住,给丈夫挑了个通房,只不过那个通房肚子不大争气,反而是苏老太太没几年就生下了苏泰和并养大了这个儿子。  苏老太太为此伺候婆婆始终真心,到了她有了儿媳妇,儿媳妇跟她一模一样,两个儿子全没站住,苏老太太当时跟苏老爷子在西南任上,便连续写了好几封信安慰儿媳妇:只说好事多磨,养好身子儿女自会到来,通房侧室也是提都没提。  不过当时情况特殊,苏泰和上峰的靠山与苏泰和的座师有仇怨,那几年里上峰的妻妾竟没少挤兑汪桐语,更是几次示意手下暗算苏泰和,还试着往苏泰和家里塞人。  这位上峰自己的院子里扬州瘦马足足二十个……汪桐语也是被逼无奈,而且当时心绪不宁至极:刚死了儿子,亲哥哥也不在身边,哪怕为了耳根子清净点,也要赶紧弄个通房塞给丈夫。  结果汪桐语果然给丈夫塞了人,这塞来的人也就是方姨娘,苏泰和一举得男后就不怎么把这个妾室太放在心上。  苏卉也是穿来有些年头才知道爹妈当年差点就同床异梦了。倒是现在,有了她们兄弟几个,父母反倒越发如胶似漆。  顺带一提,苏泰和当年的那位上峰在五年前才五十出头的时候就不得不致仕回乡。  却说汪桐语当着婆婆的面儿,言简意赅,把这些年的经历说了一遍,谈到宝儿她这话匣子就合不上了。  孙儿的神异之处苏老太太早就从家信里有所了解,然而书面文字终究敌不过言语。  苏老太太听完半晌没言语,直到儿媳妇忽然挽住她的胳膊,“媳妇儿,我明白你的心思。宝儿是个福星,这种事儿只怕瞒不住……你总不能把她一直圈在家里。”  汪桐语低声道:“母亲,宝儿过年可就十二了。”  公公虽然致仕了,但故交仍在朝堂上,因为急流勇退退得很合圣上心意,圣上自然也要记上这份人情。  至于婆婆苏老太太……她不是宗女,但她有个郡主娘!  公公婆婆在皇家面前颇得脸面,是那种说话算数的宗室王爷们乃至于圣上都得听一听的脸面,所以汪桐语有底气不让宝贝闺女高嫁。  宝儿这份神异若是让皇家知晓,只怕逃不脱!齐大非偶这话传了多少年?汪桐语真心不想闺女受这份罪。  话说入宫待选可不一定都会伺候圣上,嫁给皇子,也有不少姑娘会让圣上指婚给宗室王爷以及王爷们的儿子——当然,爵位不够高,在圣上面前不得脸面,也没资格请圣上指婚就是。  现在想入宫待选就两种法子:达到条件,自己报名,或者帝后皇室宗亲看中某家女孩子特地请人家报名待选……  不用多想也知道,肯定是后者更为金贵。汪桐语偏偏就想请婆婆出手绝了后一条路。  至于苏老太太愿不愿意……  儿媳妇的意思,苏老太太听得再明白不过,她老人家也无比支持儿媳妇:他们苏家又不用卖女求荣!  苏老太太偏头笑了,在儿媳妇额头一戳,“你啊……咱们宝儿的本事若是传扬出去,当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不过依宝儿的性子,还是让她接着天真烂漫得好。”  这就是答应了。汪桐语相当满意,“母亲最好了。”这说法都是她跟宝儿学的……虽然有点幼稚但管用啊。  苏老太太笑得更欢,“好好好。”  这边婆媳相谈甚欢,那边苏老爷子跟儿子聊得也很好——父子俩说了一会儿朝堂上的动静,最后苏泰和话锋一转,“快大挑了,我媳妇儿不愿意让宝儿入宫待选。”  苏老爷子笑道:“拿你媳妇说事?你也不乐意吧。”  苏泰和轻叹一声,“爹啊,不是儿子想得多,进京后几次出门走动,我媳妇就说忠顺王妃和义忠王妃都留心过宝儿,之后再见语气越来越不对。”  什么语气不对?  两位王妃只要碰见,就要拉着汪桐语说话,寒暄过后必要问一问宝儿。苏泰和跟老爹“告状”,当然不用说得太详细。  义忠王就是废太子,如今被圈在王府的义忠王不曾外出走动,但他的正妻,曾经的太子妃却能自如出门应酬了。  早年义忠王便颇为照顾圣上这个幼弟,当年皇子们夺嫡手段尽出,其中却不包括年纪尚轻且身在边关的圣上。  圣上登基后,甚是厚待义忠王,义忠王的嫡长子自小便与几位皇子一同读书——平心而论,如果非要在诸多王府之中选择的话,义忠王的嫡长子其实是个好选择,前程注定不会太远大,但因为不会受猜忌,从而日子会比较滋润,麻烦也不太多。  因为义忠王府跟苏家,林家一样,因为人口少从而人情味儿很足。  偷听爷爷与亲爹说话听得正过瘾的苏卉,听见老爸忽然话锋一转又说起忠顺王府……心里真的就只能呵呵了。  忠顺王在红楼原著里男女通吃——苏卉又花了一块钱,得知了忠顺王府不少“风~流~韵事”,包括忠顺王与他几个比较不错的儿子的轶事。  话说忠顺王府之中,抛开正妃不提,后院里男妾女妾各有三十余人,这还是捞着了个“姨娘”或者“公子”名号的,至于通房小厮那就数不清了。  这位王爷虽然荤素不拘,但十分能生,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可想而知这位的后院会有多精彩。  活在忠顺王府,忠顺王妃的脑子当然十分好用。她会出面找苏卉亲妈汪桐语说话,自是为了她的亲儿子。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  这位王妃的儿子真不愧是忠顺王~的~种,说好听点就是颜控,说直白点就是纯粹的好色:家世再好,容貌入不得这位小王爷的眼,结亲也能让他整成结仇!  忠顺王妃寻遍了京城,才拉出几个儿媳妇备选,但看来看去总觉得各有各的不足。幸好……王妃没苦恼多久,苏家与林家一起回京。  说真的只看家世,嗯,还有相貌,苏卉觉得自己跟黛玉差不多,都是香饽饽。忠顺王妃也一如苏卉所料,不仅总跟她亲妈打听她,也在打着黛玉的主意。  不过这位王妃挺有分寸,她固然想“脚踩两条船”却十分小心地收敛住她的心思,在征得忠顺王的同意之后,与汪桐语和贾敏分别拉关系却又不会过分亲热。  了解了这位王妃的手段,苏卉也不生气,就觉得……可怜天下父母心。  换位思考,她也会跟这位王妃做一样的事儿。  但是苏卉淡定,不代表亲爹苏泰和也能淡定。实际上苏卉光是“偷听”就已经感觉到她爸已经挺恼火的了。  好吧,不仅仅是她老爹,她爷爷语气也不再平和,这父子俩的心情大约是:哪里来的野狗?!敢肖想我们家的掌上明珠!  尤其在忠顺王府已显露出败落之相之际,不过忠顺王身为宗室,只要夹紧尾巴老实几年,圣上也不会始终盯着他们。只是曾经的宗室亲王之中排名前三的忠顺王怎么能忘记昔日的风光?  昔日威风嘛,可就说来话长了……正巧苏卉的爷爷和老爸也在说起当年这段“旧官司。”  太上皇的爹,也就是今上的祖父,是从亲兄弟手里夺来的皇位——参考一下朱棣就差不多了,四王八公也是今上的祖父在登基后大封群臣时封赏的头一份。  而忠顺王府也非常有意思,现任忠顺王他爹也是从亲兄弟手中拿到的王位——因为现任忠顺王他爹的亲哥哥是今上祖父哥哥的心腹……  说来说去,不过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忠顺王亲爹不仅抢得王位,还把郡王提升到了亲王。  借着这份从龙之功,忠顺王府这些年总体而言都很得意。然而就在现任忠顺王他爹想再进一步,把自家的王位从降等袭爵改为世袭罔替的时候,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下来。  上一代的忠顺王在西北与北狄人作战的时候,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光辉地战败了,为了逃命,丢了不少心腹亲兵,若非当时的荣国公贾代善留了个心眼,派人出去接应……忠顺王大约也能回得来,但是必会死伤更多,却不至于颜面无存。  说实在的,当时贾代善派人过去接应,也不是啥好心——忠顺王府一直以来的~根~基~就在西北,而荣国府父子则在西北带兵多年……当年的忠顺王还是上一代忠顺王的亲哥哥那会儿,荣国府父子可是被今上的祖父面授机宜:抢了忠顺王府的地盘。  荣国府父子自此便开始奉旨针对忠顺王府,不过若干年后忠顺王府换了主人。这个时候荣国公父子也不可能把吞下去的东西再吐出来……  两边又都是功臣,圣上也不好“调解”,干脆让他们各凭本事。  毫无疑问,在贾代善在世的时候,西北荣国府的势力可要远胜忠顺王府。可惜贾代善英武一世,几乎位极人臣,唯独没有能继承衣钵的好儿子。  之后就是太子被废,荣国府贾赦贾政兄弟全部受了牵连,贾赦身上就剩了个爵位,而贾政十几年都没挪窝——当然,这跟兄弟二人那可怜的才干也直接相关。  此时莫说守住西北的地盘人脉,只求稍微剩下点……都有点奢望。  不过此消彼长之下,忠顺王府也没啥值得笑一会儿的:因为真正的后起之秀王子腾盯上了西北。  配合苏卉自己氪金得来的消息加上此时祖父与父亲的解释,苏卉也就明白忠顺王府、荣国府与王家此时的心态了:画个三角形,这三家各为顶点,彼此之间只怕都是仇视呢。  贾赦与贾政兄弟对王子腾感情比较复杂,除了些许仇视之外,还有点期盼与仰仗之心。  知道这些后,再看忠顺王妃想给儿子迎娶她或者黛玉……苏卉越发觉得忠顺王妃挺高明的。  不过这有个前途,你得有办法让圣上答应指婚。不用氪金,苏卉都能感觉得到圣上并不喜欢忠顺王府——当年忠顺王对太子可是一点都不友善,太子被废之后这位王爷还试着落井下石,圣上那时还没登基,实在看不过去,帮义忠王化解了好几次危难。  这因为圣上的这些举动,让现在的太上皇当时的陛下十分感动,在心里给这个儿子加了不少分。  苏卉想到这里,就听她爹开口,“见忠顺王妃有心与咱们家结亲,义忠王妃只怕会对咱们宝儿越加上心。这两位王妃斗起真火,闹得人尽皆知,宝儿的婚事……非得让她们搅和坏了不可!”  苏老爷子的声音稳稳传来,“这就让你娘进宫跟皇后娘娘说说话。”  有了老爷子这句话,苏泰和安心了,苏卉……十分感动:她甚至能感觉到她爹妈真心在意她的感受,也比较能尊重她的选择。  这样的父母家人在这个时代简直太罕见了。  小灵灵憋了好久,直到苏卉心情平复下来,她才摇着尾巴道,“你好好回报他们就是啦!”  苏卉也乐了,“说来说去,你还不是想我努力教课。”  小灵灵直起身子,蹭了蹭苏卉的脸,“被你发现了。”  这天晚上,苏卉继续看贾蓉练箭。  叔叔贾珠代人受过的来龙去脉,贾蓉都门儿清。他在练习的间歇跟苏卉嘀咕了好一会儿。  贾蓉这个年纪倾诉欲很是不低,见先生饶有兴趣地静静听着,他自是越说越多,“这消息还是我当值的时候,想法子告诉娘娘赶紧打发抱琴姐姐回府一趟的。”  贾蓉现在就是宫中侍卫,时不时就能在圣上与元春眼前晃一晃:职责在身,站住跟贵妃说好多话不用想,但只言片语总还做得到。  “之后国师就派了首徒到荣府。”贾蓉无奈道,“以后是非只会更多。”  苏卉诚心诚意地劝他,“不遭人妒是庸才,免不了的。”  贾蓉咧嘴一笑,“我可没那么多心眼儿,”他弯弓搭箭,“旁的……先把箭术练成再说。”  越跟这美少年相处,就越喜欢他。  苏卉翻了翻系统提供的辅助材料,“等你合格,我再教你点别的。相面,你想不想学?”  贾蓉一怔,心说这……跨得有点大。  苏卉笑道:“箭术讲究的是直取要害,相术讲究的也是啊,反正都是看脸,二者颇有共同之处。”  贾蓉这一箭光荣地脱靶了:好牵强附会……但你敢反驳先生吗?不敢!好,我不说话就是……  转天,苏卉排的是贺启楼的课。  美少年几天不见,圆润了一点,一见苏卉到来,他猛地扑上来……拉住苏卉的手,“仙子姐姐,我那继母要给我说亲。”  过年贺启楼就十二了,作为王府嫡长子在他这个年纪开始相看,也挺寻常的。  苏卉捏捏美少年的脸蛋,“难不成你继母要把她娘家侄女嫁给你?”  这一亲昵的举动,直接把贺启楼捏傻了。他眨巴眨巴大眼睛,片刻后似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猜她不想,但她娘家想呢。”  苏卉笑问:“那你想吗?”  “不想。”贺启楼盯着苏卉,严肃至极,“仙子姐姐,她又比不上你。”  苏卉大笑,她拍拍贺启楼的小肩膀,“是不是因为我是你见过的最美的姐姐呀?”  “是。”贺启楼摇了摇头,“也不是。”  少年情怀也是诗啊。学生时代喜欢自己漂亮的女老师,这种题材在现代都烂大街了。  苏卉正打算走回黑板前上课,贺启楼忽然抓住她的袖子,“仙子姐姐,我想娶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个礼拜断断续续的都在偏头疼,断更这么久跟大家说声抱歉。  最近不忙,我没更的原因十有~八~九都是病跪了。第十四章   这样认真地向自己喜欢的、漂亮的、年纪轻轻的女老师告白……苏卉的虚荣心无疑得到了极大满足。  之所以加了这么多定语,纯是因为苏卉觉着缺一都不能促使贺启楼这样的美少年鼓起勇气坦诚心意。  不过贺启楼才十一岁吧?这个年纪那啥……也就是叉成熟没有?  不管怎么样,美少年都是越看越顺眼,苏卉拿出她以前哄孩子的那一套,先揉揉小脑袋瓜,再轻轻亲了下对方的额头。  如今遭遇表白不发卡,揉揉亲亲以示友好。  这一亲害得贺启楼双眼冒光……犹如黑夜没有路灯的地段遇到了睁大眼睛的喵星人或者汪星人。  贺启楼兴奋道:“姐姐你答应了是吗?”  必须没有啊。  苏卉再没节操也是对着成年男子来,对着花骨朵一样的美少年实在下不去手。她笑着摆了摆手,“许是我对你好,你才心悦我。不过以后会有许多人都对你好,你且不能各个再心悦回去。”  贺启楼一听就急了,但他还是那句话,“我一定要娶你。”  苏卉的其他学生似乎就没想过她也与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太阳月亮底下。只能说小孩子思路广从而不小心真相了吗?  如果贺启楼是个~成~年~人,苏卉八成会十动然拒,但是面对现在的贺启楼,她只会笑眯眯地哄他,“你还小呢……”  话音未落,贺启楼便猛地向前一扑,牢牢抱住苏卉的腰身,“我不小,我父王嘱咐我那继母为我相看!”  同时他在心里不住地大叫:我不小我真的不小了!  苏卉又揉了揉贺启楼的脑袋瓜:他要抱那就让他抱着呗。在这个时代这肯定不合礼数,但在她老家,让娃抱会儿腰能算啥事儿。  现在是在梦境中的课堂上,抱都没抱到实体。  再想想美少年自小丧母,估计为亲妈流得眼泪还没干,素来理智远大于情感的亲爹就已经把后妈迎进了王府大门。  不想亲儿子袭爵的填房不是“好后妈”。  贺启楼年纪这么点不知吃了多少苦,事到如今只怕也只有梦境中的课堂能给他点真切的安慰。  苏卉稍微一想就止不住地“圣母”了一下,两手一手按在贺启楼肩膀,另一手轻抚他的后背,“好,好歹等你长大了再说怎么样?”  姐姐对我总会心软!  贺启楼再清楚不过刚刚姐姐本想开口婉拒,不知为什么她还是改了主意……这样就好。虽然不知道姐姐本人会在哪里,但是他坚信滴水石穿,不怕姐姐到时候不说出实情。  苏卉哄了贺启楼好一会儿,觉得他心情大致平复才再次拉着他坐在自己对面,细细跟他念叨起“如何完美避开继母的婚事操控”。  首先,要看看继母的出身。  高门大户,哪怕是正在败落中的,卖女求荣他们大约做得出,但不惜名誉不择手段也要爬上贺启楼的床,最后闹得两家都灰头土脸甚至两败俱伤……毕竟人活一张皮,只要活得下去,大户人家都做不出来。  苏卉笑盈盈地解说:“内里再脏心烂肺,哪怕是个畜生,都得套层人皮。毕竟大家都好脸好面,否则……又怎么混得下去?”  贺启楼不住地点头,“我想着也是。”  他那个继母坏心眼儿不缺,但手段都还挺“正统”:要么是捧杀,要么就是趁着他外出的机会派人刺杀。  贺启楼又道:“拼着个娘家侄女闹过一场,固然能害苦了我,她在父王那里也再无颜面可言。”  “但凡踏入~后~宅,你且记得多带几个人,众目睽睽之下谁能上赶着‘造次’?”苏卉对于宅斗多少有点心得,这么多年她家里没得斗,旁人家里可是时时刻刻都能给她提供大量素材,“你继母做不来太下作的事儿,她娘家亲戚里万一哪个自以为闻弦歌知雅意了呢?皇帝尚且有若干穷亲戚,莫说你继母娘家。”  贺启楼应声道:“我继母的娘家算不得空架子,但也没强到哪里去。家里,”他想了想,“只余两三个四五品官,都上不得朝。”  这点真是不得不服,十一、二岁的少年都有如此~政~治~敏感度,荣府里的宝玉跟这位比起来实在是……  要是真有机会教导宝玉的话,苏卉也不想改变这位下凡体验民情仙人的志向与脾气——凭她也改不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是随便说说的吗?但她能帮着宝玉补全点人间常识啊。  贺启楼忽然问:“姐姐你在想什么?”  原本还叫她仙子姐姐,现在直接省了仙子二字。这是他有心让自己“落入凡尘”的意思吗?  苏卉笑着捏了捏贺启楼嫩嘟嘟的脸蛋,“琢磨再教你些什么好。”  贺启楼低声嘀咕,“骗人。”你分明就在想别人……  苏卉终于意识到贺启楼有点不对劲儿了:上几次课,美少年还一副懵懂不开窍的模样啊——特指男女之情。  就算因为继母要给他相看说亲而勾起贺启楼些许心事,这反应或者说转变也有点大了。  不过苏卉是不会直接问“你经历了什么”,她转而问起贺启楼的舅家,“你舅舅那边没个说法?”  我舅舅离得太远!  贺启楼老实道:“我舅舅在云贵为官,消息一去一回一个月都算快的。”  南安郡王跟他的原配,就算拿到现在来看,也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南安郡王战败后爵位还在,但势力人脉大不如前,填房那边的亲眷又基本指望不上,所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这位王爷都不会不顾及嫡长子母族那边的态度。  苏卉想了想,就提议道,“这阵子我就多给你上上课吧。”  贺启楼忙不迭地点头:今日的心愿圆满了一半!  还有点时间,既然今天的主旨依旧是宅斗,苏卉就把她在苏州和淮安听说的若干轶事,找几件不那么毁三观的讲给贺启楼听:那些乍得富贵的人家热闹起来,能给满城百姓添足半月笑料。  贺启楼听完倒很淡定,“姐姐,我出门也会多带人。”  苏卉欣慰地笑了。  下课后,苏卉抱起越发圆润的小灵灵,“总觉得哪里不对。”  小灵灵一尾巴拍在苏卉的手腕上,“你不是最爱看学生信息的吗?”  苏卉惊讶了一下,“能给我解惑?”说着就点开了贺启楼的学生信息,然后她真惊了,“啥?重生?”想想也就不奇怪了,“我倒是从不觉得许我穿越不许人家重生……”  就知道主人只会惊吓一小下。  小灵灵笑道:“现在给你的学生要么颇有些气运要么有些功德,或者二者兼有。”顿了顿她才继续道,“这位原本的人生可真是够惨的。”  “战死了吧?”  “战死的战功还落在了继母所生的弟弟身上,到最后爵位军功都是人家的。”  妥妥的“为他人做嫁衣”……苏卉又问,“他战死时多大了?”  小灵灵查了查她的系统,才回复道,“成~年~啦,但没成婚。”  明显意有所指啊。  苏卉定睛瞧了小灵灵半晌,“这么说我对他下手不用有什么心理压力啦?”  小灵灵尾巴一甩,“对呀对呀!”而后她几乎立时就觉察出了点什么,底气不足道,“我……”  苏卉抓住毛绒绒的猫脸就是一通猛揪,“你个为人师表的系统小精灵还咋总想客串红娘系统?”  小灵灵被揪得通身酥软,“因为他美呀……”  他是主人你在最近这些年里所能教授的学生中长得最美的一位,品行和能力又都棒棒哒!  苏卉动作陡然一顿,“好吧,你说服我了。”  话说作为为人师表系统的教师,很多时候都要充当学生的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的精神压力,哪怕是个普通人都会有所耳闻。  而作为系统精灵,小灵灵有维护宿主,保持宿主处于良好精神状态的职责。所以她不仅能化为毛绒绒来卖萌来开导,更能……适度帮着宿主找几个恋爱对象……  小灵灵实话实说,苏卉撸着小灵灵多少有点感动,“真人性化。”  小灵灵用年糕一样的毛爪子戳了戳苏卉,“心情不对及时恋爱啊。系统不鼓励出轨婚外恋等等~不~伦~恋情,会扣课时费和经验的。”  苏卉大乐。  知道了点系统福利,她又睡了个自然醒。  清早起床,吃完饭闲着没事儿刷下系统,才发现账户里多了七十块。  她就很好奇,专门点开细则看了看——课时费涨价,小灵灵一般都会提前通知。  五十块是贺启楼给的,二十块……是李纨的课时费。  苏卉立时就囧了:她给李纨上课那是多少天以前了?听小闺蜜黛玉说,贾珠早都能下床走动啊喂,这会儿才给课时费?  问过小灵灵,苏卉才知道课时费系统一般遵循这么一个原则:下课后,系统会依据学生的心理状态和真实想法来评估授课是否成功。  李纨性格谨慎,就算当天家里就请了高人,她都没有打心眼儿里认同苏卉的意见——注意不是认可苏卉,而是认可苏卉的意见,在现实已经验证了苏卉所言的情况下。  如果苏卉没有晋级,李纨卡课时费这件事没准儿就能导致苏卉晋级不通过。  老实说李纨谨慎点儿也没错,但是跟贾家的其他耿直又真诚的学生一比,李纨这番举动直接让苏卉掉了大半对她的好感,虽然本来好感就比较有限。  原本苏卉还想多教她点进阶版的医学常识,再从系统里挑几个好药膳方子送给她……现在嘛,呵呵哒。  剩下的两次课苏卉只想给李纨教教基础医学常识,教满三次课就再见得了。  苏卉为此特地调整了一下课程安排:连着两天教过李纨,就果断结课——三次课程完成,又过了三天,苏卉都没见到李纨的课时费。  李纨自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不过对她而言少了梦中课堂,也只是稍微惋惜罢了:因为凤姐儿受了元春好些话,这会儿还萎着呢,作为管家媳妇儿,李纨忙得没空东想西想。  话说看在王子腾的面子上,凤姐儿闭门思过了几天,就不再被禁足,也不曾被彻底剥了她的掌家之权,但心腹委实被削得没剩几个。  玉字辈的媳妇荣府可就两个,李纨和凤姐儿,凤姐儿一时失了势,大小杂事可不就压在了李纨身上。  李纨也是喜忧参半。  苏卉从耳报神黛玉口中听说:珠大嫂子可是极有心气儿的一个人,这阵子里里外外忙得都要脚不沾地,也没抱怨过半句。得亏珠大哥哥已是大好了,能坐在书房里教教弟弟儿子,不然珠大嫂子当真忙不过来。  当然啦,李纨现在又不是寡妇,为了丈夫儿子也得撑住。比起凤姐儿,李纨亏在嘴笨,但论起头脑和远见……还真是比凤姐儿强多了。  苏卉仗着与黛玉亲近,就问,“你琏二嫂子惹下的官司就这么罢了?”  话说贾敏没有公婆小叔子小姑子烦扰,又有丈夫体贴,得空就带着儿女往荣府跑——林海甚至对此颇为支持。  黛玉当着手帕交一点都没给自己外祖家留面子,“我爹许是怕那边扯后腿,让我娘没事儿过去多看着点儿。”说完她吐了下舌头。  太可爱了!美人做鬼脸更是赏心悦目!  苏卉一个没忍住就揪了把黛玉的脸蛋,“你怎么还幸灾乐祸上了?”  黛玉拂掉苏卉的“禄山之爪”,“我跟你说,吃点教训是好事儿。”她轻轻摇了摇头,“我娘尚且这么说。我娘怕是成了外祖母的主心骨……外祖母什么事情都得跟我娘说道一通才算舒坦。”  苏卉正色道:“你娘是左都副御史夫人,隐秘的不那么隐秘的,你娘怕是都听了几耳朵。你外祖母跟你娘说了,不止是舒坦更能求个心安。”  林海与贾敏夫妻感情极好,完全可以参照一下:苏卉她老爸工作上的事情,她妈也会知晓一二。  黛玉笑道:“谁说不是?”顿了顿她轻叹一声,“我娘是真心疼我珠大哥哥和琏二哥哥。”  这话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荣府虽然大不如前,但把自家的笑话闹到御前,也是几十年未有之事。  目前为止,凤姐儿惹了麻烦,王子腾不曾出面,只让他老婆去了几次荣府半求情半施压……王子腾的确脱不开身,却不至于连信都不正经回一封,更没给荣府点甜头做补偿——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但他在西北收买了若干宁荣两府的故旧:听话的留用,不听话的就抓住小辫子,都写在折子上一起送至御前。  这就别怨荣府的贾赦贾政兄弟窝火气闷,心里不待见起王夫人与王熙凤姑侄两个。  荣府如今大不如前,被打了脸也没个还手的本事,甚至往后没准儿又得仰仗王子腾……所以兄弟俩再怎么恼怒,还不是得吞下这闷亏。  荣国府这点破事儿,苏卉从祖父那边听来不少。  苏卉她爷爷与荣国公贾代善有些交情,人老了难免念旧,荣府正青黄不接,老的不着调小的太年轻,自是让苏卉的祖父搂着孙女儿好生感慨了一回。  苏卉把祖父的这些话捡了能说的告诉黛玉。  黛玉听了也颇为认同,“再过些年,我表哥们能支撑门楣就是了。”  这会儿两个姑娘在坐在园子的凉亭里,黛玉往远处一瞧:见弟弟与苏家的两个弟弟玩得正欢,而苏卓姐姐正与她的同母兄一个看书一个抚琴……黛玉故意压低声音问,“你爹娘为你相看没有?”  一般情况下,女孩子都羞于谈起婚事,但是苏卉常年大大咧咧,也稍微影响到了点黛玉……黛玉红着小脸问过这句,就满怀期待地盯着她瞧。  苏卉立时就读懂黛玉的意思,“忠顺王府和义忠王府?”  黛玉把“好姐姐你果然懂我”写在脸上,隔了一小会儿她才咬着嘴唇道,“咱们是难兄难弟呢。”  显而易见啊!义忠王妃与忠顺王妃能看中苏卉,自然也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取中黛玉。  这二位王妃想为亲儿子寻门好亲,这很容易理解。但二位王妃也有高下之分,义忠王妃底气不是太足,苏卉与黛玉又是年纪合适的女孩子之中颇为抢手的,她也只能尽力以诚心打动两人的父母;至于忠顺王妃……就多少有点“逼~嫁”的意思了。  忠顺王府在一众宗亲之中算不得太出挑,却也是景况相当不错的了:一二品大员家里的女孩儿不好强娶,但苏家林家这样三品官员人家总还有点希望。  苏卉再次庆幸投了个好胎:从祖父祖母再到爹妈都无比靠谱。至于黛玉……人家父母双全,靠谱程度不比她苏家差。  苏卉点了点头,安抚起黛玉,“我偷听我祖父说,要让我祖母带着我娘进宫跟皇后娘娘说一说。”在大周朝,三品外命妇哪怕不沾亲带故也能够进宫找哪位娘娘讨个说法了。  黛玉也道:“贵妃娘娘是我表姐。”她应该不会不管的。  之所以黛玉一定要跟苏卉提起这两位王妃,好吧,其实特指忠顺王妃,就是怕这位素来行事的泼辣的王妃在走动应酬时有心大放狂言,说是早就瞧中苏卉或者黛玉之中的哪一位,到时候王爷亲自进宫请旨赐婚。  苏卉认真道:“我跟着进宫听听风声,回来就告诉你哈。”  话说苏卉的祖母递牌子请见,很快就得了皇后的回音——苏卉祖母与皇后她娘是表姐妹。  说起来皇后也是挺传奇的:她嫁给当时还不是皇帝的六皇子,婚后连育两子,全没站住。之后又生了个闺女,往后再次连育两子,这一女两子全部成活,而且活得还挺结实。  所以皇后跟苏卉的祖母,苏卉她妈特别有共同话题。  这里得提前解释一下:圣上十分爱重皇后。当年,圣上还是位郡王,就急匆匆地为爱妻所出的嫡子请封世子。  结果世子诏书下来了,儿子没活几年就都挂了——偏巧这两个嫡子都是出了名的美姿容,才智不凡,当时这俩娃的亲爷爷,如今的太上皇都疼爱得不得了。  别说皇后当时为爱子夭折一病不起,就连圣上本人也难过得好一阵子没怎么吃得下饭。  如今皇后又生了两个儿子,而且两个儿子都活过了十岁,看着无比活蹦乱跳,圣上却无立太子之意:当年请封过世子,儿子就死了,要是立了太子……别也没了吧。  实际上圣上自有他的盘算,绝不是这种虚无缥缈的命数。但是在外人看来,多少有点皇后所出的嫡子撑不起大福气的意思。  皇后为这流言蜚语恶心煎熬了十来年了,现在……也完全放不下!而且这留言正是从几位内命妇,也就是皇家的媳妇,以及郡主县主进宫后从宫中传出去的。  帝后得知,立时大怒,果断杖毙了不少毫不冤枉的下人以及几位低品级妃嫔,但是这留言还是传扬开来。  随后五皇子与七皇子,也就是皇后亲生第三个和第四个儿子,居然真就大病一场,虽然救了回来,身子却不如以往,为此不知让后宫中多少位娘娘心花怒放。  如今这两位皇子早就恢复健康,但皇后提起往事,还是忍不住抹泪向苏卉的祖母她们道谢,“若非宝儿寻到了那个方子,小五小七……”她顿了顿才坚定道,“有我瞧着,我看谁敢胡乱给宝儿牵了红线!”  我那个药方这么厉害啊……苏卉默默跟小灵灵嘀咕了一句,“感觉我一辈子都能吃这个药方的老本呢。”  小灵灵一尾巴甩过来,“主人请您有点追求!”  苏卉在心中大笑,而此时皇后身边的大丫头上前低声禀报。  皇后听后也不隐瞒,还笑道:“忠顺王妃进宫拜见贤妃。”  忠顺王妃正是贤妃的堂姐。  话说皇后夭折的两个儿子在圣上登基后成为了大皇子、二皇子,而三、八两位皇子以及三位公主都是贤妃郑氏所出。  贤妃算不得多得宠,但是肚皮委实厉害。她家世不错,子女又多,因此在圣上面前颇得脸面。  不过忠顺王妃要见贤妃,必要先来拜一拜皇后。  头一次近距离亲眼见到忠顺王妃,苏卉都不得不在心里赞上一句:这位年轻时绝对是位美人!  忠顺王妃与在座的各位彼此见礼后,目光自然落在了苏卉身上。  皇后笑了,直接招了苏卉到她身边,还拉着苏卉的手道,“我瞧着就喜欢。将来婚事必得向圣上讨个恩典呢。”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想给这姑娘指婚,必得过我这一遭。  忠顺王妃依旧笑眯眯的,“这孩子我瞧着怕是有大造化的。”  苏卉这么些年下来演技也颇为可观,不过心里却在跟小灵灵说话,“你说是不是我自作多情,皇后好像有心选我做儿媳妇啊。这个壳子的年纪正好卡在皇后嫡出两位皇子之间,比大的小两岁,比小的大一岁,也就是说大的小的我这年纪都能配得上。”  小灵灵抖了抖耳朵,“绝对没有自作多情!你的神奇之处要是让皇后知道,她还非你不可了。主人,成为唐僧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呀?”  苏卉腾不出手揪小灵灵的毛,只能佯怒道,“滚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周都在养病,我在小半月里连续三次中暑加肠胃炎,因为中暑不敢开空调,除了水和粥也吃不了啥,一身汗过后头昏脑涨身上气味无比销魂……也是醉了。  -----------------  我个人不爱喜欢从头到尾育成,太累……男主重生后是个身心健全的~成~年~人,谈起恋爱来比较没负担。  有二更,一样也很肥。第十五章   小灵灵吓了一跳,仔细观察了苏卉一会儿,才发现主人……就是在逗她。小灵灵把自己团成一团,委屈地“嘤嘤嘤”起来。  苏卉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正打着机锋的皇后与忠顺王妃这边,也没空哄小灵灵。  不过苏卉这反应也够皇后与忠顺王妃在心里诧异一下了:她们可不信这小姑娘是个傻子,再说二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再分明不过,小姑娘听得懂却自始至终不曾动容。  单就这份处乱不惊,就够皇后与忠顺王妃再高看一眼了。  话说忠顺王妃进宫来也不独独是为了自己给自家挑儿媳妇:堂妹郑贤妃所出的三皇子是真正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她跑来是来跟贤妃商量商量,出宫就回娘家传个话。  膝下有两位皇子,三位公主,更有个指望得上的娘家,说郑贤妃乐于等到圣上驾崩,再到儿子的王府上做个舒舒服服滋滋润润的老封君……那纯属有鬼了。  若是没那个传言,郑贤妃很多心思也就是想想,连心腹都不敢告诉。  如今嘛……她要试着出手试探一二:三皇子是圣上实际上的皇长子,她瞧着圣上对老三的关切可比之后出生的小皇子加在一处都多。  郑贤妃的心思也不难猜嘛。  跟着祖母亲妈从宫中出来,这一路上苏卉只花了一块钱就拿到了一大堆大路货级别的消息。  幸好凭郑贤妃的心气儿,非一二品大员的嫡女看不上。她在郑贤妃这里十分安全。  皇后似乎也没打算把她许给五皇子,也就是目前实际上的嫡长皇子,而是有心让她与七皇子凑做堆。  好吧,不管是哪位皇子她都没兴趣:不管是长得一表人才的,还是长得平平无奇只是气质不赖的。  至于忠顺王妃看中她倒是真的,但其中有多少是忠顺王妃在跟义忠王妃斗气,那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总体而言也没啥可担心的。  实在到了人力无法挽回的时候,苏卉在系统里捣鼓个外挂,就足够让聪明人知难而退了。  苏卉没心没肺,但她的祖母和亲娘从宫里出来,坐上马车,全都不掩饰了:婆媳两个都苦了脸。  苏卉一瞧:得,先费点口水开解下祖母和亲娘吧。  一二三四条理分明,把她的猜测和各方看法一说,祖母轻咳一声,笑了,“就你猴精!哪里是担心护不住你了?真要不成,让你爷爷舍了老脸,进宫苦求圣上,圣上还能不准咱们家自行聘嫁?”  苏卉一手挽住祖母,一手挽住亲娘,“还真是我多心啦?”她眯了眯眼,“那……怕不是祖母和娘亲担忧皇子们这个年纪就开始……心大了?”她轻声道,“早早搅进去,还是身不由己地搅进去,”自然是搅进夺嫡大战,“焉能心甘情愿?”  对于闺女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汪桐语实在是一点都不惊讶:她和丈夫苏泰和早就被女儿的早慧震到麻木且习惯了。而且很早以前,夫妻就达成共识,对待女儿就像待大人一样。  苏卉的祖母则不然。  老太太对于这个福星宝儿孙女的了解,大多源于儿子儿媳的书信,如今亲眼见识一次,难免心中一动:她倒觉得这孩子如此心明眼亮,就算嫁给皇子也吃不了亏,反而会过得极好。  当然这念头不过一闪即逝。  老太太出身不凡,做不出卖女求荣这种事。  再加上她就活了一个儿子,儿子儿媳好不容易才给她生下这么几个孙儿孙女,当然各个都是宝,哪个她都舍不得送出去担惊受怕,日日言行都让人紧盯着。  老太太自己很幸福,但不代表她不能理解女人的苦楚。正因为这份宽和慈爱与将心比心,她才能跟儿媳妇相处甚欢。  一直都充作背景墙的苏卓这个时候才刚刚回过味儿来:啥?!皇后与忠顺王妃都有心挑选二妹做儿媳妇?  苏卉扫了眼庶出姐姐,看她这反应:先震惊,之后就是发自真心的担忧……苏卉也安了心。  老爹有妾有庶子有庶女,还是实际上的庶长子和庶长女,家里都完全斗不起来,跟她这对庶出兄姐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密不可分。  庶姐苏卓一点也不伶牙俐齿,但却是个颇有大智慧的女孩儿:她知道她和哥哥姨娘就这么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就什么都不会缺。  而且苏卓完全不愿意做侧室,皇帝皇子王爷国公的侧室也不愿意。  正巧此时苏卓也看了过来,不出声只以口型询问,“你不愿意吧?”  苏卉笑了,“伺候人和被伺候,我肯定选后者啊。”  汪桐语跟婆婆对视一眼,才正色道,“宝儿,娘想你低嫁。卓儿,你也是。你虽然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却是我养大的。”  苏卉与苏卓齐齐点头。  却说苏家的马车不急不缓地走在官道上,这里是京城最为热闹的地段之一,两侧都是商铺酒家,自然人流如织。  忽听得车外一声嚎,苏卉无需撩开帘子就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为了保险,她又花了一块钱:距离她家马车三四丈远,义忠王世子正面朝下跌在地上,他的坐骑就傻呆呆地站在他身边……系统给出的诊断是义忠王世子骨裂了。  义忠王世子的随从们瞧着对付坠马颇有经验,守着世子没谁轻举妄动,带头的那位侍卫更是小声地问世子哪里痛怎么痛,更有随从已经跑去请大夫了。  而不远处那位不掩饰满脸幸灾乐祸的桀骜锦衣少年,却在心腹的提醒下神色一滞。  系统告诉苏卉,这位是忠顺王……的庶子。  话说忠顺王府也不是什么一团和气:忠顺王男女通吃,这等家学渊源,忠顺王世子,同时也是忠顺王的嫡长子,跟他老爹的爱好一模一样。  须知忠顺王世子今年才十六!幸好他们父子不共享彼此的~禁~脔……  如今正在边上看热闹的忠顺王庶子,跟他嫡出的大哥曾有夺丫头之仇,自然乐见他大哥出丑倒霉。  义忠王世子又素来与忠顺王世子不合。  苏卉看到这里也笑了。看系统里的介绍,她总结一下就是:本着敌人的敌人是自己的朋友,这位忠顺王府的庶子本该与义忠王世子交好才对,然而他几番示好,没得到回应,就似乎“因爱生恨”了。  刚刚不知从哪里飞出一块砖头,正好擦过义忠王世子的坐骑,马受了惊,前后腿先后一抬,义忠王世子骑术又比较一般,可不就跌在了地上……好在伤势的确不重。  忠顺王这个傻儿子正看着热闹而傻乐呢,完全没想起来那块砖头是从他身后飞出来的。  幸好他带了几个有心计的心腹出门,这不附在他耳边一解说,这少年立时回过味儿来,赶紧带人冲上前。他们打算先弄个担架出来,抬起义忠王世子……最起码别让人家这么贴在地上。  苏卉在脑里看直播看得开心,却没想到两边街角又转出两位“大人物”:从北边过来的是北静王水溶与……宝玉,对,就是贾宝玉;而从南边出现的则是南安郡王嫡长子贺启楼。  在梦境之外亲眼见到贺启楼……苏卉至少肯定了一件事:系统诚不我欺,贺启楼还真重生了。一个十一岁的少年神态举止与一位将近二十岁的青年显然不会相同。  既然确定这位是重生开挂人士,那么他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苏卉很难不多想。  却说苏卉的祖母也打发了人去瞧瞧究竟缘何喧哗,随行的长随正好回来禀报。  能跟着自家老太太和太太出门的长随,眼力自是足够出色,至少京中有名有号的人家他认了个差不多。  义忠王世子、北静王以及南安郡王嫡长子这三位,他真都认得,至于剩下的那位小公子他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却从周边人们议论中知晓对方出自忠顺王府。  这几家苏家都没啥交情,再说马车上全都是女眷,绝对不适合搀和。于是老太太便吩咐赶紧走……但碍于街上围观民众越来越多,自家的马车走得不快。  就在此时,贺启楼心有所感,往苏家的马车这边瞥了一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脏忽然砰砰跳,他尚且来不及与北静王等人打招呼,就直接招来心腹,还在心腹耳边面授机宜:让心腹赶到前面去看看那架马车出自哪家。  心腹领命而去,贺启楼再抬头神色也随之一变。  顺顺当当回到家里,大家各去梳洗……主要是拆了头发换衣裳——进宫拜见皇后,衣着打扮可都是有规矩的。  一般而言,按照规矩一眼能看出品级的衣着打扮,最起码很伤脖子和肩膀——沉啊!  苏卉现在的头发长度过了后座,顶着一脑袋长毛已然又闷又沉,再配上镶了宝石的金簪银簪……所以说美丽需要付出代价。  趁着祖母和亲娘没有召唤她,苏卉赶紧让大丫头望梅给她捏捏脑袋和肩膀。  苏卉这边没什么可说,另一边方姨娘好不容易等来了进宫归来的女儿……真是谁的女儿谁知道!  虽然容色比不得嫡出的宝姐儿娇艳明媚,但卓儿这份秀美恬淡的模样素来就很讨贵人欢心。  方姨娘自己做妾,日子过得还成,但终究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打心眼儿不想女儿“重蹈覆辙”。  老爷最疼宝姐儿,这真的不用争:自打当年宝姐儿阴差阳错地救了老爷太太,后来又不知怎么寻到了一张保命且让老爷太太结缘无数的方子,这家里就不会有谁能在老爷心里比得上宝姐儿。  这一点方姨娘早就认了。但不管怎么说,老爷都不会不看重儿女。听闺女卓儿亲口说了太太不愿意让女孩儿们“攀高枝儿”,方姨娘真是长出了一口气。  将来让老爷给卓儿寻个青年才俊,也不怕对方欺负卓儿。等女婿考中做官,女儿也能名正言顺地落得个诰命!  至于自己的诰命,方姨娘也不急迫:她还有个儿子,读书也不赖。  傍晚,与父母兄弟姐妹一起用过饭,苏卉拎着两个亲生弟弟回屋“逗弄”……咳咳,实际上是按照老爸的吩咐,给弟弟们开点小灶。  苏卉这些年没少跟爹妈“瞎解史书”,正所谓“言多必失”……说得多了,她爹就说,“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弟弟们讲讲古。”  固所愿也!  当老师是有瘾的好吗?!她可是很愿意把两个弟弟培养得腹黑一点……实在是自家生存环境□□逸了。庶出兄姐多少因为身份而稍微有那么点危机感,但也只是稍微,而两个嫡出弟弟就感觉比贾家人更耿直。  如今贾家人多少让她说得开了窍,自家弟弟怎么能一直傻白甜,影响她的声誉?  将来不管是混官场还是走~军~旅,甚至一个想不开跑去经商,也得蔫坏蔫坏才有前途啊。  思来想去,苏卉选取了部分系统提供的史实再加上易老师的《品三国》,瞎糅合了一下,就给弟弟们开讲了。  苏卉为弟弟们口干舌燥,苏卉的亲爷爷则叫上老妻与儿女一起在书房里商议。  正如苏卉所预料的那样,爷爷奶奶和爹妈都觉着宝儿的神异之处若是让人知道了,也只能进宫或者嫁给某位皇子了。  苏卉的爷爷中进士时还非常年轻,所以他老人家年纪不算很大,却历经了三朝。老人家自始至终不曾搀和进夺嫡之事,所以苏家人丁不茂却依旧屹立不倒。  现在苏家对于夺嫡一事看法也始终如一:躲着走,苏家不稀罕~从~龙~之功。这次进宫换来了皇后一句承诺,苏卉的亲事可以进宫求恩典。这个结果苏家比较满意。  回房后汪桐语就拉着丈夫苏泰和的手道:“实在不成,宝儿……”  苏泰和摆了摆手,“不急。”媳妇是想,实在没辙,就把宝儿嫁到舅兄家里。  苏泰和也是猛然惊觉:宝儿转眼就成了大姑娘!于是他道:“什么大姑娘,宝儿今年才十一!”  偏偏这年纪跟宫里几位皇子都搭得上,逼得他不得不面对“过不了几年闺女就是别人家的了”这种现实,苏泰和心里挺不是滋味。  在他心里谁都配不上他的闺女!舅兄家里的那几个小子,跟宝儿年纪合适的,他也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苏泰和话没明说,但心思都差不多写在脸上了。  汪桐语与他多年夫妻焉能不懂丈夫的心:自己那几个侄子,还是大侄子最出挑,但年纪实在跟宝儿配不上啊。  她此时哭笑不得,却也只能哄着自家老爷,“怎么一股子醋味儿?万不得已,我才不会出此下策。若不是宝儿找来的方子,我哥哥,”说起这个,汪桐语不会再鼻子一酸,“好着呢。就冲这个,宝儿真嫁过去,侄儿但凡跟宝儿红个脸,我哥嫂都得亲自收拾他!”  这话慰贴,苏泰和还是摆了摆手,“且没到那一步,再瞧瞧吧。”  汪桐语一戳丈夫额头,“咱们可以早定亲,晚发嫁!咱们又不往贵人那儿自找不自在,什么时候发嫁还不是咱们说了算?我寻思着至少把宝儿留到十八再说。”  苏泰和笑道:“这还差不多。”  这一夜,苏卉排的是贺启楼的课。她准时出现,就见贺启楼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恍惚。  苏卉上前,轻车熟路地捏了捏贺启楼的脸,“大梦谁先觉?喝了多少酒?嗯?”  贺启楼姿势没变,“这都能看得出?”  这话纯是双关了,一问苏卉是不是看出她喝了酒,二问是不是看出他再活了一回,或者说是记起了上辈子的些许经历。  苏卉也用双关回应他,“眼神啊。”她指指贺启楼的眼睛,“迷茫又沧桑?”  贺启楼怔怔地望着苏卉好一会儿才大笑出声,“果然没瞒得过你。”顿了顿他歪头道,“叫你姐姐,总觉得有点亏。”  贺启楼正如小灵灵所言,是苏卉目前为止在这个世界见过的长得最好的……男孩儿,好吧,现在芯里是男人了。  总觉得小灵灵真是莫名懂我哈哈哈。  贺启楼最值得称道的地方正是他的眼睛,别的地方真要说多有特点也不尽然,只能说搭配得挺不错。什么言情小说里特俗套的“眼睛里有星光”或者“会说话的眼睛”,完全可以套在他身上。  想到这里,苏卉难免遗憾:在她老家,不少年轻男女演员演戏,哪怕是古装戏都要戴美瞳,在镜头里眼珠就成了黑漆漆却毫无光泽的模样,“会说话的眼睛”居然都快成传说了。  老家……苏卉忽然发现她不觉得上辈子离自己多远,只是越发不怎么怀念了,嗯卫浴设施和卫生巾除外。  贺启楼见苏卉半天没言语,他猛地伸出手抓住苏卉的手腕,“你怎么了?”总感觉这神色很不对劲儿。  苏卉也没忽悠他,“想起了点我的过去。”  这一句话彻底打开了贺启楼的话匣子,他手没松开,“我……上辈子死在了战场上。都不知道亲卫们给没给我抢回个全尸。”  贺启楼显然哀而不伤,苏卉就没开口静等他继续说。  “不用想就知道,最后必定成全了我那好继母和好弟弟。”  这个……苏卉倒是能安抚她一下,依照红楼原著的猜测。反正是安慰,猜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不是?  “你弟弟后来也上了战场,狼狈战败,你老子比现在还惨,南安王府到了你弟弟手里就只剩下个空架子,吃老本混日子了。”  贺启楼听了果然漆眸闪烁,嘴角上挑,“我猜也是。你……当真是仙子姐姐?”我怎么觉得你其实离我不太远呢。他没把这句心声说出口,“今天我救下了义忠王世子。”  哎呀这个好!系统里可没有查询“原本命运”的选项,氪金也没有!苏卉一下子就来了兴致,“然后呢?”  “在我上辈子,他断了腿,而后误寻庸医,从此一蹶不振,彻底颓丧了下去。”  “误寻?”苏卉笑道,“这个词儿用得精到。”  “到我死之前,这事儿虽不是人证物证俱全,但在宗室圈儿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忠顺王府只是不想义忠王府再翻身而已。”顿了顿他特地强调道,“义忠王叔为人行事虽然一言难尽,但却是个情种。世子废了,就等同于义忠王府废了……义忠王叔又坚决不肯过继。”  苏卉就更好奇了,“世子废的是腿吧?”  贺启楼特别认真地盯着她。  苏卉秒懂:第三条腿啊……  今天义忠王世子跌在地上的时候,系统也同时给出了诊断。她无比信任无所不能的系统,虽然那些消息她只花了一块钱……说是骨裂那就是骨裂。义忠王世子会因病一蹶不振,必然是贺启楼口中“误寻来的庸医”的手笔。  治腿能治到第三条腿的大夫,在京城这种向上抛出一砖头,能砸到三个权贵的地方,恐怕出诊一次就能小命呜呼。那庸医必然就是忠顺王府“请来”的了。  贺启楼发觉苏卉对此很有兴趣,自然要多说几句,“太子被废之前,当年忠顺王不过是敲敲边鼓……几位皇子斗出了真火,忠顺王又没老糊涂,自然不会往里面掺和。等到太子被废,就是他落井下石的时候,他哪里想得到义忠王叔把自己手头剩下的那部分人都送给了当时的六皇叔。”  贺启楼口中的六皇叔就是曾经的六皇子,现在的圣上。  苏卉听到这里撤回一只胳膊,拖着下巴依旧兴趣十足地望着贺启楼。  贺启楼回以微笑,“据我父王说,当时就算义忠王叔没送上大礼,圣上也是要护着义忠王叔这个哥哥的,早年义忠王叔没少护着这个母亲地位不高的弟弟。”  想来彻底害了义忠王府,忠顺王府能得什么好儿?对义忠王落井下石,虽然不是忠顺王府走下坡路的关键原因,却也是比较重要的缘由之一了。  实在是忠顺王府人口太多了,一直都没什么人情味儿,所以他们也不太能理解兄弟情深。  话说身为宗室亲王,不会被抄家,但会降爵,乃至于一撸到底废为庶人。  贺启楼继续道:“反正我死那会儿,忠顺王府看着就要不行了。对了,”他想了想道,“今天我在街上看到了苏家的马车,后来我的长随告诉我……苏家和汪家居然都在。上辈子这两家人都死于意外,看着挺像意外的。”  苏卉笃定她小时候爹妈那次遇险……确实不能称之为意外。但汪家,也就是舅舅他家躲过的“意外”又是怎么一回事儿?舅舅好像只是在外为官,身体过于亏虚导致差点一命呜呼吧?  算了,当时给舅舅选药方时好像还没开启“氪金查询”功能,如果贺启楼这次没说个所以然,她下了课就花钱买个明白呗:不知道所谓前世之事也没关系,但是舅舅重病的来龙去脉却能查个清清楚楚。  贺启楼果然痛快,“上辈子,我满了十五岁就自请到西北守边。忠顺王府大不如前,对了,王子腾也已经发迹,忠顺王府无奈,那点老人这些年便陆陆续续从西北退出,转战西北与西南交界之地去了。”  西北与西南交界……湖南四川?舅舅在此之前可不就是在那边为官?苏卉挑了挑眉。  贺启楼忽地笑了,“你很关心汪家……他家是你的亲戚吧。”  苏卉没回答,也完全没有被揭破身份的惊讶或者恼怒,她只是竖起指头在唇边一笔。  贺启楼心头一动,整个人都跟着有点酥软。验证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测,贺启楼在心里大吼:你怎么可以这么坦荡!  苏卉像是一眼看透他内心所想,抬手又捏了捏贺启楼,“我知道了,依旧是忠顺王府。”得亏圣上给了忠顺王一个闲职,没让他就藩,不然回到封地绝对是个土皇帝。  贺启楼深吸口气,特地提醒她,“西平王的老巢也在西北。”  想想咱~天~朝~的版图,西北西南究竟有几个省份是多大一片土地?自是容得下好几位王爷的封地——因为中原和江南一般不会分封出去。  下课后是得赶紧氪金查查四王八公之中的那四王。  总之这堂课苏卉啥也没教,就听贺启楼念叨以及给她解惑了。不过这种课,苏卉觉得倒贴点都挺划算的。  她通身舒畅着下课而去,贺启楼同时从“梦中”惊醒:下课前,姐姐抱了他一下以表示感激。  他一手抚着姐姐捏过的脸颊,另一手按在自己的胸膛——这个看起来挺像自己抱住自己的姿势,让他依稀能闻到姐姐身上的若有若无的香气。  而后他就真的做了个梦。  苏卉不知道自己又被梦了一回,不过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下课后她也没啥睡意,直接抱着小灵灵氪金翻看起了舅舅那边的经历。从一块钱的售价上,苏卉就知道这里面没啥隐秘,也没太多弯弯绕绕。  舅舅汪槿和比较清廉也比较能干,虽然该拿的他也不推辞,但是总归做官能保有底线。  话说舅舅这些年任职的地方忒穷还总遭灾——工部每年都下拨银子修筑城墙和堤坝,但总也修不好……这暂且是另一大部分消息,需要另外付费。  总之汪槿和不贪财又实干,挺刺激忠顺王那些早先斗不过贾代善后来又打不过王子腾的老人旧部:他们不能冲前面那两位出气,却心高气傲地觉得可以拿这位父母官出出气。  然而汪槿和不是啥软柿子。  这些人背靠忠顺王府,圣上又看不惯忠顺王府,所以汪槿和可以给这些人个教训,却终究不能拿正主忠顺王怎么样。  不过除掉了那几个最嚣张的忠顺王旧部,汪槿和心里还是挺痛快的。“顺便”,汪槿和就跟忠顺王府也结了仇了。  汪槿和重病源于疲劳过度和水土不服,但是原本不要命的重病如何差点夺了他的性命……参见忠顺王世子今日如何算计义忠王世子。  当初要不是舅舅遇见了位贵人西平王世子,汪槿和就算有苏卉那个药方在手,也难保能闯得过这一关。  苏卉再次花了一块钱,知道北静王与西平王素来交好,宁荣两府则与西平王有些龃龉,但也只是龃龉而已,绝对称不上仇怨。  在贾代化与贾代善死后,宁荣两府也彻底没了跟西平王府继续龃龉的本钱,所以……也就相安无事了。  因为西平王本人是位货真价实的英杰——这是系统给出的评价,平时最看不上落井下石。  不过王子腾到了西北,照现代的话来说,显然不仅动了忠顺王府,宁荣国府,也动了西平王府的蛋糕。只差那么一点,连北静王府的老巢都要捎着了。  得罪人没关系,但你不能一口气得罪所有的“地头蛇”,苏卉觉得圣上应该在偷摸着笑:王子腾急功近利,果然是把快刀。然而快刀的下场……大家都懂啊。  苏卉同时又觉得王子腾一点不蠢,他何尝不晓得“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更何况他也不是啥毫无私心的“走狗”……那能这么大刀阔斧,八成是哪一位贵人给了他允诺。  苏卉顺着这个思路一查,好么,这条消息需要氪金一百五十块……嗯,现在还舍不得,算了。  小灵灵默默地看着苏卉翻看了好些背景资料,她不得不提醒她,“主人该睡觉了哟。”  苏卉抬起头,在小灵灵耳朵上抓了一把,“谢谢提醒。”就在此时,贺启楼这节课的课时费也到账了。她微微皱眉,“总觉得这位跟我好感略高啊。”  小灵灵再次提醒她,“主人我为什么觉得你好有前途?因为除了李纨,你的学生都很喜欢你!贺启楼是特别喜欢你!”  “你还能看好感度吗?”  “怎么可能?我才不是那种系统精灵!”小灵灵瞪圆猫眼,“根据给你返还课时费的时间来判断啊!”  “好好好。”苏卉大乐,“知道你不是那种妖艳~贱~货。”  又有了课时费,到时候如果有必要,王子腾的靠山还是查了吧。苏卉在自己脑海里的备忘录上添了这么一条,退出系统,一沾枕头皮儿就睡了个香。  第二天,苏卉应约到黛玉家里坐坐。  她跟苏卓来得挺巧,黛玉屋里还坐着好几个姐妹,外加……贾宝玉。  无需系统,无需谁来介绍,苏卉就能认出贾宝玉——更别提她还远远地见过人家一次。  说真的,就看外表,她都得承认,宝玉的确有~种~马~的资本,而且他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身带些许仙气的美少年。宝玉脾气性格暂且不提,他也是真有才。  彼此见礼后,黛玉一把拉住苏卉,“我珠大哥哥送我姐妹们来的。来都来了,咱们去瞧瞧他,再说他还要向你道谢呢。”  苏卉眉毛一挑,“你珠大哥哥也用了我找着的那个方子?”  黛玉点头道:“从我娘这儿讨的,我娘只说让珠大哥哥和嫂子好生谢你。”  贾敏也是真疼爱贾珠这个大侄子了——刻意留了个结识苏家人的机会。贾珠要科举做官,与其跟那些勋贵之后往来,不如跟这些书香门第官宦人家多多走动。别忘了,苏泰和还是前科榜眼呢。  苏卉对贾珠也蛮好奇:感觉原著里要是贾珠没早死,荣府还真不至于在几年内就因为抄家夺爵而彻底破落。  跟着黛玉穿过走廊,来到她家某座院子里的书房……看布置不太像林海的地盘:四面全都是书架,一点古玩之类的摆设皆无。  话说就算林海爱素净,贾敏这位品位极高的大小姐兼贵妇人也不会答应的。  有道是闻名不如见面……苏卉一见着贾珠就乐了:又瘦又高又苍白,但五官相当出色,这也是她见过的所有贾家人里唯一一位身带书卷气的。  小灵灵也在此时说话了,“主人,你要教他吗?他娘有意无意帮他拉了波仇恨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第十六章   王夫人看着少言寡语,那是因为她实在谈不上玲珑八面,但是她嘴上不说,不代表她没有好胜心和虚荣心啊。  她和侄女王熙凤性格上相似之处颇多,两个人都仰仗娘家才能在荣国府挺直腰板,但与此同时却又想要自己的丈夫与儿子反过来能胜过娘家一筹。  这个……苏卉倒是蛮能理解的。  话说为了凤姐儿之事,王子腾之妻来了荣府好几趟。最后两家商量好的结果便是凤姐儿认错,闭门思过。  苏卉花了一块钱,才知道王子腾更承诺苦主——殉情那对小鸳鸯之中男方之父,也就是那位守备,将来在升迁时必要尽一份心意。  即便如此,守备这一家子还是咒了荣国府,只不过“一计不成”,荣府上下只有贾珠病了些时日,其余人毫发无损,便到此为止了。  反正贾王两家对处置结果尚算满意,不过也正是因为贾珠病重,李纨的心思全放在了丈夫身上,于是王夫人“不得不”把侄女兼侄媳妇凤姐儿郑重“请出山来”。  如今贾珠病愈,李纨腾出手来……凤姐儿也不可能接着回房自省去啊。  于是荣国府便恢复了珠大奶奶与琏二奶奶一同管家。凤姐儿重新“抛头露面”,贾珠又已然大好,王夫人回娘家与嫂子以及一众诰命们闲话时,自然少不得添些许底气和精气神儿:珠哥儿得神佛祖宗保佑,已然大好。  王夫人还有脑子,没把“是宝玉的灵玉让贾珠转危为安”这一点说出口去。  在座的太太们哪个不消息灵通?荣府二房珠大爷最后乃是国师首徒亲自瞧好的,就冲这个,她们也得对王夫人再客气几分。  甭管是国师是看在贾贵妃还是贾珠的份儿上出手的。  话说王夫人在应酬往来上,一直挺寂寞的:自是难得让一众诰命们一起奉承几次……上一次还是元春封妃呢。  而太太们聚在一起除了聊聊各家的家长里短,就是夸奖彼此的子女了。别的不说,至少在勋贵人家之中,二十出头便在老家金陵赶考中举的贾珠的确相当出挑。  小灵灵在苏卉看完系统提供的消息后,还不忘找补一句,“贾珠这回是躲清闲来了。他妈在家里请了好些六七品官员的女眷说话打发时间呢。”  苏卉灵机一动,“难怪。别是想给贾珠挑个姬妾什么的吧?贾珠中了进士她再抖威风也来得及啊。再说六七品人家的闺女……王夫人能正眼看得上?”  小灵灵道:“反正不会是给她小儿子相看。”  “现在王夫人心里黛玉才是小儿媳妇的首选。”  苏卉原本以为今天还能见到红楼的另一位女主角宝钗,然而她只见到了三春与湘云。想想也是,薛父尚在,薛姨妈与宝钗母女绝不会住进荣国府。  而且两边同是姻亲的情况下,还是王家看着“更靠谱”啊。  据说薛父跟王家和荣国府都没少走动,不过看起来薛父还是更偏向王家。  王夫人也挺喜欢宝钗这个亲外甥女,但也仅止于喜欢,结亲……暂且她还没这个心思。  更何况薛父素来志向不小,进京后一直忙着补缺——花钱补足了品级,为自己的前程到还在其次,只要是为了亲闺女买出一条青云路。  毕竟元春封妃给了薛父不少信心。  送走表哥表姐妹,黛玉特地留下苏卉,拉着她的手再次开启“嘀嘀咕咕”模式。黛玉跟湘云显然很合得来……因为她当着苏卉的面儿大大方方地夸了湘云好半天。  苏卉听完才道:“史大姑娘长得好看,又有学问,她是孤女……”  黛玉立即反驳,“她不是孤女啊。”  苏卉吃了一惊,“啊?!”她毕竟跟湘云不熟,刚才坐在一起说话时也没听说湘云提及父母啊。  黛玉说起史家旧事,居然边说边笑,“史大妹妹她父亲,我要叫一声表舅呢……身子委实不好,史大妹妹小时候表舅有好几次都差一点就救不回来。”她自动为好友“填坑”,“咱们都在江南,隔得太远,消息一时听岔了也是有的。说起来,史大妹妹也得好生谢谢你。”  “也是用了我那个方子?”  “你活人无数,不知得了多少功德!”黛玉戳了苏卉的胳膊。  这话听听就算了。  毕竟那方子配齐耗费不少,说白了就是受益之人非富即贵。救下的这么几个人,目前还没有大德大贤之士,获得的功德远不如捣鼓出惠及百姓的阿司匹林来。  不过黛玉宝钗湘云三人全都父母双全……那可就不是宝玉挑选好姐姐好妹妹,而是姐姐妹妹家里看不看得上他了。  苏卉一笑:我怎么这么开心呢。  说完湘云,黛玉顺便也夸了夸宝钗:黛玉此时对宝钗可没有比较之心,更别提薛家早就表明过自己的心思,要送女入宫。  话说宝钗本就温柔体贴会来事儿,固然她出身不如这些小姐妹,但等她进宫后却不好说谁该向谁行礼……所以她如今也不会刻意讨好谁。  苏卉从林家回来,也手痒查了查史家和薛家的“大路货消息”——氪金查消息简直有瘾!  夜里,苏卉特地又排了贺启楼的课。  美少年显然心情非常好……他上来就拉住苏卉的手,“姐姐,忠顺王世子被他老子勒令不许出门了!他暗算义忠王世子,他老爹还要奖励他,但是把自己庶出的兄弟也算计进去,他老子自然坐不住。”  当时苏卉可就在现场:忠顺王长子想一石二鸟,算计义忠王世子外加一个亲弟弟……不得不说小伙子想法还是很对头的。  贺启楼忽然恨声道:“让他和她娘肖想你!”  “哈?”苏卉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被这臭小子诈了!  然而看见他在听见说话后眉眼弯弯的模样,她也只能笑着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聪明?”  作者有话要说:  天津40度简直太棒了已经热疯了哈哈哈哈哈。  ----------------  12号入V,当天万字更,至少……又有点中暑迹象,我先睡了养精蓄锐明天多更点。回头我会酝酿个番外或者小剧场什么的放在这里,所以建议相好们最好别屏蔽作者有话说,如果屏蔽了……那就看看章节的内容提要呗。第十七章   对于贺启楼而言, 有心对无心,查探并得知真相其实并不难。  这一世的许多人的命运都跟他记忆里完全不同,但追根究底, 还是都要算在“出自苏家的那张传世神方”上。  而神方究竟出自谁人之手, 对于南安郡王的嫡长子而言, 照样不会是秘密。  贺启楼可是记得清楚:前世苏家与他家的姻亲汪家, 两家人在短短数年中几乎都死绝了,这件事儿当时在京城都算得上“人尽皆知”的好谈资。  为了验证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差错,这些天他几乎把能动用的人手都送出去打听消息了。  闹得他那个继母还以为自己又拿了什么把柄,而再次老实了好些天。  纵然贺启楼当年一心练武,想要在战场上一鸣惊人,这些“闲话”也照样传进了他的耳朵:前世里, 这苏汪两家就剩了一个小姑娘, 还早早出家去了。  当时他跟一众狐朋狗友说起这个, 也难免一二惋惜之色:那小姑娘出家时不过三五岁的模样,他们这些公子哥儿还不至于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因此那怜悯和惋惜也都是发自真心。  他那会儿说了句什么?好像是“这都是命”。现在想来, 自己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可不“都是命”嘛。  不过他也多少有点怀疑, 总觉得那位出家的小姑娘跟他眼前的这位……不太像是一个人。  管她是不是一个人!他就知道自己不能没了眼前这个!  苏卉早有做好掉马的准备了,然而第一个发现她真实身份的……是位重生开挂人士, 她当然更想得开了。  她跟前几次一样,随意地捏了捏贺启楼的小嫩脸:哎,再过些日子长了胡子手感就不行了啊。  贺启楼十分受用这份亲昵, 而且他故意揭破仙子姐姐的身份,不仅不见姐姐有什么恼怒,待他更与以往无甚差别……这是不是姐姐对他也……有些情意?  可惜姐姐一点都不脸红。他的脸却已经烧上了。  虽然贺启楼大概明白姐姐对他的情意跟他对姐姐的情意并不相同,但他也只是郁闷了一下,就再次坚定起来:滴水石穿,他不信他不能得偿所愿!  苏卉捏着捏着,猛地发觉贺启楼双眼晶亮地盯着她瞧,“哦,你还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  贺启楼把心一横,向前一扑,就抱住了姐姐的腰身,“没有了。”  苏卉笑道:“既然你这么消息灵通,那就给我当耳报神得了。”  抱腰就抱腰呗。  贺启楼上辈子都没活过二十,在她眼里顶多跟贾蓉一样,还是个半大少年呢。在她老家那边,大学毕业还一团孩子气的比比皆是。  贺启楼怔怔地望着苏卉,认真道,“好。”  让美少年又抱了一会儿,苏卉才把贺启楼按回椅子上,“光凭武功军功可是出不了头的,最后只为他人做嫁衣,你可甘心?”  贺启楼一怔:姐姐究竟知道了多少?!  苏卉继续道:“西北西南都不安生,有的是你发挥才能的地方。”眼见贺启楼缓缓点头,她又道,“但不管壳子里的你年纪几何,只凭现在的身子骨你想去守边,你爹乃至于圣上都不会同意。你就不想趁着你还在京里这几年,好好把你的继母收拾得再也翻不了身,顺便再结识几个好兄弟吗?”  她会有这番说法,纯是因为她从系统里得知:贺启楼重生整理过自己的记忆后,简单~粗~暴~地除去了他身边不少存了二心的手下。  毕竟这位不是困于闺阁的千金小姐,多走一步路多说两句话多见几个人,就得有一大帮子人出来劝说。  贺启楼没有世子之位,但毫无疑问,比起他那个被继母当眼珠子护着的异母弟弟,他爹更看好他。  他这次清洗“身边人”刚好跟上次继母对他出手相隔不远——南安郡王自是以为儿子终于拿足了口供人证,忍了又忍还是出手了。  南安郡王带兵作战不成,头脑和气度可都是平均水平往上数的。  他当初指给儿子的使唤人手,那就是给儿子使唤的。这些人犯了错,他绝不会包庇也不会随意过问。  能忍到现在才出手,长子的气量已经挺说得过去了。不像他继室给他生的二儿子,些许鸡毛蒜皮小事,也要特地回府来向他哭诉委屈。  因此贺启楼的清洗行动无比顺利,他此番新仇旧恨一起算……当然,这个旧恨多指前世,算完之后他手头能用的人手数就目大不如前,才导致他查探消息就用了这么久,不然……  贺启楼此时也对苏卉和盘托出,“我会想办法亲自见你一面……咱们还是在梦中先见到了。”  苏卉无奈道:“不管怎么样你都是要见我的吧。”说着她又笑了,“你这份心意我收下了。”  贺启楼立时喜笑颜开,“姐姐没有怨我?怨我沉不住气?”  不管是收拾手下还是急火火地想要亲见姐姐一面……他稍一琢磨,都觉得自己活了两辈子,依旧不大沉得住气。  苏卉在贺启楼脑门上轻弹一下,“明知故问。”  她感觉得到,这小子在重生之后越发依赖她了。  那她又能怎么办?虽然一点都不“绝望”,但下课后却要跟小灵灵说道说道。  贺启楼重生前那么容易地信任甚至说是依赖她——美少年一见到她就是一脸期待的热切模样,她焉能视而不见?  如今人家重生了,有情绪了也有小想法了,她翻脸就要把人家丢掉吗?  所以说……系统的魅力与亲和力真是把双刃剑,好感度拉得快,可需要维持住一定好感度不要对方再轻易继续增长的时候,好像没有太好的办法了。  什么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事情,苏卉这么有偶像包袱的优秀教师才不会干呢。她这番念头不过一闪即逝,快到贺启楼啥都没能发现。  苏卉打定主意继续“说教”,“说了好几次了,太耿直要吃亏的。”说着她便翻出初级厚黑学教材,系统提供的《旧事新编》,继续给贺启楼讲解起来。  下了课,苏卉又被贺启楼抱了一下……美少年现在尚且不足她胸口,目前也只能满足于抱腰了。  苏卉把对方哄走,才转过头来跟小灵灵讨论,“控制好感度太难了。”  小灵灵甩甩尾巴不以为意,“要看缘分啦。主人你跟李纨还不是压根合不来,三节课结束就把她打发了?贾蓉贾琏跟你学习没有半点不妥当,可他们两个闲暇时间想起你来的次数加起来都不如一个贾元春。”  苏卉卡了一下壳,旋即就意识到小灵灵在偷换概念,“贾蓉先在京郊大营,后来又让那位王爷使了关系,摇身一变,成了大内侍卫,时不时地在圣上跟前晃悠;贾琏则是忙着补缺,想早早离开他家那个待着就憋气的大宅子……这两个人怎么跟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凤藻宫里的元春比?”  小灵灵抖了抖耳朵往她怀里一扎,“我猜元春、贺启楼、贾琏和贾蓉你都想长期教导吧?”  苏卉想了想,还是老实道,“贾琏都二十出头了,我觉着能点醒他,给他指指路也就足够。这个年纪在我老家那儿,就算因为没有完全踏入社会而显得不太成熟,但基本的三观已然成型。所以再教他点一技之长,就可以放飞了。至于贾珠我得等等再看,这位恐怕是宁荣两府小一辈中最不耿直的了。”  小灵灵仰起头,“给你点个赞!”  都是学生,但苏卉也有自己的好恶……小灵灵呢?苏卉就问:“果然你也有偏向。”  小灵灵兴奋道:“当然啦!贾琏是真的好色,我不太喜欢他!”  这一点苏卉十分理解。  基本上想事业有成,必须做到一定程度的自律,但贾琏他那个“爱好”可当真不太像是自暴自弃破罐破摔的样子。  苏卉揉了揉小灵灵,“人无完人嘛,贾琏知道上进也知道努力,尤其是……最起码这次人家是知耻而后勇……算了下次课我再看看吧。”  苏卉知道小灵灵一般不会无的放矢。  反正在家里宅着也是宅着,干脆明晚就把贾琏招来问一问——主要是天气越来越热,她娘不许她出门骑马,又因为结亲这点破事,全家人都不想她这阵子多露面……本来她娘应该带着他们兄妹三个一起走动应酬四处相看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大热的天儿,他们兄妹几个更想窝在家里避暑倒是真的——谁让苏卉她娘手大,用冰从来都极舍得。  第二天苏卉老爹苏泰和回家略晚,而且明显心情不是太好。  不过她爹向她祖父祖母请安过后,又一家子安安生生用了饭,更冲了个凉才不慌不忙地跑去找苏卉她祖父商量……  闲着也是闲着,是时候再次祭出氪金~大~法了。  然而这一次看见系统的反馈,苏卉多少有点肉疼:王子腾和忠顺王背后事,想知道都要一百多快,偏偏苏卉还觉得有理有据。而想知道她老爹刚刚在朝堂或者衙门里遇到了什么居然也要五十块……  这种消息明明只要有心,把幕僚长随和小厮一一弄到眼前好生问过一阵子,总能拼凑出个差不多的“全貌”……这也要五十块,狮子大开口吗?!  小灵灵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可是主人你要是把你爹的幕僚长随和小厮全都审过一遍,不说你祖母祖母亲爹亲妈能不能允许,就算是许了你,你的名声很难不传出苏府之外了……听说你这么聪慧,那两位王妃娘娘甚至本就有所意动的皇后还不继续盯着你?”  苏卉道:“别哄我,我这个名声传出去,绝对不是什么聪慧知礼!”  皇后要是知道她手能伸这么长,连亲爹的仕途都如此感兴趣,那必须……是不想再把她娶来做儿媳妇的。  小灵灵猫爪上脸,说着就把自己的眼睛捂上了,“就这价……我也不能帮你打折。”  最近没少通过系统看八卦,苏卉花费不小,一般大路货级别的消息的确只要一块钱,但是积少成多。苏卉看了下自己的余额,难免抱怨一下:教导贺启楼一节大课的课时费一下子就没了,她也是挺心痛的。  售价五十块的消息竟然意外地简短——苏卉想要当时多方人士的具体对话内容,也不是不可以,但要再加五十块……  好吧,简洁版就足够了。  入夏,不仅意味着天气热了,也意味着汛期到了。  这次是湘江的部分支流因为洪水而决了堤,淹了大面积农田与若干村镇,自然也造成了一定的死伤。  好在死伤不多,受灾五个大小村落,死伤不到二十——毕竟在二十一世界救灾早救出极为丰富经验的~天~朝,遇到涝灾,都不敢保证不死伤,更别提现在这个时代。  出了事儿,第一时间必然是救灾。等百姓都安顿住了,洪水也差不多退了,当地的官员一本奏折递了上来:堤坝涉嫌偷工减料。  那位官员敢这么做当然是有“石锤”的……系统都支持了这位官员的证据和结论,苏卉就更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作为工部侍郎的亲爹苏泰和没有被这件事牵连,因为他上任就在提拔竣工之后差不多小一年。  职责所在,苏泰和被圣上叫到跟前,当着几位阁老与尚书侍郎们的面儿,命他好生追查。  说来也是有趣,这件事贾政也牵涉其中。不过这位荣国府二老爷……大家都懂,他不干事儿的,而且偷工减料得来的贿赂银子显然也没落到他手里。  因此贾政的确被牵连了,他有责任,但责任不大,写个检查,或者说自辩的折子,也就差不多了。  在苏卉看来,这位二老爷在工部已经成为了吉祥物,不牵涉到谋逆之类的惊天大案里,他都不会有什么起伏——没错,等闲不会降职但也不会升迁啊。  之所以系统这次提供的消息篇幅明明不长,却提到了这位半无关人士政老爷,那是因为一众工部官员之中是他最早找上苏泰和,坦诚他所知道的一切。  没错,早在苏泰和回家之前,就跟这位政老爷恳谈过了。  看到这里,苏卉也是服气:政老爷果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啊。  苏卉又不肯教贾政,自是没办法通过梦中课堂来观察贾政并揣摩他的想法……只是就这么粗略地猜测一下,苏卉都觉得贾政乃至贾赦都已经对王子腾存了防备之心。  当晚,贾琏刚来上课,就为苏卉佐证了这一点,“先生可知道湖南遭了水灾?”  苏卉点了点头。  “先生许是不知道我媳妇她那位好伯父前脚走,后脚告状的折子就递了上来!关键是时机卡得太妙了!由不得不让人多想!”  苏卉看着贾琏几乎用满身的怒意书写的叹号,忽地笑了,“你还是想着指望这位一品大员,才会如此……恼怒?”  因为贾琏也很想信赖她,那些不得宣之于口的话,会对着她这个老师宣泄一下。  一句话直戳红心,贾琏面色一僵。  苏卉笑眯眯地继续道:“等你到了他这个位子,见死不救又算得什么?落井下石才是寻常事儿呢。”  贾琏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他捂着额头,好一会儿才道,“我不会像他这样。”  苏卉认真道:“记着你的话。”  教导贾琏练武,直到贾琏再次歪在椅子上,精神上疲惫到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苏卉才再次笑盈盈地问他,“打定主意,离京闯荡去吗?”  自从漏看一次导致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贺启楼重生,苏卉在上课之前都非得再过一遍学生档案不可。  这一次果然又让她看出点别的意思来:贾琏已经准备外放了,目的地正是西北,而且品级也不是他身上的五品同知,而是个六品的杂号将军,不过名号再怎么上不得台面,手底下的确是有几个人可以使唤,也能正正经经地带兵上战场。  贾琏颔首道:“确是准了。”  其实贾琏不是没怀疑过这个凭空出世把他拉进梦里的先生,但是思来想去都觉得先生绝非凡人,再加上他亲眼看见高人如何给堂兄贾珠除祟疗伤,以及堂弟宝玉那块通灵宝玉实打实地灵光一闪……他真是不信神鬼之说都不行了。  有人在梦中给他指点,还不时开导他,这还要嫌弃,那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想到这里,贾琏忽然神来一“句”,“家里再这么下去,祖宗也是看不下去了?”  我虽然没见过你祖宗,尤其特指宁荣二位国公贾源和贾演,但我收到的课时费有你家长辈的一份心意。所以苏卉直接回答贾琏,“正是这个道理。”  果真是祖宗有灵!先生是太爷爷和爷爷他们请来的?!  贾琏是荣国公实际上的长房嫡长子,这个时候的他可不会“妄自菲薄”。因此他轻叹一声,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尤其是当着长辈们请来的先生念叨他家长辈的坏话。  嘴上不能说,他可以心里想啊。  贾琏心想:我爹和我叔叔……一个都没官做了,一个一辈子五品不挪窝,可不就是祖宗们看不下去了!  既然教导不了儿子,自然要教导他这个孙儿。  然而这么一想,贾琏不由打了个寒噤:深受太爷爷和爷爷看重……只怕以后少吃不了苦头!  贾琏的想法几乎都写在脸上了,苏卉看了忍俊不禁:痛并快乐着嘛,只要你别打退堂鼓,我会把该教你的全部教完,至少不会像对待你嫂子李纨那样满足系统的最低要求就拉倒。  等苏卉笑够了,才又问,“这缺走得你侄儿贾蓉的门路?之后没有好生谢谢他吗?”  说起这个,贾琏又来了兴致,“蓉哥儿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我以前竟不知道。这次他认真求过了王爷,甚至引荐我跟王爷见了一面。”  这里说的王爷自然是圣上的好兄弟,当初在苏卉的帮助下贾蓉救下的那位义庆王。  苏卉听了又笑,“难怪底气渐粗,连一品大员也敢挑理!”  贾琏面皮微微一红,视线唰地一下就飘远了,于是这双眼一下子就变得雾蒙蒙了。  苏卉看惯了好颜色尚且一时挪不开眼:贾家人简直是颜值界的扛把子。  之后她又乐了:之所以果断给李纨结业,除了性格她实在不太喜欢之外,李纨颜值不太行也是原因之一。  片刻后贾琏才出言辩驳,“总觉得我媳妇他这伯父不愧是王家人,好处拿了,但回不回礼就得看缘分了。  “这些年可不就是说得好听,真正仰仗王大人的声名做什么,那都是没有的事儿,诶不对,真正顶着他名头行事的那个,正是我媳妇。也罢,”自嘲过后,贾琏也挺坦然,“靠天靠地靠父母都不如靠自己。”他比了两根指头出来,“先谢我那侄儿,回头还得谢谢贵妃娘娘。听说她没少劝阻我二婶,不然我这官职未必拿得这样顺畅。”  听到这里苏卉也来了兴致,“凭你二婶还能拦你前程?你太高看她了。”  贾琏笑了,“她确是不能。”  但她能恶心我啊……这阵子出门走动二婶动不动就把我跟珠大哥比,要不是娘娘压着,谁知道我二婶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再次吐了番口水,苏卉故意道,“正好,我回头问问你珠大哥。”  贾琏毫不犹豫道:“多谢先生!”  居然能看得上我们兄弟两个,难不成自家真能恢复昔日荣光了?  还真全然发自真心……就冲他这气量,贾琏也能继续再听好几个阶段的课程了。  下课后苏卉就跟小灵灵道:“我要再多教教贾琏。”  小灵灵看过贾琏的表现也没二话,“他要是发迹得够早,主人你的课时费也会水涨船高。”  苏卉大乐,抱着小灵灵就是好一通颠,“我就爱听涨工资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后面还有一章。第十八章   小灵灵本身就非常喜欢跟主人亲昵……她长了个喵主子的外貌, 但内心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忠犬。  好一通搓揉撸揪过后,小灵灵才继续道,“涨工资您就这样高兴?您原本的高冷人设呢?”她用毛绒绒的小年糕爪戳着苏卉的侧脸, “再晋半级, 您都有在系统里随时随地~看~片~的资格啦!包括各类电影电视剧, 只是得……”她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得花钱。”  什么?能追剧?!花钱也行啊!  苏卉兴奋地又把小灵灵往半空抛,“只要不太贵就行。”  小灵灵此时还在半空,也不耽误她回答自己的主人,“五块十块的样子……反正主人你查资料一天下来都能花个十几乃至几十块。”  说起这个……苏卉也毫无沮丧之意,反而笑嘻嘻的,“有花有赚才是正道嘛。不就是想享受就得多教课?这还用说吗?你小心翼翼做什么?还怕我因为这个翻脸?”  小灵灵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怕主人你觉得我开启什么新功能都得要钱, 嫌弃我死要钱啊。”  苏卉大笑, “要钱的是系统又不是你。”  这一晚苏卉又多撸了会儿猫才彻底睡去,她这一睡晚, 转天可不就起晚了。  作为一位基本上没有什么生存压力的千金小姐, 她起晚了家里人全都不会挑她的理儿。  苏卉向爷爷奶奶请安的时候,还让两位长辈温柔地提醒:看书别看那么晚, 伤眼睛。  要是非得挑灯夜战……苏卉她奶奶就又说了,从她那儿把前些日子得着的牛油大蜡烛拿来给宝儿预备上, 更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舍不得。  奶奶给她东西,只给她一个, 苏卉的兄姐外加两个同母弟弟都在一边听着,别说谁有什么异议,连个表情变化什么的都看不出来。  因为苏卉的兄姐外加两个弟弟早就放弃跟她比较了。  话说孩子们攀比,多是因为大人在较劲,苏家一直以来都算得上一团和气,苏泰和与汪桐语夫妻又早早意识到宝儿非同一般,于是他们夫妻也就早早给孩子们留下来一个深刻的记忆:完全没必要跟宝儿比。  开始是学业不比,现在已经是……连待遇都懒得比较了。  丫头抱着一大包蜡烛,苏卉先让丫头把东西放回去,她则带着另一个大丫头与兄弟姐妹们一起往她娘院子去。  前几天她爹娘接到了薛家的帖子,说是要全家上门拜望。  薛家……没错,就是宝钗姐姐她家,不仅仅是皇商,在江南亦是生意遍地的大商贾。  薛家虽然不是盐商,却与不少盐商往来颇多。凭着这些盐商的关系,抛开薛家与林家两家还是拐着弯儿的姻亲这一点,薛家也没少跟林家往来,更借着林家的这条线,薛家,主要是宝钗姐姐她爹薛恒,结识了苏卉她爹苏泰和……  一来二去,薛家跟林家、苏家一直是互送节礼,这样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关系。  这次送了帖子……苏卉听她娘说完,就笑道,“薛老爷跟荣国府二老爷可是连襟。”  汪桐语捏了下女儿的小脸,“偏你耳报神多。说吧,都从黛玉那儿听说什么了?”  当着兄弟姐妹的面儿,苏卉撅了嘴,“什么耳报神?”旋即便正色道,“黛玉总往她外祖母家去。”  黛玉祖父祖母早都没了,连个血缘亲近些的叔伯也一概没有,这点在座的苏家兄妹都知道。  在他们看来,林家大姑娘的确跟宝儿最好,但他们跟这位姑娘也有些交情,她家里的事情自然也都有所耳闻。  因此苏卉这么一开腔,兄弟姐妹全都竖起了耳朵:家里完全斗不起来,再加上这阵子都不好出门,可不就得指着别人家的八卦打发时间了。  苏卉笑道:“我听黛玉提起过,薛家大姑娘迟早要进宫待选。因为薛家伯父必得弄个像样的官身来,不然薛家大姑娘也只能小选入宫。别看他们家是皇商,但吃穿用度未必比咱们家差上什么呢。”  汪桐语补充了一句,“岂止如此啊。他们家早年就有富可敌国之说……传出这话的自是没安什么好心思,但以管窥豹,这一家子的家底总不容小觑。”  兄妹几个齐齐点头应是。  须知他们的祖父可是一品致仕,再加上苏家代代有人为官,偏又人丁不旺,这份家财积攒下来自然十分惊人。  苏家兄妹在此之前也经常跟着父母出门走动,眼见为实,那些名声在外的勋贵人家当真不如他们家过得舒服又滋润。  而母亲特地提点他们不要小看薛家……好吧,应是不要小看薛家的财富,他们几个可不全都跟着上心了。  苏卉继续道:“薛家伯父的大舅哥是王子腾王大人,选官自是要先求到这位王大人头上。不过这些日子也没听到什么好消息,再耽误下去怕要误了两年半以后的大挑,这不就得另寻门路了。”  汪桐语心知宝儿是照顾两个弟弟才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果不其然,苏卉的大弟弟开口问道,“求完林家再求咱们家?”  苏卉摆了摆手,“是林叔叔把他引荐到咱们家的,这次也是。”  如果兄弟们能像她一样,知道父亲苏泰和都在忙活什么,自然也不会意外了:因为湘水部分堤坝偷工减料,必得从工部揪出几个蛀虫。  工部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儿的地方,苏泰和就任至今,也没正经提拔几个自己人,这次请走蛀虫,剩下的“萝卜坑”注定要有一两个是专门留给苏泰和的。  毕竟圣上是让他到工部做实事的,不可能不许他几个帮他做事的人手——在现代,就算是个纯正空降兵,还得给人家带俩秘书司机呢。  这也是为什么林海把薛恒指到苏家的原因——薛恒身上虽然有捐来的功名,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入得都察院,而工部这种在六部之中相对比较能养老的衙门,总是有不少机会的,只要能稳准狠地抓住。  苏泰和做了好多年官了,看着挺一身正气实则也是个进阶过几次的小狐狸……尽管比他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亲爹还是差了……一大筹。  总之好友林海提醒他薛恒是条肥鱼,苏泰和便想着干脆叫到家里来看看:能不能用,以及能不能大用。  顺带一提,本朝有明文规定,捐监,薛恒就是捐监,没有非常情况不得授三品官,也就是说如无意外,比如立下救驾之类的大功,薛恒这辈子撑死四品。  虽然这条规矩在这儿摆着,但是要不要严格遵守,得看龙椅上那位怎么想,又是位怎么样的陛下。  不巧,太上皇与圣上都是严格执行这条规矩的。  不过薛恒本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切实际的奢望:五品实缺已经能让女儿顺利参加大挑,而且还比较好看。  薛恒要求靠谱,本人又出手大方,苏泰和觉着这人要是品行和能力都过得去,他就给老林行个方便呗。  这才有了薛家要全家登门拜望一说。  知晓这前因后果,当薛家上门时,苏卉的兄弟们全员都挺淡然的:肯定说不上热切,但也毫不冷淡。  这份距离感想拿捏好说真的也不是一时一日之功。  终于见到红楼另一位女主角的薛宝钗,苏卉……也挺淡定的:宝姐姐的容貌完全没话讲,又绷得住又不会觉得她冷淡……跟黛玉完全是另一个风格。  不过因为宝钗不太热情,苏卉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女孩子们坐在一起没有冷场也就够了。  宝钗在原著里就能长袖善舞,没道理如今有亲爹疼爱教导,反而变得蛮横无礼不懂事……薛恒又不傻:女儿要不是那块儿料儿,他绝不会想着非得把女儿往宫里塞。  宝钗其实……是跟着父母尤其是跟着母亲,兴冲冲地一起往舅舅府上走了几遭,最后弄得一向志存高远的她都没什么好气儿而已。  舅舅家里捧高踩低也就不提了,真正让宝钗不甘不忿却也不能宣之于口的……就是父亲说舅舅明明许了实缺,父亲银子也拿了,但是因为舅舅在西北搅起的风雨,原先都定准的事儿又黄了……  宝钗最初还比较单纯,以为舅舅委实有难处。  薛恒却觉着女儿将来要做娘娘,那就不能让人轻易哄骗了去,他几次东奔西跑,回家后都把所见所闻挑挑拣拣说给女儿听。  在官场上说了不算也是略见不鲜,薛恒只是没想到大舅哥也来了次“杀熟”:许诺的官位最后给了位年轻人——这人祖籍西北,父亲仍在西北为官,他家堪称当地地头蛇。  王子腾想在西北加西南九省做出点大事来,地头蛇必然要拉拢一批清洗一批。这一家子八成就在拉拢的范围之内。  对这个结果薛恒其实没什么话可说,他只怨大舅哥不早告诉他!  王子腾在给薛恒的信中诚心表达了歉意,也表示银子全数奉还,然而这么些日子过去,王子腾之妻那边可有半点退银子的意思?  薛恒气恼就不用说了,连宝钗都险些气了个倒仰——简直就是在欺负他家,打他家的脸,宝钗却还得留心劝着点哭了好几回的亲娘……  之后宝钗再跟着父母四处走动,虽然不至于强颜欢笑,但也实在拿不出当时初入舅舅家的那股子的心气儿和劲头。  来到苏家,宝钗挺嘴严,薛姨妈也没说什么,只是可着劲儿地夸奖苏卉她们兄弟几个,但薛恒……却是有意向苏泰和吐起了苦水。  苏泰和听完薛恒的唠叨,扭头就转告给了他媳妇,更在翌日他休沐时说给了坐在他身边的宝贝闺女。  苏泰和与薛恒都有一颗差不多的慈父心:女儿将来身份贵重,为了免得女儿被人哄了而误了大事,朝堂上的事儿也该让她适当……多知道一些。  系统里的资料都是绝对中立的上帝视角,而听亲爹亲口叙述,完全通过不同的视角来反推当事人的想法。  薛恒会有投靠之举,苏卉一点也不意外,照她的话说,既然要来苏家拜访自是要提前做足功课。  工部的缺,正是薛恒这阵子跑官跑来跑去遇到的最靠谱的位置,大约都没有“之一”这两个字。  再经过林海林大人的提点,薛恒便觉得苏泰和苏大人即将成为他的上司,有些话早说总比晚说强,再说既然要跟着苏大人混,不交点投名状,哪怕只是口头上的,又怎么说得过去?  当然薛恒在三次见面之内就说起王子腾的些许~隐~秘,那绝不可能,但是他这一路跑官所见所闻却是可以好生说道说道的。  苏卉听了就笑,“这些该拿去向林叔叔献好吧?”  苏泰和捏起女儿的小脸,“老林那边他会挑着说,我都许给他一个缺了,还不紧着讨好我……你爹我像是这么好说话的?”  逃不脱亲爹捏脸魔爪的苏卉暗自叹了口气:就是因为爷爷奶奶爹妈捏她脸一捏就捏上瘾,弄得她也总想捏别人的脸,哼。  听完亲爹这番话,苏卉笑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我爹就是这么独树一帜,绝不在女儿面前道貌岸然。  感觉到女儿顺势靠在了自己怀里,苏泰和也不怕热,“以前看上哪一位还真不好说,但如今我瞧着薛家是看准五皇子了。”  五皇子乃是皇后所出,虽然不曾被封为太子,但圣上对这个儿子比其他的孩子明显有所不同,当然是正面的那种不同。  正是因为圣上十分看重这个儿子,皇后作为生母更不用说,所以五皇子的正室和侧室都要精挑细选。而且有这么条小道消息,说是皇后不会为五皇子挑选纯粹勋贵出身的贵女为妃亦或是为侧室。  事实上这些年皇后相看勋贵人家的次数实在是……一只手都数得着了。  五皇子妃或者说将来的太子妃,薛家确实不敢想,但太子良娣……总还摸得到,这也是薛恒为什么非得寻个五品左右的实缺的关键原因。  听到这里苏卉也有点惋惜,为宝钗:她和她家看上的人选,她都没法儿嫁过去当正室。当然,如今的薛恒父女可没瞧上荣府二房的宝玉。  五天后,工部衙门,同僚们聚在一处议论纷纷:都水司的郎中昨儿就丢进了大牢,据说今儿这缺就补上了。  贾政从这些嘀嘀咕咕的同僚身边走过,绕过转角,他就站住不动了:他刚好跟他一身官服的连襟薛恒打了个照面。  薛恒笑着一拱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宝玉他爸和宝钗他爸就做了隔壁办公室的同事哈哈哈。  收工……头昏眼花了快,明天也有更。第十九章   话说王夫人与薛姨妈这对亲姐妹年纪差了好几岁, 作为贾政的连襟,薛恒比他这位姐夫小了快十岁。  因此比较精力和干劲儿,贾政全有心无力, 而薛恒为了薛家为了他自己也为了他闺女, 都是要认认真真做出一番成就来的。  想也知道, 薛恒掌握了自家数百万的生意与产业将近二十年, 论起能力和见识,贾政一样都比不了。  距离够远,贾政跟薛恒自然亲近得起来,尤其是两人还都被王子腾晃了一下,“同病相怜”自然相当聊得来,但时过境迁……其实撑死也就半个月, 薛恒在工部逐渐施展开手脚, 才干在那摆着, 明眼人全都心里有数。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有连襟这么一映衬, 贾政多少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跟薛恒也就不那么亲近得起来了。  在薛恒看来, 既然已经进了工部,当然要好好做事, 怎么会为了照顾媳妇她姐夫的颜面而故意放水?  薛恒如此有干劲儿,而且不怕得罪人,上司苏泰和自然不会吝惜赞美之词。  却说贾敏从自家老爷林海口中得知二哥这些日子心里不大自在, 又追问来前因后果,哭笑不得地带一双儿女又跑了趟娘家。  有闺女在,贾母如今对朝堂上的事儿也不再是两眼一抹黑。这天她拉着宝贝女儿贾敏的手,听过女儿一番解说,才知道二儿子闷闷不乐的根源,除了笑骂一声“冤孽,这把年纪还要人来哄哄不成”也就没别的了。  老太太跟她闺女一样,早就看透两个亲儿子了:如今对这兄弟俩也无甚指望,只求别拖孙儿们的后腿。  贾母与贾敏母女两个说体己话,邢夫人与王夫人两个儿媳妇自然要“退避三舍”……  邢夫人带着丫头婆子回房的时候,忍不住嘀咕,“有什么事儿不能当着人说?”  自家大太太总怕被人瞧不起,于是时不时泛个酸,丫头婆子都习以为常,此时也没人开口劝解,一劝没准儿就引得大太太没完没了:不说在老太太跟前,您这儿媳妇永远比不过姑太太,就说您这出身……光凭一等将军的诰命也压不住姑太太啊。  心腹们的脸色,邢夫人全瞧在眼里,她越发气苦,但此时人来人往的,她也不好多说。  偏巧回到正房就遇见老爷贾赦,她心说可算能吐吐苦水了。  贾赦身上依旧带着浓厚的纨绔习气,但此时的他并不糊涂,不接他继室的话头,而是问道,“我妹妹瞧着如何?黛玉和珩儿呢?”  不管是贾赦还是贾政,对亲妹妹所出的一双儿女,黛玉以及黛玉的弟弟林珩,都算不错。  邢夫人一噎,却也不敢对着老爷顾左右而言他,“姑奶奶瞧着甚是滋润,黛玉与珩儿瞧着也……结实得很。”此时她就是说不出夸奖这两个孩子的话来。  贾赦不以为意:他这个媳妇儿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瞎生闷气。妹妹、外甥与外甥女好着呢,他就关心这个。  眼见着就要跟王子腾掰了,自然要再妹夫妹妹一家子多亲近亲近了。琏哥儿想效仿长辈,到西北捞军功,他觉着这主意甚好:大好儿郎,在家里偏让媳妇动不动嘲笑上几句,这成什么样子?!  邢夫人见老爷点了点头,欲要再说,谁知老爷抬脚就往外走。  邢夫人追出门去,只得了句“晚上不在这屋里歇”,气得邢夫人回屋就灌了一大盏茶。  至于王夫人……这阵子没少让各家太太奉承,她看着比贾敏更滋润上几分,二老爷在衙门里遇上些烦心事儿又算得了什么,横竖不大能影响她的心绪。  李纨和王熙凤委实各怀心事,两人之间说不上针锋相对,却多少在别点苗头。  只是这两人脾气秉性乃至于见识手段全不相同,却能默契且毫不犹豫地讨好贾敏,同时对黛玉与林珩这姐弟俩十分体贴和气。  贾珠要科举,不能得罪林海与贾敏;凤姐儿在娘家听过几次姑父的厉害,哪怕不为了贾琏,她也不能得罪这么一家子。  说白了,王子腾敢对贾赦贾政兄弟以及薛恒杀熟,却不能开罪林海……不仅不能开罪还得尽可能结交一二。  总之,黛玉跟着母亲回了趟外祖家,就看了好一回众生相,十分满足。  晚上,林海亲自来荣府接回媳妇与一双儿女。  就在这一晚,苏卉为贾珠开课:这位荣国府二房大公子的课程主题是……别让父母成祸害。  苏卉笑着踏进教室,迎上贾珠的目光……她先得了贾珠郑重一礼。  经过亲弟弟宝玉以通灵宝玉驱邪,国师首徒又亲手除祟,贾珠哪里还能不信不敬鬼神?他甚至笃信:若非有曾经那一劫,他也不能来到这里……  贾珠在苏卉到来之前,已经尝试着往四边都走一走:四周似乎全无边际且云雾缭绕……这里许是仙境的课堂?不然那桌椅能是做什么的?  既然贾琏和贾蓉都觉得他们能来上课,那是祖宗有灵,苏卉干脆继续这一说法,“你家几位老祖宗实在看不下去,让我提点你们几回。”  先生……姑且这么称呼,说的是“你们”而非“你”。  贾珠立即想起琏二弟与蓉哥儿这阵子一先一后奋发图强:原来如此吗?果然如此吗?他再次一拜到底,“不肖子孙,代兄弟侄儿先谢过先生。”  贾珠肯定好教。苏卉多少提起了点儿劲头,“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今儿咱们不说旁的,先叫你见识见识你母亲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吧。”  实话实说,比起贾政,还是王夫人破坏力更大。  贾政再碌碌无为,好歹也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官场禁忌他全都记在了心里;王夫人……就应了那句话,无知者无畏。  苏卉不曾复述王夫人所言所行,只是指尖轻点:贾珠眼前就凭空显出一道水幕,上面展示的正是王夫人与一众太太们应酬往来的情景。  贾珠开始还兴致勃勃地瞧着,之后……直接看出了额头几根青筋。  得意便忘形,不独独王夫人,其实荣府许多人都有这毛病。  王夫人有了当贵妃的女儿,还有二十出头就中了举的长子,更有生带异象气度不凡的小儿子……前阵子重病的长子怎么看都是蒙了菩萨佛祖的保佑,才奇迹般地病愈,这就更给了王夫人许多谈资。  单是说说这个,贾珠不至于动容,但是亲见母亲在提及他学问好,年纪轻轻拔得头筹之后偏生要加上几句贵妃极得圣上青眼。  这让别人怎么想?!  连贾珠自己听着都难免多想:不提贵妃绝没有影响抡才大典的本事——贵妃若真有这本是怕是活不到今天,母亲非把他中举与贵妃得宠放在一起说,又是……何等糊涂!  苏卉让贾珠看了约莫一个时辰的小电影,才放他回去:响鼓不用重锤,完全无需再说什么。  下了课,苏卉还不困,就撸了会儿猫……小灵灵还没撸过瘾,贾珠的课时费都已经送过来了。  苏卉看着这笔课时费,总得感慨一下,“这夫妻俩瞧着都文质彬彬的,实则性情大不相同啊。”  小灵灵也甩着尾巴道:“谨慎没错,但谨慎过了头一定会错失许多机缘的。”  苏卉揪着小灵灵的猫脸道:“那当然!我可是一个看不过去,会自掏腰包为学生买外挂渡过难关的……超级好老师呢。”  小灵灵道:“主人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现在又不困,那咱们再走一趟呗。”  苏卉还笑嘻嘻地念叨,“哎呀,加夜班……那岂不是又要睡到日出三竿啊。”  现在能让苏卉心甘情愿地夜间出动的也就一个人,而夜间出动在系统里明明白白地标注为“加班”。  话说尽管如今关内称得起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大城小城并不宵禁。尤其是京城,莫说达官贵人,连寻常百姓~夜~生~活都挺丰富的。  准确出现在对方身侧,苏卉在他肩上轻轻一拍,“什么人非得你亲自盯梢?”  贺启楼只在肩膀挨了那一下时身子僵了一瞬,等他听见苏卉的声音就彻底轻松了下来,连说话都换上了笑音儿,“姐姐,前阵子我那继母暗算我,动用了几个死士……不是我瞧不起她,凭她和她娘家哪里养得起用得了死士?必是与旁人勾结了,明明与虎谋皮她却还不自知。”  此时二人并肩站在一座三层高的木砖小楼的顶层上,贺启楼负责护卫的心腹几乎都守在二楼,按道理二人说话这些护卫都该听得见。  心腹们没人发问更没人上来,贺启楼就知道姐姐又施展仙家手段了,他也没了顾忌,“我人单力薄,能算计收拾的也没几个。这一次我要接着向义忠王世子施恩呢。”  苏卉立即问向小灵灵,“义忠王世子未来如何?”  小灵灵答道:“我不是那么不科学的系统!预测不了准确的未来!”  苏卉轻哼一声,“那系统还为贾蓉准备了相面课程?”  “那是看气运看功德,又不是预测准确的未来!”  “我就问我现在能看义忠王世子的气运或者功德吗?”此时义忠王世子就在楼下湖边凉亭里与三五好友饮酒闲谈呢——伤腿架在边上的凳子上,也完全不影响这位世子风流气度。  小灵灵伸了小瓜子,“五块钱一次。”她又补充道,“其实挺不划算的,因为隔一段时间气运功德变化,你还得花钱看……”  苏卉十分痛快,“多给贾珠他们上一课,就够看十次了。”  小灵灵眯了眼,“主人你越来越土豪了。”  小灵灵的话音刚落,苏卉发现视野里义忠王世子身上就多了层银色的光晕。  即使没有任何说明,苏卉便生出些明悟:如无贵人相助,今晚必死无疑。她侧过头,再次拍了拍贺启楼的肩膀,“贵人,今晚看你的了,我给你摇旗呐喊。”  即使贺启楼是位重生开挂人士,也不能算计到每一人每一处。在数十黑衣人来袭之际,贺启楼带着自己的亲兵们也杀了过去。  说是一通混战,实则都没花去半柱香的功夫……刺客,一定是一击不中立即远遁,所以这场“意外”结束得异常之快。  义忠王世子只受了点皮外伤,而贺启楼远没那么幸运——一根羽箭穿透了他的大腿。  他在义忠王道谢后几乎听不见周围说些什么,视线也在逐渐模糊,却依然挺着上半身,往那座小楼那边瞧,一个劲儿地瞧。  苏卉抱着小灵灵感慨不已,“这会儿又想起我了……刚才搏杀之际居然都不忘往我这边瞄,搏命时都分心可还行?”  小灵灵还为贺启楼解释,“他刚才算是有余力,现在伤得又不重,就是失血不少有点头晕罢了。”  直到贺启楼的心腹们把他家小王爷抬起,搬上担架……寻到了一间干净的屋子后安置好自家小王爷,只等大夫上门的时候,苏卉身形一闪便出现在贺启楼身边。  贺启楼感觉熟悉无比的香风拂面,他还没见到苏卉身影便立即吩咐心腹们立即出去,好好守在门外。  屋里就剩两个人,苏卉二话不说,出手攥住那根羽箭,用力一拔,箭出血涌。  她眼疾手快,用系统里买来的五块钱一贴的创可贴往血窟窿上一堵,就大功告成——这创可贴的外形当然是这个时代大家都能接受的模样,一团黑乎乎的药泥。  贺启楼刚才一直都不敢动,此时盯着苏卉,小脸通红,“嗷!姐姐疼!疼!疼!”  “杀猪呢,”苏卉眨巴眨巴眼睛,笑音儿都藏不住,“我看到你嗓子眼儿了。不过你牙可真白。”  作者有话要说:  错字回头改,先去睡了。  大家晚安。第二十章   几声嚎自然引得门外侍卫出声询问, 贺启楼随口几句话就又把心腹们打发了:他声音里的愉悦,心腹们全都听得出来……更有胆量大的小侍卫偷偷往窗户边瞄了一眼,刚好瞥见苏卉带着微微光晕的侧影。  难怪大爷不许我们进去呢!  小侍卫自觉一眼就看到了真相, 他扭头就跟他队长小声禀报去了。  夜班出门, 苏卉用的是系统提供的那个模板, 普通人看是看得见, 但是他们眼里的样子跟贺启楼这样被系统正式认证的学生有差别。  话说机灵的小侍卫这惊鸿一瞥落在贺启楼眼里,倒勾起了贺启楼点思绪,他抱着自己的伤腿,压低声音道,“上一世他为救我而死。”  苏卉在贺启楼的额头轻轻敲了敲,“如今又不是以前。”想了想还是决定夸一夸他, “刚才我站得高瞧得清清楚楚, 你身手真不赖, 排兵布阵又极有章法。”  真正的搏杀反而没什么观赏性:双方都希望能一击制敌,自然招招奔着要害来, 所以回合数肯定不会多。  刚刚贺启楼带人冲出去, 也并非他抢在最前面,亲自与刺客们短兵相接, 而是与他的亲卫们结成一个小战阵,他居中调度, 自始至终这个战阵也稳固如一,哪怕他大腿中箭,身形踉跄, 不仅有亲卫及时拉住了他,周围亲卫们果断紧缩阵型,步调始终纹丝不乱。  而且自始至终,他们都牢牢挡在义忠王世子身前,为义忠王世子顶住了最为汹涌的一波进攻。  不说贺启楼带兵迎敌可圈可点,就说他能临危不惧这一点,也大大地值得嘉奖。不过表扬过后就要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了。  苏卉就问:“你也是实诚,为了那位世子吃上这么一箭,值吗?”  义忠王几乎完全不出王府,也难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依旧有人欲除他一家子而后快,苏卉觉得这绝不仅仅因为曾经剪不清理还乱的那档子仇怨,更因为义忠王手里恐怕还捏着对头某些的把柄。  贺启楼道:“他再挨上一箭,腿一准废了,我当初不是白救他了。”  苏卉轻飘飘道:“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的腿兴许也能废了。”  这就是纯粹的危言耸听了,贺启楼敢去用腿挡箭,他自是心里有数:伤处距离骨骼和主要的血管都挺远的,这个时代擅长处理外伤的大夫都能治疗得很好。  贺启楼也不负苏卉的期望,立即抱起自己的右腿,哼唧个没完,“疼,姐姐疼!”就差在榻上打滚儿了。  伤口的确在右腿上,难道还该清醒他没有在“情急之下”抱住左腿吗?简直就像头在外拼杀勇猛无前,回窝就要亮出毛茸茸肚皮的……要哄要揉的小头狼啊。  很不幸,苏卉特别吃这一套。她又弹了下贺启楼的额头,“这么大一张矮塌还盛不下你了。”说着她又从系统里花了一块钱买了条绷带,用绷带固定好伤处的创可贴,最后还仔细地打了个蝴蝶结。  贺启楼看了看苏卉又看了看自己的伤腿,蓦地笑了,随即又抱住苏卉的腰,低声道,“姐姐有两副模样,都想这样抱一抱。”  趁着有伤有病,赶紧撒娇……脑筋转得很快嘛。不过马甲都掉了,苏卉也不矫情,“另一个我……瞧着可只有十一。”  贺启楼眼睛都眯起来了,“姐姐抱我,我抱姐姐,正是两全其美。”  苏卉捏捏贺启楼的脸,触感……又是油又是灰的,她没说话。  一个抱腰,一个摸头,如此姿势保持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外面阵阵喧哗声传来:包扎过皮肉伤的义忠王世子让人搀扶着来看望贺启楼了。  有客来访,苏卉就打算撤。  贺启楼拉着苏卉的袖子不放手,“姐姐咱们说定了?”  苏卉“嗯”了一声,又笑着摸了摸脸,这才闪身而去——其实是让系统传送走了。  等苏卉躺回自己软硬适度的大床上,小灵灵才问,“小鸟依人……小鸟与人哪个感觉更好呀?”  苏卉有感而发,“我想都挺不错的。”  话说贺启楼个子不矮,十一岁的他跟十五岁的义忠王世子也没差多少。站起来贺启楼抱苏卉只能抱个腰,那是因为苏卉太高了。  因为系统提供的外壳,就是那个容貌娇美,温柔可亲,自带仙气缭绕的模板……身高差不多要两米,没错,两米。  学生们刚刚被拉到教室里,处于全新的环境,多少都有点懵逼,加上苏卉选择的外壳,自带不凡魅力,导致学生们对老师的身高没有第一时间感觉到什么不妥,或者说主要的注意力不在老师的身高上……而几节课之后他们也就习惯了。  其实就连苏卉意识到自己挑选的外壳身高比较不一般,都是两三次课之后的事儿。  她闲来无事,翻过系统提供的其他模板,又发现了个真相:与整体沉稳内敛的系统风格不怎么搭的“换衣系统”,绝对是后来嵌进来的,换衣系统里提供的那些模板,不管是人形的,还是……包括那个二哈,身高都完全一致。  苏卉当时就笑喷了,“我懂我懂,系统一定是让我们当老师的能给学生更多安全感,我们人高马大,把学生往怀里一抱,让学生纵情哭泣,这排解效果必须好啊。”  小灵灵特别尴尬,耳尖和尾巴尖齐齐耷拉下去。  苏卉揉搓了小灵灵好一会儿,才继续哈哈哈,“不就是新模块上线时忘记调试这些小数据了嘛。”  小灵灵窝在她怀里十分不好意思地嘤了一声。  此番贺启楼明明白白地表示“他小鸟依人过后也想让姐姐小鸟依他一次”,除了勾起苏卉刚刚那番关于模板身高的记忆,更添了点别的想法,“义忠王世子我能教吗?”  小灵灵好似神游天外,显然是去查资料了,片刻后她双眼恢复灵光,“现在就可以教他,但是他的教学目标是摄政,抑或君临天下……而且教学效果,”小灵灵歪了脑袋,“不能像李纨那样,不想教,三次了结。义忠王世子的课时费一百块起,但是一定要把他教到初掌大权才能结课。”  苏卉果断道:“那算了。”想了想她又笑了,“看来贺启楼还是皇室之中教学任务最低的一个。”  小灵灵连忙点头,“不然怎么会把他推荐给你。”尤其这位还美得很。  苏卉又揉了把小灵灵,“精得你。不过贺启楼的确算是小天才了……情商智商水平都不错,无论重生前还是重生后。”  小灵灵轻哼一声,“打滚儿卖萌也是把好手呢。”  “他也算是天资异禀了,我好歹教了几个学生,幸好也只有他这样,多了我也应付不来。”苏卉指了指自己,“谁都看得出,我喜欢有主意却听得人话的学生。”  “听得进人话……”小灵灵忽然提醒道,“您都快把元春丢一边啦。”  说的也是。  贾琏和贾蓉按部就班带他们练功就够了,这两人一心忙着赶紧收拾收拾好外任,之后就得在旅途上颠簸半个月;另一个则专心在大内站岗……至少有一段时间,都没法儿从他们这儿听到什么八卦。  想想难免有点遗憾:氪金从系统搜索出来的消息,文笔再怎么好也比不了听活人绘声绘色地叙述——最起码能了解对方的情绪状态。  明晚就见见元春去。  苏卉打定主意,沉沉睡去。  至于那座专为达官贵人散心的京郊山庄却注定无人入眠了。  义忠王让侍卫搀着进门,一屁股坐在了贺启楼对面,他不曾开口就瞥见了堂兄弟伤腿上的……那个整整齐齐的蝴蝶结。  他未语先笑,满脸调侃之意不曾掩饰,“想不到啊……”  堂兄弟贺启楼暂歇的这个院子四面有两面都是郁郁葱葱的林木,来几个人走几个人而不引得旁人注意,实在轻而易举。  话说,义忠王世子出生时,他爹还是太子,他还是本朝唯一的嫡子嫡孙,记事就是在他皇祖父的怀抱里……不过很快好日子到头,随着父亲被废,他与母妃一通陪着父亲困守王府,幸好已然退位的太上皇皇祖父与登基的皇帝叔叔不仅时常召见,更颇多照拂,他从六岁起更是跟着几位皇子堂兄弟一起读书。  作为再明晃晃不过的施恩对象,义忠王世子实际上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只除了时不时都有人想要他和他父亲的小命。  贺启楼并不接他的话茬,“你都断了腿,还不多带几个人出来?”  义忠王世子指着自己的腿道:“裂了不是折了!”说完搓了搓下巴,眼波一转,“拔箭出来非得留个血窟窿,你……给你红袖添香的难不成还是位名医?”见贺启楼面无表情,他立即道,“我要是多带人出来,岂不是没人动手了?”  贺启楼点了点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不要再以身犯险。”  义忠王世子郑重道:“我记下了。”想了想又道,“这些人……似乎不全是咱们大周人。”  贺启楼就道:“不是那一家子,”他指的是忠顺王府,“他们若能用得起死士……”你安生不到今天。  义忠王世子往西北边一指,“八成是那边惹来的祸事。你要往那边去?”  贺启楼重重地点头,“就这几年的事儿。”  贺启楼这边的动静,苏卉暂且不知,只说晚上见到元春……就见她眉头都皱在一处了。  元春闷闷不乐道:“先生,这几天我光听风言风语了!”  苏卉一挑眉,“因为你哥哥?”  “不止,”元春摇了摇头,“说是我姨夫,我姨夫姓薛,原本还挂着个皇商的名头,如今一举踏入工部,与我父亲做了同僚,她们……说是都走了我的门路!”  薛恒走谁的门路我知道!苏卉大笑,“清者自清。咱们坐下来细细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上写一半抱着本子睡着了,现在回家开工啦。第二十一章   苏卉多少有点意外:娘家荣国府如今在朝上说话不大管用, 因此元春有多消息灵通那别指望,但在她有意打发几位心腹宫女,比如抱琴她们, 出宫见父母的同时必会细细过问宁荣国府的大事小事。  抱琴的父母本就是荣国府家生子, 素来颇得脸面;前一阵子元春又想法子弄来了个家里与荣府的一位管事沾亲带故的宫女, 好歹凑成一双, 听来的消息就多了也琐碎了不少。  这么一来,元春的几个心腹可就有了事儿做:听过不算完,还得帮着贵妃汇总一下消息不是?作为心腹不敢自传,荣国府的事儿又是鸡毛蒜皮居多……  话说元春不曾入宫待选时,在荣府待遇一应比照她的姑妈贾敏:不管是日常用度还是读书交友。  因此说起脾气秉性眼光手段,元春也像极了她的姑妈。  简而言之不过几天的功夫, 元春已然不耐烦再细听娘家的家长里短, 偏偏王夫人喜气洋洋地进宫, 见礼寒暄后还是那点子破事儿:不管怎么说,王夫人还是对长房的爵位挺眼热的。  母亲向来乐意跟她说些心里话。  只是琏二哥袭爵从军, 珠大哥哥科举为官……一文一武正好撑起娘家的门楣, 再圆满没有了!母亲为什么非得盯着那个爵位不可?  元春百思不得其解,就问向了她的先生, “按说我都劝说过几次,母亲也不是什么执拗性子……”  王夫人这阵子得意归得意, 大事上却不敢自专。  苏卉在这一点上是真的比元春看得透,“有爵位在身,才好尚主啊。”  “啊!”元春惊呼一声, 猛地住着脸,她就生起了闷气:怎么就舍得,居然想宝玉尚主?!  阴沉着脸但因为双手贴在两颊于是不得不嘟着嘴……这样的元春挺可爱。  话说,大周朝的驸马是否会赋闲,断送仕途,不能一概而论,有能力出色又有帝王赏识的掌兵驸马;也有一辈子混吃等死被老婆一波波扣绿帽的无能驸马……  别说是苏卉,就连元春都觉得宝玉若真是被逼上了尚主这条路,结局不说一定是后者,总……不会太妙。  不过荣府没到上穷水尽的地方,不至于让宝玉这样“牺牲”。  苏卉劝了一句,“你祖母你母亲那样疼爱宝玉……估计是觉着娶郡主也成吧。”  元春再也忍耐不住,当着苏卉的面儿来了个情绪~爆~炸,“怎么说不听!好像我害了他们能在圣上跟前讨得好处一样!”说着砰地一下拍了桌面,“果真是日子过得好了,心就大了!”  毕竟是饱读诗书长大,破口大骂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苏卉上前拍了拍元春的后背,“山高贵妃远,再说你说了人家未必听……就算是圣上的话,又有谁真正放在心上了?”  只见元春胸膛剧烈起伏,苏卉这番话听到耳中,元春也不觉安慰,她两手攥在一起,说话时都带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我说了好几回,让娘家先耐心些,先瞧清楚再说。他们就是不听,非要往舅舅那边凑过去!舅舅保举谁,偏也要跟上,却不想着最后有没有自家的好处?!”  这话说得已经很不委婉了。  上一回跟着废太子已经险些把全家都带沟里去了,现在皇子们刚刚到了成婚相看的年纪,为什么还要迫不及待地下场?元春就是这个意思,言语之间对舅舅王子腾也不再客气。  苏卉这个老师不仅仅哄着学生说好话,关键时刻也得说几句刺耳的,“元春,你进宫才多久?自然沉得住气。可你琢磨你伯父与你父亲的心思吗?昔日你祖父尚在的时候,他们也曾鲜衣怒马少年时,走到哪里都得为人捧着哄着,说话也是说一句算一句,如今他们不得不收敛着过了大半辈子了,若是再不搏上一回,这辈子恐怕就到此为止了。幸好这一次你舅舅忙于公务,忘了在你琏二嫂子的事儿上好生回个礼。你伯父与父亲多少觉得打脸,便醒悟了一点。”  “打脸……”元春都气笑了。  按说自己的亲人自己嬉笑怒骂都没问题,但换了人来说,哪怕只是一句半句的坏话,元春都不自在。如今亦是如此,哪怕她也明白先生这是忠言逆耳。  说起来贾珠与元春都算良才,却只能被绑在荣国府这艘日渐腐朽的巨大楼船之上,身边一群挖坑拖后腿而不自知的家人,莫说带着荣国府乘风破浪,先看看能不能顺利驶出出海口再说吧。  而且贾家人几乎跟他们的父亲关系都不亲密,只除了贾珠与贾兰父子——宁荣国府三位当家的老爷,贾赦贾政与贾珍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全都不合格。  不要提什么以身作则给儿女做榜样,如今求个上梁不正下梁……不那么歪就好,这么一思量,苏卉就更同情贾珠与元春这兄妹两个了:众人皆醉我独醒,作为一大家子里难得的清醒之辈,活得真够糟心的。  其实元春本想为自己的家人辩解两句,无奈酝酿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夸才能不大违心……那股子恼火之意很快散去,元春干脆不想再捡起这个话茬。  “我姨夫进了工部……我母亲进宫来跟我说,这回又是看在我舅舅的面子上。”  苏卉笑着问了一句,“你信?”  元春猛地抬头,双手按在自己太阳穴上,“不信。姨夫家产不菲,除了舅舅那里,他也有别的门路。”  进宫后元春便在她舅舅身上花了不少功夫,打听来打听去,她前阵子刚知道舅舅唯一破格保举过的贾家人就是早年投靠她娘家的贾雨村……别忘了贾雨村是位正经的进士,当年被罢官亦是因为得罪了贵人。  舅舅若是想拉扯姨夫姨妈一家,早就出手了,毕竟姨夫早于姨妈与表妹,来到京城已经有段日子,据说舅舅在转任九省统制离京之前,跟姨夫见过几次面。  总之元春不信舅舅没有在六部安排个五六品的差事的本事,舅舅他只是不愿意管这种“闲事”而已。这番想法元春也不瞒着苏卉。  苏卉听了就笑,“他不管才是明智之举。你与你表妹都是你舅舅的外甥女儿,你舅舅固然是一品大员,也远远不至于一手遮天,甚至他连权臣二字都当不得。两个外甥女全都送入宫中,让圣上怎么想?”  本朝至今纵有姐妹共侍一君的先例,也是血源隔了比较远的。一品大员就想承包圣上的后宫,咋不上天呢?  “舅舅是想避嫌,”元春片刻后也开了脸,“可姨夫说什么也要让表妹入宫待选呢。”  薛恒为官,宝钗入宫,这是薛家由商转士的关键~起~点——捐来的功名,哪怕自己表现得再出色,前路也差不多尽了。薛恒对此心知肚明,因此宝钗必得为薛家“笼络”得一位能照拂薛家至少二十年的贵人,或者干脆生下一位小贵人。  薛家在这些年里必要真正培养一位或者几位会读书能做官的后辈出来。  这目标是薛家若干族老与掌权的老爷们一起定下,凭王子腾几句话哪里就能一个家族改弦更张?  薛恒活着,薛家不可能像原著里那样完全依附王子腾。如此一来,王子腾便少了个深口袋的钱袋子;而荣国府跟他情况相仿,没了黛玉那一大笔嫁妆,别的不说,为元春修建的省亲别墅肯定也比不了原著那样气派。  不过这肯定是好事,因为没钱就浪不起来。原著里也许正是因为林家的这笔外财,助长了贾赦与贾政兄弟的野心,让他们有底气投了次“重注”?  苏卉越想越觉得靠谱:反正原著里贾家这次投资不仅导致抄家夺爵,还把贾赦贾政与贾珍一起赔到了大牢里……  贾家败落,就是这三位老爷的责任。在她看来,把贾家败落的原因甩锅甩到贾母与王夫人身上,就跟西周灭亡都是褒姒的错一样好笑。  苏卉的确幸灾乐祸地笑了,“想来你舅舅怎么劝你姨夫你姨夫都不肯听话,你舅舅心里记了一笔,就离京赴任去了?”  元春抚掌道:“八成如此!我姨夫早就不愿做皇商了。”  苏卉抬手拍了拍元春的手背,“你母亲这次进宫来又求你帮衬你表妹了?”  “母亲说姨夫想求个皇子侧室,”元春老实道:“我愁的是母亲总是看不通透!先生若不提醒,我也想不起那起子小人竟用尚主或是迎娶郡主来说动我母亲。”顿了顿,她只能叹气了,“但愿别惹出什么祸事来。”  苏卉一直都不信王夫人看不出妹夫与妹妹的打算——王夫人只是眼界有限,但在她能看见的地方,一点都不蠢。  听元春这意思,王夫人跟她哥王子腾不一样,对于外甥女给皇子做侧室这一点,她乐见其成。  单就这一点而言,苏卉和元春一样,都站在王子腾这一边:异地相处,两个外甥女,一个是圣上的嫔妃,另一个是皇子的侧室……这多少有些尴尬。  元春继续道:“不好把妹妹配给皇子……京里那么多王府总有合适的。”  苏卉点了点头,“你有主意就好。”  下课后,几乎是刚刚传回来,小灵灵一个猛扑,直砸得苏卉险些喘不过气来。  没被主人接在怀里,小灵灵弹到地上,她打了个滚儿急切道,“坏事啦。主人你的学生贺启楼病危。”  “啥?”苏卉惊异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不能立即传我过去?”  “刚刚完成他的临时任务,三天之内不能再有了……而且除非主人你的身体受到威胁,不然上课过程不能打断。”小灵灵也非常焦急,“主人您得保证您的学生在授课期间的性命安全……善终的那种不算。”  苏卉沉默了一下,“就是要我氪金给他续命吧?”  小灵灵明显气势不足,“是的。他现在血流不止,就快要流死了。”  那我还能怎么办?掏钱给贺启楼交医药费吧。  在小灵灵的指点下,在商城里给贺启楼买了个售价一百块的血瓶……对,就叫血瓶,商品说明也就一句话:看着小巧,实际里面有一个成~年~人的血液总量哟。  此时南安王府灯火通明,贺启楼面色惨白,看着自己正血流不止,划开半条腿长伤口的腿,以及正额头冒汗给他缝合的太医,他心生明悟:这血流了这么多,我还不觉得冷,也不觉得晕……姐姐,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红楼里面的几个王爷,其实蛮好记的,东西南北四王,最出名的是北静王,之后稍微有点存在感的就是南安郡王,也就是收了探春做义女的那一家子,剩下两王都是背景板。本文这西东这二位王爷也就是顺带一提的戏份。  忠顺王是荣国府的政敌,派长府官上门追问蒋玉菡下落的那位。义忠王在本文中是废太子,他家戏很多。  ------------  PS,女主身上这么多课时费,就意味着她肯定有一朝回到~解~放~前的那一天。而且这一天很近了哈哈哈。  又PS,我一直觉得原著里荣府如果宝玉能尚主,真能留条喘息之路,不过尚主的宝玉也就不是宝玉了。本文里贾史王薛四家各怀心思,不会像原著里那样贾家薛家都跟着王子腾混。第二十二章   “小灵灵, 你能决定要不要接下临时任务吧?”  小灵灵已经缩成了一团,“是,我错了。”  苏卉搓搓小灵灵的脑袋, “我以前看到过这么句话, 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她笑了笑, “我自己亲身验证了这句话。所以你不必认错, 你要是能准确预测未来,也不会是我的系统小精灵。”  小灵灵低头“嘤”了一声。  苏卉捞起小灵灵,把这只橘色喵主子外表的小精灵按在自己腿上,“回忆了好久,前世伤天害理之事我一件没做过,甚至称得上问心无愧。按照我这十年来对一身正气的系统和你的了解, 我因为意外车祸离世, 你们应该都挺愧疚的?”  小灵灵点了点头, 郑重道,“的确是我们的过失。”  “所以教学目标如此简单, 系统的助力如此巨大……就是你们的补偿吧?”苏卉捏捏小灵灵毛绒绒的小脸蛋, “你不告诉我实情,难道是怕我骄傲, 恃宠而骄?”  小灵灵很是泄气,不过小脸被苏卉托着, 也没法儿“垂头丧气”,她耷拉着尾巴实话实说道,“原本系统商城是要逐渐开启, 而且授课时系统也不会在最初就提供那么多的辅助教材……一般而言,你这个等级也不能随便氪金查资料。”  苏卉了然道:“是吧,我就知道。”顿了顿她又问,“系统商城里的商品有没有为我特地打折?”  小灵灵答道:“这个真没有。”  “果然如此,所有商城里的东西价格才如此真诚不做作。在没有结业之前,保护学生免受‘意外之苦’本就是教师的分内事。”苏卉抬手就在小灵灵脑门弹了一下,“要不是兜不住了,你都不会告诉我实情。说吧,里里外外你补贴我多少钱了?”  小灵灵捂着额头没说话。  别家的小精灵都想着压榨欺瞒宿主,好为自己多捞点好处,偏偏她的这个,不仅不要回扣,还要倒贴,而且做好事居然都不想着声张……  该说不愧是一身正气的为人师表系统的专有小精灵吗?  苏卉在小灵灵额头亲了一口,“除开贺启楼,贾家的那些年轻人也没谁还会有性命之忧,”她不忘加个状语,“短时间内。”  小灵灵快要哭了,“原来你没有怨我……”  苏卉笑道:“为什么要怨你?”  小灵灵“嘤”了一声亮出了肚皮。  都把肚皮送到眼前了,苏卉焉能抗拒?好一通撸毛后,她才道,“等贺启楼彻底转危为安我再去睡吧,不然未必睡得着。”顿了顿她自嘲一笑,“这小子智商情商都在水准以上,连着两次不惜自身犯险,也要救下义忠王世子,总有他必须相救的理由。”  小灵灵摊着身子回答道:“义忠王曾是太子,知道些秘密再正常不过。”  “我也这么想,一个贺启楼觉得值得用性命去换的秘密。”苏卉捏了捏眉头,“下次上课我就问他。”当她看见血瓶一百块以及隔空传输血瓶五十块花费的账单,她后槽牙都在隐隐作痛,“不给我个满意的说法,我就考虑结课!”  与此同时,知晓姐姐出手他绝无大碍,贺启楼还是硬撑着,哪怕他喝下了安神止痛的汤药,太医已然缝合了并包扎过伤口,直到他双眼沉重到再也打不开,也没能等到姐姐出现。  罢了,梦里相会也是一样。正好他有好多话要和姐姐说。  小灵灵及时通报,得知贺启楼药劲儿上来安然睡去,苏卉也放心地歇下。  这一夜,苏卉有好几个学生以及他们的媳妇都正辗转反侧,满腹心事难以入眠。  比如王熙凤,今晚她刚刚得知二爷补了缺,放了外任……她如今就在思量究竟跟不跟二爷一起赴任。  凤姐儿嫁进荣府一直到她包揽诉讼害了人命事发之前,都很得意。  虽然害了人命,凤姐儿自觉并非自己的过错,公公为此挨了御史一本,写了自辩的折子又罚了俸,她则要闭门思过,这事儿也就罢了。  有伯父在,终究不会有什么大不了:若非伯父乃是一品大员,她也没底气用二爷的帖子办事。  然而之后那些事儿仿佛在她脸上抽了个大巴掌。老太太罚她交出管家权闭门思过,不到半个月因为珠大哥哥病重,珠大嫂子忙不过来,她就让长辈们召出门来……不过她一出门,就得知她的陪房,包括来旺儿一家,全都被打发到了老太太的庄子上。  对此二婶兼姑母什么话都没替她说。凤姐儿大事儿上见识有限,但说起家长里短她就是浑身心眼儿:姑母的态度……必然就是伯父乃至于整个娘家的态度。  娘家的态度一点都不微妙暧昧!一直都没安抚过她,也没护着她的陪房,他们准是觉着是她的错!估摸着娘家那边是想,没让她把银子再退回来已是十分照顾,甚至仁至义尽。  凤姐儿这阵子越想越明白,也越想越心凉:伯父不会太护着她。  凤姐儿尚且认不得多少字,就更别提通读诗书,她不懂她伯父王子腾巡视九省,担的就是督查人事之责——他干的就是抓别人小辫子的活儿,注定得罪人,王子腾又怎么受得了亲侄女给他拖后腿?幸好王熙凤用的是贾琏的帖子,以荣国府的名义行事。  王子腾知道荣国府正青黄不接,这会儿欺负也就欺负了,凭贾赦贾政兄弟再怎么恼火也不能如何,至于宫中贵妃与贾珠贾琏作何感想,心中是不是生出芥蒂……谁让他们都年轻,到时候有所回报也就是了。  不过记恨上荣国府的那位守备,王子腾冷眼瞧着只觉此人不错,可以笼络一番,过不几年便能用得着。  凤姐儿不知道伯父的心思,若是知道只怕气得病上一场然后有所明悟,不过就算现在,凤姐儿也已经看出来挺多事儿的了:娘家既然不能一直靠得住,她就得附身做小好生奉承二爷了……前阵子她刚因为恼羞成怒,刺了二爷好几句,直把二爷刺到了书房里安歇,直到如今二爷都没搬回来。  凤姐儿也是不琢磨则已,一琢磨就越想越惊恐:在这次之前,她都没跟二爷红过脸,而这一回……怕是不好善了。  在娘家那会儿,她就听过自家人嘀咕,说是风水轮流转,荣府二位老爷只怕今后要仰仗咱们家老爷……嫁过来之后,切身体会就是此言不虚。不止两位老爷,就连二爷的前程都得仰仗她伯父!  素来亲近姑父与姑妈一家的珠大哥哥得了姑父的帮衬倒也罢了,难不成二爷也是找上了姑父的门路?  反正二爷绝不是靠着伯父补的缺,不然她不至于刚刚知道!  凤姐儿就这么反反复复思量了一整夜,她没儿子,所以还不能丢开丈夫,于是第二天一早她便梳妆打扮,带着平儿一起往贾琏的书房去。  话说贾琏请托贾蓉,义庆王指使门人给他补了个六品武官,为了面上好看还附了个五品杂号将军的衔儿……当然,凭他现在都不配说自己投靠到了义庆王这边,因此凤姐儿过来好声好气地询问时,他也没说实话。  二爷略显冷淡,已经比凤姐儿预料的要好些了。她纵然心有不甘,但还是柔声问道,“二爷,这就要离京赴任了吗?”  离府赴任总瞒不过她,于是贾琏颔首道:“兵部文书已经下了,三日后就启程。”  凤姐儿默然:二爷这次是真不想带她走。但若是这么就被打击得丢盔卸甲,那也不是凤姐儿了。她想了想才抬头央求道:“二爷这就要把我和巧姐儿丢在家里了?”  贾琏轻笑一声,“怎么会是把你们丢在家里?”这句话出口他就闭了嘴,明显不想多说。  凤姐儿一瞧,不温不火地央求显然没用,她猛地起身往前一扑,扯住贾琏的胳膊叠声道,“二爷!我要跟你去!”说着两行泪便滚了下来,“我知道错了……”  贾琏吓了一跳:媳妇儿素来骄傲,他又何尝见过彻底放低身段的媳妇儿?  贾代善镇守西北时,掌兵十万,自是要把妻儿押在京中当肉票,但贾琏一个六品小将,手里至多几百号人,带不带家眷赴任全凭他本人。  贾琏多少有所动容,却还是忍不住冷言冷语了一下,“管不了家,就不如跟我离京去?”  言外之意凤姐儿如何听不明白,她果断道,“我再不敢了!莫说二爷,伯父……也是生我的气了。”  贾琏不接话,只是道,“巧姐儿要留在京里?”  凤姐儿抬眼,眼眶里还挂着泪呢,“自是要跟着咱们。”  贾琏也不怕他媳妇到了西北生事:只要砍了她的臂膀,也就是少给她带几个使唤人,量她也闹不成什么动静。  而贾琏刚决定带着老婆女儿一起赴任,苏卉这边就得到了消息。  贾琏要不要带媳妇走,贾赦这个爹根本不在意,邢夫人说话又不算数,王夫人如今也管不到长房这边……所以这一家三口注定要远离“斗争漩涡”了。  苏卉打算继续指导贾琏,因此关于他的消息,尤其是那些只需要一块钱的消息,她捡了几条随意看看,这一看她就笑了。  贾琏的直属上司正是贺启楼他二舅,亲二舅。  当晚,苏卉在课堂上见到贺启楼,听过贺启楼好一通絮絮叨叨之后,才捏着他的小脸随口问起,“你二舅怎么样啊?”  贺启楼立时肃然道:“我二舅上辈子……连着他手底下几千人全军覆没。”  苏卉惊呆了,“啥?”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相好的们明早来看吧。第二十三章   贺启楼的外祖父不长寿, 五十多岁去世时已然官至一品大将军。贺启楼外祖父总共有三子两女活到成年,其中二子一女都是嫡出。  贺启楼的舅舅姨母,无论嫡庶, 跟他生母的感情都很不错。这些舅舅姨妈在贺启楼母亲在世以及去世后都对贺启楼这个外甥关照有加。  三个舅舅一个二品总兵, 一个四品将军, 庶出舅舅中了进士后如今只是七品县令, 但这个舅舅今年刚三十出头;庶出姨母倒是下嫁嫁了个寒门士子,姨夫刚刚高中解元……  就凭贺启楼母族这架势,南安郡王就不能拿嫡长子怎么样,更别说长子的确比继室所出的次子像样太多了。  其实南安郡王一直挺嫌弃继室小家子气,偏生这位王爷又历来崇尚放养自悟,他不出面~调~教~儿子, 放任次子一直待在他生母身边——可不谁养的孩子像谁呗?  说起自己家里的情况, 贺启楼显得十分轻松, “即使在前世,我继母和弟弟都没能把我怎么样, 无非让我吃点皮肉之苦。一时除不掉她们, 委实恶心了些,但终究没什么大碍。继母上回出手, 让我父王揪住了把柄,得知她与外人勾结, 一两年里她怕是难出来了。”  苏卉听了就笑,“这是圈在后宅里了?”  “差不多。”贺启楼笑得酒窝极深,“她娘家那边也没话说。”  此时气氛极好, 又刚好说到了贺启楼的家人,苏卉就顺嘴问了一句他那个在西北领兵的二舅。  而贺启楼的回答也实实在在地吓了她一跳:前世他二舅几千人全军覆没,是在地广人稀的西北关外。  只说冷兵器时代想全歼数千人,这难度可想而知,其中水深亦不言自明。  贺启楼略等了等,才又轻声道:“姐姐,当然是有人出卖~军~情,非要我二舅的性命不可。”  苏卉想都没想,拍拍贺启楼的肩膀,“非要灭你舅舅的口,这可不像是~带~路~党~的做派。”  就许你大周的皇帝励精图治,就不许关外大金和北狄出个英主雄主?不管是大金还是北狄的英主,登基收归权柄,再把内部团结得差不离之后目光定然道放到地大物博人多的大周。  带~路~党~自然应运而生。  不过渗透和收买都是互相的,而且现在大周与北狄大金远远没到图穷匕见,局势紧张到一触即发的时候,所以许多人对~带~路~党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带~路~党~顾名思义,贺启楼一听就懂,“我舅舅纯是因为知道得多,才丢了性命。”  苏卉瞬间福至心灵,“你不惜挣命,也要救下义忠王世子,其实也是为了救下你舅舅,乃至于你自己吗?”  贺启楼郑重地点了头,随后苦笑一声,“姐姐,我也是无利不起早呢。”  这太正常了。  只要到了一定年纪,为人又不是太傻白甜,基本都是“利益导向型”。  红楼原著里王夫人不想宝玉迎娶黛玉,而看重宝钗,也是因为宝钗能给宝玉更多好处。而现在,王夫人再偏爱外甥女宝钗,还不是要好生奉承贾敏与黛玉这对母女?  当然宝钗是要入宫待选,将来得伺候贵人,完全没想过嫁进荣国府……就算薛家有心亲上加亲,在王夫人心里湘云也排在宝钗之前。  王夫人这位没怎么读过书的内宅妇人尚且如此……苏卉拍拍贺启楼的肩膀,“你要是又傻又天真也活不到今天啊。”  贺启楼却猛地往前一扑,轻车熟路地抱住苏卉的腰身,“姐姐你知道太子缘何被废?”他也不卖关子,“我爷爷当年正是左宗正。”  苏卉不止一次觉得系统配给的伟岸外壳十分方便,比如现在给贺启楼顺毛都不用换个姿势的。  “哦,你说我听。”系统里太子被废这一条目下有好多小项,最便宜的也要十块钱。  得知自己要负责学生安危,苏卉就不大舍得随意氪金查资料了,尤其是事关废太子这种目前看起来还不大用得上的资料,关键是她怕她看完十块钱就忍不住想再看五十块钱的……  贺启楼不知道姐姐这点小九九,被顺毛顺得舒服,自然愿意再多说一点,“当年废太子的圣旨上明明白白,说是太子狂悖,究竟怎么个狂悖法儿,一个字没提。”  原来太子在宫宴后,被人发现与如今太上皇的一位美人共处一室——这么说实在是太客气了,太子压根就是衣冠不整地趴在那位美人的身上。  而当时太子固然酒醉,却仍有理智。  没出几日,如今的太上皇当时的圣上便下了明旨:废太子。  但奇怪的是太子自始至终都没为自己辩解,更没有半句怨言,唯独在圈禁于宫中之后要求:若是那位美人有孕在身,一定让这孩子生下来,到时候他要滴血认亲。  废太子的这个要求经由六皇子传入圣上耳中,圣上立时砸了个斗彩茶盅。  不过圣上再如何恼火,终究没有驳回。那位被丢入冷宫的美人旋即被验出有孕在身,这美人得知自己有孕便时常做出~自~残~之举,然而有太医太监与宫女时刻盯着,这美人如何能如愿以偿?  九个多月之后美人顺利产下一子。废太子则准时出面,与这个孩子滴血认亲。  此事自然不得声张,但事设圣上与废太子,宗人府宗令与两位宗正则悉数到齐,为圣上与废太子做个见证。  结果废太子与新生男婴的鲜血不仅不相容……还生出了无数暗红色小颗粒。  话说有贺启楼解说,系统里关于废太子的部分相关信息立时降价:从二十块变成了五块。苏卉果断花钱买了个明白。  系统的解释很科学:废太子是A型血,那个男婴是B型,男婴的生母那位美人则是O型血。稍微有点生物学常识就知道,废太子肯定不是那个男婴的生物学父亲。  这个时代对血型的理解虽然十分粗放,但足够断定……废太子的清白了。  当时的圣上如今的太上皇其实看到那两滴血不容且结块的时候,整个人差点就晕了过去:他也知道自己冤枉了太子。  当然,他决定废太子,也不仅仅因为儿子与自己的嫔妃有染。  苏卉蹲在老爹的书房里没少翻看早年邸报,再有爷爷和爹爹时不时地讲古,她都知道太上皇与废太子的~政~治~理念全然不同,而在系统里废太子的执政能力评价还在他老子太上皇之上……  “在场的都知道废太子冤枉,”贺启楼此时继续道,“但废都废了,还昭告了天下,还能怎么样?为了太上皇,宗室之中知晓实情的都不多。忠顺王自然不知道太上皇有多愧疚,他见太子被废且圈禁,便傻乎乎地觉得能秋后算账,回报下废太子好生出口恶气。”  不仅仅是太上皇愧疚,六皇子更为哥哥鸣不平……所以忠顺王府就大不如前了。  苏卉笑道:“祸兮福所倚,义忠王自打圣上登基,便居于宫外义忠王府……反倒越发超然了。”  再怎么冤枉,也失去了继承权,而失去了继承权的义忠王甚至比他身为太子那会儿说话更有分量。  反正他的话,太上皇与圣上都很听得进去。只不过知道如今义忠王地位的,都是数得着的人物。  忠顺王对此不清不楚,正是他远离真正~政~治~核心的明证。  贺启楼似乎跟苏卉心有灵犀,“忠顺王素来‘不安于室’,圣上两次三番往西北西南派能臣干将,忠顺王哪里琢磨不出其中深意来?我家尚且不能坐以待毙。”  忠顺王的老巢可也在西北。  王子腾的确吞食了若干荣国府剩余的人脉势力,但他真正的目标,正是忠顺王——比起北静王等几位亲王郡王而言,忠顺王就是哪个软柿子。  其实南安郡王也是软柿子,只不过比起忠顺王,他的威胁更小。  贺启楼继续道:“不能说那些来自关外的死士都是忠顺王的手笔,但……他也脱不开干系。当年,义忠王曾经代父亲征,在西北待了几年,回京后自是声势大涨。”  苏卉又笑了,“太上皇不善兵事吧?有个这么出色且能握稳兵权的儿子,定然睡不好觉了。”  贺启楼亦笑,“确实如此。义忠王必是心中含怨,他知道的许多隐秘都不曾告知太上皇,圣上也曾督军西北,对关内关外的情形比太上皇明白得多……”  “以后,”苏卉轻叹一声,“天下要不安生了。”  贺启楼展颜一笑,“天下安生了,我还怎么立功报仇?”  这么说也对,对跑去西北带兵的贾琏而言也是个好机会。  这天,宝钗跟着母亲到姨夫家坐坐,见礼后就见姨母王夫人面带不虞之色。  王夫人对着亲妹妹亲外甥女自是不大避讳,“凤哥儿闹着非要跟着琏哥儿往西北去。”  一下子少了内外两个听话好用的管家,王夫人肯定不大情愿,而且长房出挑也不是她乐见之事。不过不乐见就不乐见,她好歹知道只要珠哥儿压得过琏哥儿就好,琏哥儿若是完全不出挑也是拖她儿子的后腿。  琏哥儿和凤姐儿要离京其实也就是个引子……真正让王夫人十分不快的,还是珠哥儿昨晚与她的一通恳谈。  王夫人怎么听都觉得儿子要她收敛些!  她自打嫁过来,这大半辈子,上有精明的婆母,又有出身极好的大嫂压过一头,好不容易等到大嫂故去,婆母让她执掌中馈,这才几年小姑子偏又回了京……  与各家太太们闲谈,她不夸奖她的儿女还能说些什么?横竖她不能像小姑子那样,诗书画琴样样都能来得更能跟人聊得。  莫说本就极擅察言观色的宝钗,薛姨妈也看得出亲姐姐言不由衷。  抱怨来抱怨去也说不到~正~根~上,王夫人吐了口闷气,便换了话题,“娘娘说要见见宝丫头。”  宝钗闻言自是精神一震。  话说元春还真没什么坏心:若是表妹拎得清,做个臂助也好。因此宝钗见到身为贵妃的表姐,只觉得贵妃十分和气,没有半点架子。  宝钗如今还不知道她爹已经改了主意,想为她求个皇子、王爷或者王爷儿子的侧室,而非伺候圣上。  因此元春的态度让宝钗多少有点受宠若惊。  宝钗的不安和戒备,元春都看在眼里,她只觉得这表妹还嫩了些,入宫实在不甚妥当。  说了会儿话,元春便露出几分疲态,王夫人自然要起身告退,偏在这会儿太监来报:圣上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个礼拜都在加班,前一个礼拜还好,七点多到家还能码会儿字,这个礼拜……登峰造极了我去。八点多出门,九点回家,洗完澡就真啥都不想干了。  本来礼拜四我的事儿都忙完了,就申请礼拜五倒休,结果礼拜五一大早来个电话就又得上班去了……今天睡了一整天,都睡到有点头疼了。  这么辛苦然而也没加班费,倒是可以倒休……可以休息到周二,算是唯一的安慰了。第二十四章   元春去年大挑中选, 今年便得封贵妃,皇后与贤妃这等儿子都跟元春差不多大的宫中“老人”始终淡定,但那些年纪尚轻的~后~宫嫔妃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比如圣上刚刚看望过的这位祝美人, 比元春进宫还早三年, 如今更是有孕在身, 依旧是美人——美人这个称号在大周距离嫔尚且还有好几等的, 更别说诸妃之首的贵妃。  话说祝美人乃是小官之女,但叔父和哥哥在内务府当差,自是很有些门路的,单论消息灵通,元春这个贵妃都比不上祝氏这个小小的美人。  元春好歹是贵妃,就看圣上去凤藻宫的次数也知道圣上真挺喜欢她。  元春想见家人, 皇后并不为难:王夫人是亲妈, 哪怕是个白身也要能进宫探望女儿, 但薛姨妈品级就太低了点儿,哪怕她的丈夫刚刚补了工部郎中。  却说皇后许了王夫人与薛姨妈进宫, 贤妃自然听到了风声, 祝美人偏巧就住在贤妃钟粹宫的偏殿。  这天圣上公务不多,从南书房出来就到钟粹宫看看祝美人。圣上来了, 祝美人当然要“顺口”吹吹枕边风:贾家和王家送一个女儿还不够……半年里贵妃没有身孕,这就要再送一个来。  这么说贾家和王家, 那也是真冤枉。  贾家掌事的那兄弟俩固然都不聪明,但也没蠢到眼瞅着自家的女孩儿得宠,就急火火地再送个对手来固宠。王子腾倒是心狠手辣, 有点无所不用其极的意思,但也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  显然眼前这丫头是参不透这些的。祝氏生了孩子,也不能让她自己来抚养。  荣国府就算没落了,也能养出贵妃这样饱读诗书的才女,祝氏连着三代都有族人在内务府任职,攒下的家底也颇为可观,可是娇养出来的女儿……坏得让人一眼看到底。  圣上越想越觉得有趣,望着祝美人告完状小心翼翼的模样,“既然如此,朕便走上一趟瞧瞧热闹。”  祝美人恭送过圣上,几乎是跌坐回软榻,好半天都没回过神儿。  祝美人身边自是不乏耳报神,圣上前脚走,贤妃后脚就知道了祝美人告状始末……她好生畅快地笑了一回。  “祝妹妹当真傻得可爱。”  正好郑贤妃所出的两位公主都在——她总共育有三位公主,全部站住了,年纪最大的那个已然出嫁,自是不在她身边。  贤妃便顺势教导一回女儿,“你父皇何尝因爱而封了?贵妃自是不会例外,”她戳了戳两个面带狐疑之色的女儿额头,“知道你们两个为娘不忿,你们且想想贵妃的出身,她是去了的荣国公的亲孙女。”  两个女儿一个十一,一个九岁,都到了该晓事的年纪,贤妃便柔声耐心道,“你们父皇登基后能顺顺当当地收拢了兵权,要好生谢过几个人,首先就是你们的伯王。”  这个伯王指的就是废太子义忠王,除了他之外,圣上其余的哥哥要么死要么被贬为庶人,再没资格让皇子公主们喊上一声伯王。  贤妃见两个女儿似懂非懂,干脆说得更直白些,“若是你伯王有心从中作梗,整个西北肯听不肯听你父皇的话尚在两可之间。”  两位公主这才大惊失色,年岁大些的四公主便问,“焉敢如此?”  “怎么就不敢了?”贤妃暗道她果然还是把女儿养得太“好”了,都十多岁了还是天真了些,“将在外,军令还有所不受呢。你当着捏着虎符谁都能号令三军了?”  贤妃教女,现在屋子里的宫女嬷嬷都是贤妃心腹,此时谁都不敢乱吭气。  “本朝的公主驸马可比前朝有分量得多,不管是~太~祖~爷还是高宗皇帝,女儿女婿都立过大功,按功行赏时怎么能把女儿女婿丢一边儿?”  正是因为本朝皇室内斗过好几回,导致宗室人数比前面几个朝代都少得多,因此公主对国家大事也有发言权,郑贤妃就更不能疏忽对女儿们的教导。  高宗皇帝就是今上的祖父,从亲兄弟手里夺得皇位的那位,登基后创出一段太平盛世——而高宗他兄弟死后就混了个英宗的庙号。  对谥号稍有了解的都知道,在评价上,英宗而是远逊于高宗的。  见女儿们若有所思,贤妃略等了等才把话题又拉回来,“其次,你父皇要记下北静王、南安王与荣国公一份人情。北静王一直稳当,咱们且不说他家,南安王去了,儿子袭了王爵,战败都没夺爵议罪,你们且想想是为了什么?荣国公戎马一生,致仕后回京两个儿子都不成样子,你们父皇又拿他们家怎么着了?荣国公两个儿子扶不起来,你们父皇便立了荣国公的孙女作贵妃!”  四公主想了想,跟妹妹对视一眼,才小心问:“父皇这是……有他瞧着,旁人不许胡乱欺负了荣国府的意思?”原本姐妹俩很是为母亲鸣不平,凭什么母亲伺候父皇二十多年,生了他们兄妹五个才只是个贤妃,而贾氏初封便是贵妃!现在知晓了原因,姐妹俩都心平气和了许多。  贤妃欣慰地笑了:孺子可教。  她这一高兴,又想着再多说一点,“前阵子荣国公的长子挨参,在你们父皇眼里当真不算什么,他就是遗憾荣国公掌兵十万都万分妥当,儿子却连内宅妇人都辖制不住。”  两位公主再次对视一眼:两人都觉着贾家之后只怕乐子也未必少了。  却说圣上从钟粹宫出来便直奔凤藻宫,这两宫离得不远,圣上赶到的时候王夫人和薛姨妈刚好要告退。  得以面君的王夫人薛姨妈姐妹还有宝钗皆是激动不已——宝钗再怎么从容淡定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此时在贵妃表姐宫中得见天颜心跳得几乎要从喉咙口儿蹦出来!  圣上瞧了瞧宝钗……也不奇怪薛恒为何有心指望女儿给薛家走出一条青云路:这丫头委实有这个本钱。  不过圣上看在荣国公的面子上护着荣国府,肯定不会连荣国公次子媳妇的外甥女都得顺带护着……王子腾纵然官居一品,又颇得重用,他亲闺女都没这个分量,更别提宝钗也只是王子腾的外甥女。  美人见得多了,圣上看过宝钗也就罢了,他比较好奇娘家人走了之后,元春会跟他说些什么。  话说元春固然比较耿直,却不差心机:圣上这样忽然驾到,必是有人说了什么。反正她这个贵妃在年轻的那起子姐妹眼里,就是个众矢之的,真正细究起来也没意思。  母亲与姨母等人告退后,元春亲手给圣上奉茶,之后才坐在圣上身边,实话实说,“我姨夫刚刚补了缺,表妹的年纪到了,想在大挑时求个恩典,得个好些的前程。”  圣上啜了口香茶,合上盖碗儿,“你应了?”  元春连忙摇头,“大挑那是我能做主的?”顿了顿又道,“凡事儿按规矩来。”  说元春一点做不得主,那是瞎话。  就跟苏泰和荐薛恒补缺一样,元春想让表妹嫁入三品以下官员家中,真是一说一个准儿,但三品以上,换句话说高官人家,她的话可就没那么管事儿了。  元春得宠,圣上冷眼瞧了一阵子,发现她不曾恃宠而骄,之后因为忙着赈灾,处置官员,有日子没顾上元春,也不见她生怨。  圣上一开心也是要多聊几句,“家里怎么样?”  元春一听就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家里……挺好。”  她这一笑,圣上立时好奇起来,“笑什么?”  元春一琢磨:圣上既然问起就不怕听些家长里短。难不成还要听她论一论~朝~政吗?  元春揉了下脸,才仔细解释道,“我娘是真心想拉扯下我姨夫和姨母,毕竟是亲姐妹。我表妹若是嫁得好人家,也是个臂助。”说着她自己又笑了,“我舅舅耳根子可不软,不怎么听我娘和姨母的话。”  母亲肯把妹妹和外甥女往她这个贵妃跟前带,也是在薛家表明心迹宝钗不会伺候圣上之后。  说实话,皇后和贤妃知道,但元春却不知道自己封妃,圣上是看在去了的荣国公面上,而非王子腾。  这是因为荣国府里从贾母到贾赦和贾政兄弟,都不知道贾代善究竟给他们留下了什么样的~政~治遗产。  不然元春就能胆子更大一点,心思也更能用对地方,幸好她现在路子走得也不偏就是了。  但要是贾赦贾政兄弟知道了这份内情,谁知道这哥俩儿能做出什么来。  表姐兼嫂子用堂兄的帖子包揽诉讼,虽是无意却也害了一双有情人的性命,惹得圣上对王家的女人印象都不太好,这一点元春总是心知肚明。  她便轻声道:“姨夫原本只在内务府挂了个职,我这表妹算不得官宦人家出身,可也娇养长大,只怕不大伺候得来贵人,姨夫想尽了法子这才补了缺,表妹也从小选换成了大挑。”  元春这番话就是在自嘲指望女人发迹提携家族的自己家还有姨夫家。  圣上听得出这一点都不掩饰的弦外之音,“好歹也是上进了,总比那些醉生梦死不知今夕何夕的强。”  元春听得心头一跳:这是说伯父和父亲的吗……  圣上看着元春这张稍显呆滞的小脸……忍不住想笑,于是又耐心了几分:有个好祖父,但有个稀里糊涂又“志存高远”的伯父和父亲,元春也是够累的,心累。  “苏泰和,”他生怕元春不知道这人是谁,还特别解释,“工部侍郎荐了你姨夫。”  苏泰和是个明白人,手底下有个不干活儿的贾政,自是得弄个能人来填补,没费什么功夫他就挑中了薛恒,正好薛恒的靠山都是姻亲基本指望不上,他自己几番碰壁后必会知道这个道理,因此薛恒定然不辞劳苦地极力表现:薛恒执掌他们薛家的产业好些年,是个摆弄数字的好手。  有连襟薛恒这么一衬托,贾政本就抖不起威风,可不就更得收敛一二。毕竟苏泰和与荣府毫无交情,未必会给贾政颜面。  圣上只在贾政能耐本事上稍微委婉了一下,其余的……都没瞒着元春。  这话都能跟我说?!元春顿时一阵受宠若惊。  元春听完半晌没言语,片刻后才长叹一声,再次老老实实道,“我爹他十好几年没升迁,莫说我了,家里人心里都有数……只是我母亲怕不是还以为姨夫的官位也是舅舅帮衬的。”想了想她又皱了眉,“姨母也没分辨一回吗?”  薛姨妈分辨什么呢?实话实说,告诉亲姐姐自家没这个面子让亲哥哥出手帮忙?她家指望不了亲哥哥自然得另寻门路,寻到了新靠山自是不能再轻易倒向亲哥哥这边了吗?  这道理元春一想就明白,“不瞒圣上,我二嫂子闯祸,我舅舅都没理会,我娘便也明白舅舅并不总指望得上。”  这也太实在了。这话圣上听了也不生气,“这若是纵容了以后不定惹出什么样的祸事来。”说着圣上也笑了,“内宅妇人受贿索贿偶尔听说,你嫂子这般拿不着孝敬就自己想法子弄银子,倒是不常见。”  元春捂着脸又愁上了:凤姐儿能如此胆大妄为,还不是仗着王子腾?!估计凤姐儿能老实一阵子,过不多久就要故态复萌。  她这会儿还不知道堂兄贾琏要带着他媳妇儿到西北赴任了。  元春素来鲜活,坐了这么一小会儿,她这都换了多少表情了?  圣上笑道:“人之常情,有什么稀奇?你若是不放心,就时常看顾些。你哥哥学问很好,别让琐事把他拖累了。”  既然要顾着荣国公那份香火情,总是要送佛送到西,管人管到底的。  元春大喜:这算是过了明路了?她能大大方方地打发人回家打听兼提点了?  圣上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手指轻点桌上盖碗。  元春立时站起身来,“莫说给您倒茶……我这就给您熬碗汤来!”  这天圣上用过晚饭就走了……去了坤宁宫,元春还是非常高兴,入夜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她终于见到了好久未见的先生。  苏卉也是忙着把贺启楼哄好,主要是见他伤口开始愈合,且愈合得很好不见感染——这有她后续塞到贺启楼口中的消炎药功劳,才想起她的其余几个学生。  几个学生中贾珠和贾蓉都很稳定:贾蓉常常在宫中值守,等闲不回家,又有义庆王照拂,自是气定神闲。  至于贾珠,哪怕他得知母亲给他扯了好几次后腿,依旧情绪稳定——就冲贾珠这份处乱不惊,只要他不早死,荣国府也轻易败落不了。  贾琏这些日子情绪也有起伏,但比不了元春今日的大起大落。苏卉想得知元春究竟缘何情绪不稳,那得氪金,就不如见面上课问个清楚。  见到苏卉,元春立即惊喜道:“先生,我好想你啊。”  苏卉呵呵一笑,“你是憋了好多心里话无处倾诉,憋得难受才想起我了吧?”  元春小脸腾地红了,“除了您,我也不知道跟谁说好。”  她这个老师除了指点前路教教本事之外,充当心理医生也是工作的重要一环。苏卉便幻化出了一壶茶,两个小茶杯,“慢慢说,我听着。”  元春能说什么,横竖就是她家这点破事儿……抱怨过娘家人走得总不是正路,又感慨,“圣上……我居然觉得圣上甚是可亲……”说出这话,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苏卉看得明白,“为什么圣上不能可亲?他挺喜欢你的。”顿了顿不忘兜头浇一盆冷水,“宠冠~后~宫~就别想了,圣上摆在心尖儿上的是皇后,还有皇后给他生的皇子公主,但你委实比其余妃嫔离圣上近些,谁让你看得透又不贪心呢。”  这话一下子就把元春说愣了。隔了半柱香的功夫,元春深吸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也是,我求的不多。”  自从意识到皇子们年纪大了,这就要大婚领差使,圣上又一时半会儿没有立储之心,苏卉她爷爷和老爸就开始给孩子们“科普”如今~后~宫~的局势。  苏卉估计元春哪怕身在宫中,无奈有个基本指望不上的娘家,未必有她知道得多,便现学现卖,给她着重说了说郑家,也就是郑贤妃她娘家。  郑家手头的兵权,若非荣国公贾代善故去,两个儿子全都不着调,还未必拿得着呢。  这话一出口,元春果然瞪大了眼。  苏卉笑了笑:你果然不知道。  按道理贾代善这种大人物去世时总会留下若干~政~治~遗产,比起几十万银子的家产和一个降等之后一等将军的爵位,政~治~遗产无疑更为宝贵。  基本上贾代善这样镇守一方,军功足以不降等袭爵的大牛,参照一下……红~色~贵族之中祖辈是~副~国~级或者~开~国~大将级别的大人物,咳咳,只要子孙不太作死,卷进夺嫡大业,保持两代风光还是做得到的。  然而在贾赦和贾政身上,苏卉没看到他们继承了多少父亲的~遗~产——以后不好说,但现在这哥俩肯定卷不进夺嫡之中,因为夺嫡大战还没开始呢,而且凭这哥俩现在也没有参与的本钱啊。  苏卉想了想,便把自己的猜测,关于~政~治~遗产这部分,仔细讲给了元春听。  元春又一次目瞪口呆:不怪元春想不到,这个世界的女人目光终究短浅,元春又没有睿智的长辈,尤其是男性长辈来教导,想不到也不稀奇……或者说想到了,元春也不会想得更深远些。  比如苏卉现在就在提醒她,“遗产这玩意儿总有用完的一天,趁着如今圣上以及你祖父的至交好友还认,差不多找个合适的人合适的时机用了吧。”她更是直白到底,“这份人情太贵重了,别让你伯父和你父亲糟蹋。”  元春垂下头,攥紧了拳头,“先生,我记下了。”言毕起身,目光灼灼地望着苏卉,郑重一拜,“先生的提点之恩,我记下了。”  苏卉摆了摆手,“别愧对你祖宗们就是。”  要不是贺启楼乃是重生开挂之辈,不然她的学生很难找到她现实的身份,或者说她这些学生们压根没往“先生也真实地活在他们身边”这里想。  好吧,他们就算想过大约也是猜测先生是位世外高人,也就是说她八成是隐居或者出家之人,毕竟苏卉亲口说过她受宁荣两位国公所托,才前来指点。  苏卉这话可不就再次让元春坚信:先生果真是能……通灵的世外高人!  话说这次下课后苏卉依旧睡得很香,元春则难得地……一夜未眠。她真是越想越不自在,正好第二天便是抱琴等宫女一月一次见见父母的日子。  她把抱琴叫到身边,好生吩咐了一回。抱琴领命而去。  当晚,抱琴便带回了口信儿——荣国府住在内城,距离皇宫并不远。抱琴的父母为贵妃办差,自是能立即回护传话,不要一两个时辰便带了回复赶了回来。  要不是母亲刚刚进宫探望,元春不好坏了规矩——嫔妃每月家人只能进宫探望一次,除非有孕或是病重,否则她必会亲自召见大嫂子李纨好生问一问。  话说自己媳妇不大刚强善言,再说也不好让婆媳生隙,所以提醒母亲贾珠打算亲自上阵:亲生母子就算话不投机,彼此也不能如何……母亲再怎么样也不会记亲儿子的仇!  贾珠只是表示让母亲谦虚些,他还没中进士,妹妹固然封妃立足也不稳当……然而贾珠是个读书人,说话太委婉王夫人就听不懂。  贾珠说话有余地不代表他智商没余地,他看得出母亲不懂,而后他就果断上了大白话。  王夫人……确切说王家的女人都挺固执的,但那得看面对谁,譬如面对亲儿子,尤其是亲儿子话说得十分有理,王夫人总归听得进去,却难免颜面无光。  听说哥哥刚好跟母亲说过个中厉害,吹嘘儿女总要适可而止,元春稍微安心了些,但这一晚王夫人一夜没睡……  转天元春与诸多嫔妃一道,拜见皇后的时候,祝美人当着一众姐妹,笑眯眯问道,“我前儿听说,贵妃母亲说有贵妃姐姐在,国舅下一科必中一甲呢。”  传言这玩意儿就没有传来传去不走样的……这话一听连元春本人都心惊了一下。  好在她多少有所准备,但也脸色白了点,“妹妹这是哪里听得的话?我哥哥哪里配称国舅,再说哥哥他下一科考不考,我都不知道呢。”  然而祝美人当众来了这么一句,珠大哥哥下一科为了避嫌,也不好下场了!  元春直接在掌心用自己的指甲抠出了四道血痕。  消息传回荣国府,贾珠还没怎么样,王夫人就是一个倒仰。她管家也见过些风浪,然而此时她实在没法子面对婆婆、丈夫与儿子了。她脑袋像是炸开一样地疼,偏生就是没晕。  作者有话要说:  睡了一天精神非常好!早上吃到了楼下的煎饼果子,不用排队哈哈哈哈。  ----------------  下章开始开启防盗,50%。一直看正版的小天使不受影响。第二十五章   王夫人养尊处优多年, 在她大嫂故去以及小姑子嫁人后,少有人给她不自在,她也一直都没什么忧心事儿。也就凤姐儿包揽诉讼又挪用中馈银子在外放印子, 让她颜面很是挂不住。  但凤姐儿不仅是她侄女, 更是长房的媳妇儿, 王夫人心里多少还觉得瞧了回长房的热闹, 纵是喜忧参半也是……喜更多那么一点。  毕竟长房越难看,错事儿办得越多,爵位才能有机会落在他们二房头上。  身子保养得好,经受些刺激哪里能说晕就晕,王夫人此时没法儿面对丈夫儿子,也能装晕不是?  她刚往身后引枕上一歪, 就听珠哥儿开口, “金钏儿彩霞, 把太太扶回炕上歇着,”顿了顿声音又远了些, “还不快去请大夫!”  王夫人前些年因为品级不够, 像样点的应酬若是老太太不肯挪动,她自己没法儿出席, 直到亲闺女元春封了妃……哪里想得到自己向几位夫人太太夸奖儿女还夸奖出了祸事!  丈夫因为女儿封妃,从六品员外郎升任五品郎中, 她不能请太医来瞧。  不过王夫人如今琢磨的不是太医不能来,而是一会儿如何跟婆婆交代:丈夫她有本事打发,珠哥儿又素来温厚终究不会跟她这个当娘的讨说法, 但老太太眼里未必容得下沙子……而且这事儿也难瞒得过她那厉害无比的小姑子!  王夫人这一装晕就止不住胡思乱想,她挺矛盾:有官居一品的亲哥哥和尊为贵妃的亲女儿在,她可算能对着小姑子硬气些。  然而在凤姐儿这事儿上,她惊觉哥哥不是总能靠得住。  王夫人再不晓事也明白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贵妃当然会嫌弃凤姐儿这次手伸得太长。  珠哥儿和宝玉都不像他们祖父,能在马上捞战功,而读书做官……王夫人思来想去再憋闷再心头堵得慌也得忍着:不能得罪小姑子,且等她两个儿子中了进士乃至于做高官,就是她扬眉吐气的好日子了!  到时候她做个老封君,比老太太更得意更尊贵。然而一想她还得忍耐少说十来年,顿时又不自在上了。  贾珠到外间吩咐过管家,又劝几句父亲……没错,贾政本就嘴拙,这次更是气得说不出话,还反过来需要儿子劝解几句。  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本事如何,贾珠早就有所耳闻更有所体会,毕竟他不是他那个还只能闷在家里的弟弟;至于他母亲……他让梦中的先生上了一课,早有了些准备,如今事发他也不生气——当时已经气过一回了,现在只是暗道一句:果然如此。  听说二太太不妥当,李纨并凤姐儿结伴而来,打了一晃就让贾珠又请走了:母亲是装晕,他看得出来,但是眉宇间的忧愁之意总不是装的,儿媳妇在跟前伺候,只会让母亲更觉臊得慌。  不一会儿大夫来了,望闻问切再细细摸了脉,情知荣国府二太太全然无碍,这位留了下个十分大路货的安神养身汤,拿了丰厚的诊金走了。  却说自打凤姐儿惹出了件不大不小却又闹到圣上跟前的祸事,贾母便不再一味高乐,对儿媳妇与孙媳妇府内府外的言行都多加留心。  老太太在府里不缺耳目,府外之事她不仅有个好女儿,贵妃派人传话也要到她这里说上一回:横竖没什么事儿能瞒得过她。  这回知道二儿媳妇因为一张嘴害得孙儿错过下一科春闱,老太太辗转反侧了足足大半夜。  当事人贾珠干脆就是一夜没睡……因为前半夜他被拉去上课了。  话说连日给贺启楼上课,哄好这个受伤之后就变成撒娇狂魔的美少年,苏卉再次让小灵灵提醒了一下,要多关心其他学生。  苏卉纳谏如流,最近的这一个月就多排贾家人的课程,多给贺启楼留点时间好好休息好好养伤……虽然这小伙子明显歇不下来。  在给贾珠上课之前,苏卉搓着小灵灵的年糕爪嘀咕,“居然还神神秘秘的,打量我因为穷了,氪金都得万分慎重,不能直接查真相是吧?”  小灵灵被揉搓得直哼唧,“攒一攒又富回来了呀。”  撸猫撸了个过瘾,苏卉出现在课堂上,一见贾珠她就乐了,“看来这就出事儿了。”  贾珠本就是在梦境课堂上得知他母亲得意过头要坏事,如今果然事发,他自然不会对着先生故作姿态。  “我这一脸愁苦相……”贾珠捏了捏眉心,苦笑一声,“只是没想到这次就惊动了贵妃。”  苏卉压根不怕贾珠难堪,有一说一,“你家在朝堂上都没人了,你妹妹贾贵妃却是后宫中近些年最得意的。你母亲说错话办错事,都是现成的把柄,自是要拿来为难贵妃,你只是捎带着而已。”  伯父和父亲的本事,贾珠如何不知?如今荣府可不就是靠着贵妃在撑门面。  贾珠点了点头,“我倒罢了,没中进士终究不值得另眼相看。娘娘真是为难,又……辛苦。”  苏卉仔细端详了贾珠,知道他这番话纯粹发自真心……作为一个“清高”的读书人,听苏卉话里话外提醒他有个贵妃妹妹并因此受益,他的态度始终都很坦荡。  苏卉不免再次感慨:原著里贾珠要是能活久点,荣府莫说抄家夺爵,也不敢说一定恢复前二位荣国公在世时的风光,但平安转型,从勋贵到诗书传家总是没问题的。  苏卉这一感慨不由稍微想得远了点:原著里宝钗可是刺过宝玉,她没有个好哥哥好兄弟可以作得杨国忠……  苏卉觉得吧,你还真别瞧不起杨国忠,杨国忠是有名的奸相不假,可他也是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薛蟠连做官的本事都未必有,就算是贾珠大约也只能望其项背。  说真的,老爸苏泰和和黛玉她爹林海,全都入阁有望,但是贾珠……真的很难,他的勋贵出身就拖了他的后腿:毕竟勋贵与士大夫一直都天然敌对。  不过幸好王子腾冲在了前面——这位可是贾家亲朋之中以勋贵之身做文官而且还没有正经功名在身的第一人,这位前行的经历,完全可以给贾珠足够的经验和教训。  不过贾珠要是因此而彻底偏向他舅舅,那么苏卉也无话可说,完成阶段教学任务就江湖不见了。  所以她得问问贾珠对王子腾看法如何,“你舅舅越来越瞧不上你家了。”  贾珠当下毫不隐瞒,“早就瞧不上了,”又笃定道,“瞧不上才寻常。”听他媳妇说,母亲出门走动,见到舅母也并不与舅母常在一处,他如何不明白舅舅的意思?  苏卉笑道:“我对你父亲知之甚少,只瞧他身边那些幕僚门客,就知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要是换个场合,贾珠必得秉承“子不言父过”这条规矩跟苏卉理论一下……哪怕他心里对苏卉这话认可得不得了。  然而在梦中课堂,贾珠难得是放飞一下自我,怎么想就怎么说,“我伯父和我父亲都一样……幸好他们就是关起门来自己乐自己的,并不出门惹是生非。”  二位老爷没本事归没本事,这么多年却没闹出过什么笑话。  这话贾珠没有明说,但他的意思简直溢于言表。  你得承认,贾赦贾政兄弟多少有些自知之明,虽然如今的处境他们未必甘心。苏卉点了点头,“不至于无药可救。”  贾珠捂了下额头,“哪里想得到……内宅妇人让我家成了旁人的谈资。”  苏卉郑重道:“如今你母亲见到的官家太太品级还不高,所以你管好她,总来得及。”  这要是面对宝玉,让宝玉管住他妈——宝玉不仅面对他爹怂,面对他娘一样挺不起腰杆,苏卉对宝玉毫无信心可言,但如此要求贾珠,把握就是十成十。  贾珠果然点了头,“明天我就跟我祖母说。”  目的轻易达成,苏卉就打算再给贾珠点甜头,她伸手一挥,熟悉的光幕再次现身:这次展示的就是元春与一众妃嫔拜见皇后时,如何被那位有孕在身的祝美人笑盈盈地挤兑了好几句。  知道妹妹受了委屈是一回事,亲见妹妹如何受委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贾珠的神情变换也称得起美妙。  学生的基本信息上写得很清楚,贾珠与妹妹贾元春感情非常好。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苏卉就多说几句,“国家抡才大典,你身为贵妃亲兄弟,想高中就高中,想中什么名次就中什么名次,也得看看圣上是不是那等昏君。不过殿试时,圣上想起你妹妹,给你个恩典,赏个更好些的名次,却不是不行。祝美人打得就是这个主意,有这番话摆在这里,传到圣上耳朵里,兴许本想给你的恩典都不好给了。”苏卉指了指银幕上貌美如花面带得色的祝美人,“瞧着好似胸大无脑,其实颇有些小心机。之所以说她是小心机……因为给不给恩典,是圣上的事儿,你一个美人仗着怀着龙种,几句话就想逼得圣上改主意……她也是好日子过够了想平添些波澜呢。”  贾珠摇头,不由失笑:先生说得对。  他却话锋一转,“癞□□爬脚面……终究恶心人。这位……”贾珠并不认得祝美人,“怕是跟贵妃杠上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位有孕在身,过些日子生下皇子公主,就有了护身符。”  苏卉笑了笑,“虽说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心思和脾气的确挺难以捉摸……我给你交个底吧。圣上当真挺喜欢你妹妹,你不用担心圣上因为这件小事儿而厌弃了你妹妹,反而会安抚你妹妹一回。不过天威难测,能不招惹圣上还是别招惹。”  她已经提醒过贾珠,留意祖父贾代善的~政~治~遗产,别让王子腾趁着宁荣两府青黄不接大肆挖他家的墙角……其实苏卉估计现在王子腾已然撬掉了好大一快了。  就看贾珠是不是够快崭露头角,不然以王子腾的为人,在他腾出手来时候没准儿还会压住贾珠,不让他这个外甥出头。  这道理简直明摆着:王子腾将没落的故交兼姻亲的势力人脉占为己有,虽然他是凭本事撬下来的墙角,但是毫无疑问,故交家一旦回过味儿来且恢复元气恐怕就不会善了,那王子腾还不先下手为强?  当然,要是荣国府一直像原著里那般,要仰仗王子腾立足,那么王子腾也不介意施舍些好处,帮衬这个故交一把。  不过在原著里,王子腾对荣国府的帮衬,那几乎就是没有。不光是荣国府,王子腾对另一位姻亲薛家,也算不上多好。  这个好指的是在仕途和前程上的提携和适度的提点。  苏卉觉得王子腾像是在堂而皇之地让荣国府和薛家来给他“输血”……好吧,或者说“吸血”更为恰当一点,而且是白吸,不给人家好处的那种。  所以她才要特地出言提醒贾珠,不怕她凭白“小人之心”一回。只要稍微有点常识,就不会太期待~政~客~的节操。  她这番话恰好说到了贾珠的心坎儿上!  贾珠暗道:连伯父与父亲都对舅舅存着防备之心,也未必真地坐视舅舅在西北的所作所为,但他们真是无可奈何,再不满也是有心无力。以贾珠的精明,不难听懂苏卉的弦外之音。  然而苏卉教导过贾琏贾蓉之后,提醒和建议就不爱委婉了,她回神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字:出名要趁早。  贾珠看清这行字,又捂住了他的额头,“就算不是为了避嫌,下一科我也不打算考。”他也开始了有一说一,“姑父看过我几篇文章,明言我如今就是二甲中后,甚至小有失手会落到三甲前列的水平。再磨练三年,兴许能考个二甲靠前的名次。”  苏卉笑道:“殿试定终身,还是别太急迫为好。你若是真考个三甲,将来三品都是一大关。”  贾珠叹息一声。  “好在你舅舅在西北巡检,三年能回京就是手段非凡了。”在哄贺启楼的时候,苏卉听到了不少秘闻,配合她早就看过的一块一条的基础知识,足够她做出若干准确的判断,“西北……废太子义忠王就毁在西北这儿,你舅舅想全身而退,难于登天。当初太子被废,你外公和你舅舅都在背后捅过一刀,不然你舅舅也不会得了当时的圣上如今太上皇的青眼,不过太上皇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废掉太子……”  当年,王家与史家,都跟贾代化与贾代善兄弟一样,是纯真的~太~子~党。  这一点贾珠心知肚明,他想了想才道,“圣上气度恢弘,用人不拘一格。”  “这话没错。圣上是真的有气量,”苏卉认真道,“我不妨告诉你,废太子也是义忠王,他是真冤枉,这已经在太上皇与圣上都那儿有了定论。你舅舅去西北没准儿就能找到些能为义忠王翻案的人证物证……”  太子被废时,眼见势头不对,外公和舅舅果断上折子怒骂废太子种种桀骜,甚至还递了些废太子不轨的证据……外公和舅舅“调转船头”的时候,专门向他尚健在祖父讨主意,只是祖父什么都没说。  这事儿他父亲告诉过他,他也一直记到了现在。  舅舅若真如先生所说,寻到了义忠王被冤枉的人证物证,以他对舅舅的了解,舅舅必会暗中瞒下甚至毁掉证据。  若是让圣上知晓……他觉得圣上一定会知晓……别以为钦差身边就没有圣上安插的耳目!而且圣上八成是故意为之,以此试试舅舅是否忠心坦荡。  必须开始远着舅舅家了!  贾珠为此后半夜都没合上眼:比起这个,母亲说错话让人抓了个正着又算得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加到什么都不想说,然而累得回家什么都不想说,依旧没有加班费……第二十六章   贾珠这天歇在了书房里, 他几乎一夜没睡,直到天蒙蒙亮时才合眼眯了一会儿。  虽然他睡得少,但因为一夜之间便想清楚了今后该怎么走, 心情和精神头都挺不错。毕竟是熬了夜, 用早点的时候自然让李纨瞧了出来:贾珠洗了脸, 但眼睛里的红血丝可不会洗下去, 再加上他稍有憔悴的脸色……大爷有心事当然睡不着!  婆婆王夫人惹下的麻烦——要贵妃亲自打发人回府提醒,这麻烦说大不大但也很是恶心人了。  李纨跟着王夫人也出门走动过几次,她早就知道婆婆让人捧着难免说得太多,迟早出事,当时她就打算找理由不经常跟婆婆出门。  然而就在她还没找理由的时候,丈夫贾珠就病倒了。行了, 她没空再发愁怎么不跟婆婆出门, 伺候丈夫就足够她忙活的, 更别提她那会儿一直心惊胆战。  国师首徒来了又走,大爷这病果然来得蹊跷去得更快。国师的大弟子是贵妃请来的, 小叔子宝玉的通灵宝玉在最开始又解了燃眉之急……  就冲这个, 李纨打定主意要对小叔子再好些。  毕竟是自己的媳妇,同床共枕这么些年, 母亲看不透他媳妇,他却未必。  贾珠笑了笑, “前阵子跟太太一同出门,你都听说什么了,才想着躲得远些?”  成亲后夫妻感情一直不错, 被丈夫说破,李纨也并不太尴尬,“二太太以往出门少了些。”  以前老太太不爱带二太太走动,又不曾教导过二太太……也不怪二太太见识短了些。  当然这几句心里话无论如何不能说出来,李纨也笑了笑,“有心算无心,还能寻不着机会?”  李纨现在可不是原著里死了丈夫只能关起门来小心度日的珠大奶奶,而是管家的大奶奶,底气够足。  别看她比婆婆王夫人还嘴拙几分,但却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大事儿上比婆婆和妯娌都看得明白,关键是她跟丈夫还是一条心。  李纨说着也略觉为难,“我嘴笨,不会给二太太搭台子递梯子。”  王夫人的确稍有嫌弃大儿媳妇不如侄女兼侄媳妇凤姐儿会奉承她,会敲边鼓,但是带着个正经才女儿媳妇在身边伺候,总不能丢人啊。  所以真相就是李纨主动躲了。  对此贾珠焉能不知,但他也不是苛刻不通情理之人:非得要求自己媳妇管住他母亲……他还能要求媳妇违逆母亲不成?  劝说母亲这事儿他尚且没有个明确的章程。他母亲也颇为固执,没吃足了苦头,只怕也未必听得进他这个亲儿子的话。  贾珠皱眉后松开眉头,“你辛苦些,多瞧着些太太吧,尤其是太太身边的丫头要知会几声。至于那几位嬷嬷,且由着她们。”  他会想法子把母亲这几个贪婪无度又浑不知事的婆子打发了去。  李纨应下,又抿了抿嘴,“当不起大爷这声辛苦。”  她也不是不心虚,这个时候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太爱“各扫门前雪”了。  妯娌和婆婆惹出的事儿,甭管大小,对大爷终归有些影响。读书人哪怕是勋贵出身的读书人,也没一个不爱惜名声的。  她继续道:“凤姐儿思过的时候,我心里想着我管着大房用度,还不定要惹出多少官司。”  李纨这份心思也是人之常情,贾珠听了一点都不气恼,“说不得大房那边,还真得落在你手里。”  李纨瞪大眼睛,“这是怎么说?”  “二弟要带着弟妹赴任。”  李纨依旧惊讶,“前几天我还听了一耳朵,说是两个人又吵得不可开交。”  贾珠轻笑一声,“弟妹总是要服软的。弟妹理亏在先,你以为她只顶着咱家的名头行事?”  “果然。”李纨哪里不明白?凤姐儿只怕这些日子静下来也想了个通透,娘家不仅为这事儿替她撑腰,反而也怨上了她,她这几年只怕都靠不上娘家,自是要哄好二爷了。  媳妇一直都跟舅家那边不大亲近,贾珠便把在梦境课堂上学到的东西,捡着能说的告诉了媳妇几句,“太子被废,外公和舅舅见势不妙,便上了折子。”  李纨嫁进来十多年了,她又见过荣国公本人,怎么不知道荣国公一直都支持废太子,始终不曾改弦更张?  太子被废的根本原因,祖父还在世时偶尔跟他提过几句,但语焉不详。  最起码他知道……贾珠轻叹一声,又跟他媳妇交了底,“根子就在西北。西北这些年听着是太平了些,实则小打小闹一直没断过。但凡关外那些部族年景不好,就要想着杀进关来劫掠,西北大军这些年里鲜少有真正闲着的时候。”  现在就告诉媳妇他要跟舅家决绝地做切割,为时尚早,虽然他知道他媳妇听了铁定暗自欢喜。  舅舅王子腾这些年大权在握,官威甚重,说是霸道专断一定不为过,书香门第出身的媳妇能亲近这个当舅舅才是奇事。  贾珠此番透出远着点舅舅家的意思,媳妇听得出来更会欢喜地照办。  吃过早饭,夫妻俩又说了会儿话,贾珠便去了书房,李纨则要到婆母跟前伺候。  听说父亲已经往书房去了,贾兰赶紧打发他跟前的伺候的丫头往老太太院子请宝二叔来。  贾珠中举回京,听从姑父的建议没有再寻什么名师——本来贾珠的学问都靠自学,他老子也没那个本事给他找什么大儒。  在家读读书写写文章,贾珠做出的文章都会拿给他姑父看。剩余时间就是访亲会友,再教教弟弟妹妹以及儿子贾兰。  三春与贾环都是捎带着的,贾珠真正用心教导的就两个:宝玉和贾兰。  贾家的族学连贾政都看不上,更别提眼界更好的贾珠。贾珠不会愿意族学耽误了弟弟和儿子。  话说宝玉爹妈没一个靠谱,但他有个十分靠得住的亲哥。有这个哥哥看着,宝玉依旧不大愿意走仕途之路,但不至于被娇宠得不知世事没心没肺。  反正宝玉美貌依旧,灵气依旧,中二叛逆依旧,却没那么天真也没那么自私,至于有没有担当,还得再看看。  这会儿宝玉得了侄子的消息,他带着小厮先来跟侄子汇合,在一起往他哥哥的书房走。  宝玉还问贾兰,“珠大哥哥瞧着如何?”  贾兰道:“父亲什么样宝二叔哪里不知道?他高不高兴,我又瞧不出。”  宝玉沉默一下,“我也瞧不出。”  叔侄俩面面相觑,无奈与担忧几乎如出一辙。  宝玉暗自琢磨:凭白耽误了三年,他都要不自在一下。早上晴雯往祖父那边走了一圈,拉着鸳鸯问了几句,祖母昨夜果然没歇好。  叔侄俩嘀咕了一路,等真正见到贾珠,倒齐齐安了心:看着就是没睡好,脸色不太好看,但精神头瞧着跟平素也没什么两样。  宝玉自觉跟哥哥亲厚,他都有些替哥哥委屈:母亲这回一夜之间就闹得阖家尽知,哥哥有什么不妥也不至于隐瞒他不是?  他翻开书本,看了两眼就忍不住问,“听说祖母打发人去请姑母了。”  贾珠也放下书,拍拍儿子贾兰的肩膀,“昨晚你琏二哥就跑到你姑父姑妈家通风报信去了,”说着他也笑了,“回来他就打发小厮告诉了我一声。贵妃都派了女官回府,姑父姑妈无论如何都会知道的。”  宝玉听了就摇头,“我不是说这个。”他小声道,“珠大哥哥你最该问问姑父。”  在宝玉心里,能帮哥哥挽回一下的也就剩姑父了。  贾珠点了点头,“是得往姑父家里走一趟。”  知道哥哥有了主意,宝玉就不多话,而是琢磨起今儿姑妈会不会带黛玉来。  答案是带。  贾敏常常回娘家,本就是林海默许的。  林海也许不大瞧得上两个大舅哥,但却颇为看好两个内侄,贾珠和贾琏,尤其是贾珠。贾珠若能得个二甲,荣国府至少两代无虞。  一双儿女年纪还小,林海却已至不惑之年,为了将来贾珠与贾琏出头后能照拂自己的儿女,他也不会拦着媳妇,也乐见儿女多与他们的表兄弟表姐妹来往。  贾敏带着儿女在午饭前就到了,贾母拉着女儿念叨了一会儿,才放女儿到王夫人处坐坐。  贾敏又能说什么?  凤姐儿惹出的祸事比这次更厉害,不也是莫可奈何?把人关上些时日又算什么处置呢?二嫂此番最多也就是不出门,不过二嫂素来爱面子脸皮薄,已经臊得不想出门了。  在这之前,贵妃刚刚封妃的时候,贾敏就躺在老爷枕边嘀咕,“我嫂子们常年不大出门交际,贵妃这回又如此出挑,怕是有心人要故意为难算计我娘家几回。”  如今果然应验。  从母亲的院子出来,见到嫂子,贾敏只一眼就知道嫂子纯是装病。她知道多坐坐,二嫂就能装病成真病,于是她安抚几句就出了门……指望二哥看住二嫂也不靠谱,只要嫂子一提她娘家哥哥王子腾,二哥就有退缩之意,那还不只能看珠哥儿的本事了?  贾敏想了想便决定找个机会把贾珠叫到家里好生说道说道。  贾敏来去匆匆,宝玉都没来得及跟黛玉说上几句话。  送走姑母,贾珠与宝玉等几个弟妹一起探望了王夫人一回。  王夫人又被小姑子噎了个够呛……她明白她再气闷小姑子也不以为意,但她就是憋不住!打发走三春与宝玉他们,王夫人就要拉着长子贾珠说说体己话。  从母亲房里出来,与媳妇吃晚饭时,贾珠把饭直接吃到了自己腮帮子上。  李纨仗着夫妻感情好,便直白问起,“大爷为何……魂不守舍?”  贾珠放下筷子捏捏眉心,“母亲倒是敢想敢说。”  话说这一晚苏卉本打算给贾琏上课——在这位琏二爷启程赴任前,再给他上点常识课。老实说,贾琏的双商实在不能跟贾珠相提并论。  然而苏卉正准备在系统上~操~作,小灵灵就提醒他,“贾珠的状态不太对哟,万一钻了牛角尖可就不好了。”  作为老师,传道授业解惑之外,苏卉还得负责维护学生的心理健康。横竖贾琏的课也不急,临时叫贾珠插班吧。  话说苏卉提醒贾珠王子腾迟早有一天要坑死荣府……这话也是很负责任的。  原著里王子腾的结局就算曹大没写到,也能推测出他绝对不会善终。至于这个世界,苏卉有个开挂的贺启楼。  受伤的美少年被她哄得开心,嘴巴就没怎么停:在贺启楼的前世,王子腾也是死在了任上,暴毙,死因成谜。  确切的说大人物都知道王子腾缘何而死,但没人打算为他“伸张正义”。  于是苏卉见到贾珠就问,“你这么憔悴,心事重重的,都是在愁怎么跟你舅舅家分隔开?”  贾珠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若真是为这个还好了。”他狠狠捏捏眉心,但凡为什么苦恼他都会捏捏眉心,只不过这次眉心留了两道深深的月牙印儿。  苏卉笑道:“那也别为难自己。不为你舅舅,难不成还为了你母亲。”  贾珠放下几乎挡住双眼的手,“先生神算。”  “什么神算?你不曾做官,横竖也就这么点愁事。”苏卉劝解他道,“等你做官,你会发现愁事一大堆根本愁不过来,你母亲和你舅舅弄出的愁事也就不算什么了。”  贾珠勉强一笑,“先生,我姑母今儿来瞧过我母亲。我母亲就又气得不行,她……一直跟我姑母不合,也见不得姑母过得太得意。我都知道,母亲爱走动爱应酬,听了几句奉承就一个劲儿地夸贵妃夸我这个儿子,都是为了跟我姑母较劲。这次……她当真是气着了,说为我谋划长房的爵位,有了爵位我必定不比我姑父差。”他声音都哑了,“我真是……服了。”  苏卉也是敢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今天刚刚知道你母亲有多无知吗?”  林海他家那是士大夫立功而封爵,荣国府则是因军功而封爵,前者封爵仍是士大夫,后者则是勋贵。  想从勋贵转变为士大夫,是贾代善那会儿就有的梦想。  王夫人连这两种的差别都不懂,的确把贾珠吓了一跳。贾珠此时也发了狠,“先生,您说我该怎么劝说我母亲打消念头?”  苏卉好奇道:“你这个说法……你母亲做了什么?”  贾珠有啥说啥,“母亲没明说,只说我堂弟纵是去西北,无功而返都是佛祖保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加班,终于可以在十二点之前睡了。  大家晚安~~~~~第二十七章   实际上, 王夫人若真有贺启楼后妈那样勾结外人□□的胆气和本事,苏卉还得赞上一句::是条女汉子,可以成事!  然而并没有。  贾珠大概是气急攻心, 现在脑子都有点乱。苏卉在心里不厚道地哈哈哈一回, 就开口劝解, “你母亲许是气着了, 口不择言。凭她一个内宅妇人,又不大识字,眼里心里都是她那一亩三分地的利益得失,上哪里找人谋害你堂弟?若说是毁了你堂弟的前程,谁给她找门路?你舅舅你姨夫你姑父哪个会受你母亲摆布?”  贾珠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是真被他母亲说那番话的时候信誓旦旦且理所当然的模样吓着了也气着了!  母亲缘何底气这么足?说夺爵位就夺爵位,说为难琏哥儿就为难琏哥儿?  贾珠怎么能不发散一下思维:弟妹王熙凤尚且能胆大心黑, 母亲……她也是王家的女儿啊, 那她这些年又做了什么?  他必须得好好查查了, 但是一旦查出了什么……怎么收场?贾珠正是为这个真心头疼。  面对先生,他真把自己的担忧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苏卉暗道:原来发愁这个呢。  是时候上一碗鸡汤了, 苏卉正色道, “宁荣两府都算在内,你这一辈里你瞧着谁能撑起门楣?”  贾珍其实底子不错, 但品行却有大问题。他踏上仕途必会给宁荣两府招闯下巨大的祸事。幸好,他现在想做高官为大将都没戏, 基层将官的位子他又绝对看不上,就是俗话说的眼高手低。  在贾代化贾代善兄弟死后,宁荣国府居然熬不过一代, 也是因为他们兄弟的下一代与下下一代压根没有成器的且能活的久些的。  想想自己那几个堂兄弟们,贾珠犹豫了一下:就冲珍大哥哥那个脾气,他也不成!  于是他轻声道:“我就厚颜说上一句只有我了。先生就是想听这个吧?”  苏卉依旧笑眯眯道:“对啊。你既然要支撑门楣,以后烦心事儿还不多了去了。说句难听些的,你母亲和你弟妹就算可这劲儿地搅风搅雨又能弄出什么风波来?你哪里不能给她们收场,只怕你是担心手段强硬些以后难相处,终究……你心里就是忧虑,却不至于真地担惊受怕。”  贾珠听了,干笑一声:被戳中心事,他也只好先微笑了。  苏卉继续道:“可你伯父你父亲以及你珍大哥哥一个想不开,惹来了祸事,这祸事绝不是你母亲和你弟妹能折腾得出来的,到那个时候你怎么办?”  贾珠默然。  贾珠不说话,苏卉登时又是一碗鸡汤灌过去,“横竖以后你闲不得,如今练练手有什么不好?再说,若不是你伯父父亲他们不像样,你家的长辈如何能请我来提醒你?”  一听这话,贾珠表情骤变,他起身拜谢,“谢过先生提点。”  提一提他去了的长辈,激励作用杠杠的。苏卉又道:“不要谢我,我的谢礼归你的长辈管,你只要别让那几位老人家失望便是,记得多照应些你的弟妹。”  贾珠笑着颔首,“这是自然。”他心里清楚得很:弟妹的婚事全指望父母,只怕不会太满意。  “另外,你要是下了决心,顺便查查你家里的家生子们。你祖父不在了,但你家的老仆却还逞着宰相门前七品官的威风。现在许是没什么,但你中了进士,这些若不早早收拾了,不用迟早就都成了把柄。”  贾珠颇有担当,又被苏卉这样激励了一回,便下定决心再不给母亲“任意施为”的机会。同时,先生既然特地提醒,等他从梦中醒来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不说别的,虽然忠顺王府也没落了,却比如今宁荣国府强些。当年,祖父手掌十万大军镇守西北的时候,忠顺王府都要不停地找麻烦使绊子,又如何坐视他仕途一路顺遂?  正式挑起贾珠的危机感,今日课程的目的便已经达到。  贾珠忽然再次起身,拜了下去,“先生能否看看我的功课?”  话说,贾珠都二十好几了,他的功课自然只能是八股文了。  在这个时代,八股文可不是清代那种纯粹应试,害怕因为~文~字~狱而干巴巴到能让人看睡着的八股,如今的士子们不能说超敢写,但有胆量说点实话写点干货的还是不少。  贾珠胜在老成持重,但论灵气,实在不如他的亲弟弟。  他也是无奈之举:凭荣府现在的本事,想为他寻个名师实在是太难了,只能求助于姑父,但姑父是都察院的副都御史,没有太多时间给他看文章,感觉梦境中的先生似乎神通不小,他便试着求助。  而苏卉能让她的祖父和亲爹,还有老师都如此看重,并非她文笔多华丽,而是她在文中所展示的看法见解时常能让她的长辈们眼前一亮,长辈们还同时认定她在掌握节奏也颇有天赋。  要说让苏卉帮着贾珠改改诗文,她不敢瞎应承……好吧,万能的系统可以,花点钱就能得到系统最为公允的评价,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八股,甚至是科研成果。  但让她看八股文她却是很有信心的,就算她不行,她还有个榜眼老爹,更有系统垫底呢。  于是苏卉痛快地答应了。  下课时师生二人全都心满意足。  课后,苏卉搂着小灵灵感慨,“贾珠真是好教啊。”  小灵灵已经露了纯白的肚皮,“贾琏和贾蓉也不难教,他们都挺听话。”  “宁荣两府大多数人都是井底之蛙,不管他们自己不愿意出来还是不得不蹲在井里,我只是给了贾琏和贾蓉一个跳出来的机会,他俩居然都抓住了。”  “我最愿意看到师生相得,关系融洽啦。”小灵灵又伸了伸懒腰,“之后你要关心贾琏呀,他眼见着就要离京赴任了。”  苏卉顺手看了看学生信息,“一个没留心……贾琏长进不小啊,知道主动找姑父讨教。”  为了自己年幼的儿女,林海也会多多照拂媳妇的侄儿侄女,前提是你得好好表现,让林海稍微看得上眼。  贾琏深知自己才学见识都不如堂哥贾珠,但他总能做到比堂哥更虚心更听话不是?  因为贾琏这阵子勤奋地“临阵抱佛脚”,还真让姑父姑妈对他改了点印象:琏哥儿固然没有珠哥儿精明,但胜在乖巧……  说白了就是贾琏比较傻,而傻人也有傻人的好处,他不想聪明人那样想得太多,而一旦他打定主意就会一路走到黑,不会像聪明人那样容易动摇。  其实苏卉建议他远离京城,另起炉灶后,他就果断请托贾蓉为他拿下西北的实缺。  之后,贾珍与他的大舅哥们,包括王仁与王子腾的长子都当面或者来信劝说过他,但他没听——这些人都以为他是靠着姑父林海拿到的缺,却不知道他与蓉哥儿一起投靠了义庆王……说是投靠也不对,王爷未必瞧得上他们叔侄两个。  而他肯带上凤姐儿,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因为他对凤姐儿仍有情意,再说到了西北他也要人伺候,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条,就是省得凤姐儿再惹事但他鞭长莫及。  贾琏莫名觉得……留他媳妇和他二婶在一块儿,不是好事。  却说贾琏再次拜访林海与贾敏的第二天,贾敏就带着儿女到苏家做客。  苏卉知道贾敏估计是憋闷得狠了,要好好跟她妈汪桐语吐吐苦水,而黛玉……当然拉着她也很有话说。  黛玉如今的身体比健康的小姑娘稍差一点,但也在寻常娇养的官宦千金水平线上。身体还算过得去的黛玉……话也比较多。  “母亲回了趟娘家,”黛玉撅了下嘴,“又气着了,要不然怎么就忍不住匆匆跑过来?”  苏卉多少知道些个中始末,“为你二舅母?”  我娘为二舅母生了好多回气,宝儿姐姐能张口就猜着了!  黛玉不好背地里说长辈的坏话,“言多必失啊。母亲跟二舅母她们应酬走动也不常在一处。”  王夫人的交际范围多是勋贵与小官圈子,而贾敏作为副都御史夫人,往来的多是士大夫出身的高官人家。  话说回来,若非贾敏与汪桐语两人的丈夫同是一甲进士,品级相近,又不在同一个衙门为官,她们两个在最当初就很难交好亲近。  苏卉点了点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嘛。”  “对,”黛玉托着下巴,“母亲难得遇见二舅母,听了几耳朵……就提醒我珠大嫂子瞧着点我二舅母。这回许是耽误我珠大哥哥三年呢。”  凭贾珠现在的水平下场,名次大约不会太满意的。苏卉就道:“谁知道能不能因祸得福,用准备几年不是坏事,你珠大哥哥年纪那么轻。”  四年后的贾珠也不到三十,而一个二十多岁的进士绝对当得起青年才俊四个字。  黛玉轻声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听我爹说下一科主考……”然后她就垂了眼,“是个公正人,再下一科就要换了不知哪一位呢。”  春闱主考都不用猜的,就是当时兼任礼部尚书的那位阁老。如今的礼部尚书到了明年不会任满,也不会致仕,这位需要他丁忧的长辈也已经都去了好些年,临时调任的可能也极低。  其实明年的主考正是林海他们那一派的,按规矩,再下一科的主考就得换另外的派系大佬来担任了。  苏卉一听就笑了:这可是沾了政事的边儿,黛玉能说出这话,显然林海贾敏好些话并不避着自家闺女。  像苏家林家这样人家的女孩儿将来嫁得都差不了,不教些基本的~政~治~观念根本说不过去,只是教多教少的差别而已——谁说识字读书就一定不是睁眼瞎了?  凭苏卉对贾敏和元春的了解,她就感觉贾代善在世的时候,朝堂上的事情的确不会瞒着家里□□的女孩儿们。  到了贾政这里,抛开他迂腐和假正经的一面,怕是贾政想教导女儿也教导不了吧。  所以说宁荣两府的败落实在是全方位的。  苏卉笑道:“你担心得也太早了!”  然而事实证明黛玉的担心并不早……只是担心的地方不太对。  话说黛玉爹妈俱在,荣国府没了上百万银子的外块,修筑贵妃的省亲别墅就得量力而行了。  加上贾琏即将赴任,贾蓉做了大内侍卫,连家都不常回,所以修园子就基本都落在了贾珠与李纨两口子身上——贵妃出身荣府,宁府这边出了块地方,掏了些银子,但修园子的庶务贾珍可是不管的。知道了蓉哥儿抱上了义庆王这条大腿,贾珍正踌躇满志想着改换门庭,对奉承贵妃并不是特别热衷。  夜里被苏卉提醒了一下,清早起来贾珠就琢磨:先生让他查查家生子,难不成修园子这里有什么岔子?  贾珠可不是他爹,眼里不揉大沙子。  这一查还真出了事。荣府的几位管事吃回扣中饱私囊都不算什么,关键是这些管家收钱后预备的东西,主要是些摆件,有些……不大对劲儿,贾珠怎么瞧都觉得过了。  贾珠这辈子就见过以次充好,这回可是头一次见到以好充次的。  顺便一提,因为薛蟠他老子薛恒活得好好的,所以秦可卿死后用的棺材板也不是预备给义忠王的那副。  贾珠心里也不是太有底,于是扭头就去找明白人求助——在内务府挂了半辈子皇商衔儿的姨夫薛恒。  贾珠就正经送帖子来求见姨夫。  宝钗如今能经常出入父亲的书房,自是见到了大表哥的帖子。  她静等父亲看完,才轻声问,“大表哥这是怎么了?”帖子上的措辞未免太客气,俗话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啊。  薛恒这阵子得了上峰数次夸赞,也就是苏泰和,干劲儿十足——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有一个能力见识全都不足,却又轻易不会被调任降职的同僚给你作参照,好衬托你的精明才干,薛恒很是珍惜这样的机会。  因此薛恒看了贾珠的帖子,第一个想法也是“为他老子讨说法来了”。不过他深知连襟素来好面子,在衙门里吃的苦头排头也不会向儿子,以及妹夫诉苦才对。  薛恒笑了笑,“怕是真的遇上了难处。”  等贾珠第二天找上门,把他觉得“太过”的那套拜见拿到薛家,薛恒第一眼扫过去面色就不对了。  等薛恒再三细细看过这对摆件,才对贾珠道,“这是早先太上皇赐给废太子之物。”他把摆件中的一件倒过来,指着角落处一道并不显眼的纹路,“这块羊脂玉采采买来那会儿,那管事还曾特特向我们几个显摆过。”  贾珠预感成真,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溅出的几滴茶水刚好溅在薛恒手中的那摆件上。  然后就在二人四眼之下,那溅到水的地方缓缓显出四个字:受命于天。  薛恒与贾珠二人脸色微白,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第二十八章   原著里秦可卿用的那副棺材, 就是早先为义忠王预备的。这个时代哪怕享受最高医疗资源的王公权贵也不过活个五六十岁,好多皇帝甚至在三十多岁时寝陵就开工了。  顶好的寿材算是可遇不可求,一般遇上, 都会拿下。这副棺材, 义忠王在收入手中时他可还是太子呢。  而为贾珍牵线的正是薛蟠。  不过现在薛蟠老爹健在, 还活得精力十足, 虽然薛蟠依旧是个纨绔,憨傻不堪用,却不再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害死人命的呆霸王。  薛恒许儿子糟蹋银子,却不许儿子糟蹋人命。  所以英莲固然依旧按照原著那样走丢了,但贾雨村不用“乱判葫芦案”,偶然见到英莲与冯渊, 立即打发人到姑苏去寻甄士隐, 甄士隐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自是把女儿带了回去。  自此贾雨村倒是偿还了恩人的一番恩情。  话说甄士隐因为一场大火,家产是十不存一, 却好歹温饱无忧, 接回了女儿一家子团圆,总不复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最终踏入空门的命运。  题外话到此为止,苏卉若是知道此情此景——虽然她很快就要知道, 现在她只会跟小灵灵感慨:该是你们的,压根躲不掉。  不管是曹大不得以坑了,还是完本后散佚了, 就看那八十回的红楼,薛家的结局已经不难猜测:贾王两家全倒了,薛家也没有幸免的道理。  薛蟠惹下的祸,做下的孽,他流放并客死他乡,可不冤枉。薛家犯了事儿,家产必会罚没,宝钗不管当时出嫁与否,丰厚的嫁妆就不用想了。  王夫人想外甥女给自己做儿媳妇,一来喜欢宝钗,二来这是亲上加亲,当然最重要的就是第三条,她看重宝钗的嫁妆——所谓祸不及出嫁女,那得看这个出嫁女的婆家是不是足够硬气。  然而贾王薛三家一起败落,王夫人的谋划自然悉数落空。  平心而论,宝钗的命可比黛玉苦多了:黛玉死在了贾家事发之前,也算落得个眼不见为净。宝钗却是亲身经历家破人亡,婚后婆家在家破好歹留了点希望,只是全家的希望是她丈夫的侄儿,婆婆王夫人尚且靠不上,更别说她了,而她一辈子的仰仗,丈夫宝玉却抛开一切出家而去……  照苏卉前男友的话说,王夫人、王熙凤和薛宝钗那是一通瞎78操作,最后谋划来谋划去的结果就是她们仨最后过得比周围人都惨。  苏卉深以为然。  却说贾珠从姨夫这里得了个准信儿,还不忘见过薛姨妈、宝钗才告辞回府——薛蟠又出门花天酒地糟蹋银子去了,他没见着。  回府后的贾珠也没乱声张,经此一事他是当真把赖家那一系人全都疑心上了。他果断揣着“证物”找上了贾母。  老太太见多识广,虽是妇道人家,却很沉得住气。  仔细看过那对儿白玉摆件,贾母不由悲从中来:这种事儿若非大孙子机警,阖府上下竟是这么久都没发觉半点端倪。  贾珠瞧着贾母的脸色,轻声道,“贵妃如今圣眷正隆……”  贾母果断道:“娘娘再得宠,又有谁轻易得来义忠王原来的物件儿?!”  贾珠忽地笑了,“不遭人妒是庸才……横竖不是宫里的,就是那边王府的。”  这个“那边王府”自是指忠顺王府。  其实老太太说得极有道理:贵妃如今得罪的,不过是些有些家底又有些门路的年轻嫔妃。而宫中那几位伺候圣上十来年,有子有娘家的娘娘,并不把贵妃当做正经敌手。想贵妃真正碍她们的眼,非得贵妃生下个深得圣上器重且长大的儿子才成。  贾母颔首道:“那一家子……你爷爷还在的时候,就整天琢磨着除咱家而后快。”她顿了顿,“都是家生子,伺候了这么些年,犯下如此大错,总不能姑息。都交给你了。”  赖嬷嬷在老太太跟前十分得脸,赖家更有做了官的子孙,若不禀明贾母,贾珠也不好对赖家出手。  如今老太太依旧拎得清,贾珠也没二话,从老太太的院子出来就把几个负责采买的二等管事叫到了他的书房。  话说,苏卉欣赏了贾蓉整整小半夜的箭术,第二晚再次“迎来了”贾珠。  贾珠这阵子是真的愁,想要找老师宣泄一下顺便求个主意的愿望十分强烈。如此迫切的愿望,被系统捕捉到,再加上贾珠完全付得起课时费,经由小灵灵这么一传达……苏卉见到贾珠,就直截了当,“这阵子总见你,没有大事儿我可要翻脸了啊。”  然而苏卉说这番话的时候满脸笑容,在她见到贾珠之前系统提供的学生信息一栏也大致说明了贾珠究竟怎么“遇上事儿”。  贾珠也被感染到无奈地咧嘴……他都露了牙,“我也是实在没法子……”  苏卉轻笑一声,“当真?”  贾珠立时改口,“只是觉得为难。”说着他就把这阵子的遭遇言简意赅地告诉了他先生,“赖家兄弟都是家生子,跟他们爹娘一起伺候过家里的长辈,按说待他们很是不薄,孙子赖尚荣补了官,这么些年里仗着老资历和大管家的身份,从中渔利,我祖母都睁一眼闭一眼,这一回……却是再也容不得了!”  原著里倒是没提起,就能从赖家兄弟家里也有园子,贾蔷还要称呼一声“赖爷爷”来看,在宁荣两府赖家兄弟怕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这样的人,接着职权“有意无意”地弄点僭越之物,用在省亲别墅里,怎么想都不稀奇。  苏卉随口道:“有什么想不明白又抹不开面子的?你家管家的儿子赖尚荣可有功名在身?他那个官儿全仗着你家才勉强坐得稳,你家瞧着早不如当初,赖家人心眼儿很是不少,知道赖尚荣再难升迁,自是要大肆捞银钱。不过银子捞得多了,必会被人抓住把柄。”  贾珠苦笑着接话,“为免罪避祸,背主也不稀奇。”  苏卉继续道:“你不是挺明白的吗?恕我直言,凭你家现在的本事和底蕴,想造反圣上都会笑一笑,心里不当真,但却还是得处置一下你们,以儆效尤。你家贵妃正得宠,这会儿揭破此事不过让你家伤筋不动骨。我估摸着你家仇敌是想拿这个你家来个致命一击的。”  “想办成铁案并不很难。”贾珠扶着额头,“赖家兄弟就能做这个人证,咬死了说我家毁灭物证便是。”  所谓的僭越之物,那对摆件沾水就透明,搁在每一个现代人面前都不觉得有什么神妙:毛玻璃原理,连个小学生都能说个头头是道。  而且这对摆件当年就拿来坑义忠王,却没坑着,因为义忠王被别人坑了个更狠的。再联想起义忠王被废太子之后,反而说话更有分量且不被猜忌……这越发超然的地位,苏卉又道,“若是有义忠王帮你们说话,你家什么事儿都不会有,还能让圣上另眼看待。对了,”她专门提醒道,“你盯着家里的蛀虫,也别忘了看着点你的伯父和父亲,还有兄弟子侄,一个个活得比你伯祖父和祖父在世时更滋润更张狂。”  贾珠再清楚不过先生指的是谁。  贾珍爬灰,焦大嚷嚷得好多人都知道,贾珠,还有贾琏,都眼不瞎耳不聋,自是没有一无所知的道理。其实贾赦贾政也都听了一耳朵,只不过全都视而不见罢了。  这些贾家的爷们们没有一个考虑过尤氏、秦可卿和贾蓉的感受,凤姐儿和秦可卿私交那样好,又说什么了没有?  苏卉此时说了句公道话,“贾代化和贾代善兄弟幸好死了,知道你们如此这般,贾珍只怕没得命在,你伯父父亲全免不掉一顿臭揍。若是你堂弟贾琏,我并不建议他招惹贾珍,但你不一样。”  想起自己便是因为祖宗余荫,才得以在梦中得到仙子提点,贾珠自是坚信祖宗泉下有知,于是他先是面露尴尬,随后就是满面羞愧,片刻后才郑重道,“还请先生向长辈们美言几句。”  苏卉摆了摆手,心说:嘴炮没用,看你行动了。  “贾琏的缺是托贾蓉办成的,贾珍如何对待他的儿子,你也未必不知道。贾蓉将来差不了,你总不至于跟他爹一样,觉得不管收拾儿子,儿子也翻不了天吧?”  苏卉这番话又把贾珠说得彻底沉默。仔细想来,自家委实算得上千疮百孔,偏偏自家人还一副“只是暂时蛰伏,眼见着就要再次风光,旁人可惹不起自家”的心态。  贾珠前一阵子也是有些“不干己事不说话”的自保心思,只不过实在看不过去才过问了几件庶务,结果一下子牵出这么多烦心事儿。  他在宁荣两府之中称得上是真正的可造之材,不仅仅在于他的学问和见识,更关键的是他的品性:虽然苦恼不已,解决起来亦是棘手不已,但贾珠从来不曾后悔自己“多管闲事”。  明明一肚子心事,下课后贾珠居然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起床,贾珠跟媳妇李纨用过早饭,一切都一如既往,反正李纨也没瞧出什么端倪。  丈夫贾珠出门去了前院的书房,半个时辰之后李纨就听前面传来阵阵哭嚎,她正搂着儿子贾兰纳闷了,就听她的丫头素云匆匆走来禀报,“大奶奶,二太太往前面珠大爷的书房里去了,说是珠大爷让张大他们把赖大管家拿下了!”  素云口中的张大与宁府的焦大差不多,曾是贾代善的亲兵,虽然年老却府中最后的能战之辈。李纨嫁入勋贵之家,又做了管家大奶奶,对婆家的底蕴多少有些了解。  正是因为有所了解,她才唬了一大跳:都动用府里能战的家丁了,必是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第二十九章   贾珠派人拿下赖大的时候, 赖大家的立时瘫坐在地,失神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在满脸泪的儿媳妇搀扶下,勉强真起身来。  理智回笼, 她第一个念头自是搬救兵。  此时赖大与赖升之母赖嬷嬷冷声吩咐儿媳妇和孙媳妇, “我去求老太太, 你们去求二太太二奶奶!”  赖大与赖升兄弟能安安稳稳地做了这么多年的两府大管家, 绝不是光靠着赖嬷嬷伺候过贾母这一条,而是兄弟俩不仅有手段更有眼色。  比如赖大就常年孝敬王夫人与王熙凤——王家的女人素来胃口不小。横竖羊毛出在羊身上,赖大挪用贪污起公中的银子,又怎么会心疼?  只是这孝敬不能白拿,赖大出了事,王夫人与王熙凤就不能坐视不理了。不然赖大情知无望脱罪, 怕是要不管不顾把他知道的全都吐露出来。  话说王夫人此时正听丫头念账本呢——贾母虽然解了凤姐儿的禁足, 却不许她接着管家, 再说凤姐儿等入秋就要跟着琏哥儿到西北赴任,“没奈何”王夫人继续做起她的管家太太。  赖大家的哭嚎着跑来求情, 王夫人委实也坐不住。她晓得儿子素来不爱生事, 此番毫无征兆地拿下赖大,她估摸着应是修造院子赖大的手伸得忒长了……  不过拿了赖大这么多年的孝敬, 王夫人也不好视而不见,好歹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她叫上金钏儿, 往儿子贾珠的书房那边去。  至于凤姐儿,等赖大家的儿媳妇跪着哭诉完,她且想了好一会儿才吩咐平儿, “你替我到大嫂子跟前问一问。”  自打自己闯了祸,伯父与姑妈却没有帮她出头撑腰,凤姐儿多少冷静了一些。随后丈夫贾琏补缺……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凤姐儿不认:二爷的前程也未必非得靠着她娘家!  凤姐儿彻底冷静了下来。她又不是不想跟二爷继续好好过日子了。再说就算她底气胆气最足的时候,也不会为了家里的管家,大喇喇地跑到大伯跟前,非得让大伯给她个说法儿。  整个荣府,凤姐儿不怕她公公,不怕她二叔,对丈夫贾琏也没多少敬意,不然她包揽诉讼事发都要在府里大闹一场,却唯独怵头一个贾珠。  她舅舅王子腾亲口说过,贾珠瞧着温和好说话,实则绝非池中物。  凤姐儿也觉着珠大爷是位真正的“官人”,平素不爱管闲事,但一旦插手且让他记住了就是没完没了。  所以这次凤姐儿说什么都不会出头,就算她拿赖大的孝敬被揭出来又如何?没脸的又不止她一个。  凤姐儿的态度再明白没有,赖大的儿媳妇大失所望之际,都没空愤恨,而是出门……有点急病乱投医似的,直奔邢夫人的院子。  平儿目送这位在府里总是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媳妇满头汗一脸泪地匆匆跑远,才转过头来问凤姐儿,“二奶奶?”  凤姐儿点了点头,“你去跑这一趟,多打听打听也好。”  琢磨过味儿的凤姐儿现在都是尽心奉承老太太和姑妈,然后就是亲近大嫂子。  单论心明眼亮,凤姐儿都不如平儿。平儿觉察出二奶奶与以往不同,心中狂喜:可算是回心转意了!跟二爷杠着,能有什么好处?大老爷再厉害,也管不到侄女婿的后宅里!  这个大老爷说得不是贾赦,而是王家的大老爷王子腾。  平儿的心思此时也都写在了脸上,凤姐儿瞧了瞧这个忠心的丫头,也难得说了句软话,“你的心意我明白。”她拍拍平儿的手,“快去吧。”她想了想又道,“我这心砰砰跳,估摸着不是什么孝敬不孝敬的事儿,几千银子的孝敬不至于让珠大爷大发雷霆。”转头就吩咐另一个守在门外的丫头,“把巧姐儿抱来。”  平儿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话说赖嬷嬷的孙媳妇,赖大的儿媳妇一路狂奔,赶到邢夫人的院子已是上气不接下去。  邢夫人又贪又蠢——王夫人和王熙凤也贪也狠,但总还记着留点面子,不仅仅因为她们娘家更风光。  但凡涉及银钱,邢夫人都能什么都不顾,因此她嫁进来做出几件事儿之后,阖府上下就没谁瞧得起她。  邢夫人倒是也收到了赖大的孝敬,但数额……邢夫人十分恼火,曾经数次跟心腹发泄,“简直就是打发要饭的!”  然而心腹们都默默听着,心里暗想:再少也是银子,再说大太太您又没退回去,然后找老太太告状啊!  此番赖大儿媳妇跪地哭诉求救,邢夫人心中暗喜,面上雀跃:到了我施展手段的时候了!于是她立即叫上自己的婆子丫头,弄得阵势颇大,要一起到侄儿书房去说道说道。  然而这一大拨人刚出自家院门,就让得到消息的贾赦派来的丫头堵了个正着。贾赦对邢夫人就两个字:回去。  邢夫人立时脸色发白,却也只得灰溜溜地回转。  贾赦与贾政兄弟缺点一大堆,然而他们的愚蠢与短视都是相对于他们同阶层的勋贵和官员们而言,他们兄弟再差也比平头小老百姓强多了。  说句题外话,邢夫人乃是小官之女,才能见识说起来还真就是当时普通百姓的水准。她能给贾赦做填房,关键就是她那副顶好的相貌。  贾赦当初偷偷见过她一面,之后就跟贾母说非娶她不可。贾母也觉得:原配要听从父母之命,再娶就由己了。邢家小门小户,嫁进来也生不出的事端,遂点头同意。  邢夫人嫁进来之后可不就应了贾母的猜测:除了相貌,没一样比得上贾赦的原配,贾琏的亲娘。就算再心有不甘,邢夫人也搅不起什么风雨。  话说邢夫人回房后自是一阵恼怒,又生了一整天的闷气,不过这就没谁关心了。  至于跑到贾母面前求情的赖嬷嬷,贾母见了她,并没客气,“你儿子做了什么你当真不知道?”  赖嬷嬷听了这话直接跪地不起:背主可是死罪,还没人觉得冤枉。  贾母还想再说几句,鸳鸯见赖嬷嬷不动弹了,便上前瞧了瞧:赖嬷嬷已经吓晕了。  贾母摆了摆手,让婆子把赖嬷嬷抬了出去。  鸳鸯立时上前,给贾母顺起气来。  当时贾珠跑来向贾母禀报,要对赖家下手之后,鸳鸯作为贾母最为倚重的心腹丫头也知道了赖家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贾母一点旧情都不念。  鸳鸯是个忠仆,此时也轻声道,“亏得他们还有脸!”  贾母最为恼火的时候是前两天,此时想通了尚算平静,至少不再气怒,“都怨我。”说到这里,她难免悲从中来,“是我养大了他们一家子的心。这叫我……”她长叹一声,“到了另一边有什么脸面见老太爷!”  鸳鸯赶忙道:“老太太不可这么说,您还得看着珠大爷、琏二爷和宝二爷他们呢……”  贾母听了,果然顺了点气,“你是个贴心的。”说起孙子老太太自是得提起精神来。家里的希望全在孙儿们身上,到时候她还得亲自出面压一压两个儿子,省得这两个不死心的拖孙儿们的后腿!  片刻后,贾母吩咐琥珀去把贾赦请来,而珍珠则是去寻贾珠。  珍珠赶到贾珠书房的时候,赖大跪在青砖上,额头上的冷汗滴在地上,都汇成了一小滩。  珍珠瞥见此情此景,便知道赖大完了:贾府素来不爱磋磨人,而一旦磋磨了,尤其还是珠大爷亲口下令,赖大只怕被赶到庄子都不算完。  贾珠听说贾母派了珍珠过来,他立时知道珍珠的来意。他吩咐房里的长随与小厮看住赖大,不许他起来,便带着那对白玉摆件往贾母的院子去了……在抬脚出门之前,又打发心腹给媳妇李纨报个信儿——对他媳妇他并没隐瞒之意。  于是李纨知道了实情,也就没瞒着平儿,平儿知道了,凤姐儿也就知道了……  就算是前阵子那个不知轻重的凤姐儿,也明白这事儿弄不好要全家遭殃,还是谁都救不了彻底翻不得身的那种遭殃:造反最好的结局,也是家产抄没,男人流放,女人入教坊!  这回长房和二房别再暗自较劲儿了,大家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于是听了平儿转述,凤姐儿就再坐不住,亲自找李纨说话。  妯娌两个脸上都上了脂粉,此时脸色依旧能白得没什么血色——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苦笑。  此时苦笑的不止是李纨与王熙凤,贾赦仔细看过这对白玉摆件,也瘫坐在椅子上,扶额苦笑。  贾珠也不避讳,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忠顺王死死记挂着咱们家呢。”  当初忠顺王大败而归,几乎败光了他家的全部亲兵和府卫……这位王爷恨北狄人,更恨当时不肯提醒他几句的贾代善,贾代善死了之后就迁怒起日渐衰落的荣府。  贾赦有气无力道:“难怪这位王爷消停了些时日。”哪里想到他家是琢磨了个更狠辣的招数来报复!“这是……绝户计啊!”  贾珠点了点头,“侄儿觉着毁了这物证也没用。那位王爷既然能利诱逼迫赖大把东西弄进来,外面自是备好了其余的人证物证,此事就算如今揭出来,打那位一个措手不及,咱家也落不着好。咱家若想平安无事……”他轻叹一声,“莫过于义忠王出面应承下……这个。”他指了指放在案上的那对白玉摆件。  这个才是真正的难题!也是困扰了贾珠好些天仍旧没有办法的难题!  当年贾代化与贾代善兄弟与太子,也就是如今的义忠王,私交颇好——太子不同于他那个比较文弱的父皇,气度恢弘又能征善战,极得老中青三代将兵之心。  之后哪怕太子被废,贾代化与贾代善兄弟仍在,这份交情也延续了下来。在废太子被圈禁于宫中以及宫外王府之时,宁荣两府拼着惹来上面的忌讳,经常暗中递送财物。  没过几年,圣上登基。  虽然从来都没明说,但是圣上很是欣赏贾代化与贾代善兄弟的这份“义举”。随后贾代化与贾代善兄弟先后离世,宁荣两府的新当家人贾敬和贾赦对义忠王就没那么亲近了,年礼越送越少,直到这两年彻底断了与义忠王府的往来……  这个时候想要义忠王出面美言,甚至是替贾家挡宰……贾赦和贾政都说不出口。  好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过后,贾母叹息道,“等老二和珍哥儿回府,咱们再商量。”  赖家的处置没什么可为难的……哪怕宁荣两府再没落,让家生子一家子悄无声息地消失总还做得到。  话说贾珠不好把手伸到隔壁宁府去,但却也派走了人手盯住尚在宁府的赖升。  到了申时,贾珍方一身酒气地来到贾母跟前,等听贾珠说完前因后果,他立时酒醒。  祖父贾代化去世,他那个进士老爹和他全都没了官职,贾珍若是心中服气那才有鬼。  与一众狐朋狗友玩笑吃酒时,难免说上几句“不大讲究”的话,宣泄一下对圣上“不识货,辜负他们这些忠心耿耿的老人”的不满,但也仅此而已。  按现代的话说,贾珍也就是打打嘴炮,做做键盘侠,真正出手实施……他要是有这个胆量和手段,何至于只能“窝里反”对着女人和儿子发作他一家之主的权威。  尽管如此,他家里的“奴才”他收拾起来自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好了,赖家大大小小绑的绑关的关——光用这一家子这些年贪污挪用的银钱定罪,赖大和赖升都逃不脱一个流放。  就在贾家人聚在一起商量对策的这几天,苏卉老爹苏泰和就发现他麾下的贾政和薛恒全都心不在焉——贾政在衙门常年神游不干事儿,这名声传遍了整个工部,他偶尔魂不守舍一下,苏泰和也不会放在心上。薛恒不一样,别看薛恒是走了关系递了银子才进了工部,但他却是苏泰和手里的一员干将!  苏泰和做官做到现在,务实的工作远远多于务虚的,因此他比较爱才,也有些“不拘一格”的意思。  薛恒勤奋又干练,也不挑肥拣瘦,苏泰和便想着如果他能保持下去,就提拔提拔:虽然薛恒身上没功名,三品上不去,四品都悬,但可以给他安排些品级不高但手中有些实权的位子。  正处于领导密切观察期的薛恒这一忽然失常,可想而知苏泰和有多诧异。  休沐时,苏泰和跟林海喝茶,闲话间他就说起了贾政与薛恒的反常,顺便还好奇了一下,“你舅兄家里别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林海心说我舅兄家的大事小事没我媳妇不知道,看我媳妇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估计贾家那边也没什么大不了。  林海不以为然得太早了。第二日傍晚,贾敏从娘家回来,那脸色白得……把林海吓了一大跳。  贾敏深信丈夫,实际上林海也绝不会因为畏惧而跳出去首告自己的岳家。  贾敏伺候公婆尽孝送终,又为林海生育了一儿一女,林海十分爱重妻子。哪怕他打心眼儿里看不大上两位舅兄,但看在没了的岳父,待他很好的岳母面上,最重要的是为了他媳妇,他也得认真地想个主意。  当然在此之前,林海得先安抚一下心惊肉跳的媳妇,“就算忠顺王告到圣上跟前,人证物证俱全,圣上也不信。”说着他都笑了,“想行不轨之事,得有银子得有人……”  贾敏听到这里也是破涕为笑,只是笑容里颇多自嘲之意,“我娘家要银子没银子,要人没人,说要谋逆,圣上必然不信。只是闹将出来……我就忧心珠哥儿琏哥儿和蓉哥儿他们的前程!”她低声道,“这话我只对老爷说,我那两个哥哥还有宁府的那个大侄儿,不拖后腿我都要烧香拜佛了!”  林海听了就问,“老太太也舍得?”  贾敏轻笑一声,“我大哥二哥在朝堂上的表现,我母亲又不是一无所知。咱们这一回京,映衬得更分明了。母亲以前只是不乐意想太深,如今……也由不得她了。”  说句老实话,贾敏比她两个哥哥更像父亲贾代善,干练果决有远见不说,而且十分懂得取舍。虽然她不好明说,但心里也是挺嫌弃两个哥哥的……忒软弱无能了!  林海想了想,终于出了主意,“若是义忠王肯出头,必是平安无事……”  娘家的事儿贾敏几乎都知道,她不掩沮丧,“就是张不开口向义忠王求助啊……”  林海没说话,只是轻轻拍拍媳妇的后背,心里却在想:都这个时候还顾忌面子?要是珠哥儿和琏哥儿一连犹豫好些天,他又得调整下他对这两个内侄儿的态度了。  事实证明,林海的担心有些多余。  得过且过,关键时刻没担当的是贾赦与贾政兄弟俩,他俩的儿子跟他们全都不一样。  贾珍回府后急招贾蓉,对着已经崭露头角的儿子继续发号施令,让他去央求义庆王,义庆王不出面也罢,但至少请义庆王为宁府美言几句,再次搭上义忠王这条线。  话说这种事儿贾珍完全做不到,但他却能“理所应当”地逼迫亲儿子做到。而且这是事关全家老小性命前程的大事,贾珍知道蓉哥儿不敢也不能拒绝。  贾蓉这阵子很少回家,难得回来见到父亲,就迎来这样一件事关家族兴衰存亡的大事!  他此时也没精力没心思跟父亲分辩,他抬脚就走……他在试着向义庆王求救之前,要先找他的仙子先生讨个主意。  在回大营的半路,让原先的小厮现在的亲兵一提醒,贾蓉调转马头直奔他祖父所在的道观而去。  儿子爬灰,贾敬能视而不见,但一个不妥就要家破人亡,他怎么还能坐得住?于是贾蓉亲自送了祖父回到宁府,他都不曾歇歇而是立即回返,试着递帖子求见义庆王。  于是这天晚上,苏卉连续接到贾珠、贾琏和贾蓉三人的授课邀请……  苏卉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事儿发愁,她身为“教导主任”依旧能气定神闲地揉搓着小灵灵,“哎呀怎么选呢?”  小灵灵笃定道:“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死,皇帝可不像太上皇那样耳根子软又糊涂。不过前程差不多到头了,而他们前程断了,他们三个加上必然会受牵连的贾元春,给你提供的课时费也就少了。”  苏卉接话道:“是少了很多吧。”  小灵灵点了点头,“要么你换学生,要么就救下他们。”  平心而论,苏卉跟贺启楼接触得最多,她也最偏向贺启楼,但其余的这个贾家人,她也都挺喜欢的,不是人人都精明,但至少各个都有节操。  换句话说,教导他们苏卉不觉得昧良心,而且贾家的这几个学生还都让人赏心悦目。  而且一口气救下除去贺启楼的四个学生,多花点钱苏卉都认了。  她想了想,就问,“指定学生要花钱吗?”  小灵灵点开她的系统精灵专用页面,“在备选里的名字不花钱。”  苏卉扫了一眼,没有她想要的那个,于是她又问,“指定教导义忠王世子要花多少钱?”  小灵灵立即道:“三百。不过教导他你能回收课时费,一次六十,比贾家的这几位都高。不过贾珠他们今后升迁,你要是还在教他们,课时费也会水涨船高。”  苏卉揪着小灵灵的耳朵笑道:“反正就是不亏本,而且是短时间内就能回本。”  小灵灵认真道:“教化天下是件多有功德的事情!讲道理,我们才不会做出让英雄流血又流泪的事情!”  “那就义忠王世子吧。”苏卉叹道,“可惜我等级不够,能跟义忠王当面说话是最好的。”  小灵灵沉默了一下,显然是在查询,片刻后她才再次开口,“那可不一定。义忠王夫妇真是把这个儿子疼到了骨子里,为了儿子夫妇俩差不多什么事儿都愿意做。”  苏卉由衷地笑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义忠王世子姓贺,单名一个甯字。这个甯通宁。  皇家给孩子起名字可不会用生僻字来~装~逼,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纯粹是为了避讳时更方便,因为宁这个字实在太常用了。  但是亲王郡王的名字尚且轮不到考虑避讳,由此可见贺甯出生时在太上皇以及太子心中的地位如何。  不过在梦中见贺甯之前,苏卉决定先给贾蓉上一课。  而贾蓉这个实心眼的美少年见到她第一眼就直接跪了,“先生救我!”顿了顿又补了两个字,“教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晚上还有。第三十章   如果说贾珠和贾琏对她更多的是信任, 那么贺启楼和贾蓉就是信任加依赖。  贾蓉那张小脸……此时此刻面对她满含期待,但又……一脸委屈与不安,前阵子刚刚练出来的刚毅与坚定霎时消失不见, 苏卉心里已经笑翻了:这也忒惹人疼。  苏卉来了精神, 很想逗逗他, “救你教你, 我都能办到,但你要怎么求我,用什么回报我呢?”  贾蓉傻了:他从来不曾想过仙气飘飘的先生也能……这样不正经……  他不像他爹,能把“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做得那样理直气壮。仙子帮他难不成就活该不要回报?  贾蓉越想越觉得理亏心虚,他就真起不来了,垂头小声道, “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救下我全家先生大恩大额无以为报, 先生……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说完, 猛地……磕了个头。  苏卉这就有点不自在了:我真没想让你给我磕头。不过在这个世界,拜师就该下跪磕头。苏卉想了想:传授你一门“一招鲜吃遍天”的本事, 我勉强受得你这一礼。  她上前拉起贾蓉, “瞧你憨实的。”  贾蓉让苏卉扯了下胳膊,自己就马上站了起来, 又按照苏卉的手势老老实实地坐回了椅子。  再听到先生说他憨实,他也傻兮兮地小的露了小白牙。  先生的态度直接感染了他, 他这会儿就是觉得先生必定有办法,他立时不那么心急如焚。  苏卉弄了张椅子摆在贾蓉对面,她施施然地坐了下去, 又从系统里弄出小茶炉,一大一小两个茶壶和两个小杯子外加一小盒好茶。  贾蓉不用吩咐,便烧起茶炉给先生煮起茶来。  苏卉慢悠悠道:“你家的事儿我大概都有所耳闻。”  这个有所耳闻是不是太委婉了。贾蓉烧着水心里默默道。  苏卉笑道:“我先给你透个底,这事儿圣上……已经知道了。你家管家偷偷弄进家里的那对白玉摆件,当年就是拿来坑义忠王的。后来义忠王被废,再从宫中挪到宫外,直到现在地位比其他的亲王还高上不少……究竟凭什么,你仔细想过没有?你就算不信我……”  贾蓉一听立时又猛地起身,“先生!”  苏卉笑了笑,“存点戒心可是好事,比起你爹和你的叔叔们,你忒实在了。不过实在有实在的好处,义庆王就很瞧得上你。嗯,先坐下吧。”  贾蓉听到苏卉说起义庆王瞧得上他,自是心中欢喜,苏卉让他坐下他依旧挺听话的。  “你好好想想,你曾祖父和曾叔祖父在世时一直与义忠王往来交好,在义忠王被废后依然如此,而且不曾因此得咎……”  贾蓉脱口而出,“因为圣上乐见其成!”  苏卉竖了大拇指,“没错。”  贾蓉想了一下,又小声问,“太上皇呢?”  苏卉道:“太上皇也一样。”  贾蓉大惊失色,“啊?那他当初为何要废掉太子啊!”  苏卉笑了笑,“因为太上皇已经回过味儿来,太子当初是冤枉的呀。”  贾蓉半天没言语。  苏卉等了贾蓉一小会儿,看他呆呆地盯着呜呜作响的水壶,终于脑袋一歪,提起水壶,她才继续道,“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太子是冤枉的,这事儿不仅是圣上,还有你曾祖父和曾叔祖父,你爷爷……还有荣府那两位叔爷爷也知道个一鳞半爪的。”  太子被废了这么多年,逐渐得知内情的越来越多。  苏卉继续道:“这不算什么秘密了。顺便多说一句,在太子确系冤枉,且拿到若干人证物证之后,太上皇说话就越来越没分量了。”顿了顿她正色道,“千万别以为皇帝做错事就不用受罚,而且太上皇错得离谱,当时我信他是真伤心,冤枉了自己最为出色的一个儿子,但因为错废了太子,他的皇位也注定坐不稳,不得不退位罢了。”  贾蓉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这事儿挑明了的确有点毁三观。毕竟贾蓉自小到大满脑子都是圣上英明,圣上永远英明。  苏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句老实话,你家要是能再拿出点证实义忠王当年是冤枉的人证物证,义忠王、义庆王乃至于圣上都会很乐意很开心。别忘了太上皇固然把皇位给了儿子,却偶尔人老心不老,总想管一管国事家事。”  贾蓉隔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道:“就是让太上皇更少些……威望?”  按照现代的说话就是让太上皇失去更多的~政~治~资本。太子被废的内情苏卉当年钱多任性的时候看了好些,从她看到的和猜到的,虽然没能形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但也~八~九~不离十。  太子被废跟关外的北狄人,金帐汗国,关内的~带~路~党,走私商人,以及这些商人主人,加上他们贿赂的官员权贵……组成的团体势力脱不开关系。  太子亏在太能征善战,却对朝堂上的~政~治~局势不甚了解,或者说他觉得有兵权在手,自信过度了。  当时的圣上现在的太上皇平心而论,能做个及格的守成之君,却对兵事知之甚少,而一个不会带兵的皇帝……可以参考一下宋太宗赵光义如何屡战屡败,彻底败光他哥哥赵匡胤的那几十万精兵强兵的。  太上皇这样的皇帝生在太平时代自是能做出一番功绩,但偏偏他生在了外敌渐强已经能威胁西北乃至于大周~国~运的时代。  贾蓉刚刚被洗了下三观,苏卉一时不好讲得太深,现在先教他点最实际的,“那对摆件原先在义忠王府上,义忠王当年说过这玩意儿他要留着做个纪念,然而怎么就从义忠王府里流出来并经过赖大之手进了你家的门,甚至还打算在贵妃省亲归来的时候,展示给贵妃以及贵妃身边的太监宫女们看?”  贾蓉双眼一亮,“我跟王爷就这么说!”  他这话里的王爷说的就是义庆王了。  苏卉点了点头,“不笨。我再告诉你点小道消息,义忠王极为爱重义忠王妃,同时把夫妻俩唯一的儿子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你知道吧?”  贾蓉一个劲儿地点头,“知道知道。义忠王爱妻爱子如命。”说到这里,他稍微噎了一下:他想他早去的亲娘了。  苏卉知道贾蓉在想什么……因为美少年的情绪全都写在脸上了。她拍拍贾蓉的肩膀,“没有父母缘分也就罢了,强求不来。将来你疼爱你的妻儿就是了。”  说起妻儿,贾蓉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恼火与委屈交织……看得苏卉真想把现代那群流量小~鲜~肉叫到贾蓉跟前好好学学,什么叫做微表情!  苏卉又略等了一会儿——贾蓉固然真性情却又比较洒脱。有时不必安抚,他自己就能慢慢恢复过来。  贾蓉忽地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脸,“先生,您接着说。我好了。”  那一声清脆的啪,还有贾蓉微红的小脸蛋……苏卉忍不住笑了,“我告诉你,义忠王世子前前后后已经遭遇过好几次意外了,义忠王已经下了狠命要追查。”  贾蓉秒懂,“这对摆件……能牵出谋害世子的幕后黑手?”  苏卉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差不多。不过……”她话锋一转,“凭这个想请动义忠王为你家出面还差了些。嗯,义忠王病了。”  贾蓉大惊,“也……也……被人害了?”  苏卉笑着摇头,“没有。他身体本就不太好,儿子接连遭遇意外,就成了火上浇油。”  贺启楼救下义忠王世子,还不止一次,自然见到了义忠王这位血缘隔得比较远的伯父。贺启楼枕在苏卉的腿上亲口说的:我觉得伯王……不太好。已经用上了姐姐你给你舅舅的方子,有些好转,但还是……不太好。  苏卉既然已经决定救下这帮学生,自然不会保留,她从系统里弄出了块毛玻璃……这玩意儿实在太便宜,而且她又只要巴掌大的一块,系统最后收了她五毛,因为五毛是系统商城最小的交易单位。  当着贾蓉的面儿,她拿茶水滴在毛玻璃上。  眼见着毛玻璃滴水的地方瞬间变得透明,贾蓉声音都有点抖,“我带着这个给王爷们看?”  苏卉道:“我放你怀里,等你醒来记得查收。”又提醒道,“回头跟你两个荣府的叔叔说一声。”  贾蓉郑重应下,“这是一家子的事儿。叔叔比我年纪大,究竟怎么跟王爷们说话,还得让他们拿拿主意。”  苏卉笑了,“孺子可教。”  贾蓉再次麻利儿跪下了,“先生的恩情……”  苏卉无奈地把他拎了起来,“你过得好就是对我的报答了。”好好上进,然后给我课时费啊。  下课后,苏卉果然收到了贾蓉“立时转到”的课时费,六十点。  钱多苏卉总是要欣喜一下的,“哎呀,这怎么比以前多一点?”  小灵灵立时解说道:“因为贾蓉彻底心悦诚服了。”她甩了甩尾巴,“我估计您再接下贺甯,三次课就足够您再一次升级啦。”  苏卉就问,“再升级有什么好处?”  小灵灵立即道:“多教学生,辅助材料更多样。我……不仅能出现在你的脑海里,还能出现在现实!”  苏卉狂喜,按着小灵灵就是一通狂搓,“那岂不是……我全天二十四小时想怎么撸你就怎么撸你?!”  小灵灵兴奋得露了肚皮,“是呀。”  随后两天,苏卉先后在梦中教了贾珠和贾琏,授课内容大同小异。  贾琏怎么也比贾蓉大好几岁,心机和城府都更好一点,苏卉跟他说得就比跟贾蓉少一些;轮到贾珠这个最聪明的,直接三言两语就把贾珠开开心心地“打发”了。  就在这两天里,苏卉的舅舅汪槿和病愈,折子递上去,圣上秒速批复下来,随后吏部的文书也到了:舅舅升任左都御史。  苏卉一家子自然要到舅舅家里道贺。顺便一提,苏卉的舅舅现在可是黛玉老爸的上司。  所以苏卉亲妈汪桐语单独带着儿女,拉着丈夫去给哥哥道贺,之后舅舅设宴邀请亲朋,苏卉又跟着亲妈去了一回。  前一次就舅舅和她们家两家人,第二次她自然就碰见黛玉啦。  与一众小姑娘们打过招呼,黛玉就要求苏卉带她净手的……苏卉暗笑:她居然能跟黛玉手拉手一起上厕所……  趁着周围没人,黛玉小声问,“宝儿你舅舅厉不厉害?”  苏卉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问我?”她嬉笑道,“我舅舅疼我娘,我娘生了我,舅舅就疼起我来。”而且她舅舅用了她的方子才捡回条命,她舅舅舅妈对她到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地步,三个表哥比起她都像是捡来的啊。  黛玉轻哼一声,甩甩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苏卉直接笑出两个深深的大酒窝,“我只能告诉你我舅舅喜欢务实的。”总体来说,她舅舅和她老爸是一个风格的,士大夫里典型的实干派,但这并不意味他们不会“玩~政~治”。  黛玉这才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自古至今,都是学霸跟学霸比较容易谈得来,尤其现在在场的小姑娘们大家出身也都差不多。  黛玉跟这群小姑娘大多相熟,苏卉因为要减少跟忠顺王妃碰面,这阵子交际很少,因此这回大家又重新认识了一番。  汪槿和夫妇只有儿子没女儿,不用费劲儿打探就知道这夫妇俩把外甥女视若己出。再加上苏卉她爹也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人物,因此小姑娘们还都挺热情的。  小姐妹们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苏卉的小表弟,舅舅和舅母的小儿子——今年不到十岁,亲自走过来请苏卉到舅母那里说话。  脑海里小灵灵立时提醒,“哎呀,贺甯和贺启楼相伴而来。”  话说苏卉舅母许夫人跟义忠王妃是表姐妹,“表”得不是很远,两人交情算不上身后却也始终没断了往来。  许夫人知道表姐义忠王妃与与忠顺王妃似是赌气一样地想要为各自的儿子相看,甚至是求情宝儿,闹得小姑子都不敢随意让宝儿出门。  这次丈夫就任左都御史,许夫人下帖子时就无比慎重。  她知道表姐为人,若是娶了宝儿做儿媳妇必会善待,而且义忠王世子也是一表人才,里外都有才,但是义忠王府太麻烦也忒复杂了,许夫人不愿意宝儿吃苦吃亏。  义忠王妃接到表妹的帖子,一看就笑了,回头照看丈夫的时候还当笑话说,“我这个表妹素来眼界高,能让她护短到这个地步,说得我更心痒痒了。”  义忠王道:“我现在吃的方子就是你去汪家求来的吧?”  义忠王妃应道:“没错。”自从用了这个方子,王爷便一日比一日精神,虽然依旧是一副病重,寿数不多的模样,却总能自如说话,她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义忠王点了点头,“那就让宁儿去瞧瞧。”  义忠王妃正色道:“我原先是有些斗气的意思。忠顺王害了咱们这么多次,我岂能让他家事事如意?现在瞧着,苏家那姑娘……倒真是个良配。”  义忠王笑了,拍拍妻子的手背,“所以让他自己见一面,我就想宁儿跟他媳妇也能像咱们一样。”  义忠王妃面色微红,“王爷,若真是见了宁儿怕是要上心。”  义忠王好奇道:“嗯?”  “苏家那姑娘正经好颜色。”义忠王妃指了指自己,认真道,“比我强呢。而且王爷你吃的方子也是这姑娘写的。”  义忠王沉默片刻,才道,“这就难了……”  义忠王妃点了点头,“谁说不是?”  义忠王做太子的时候,表现得像是英主雄主,而非贤君。换句话说,他在一众受过最好教育的兄弟中,更偏向糙汉一点。  而义忠王妃是位将门虎女,言行颇有侠女之风。  这样夫妻养出来的儿子不难想象他为人处世的风格,而苏卉表现出来的则是标准士大夫人家出身的标准才女……所以义忠王夫妇对这门婚事不那么乐观。  话说贺甯奉了爹妈的“旨意”跑到汪府相亲,这种事儿他还不忘拉上好哥们贺启楼。  贺启楼知晓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救了你的命,你居然肖想我的小姐姐!不过气归气,贺启楼也不大担心:仙子姐姐不会看上你的,因为你不如我好看。  总之好哥们一起到了汪府,拜见过汪槿和和许夫人,贺甯正式提出见见苏卉的要求,许夫人倒是不好说不,尤其是贺甯的名头是要向救命恩人表妹正式道谢。  苏卉也觉得没什么:她一身外挂,绝大多数时候都能靠氪金解决问题,显而易见她的婚事也在“绝大多数时候”的范畴之内。  黛玉知道义忠王妃与忠顺王妃惹出的那段官司,听说义忠王世子来了,她一把拽住苏卉的手,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苏卉反过来安慰她,“怕啥?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  黛玉立时泄了气,“你那点本事能抵得过王府?!”  苏卉在黛玉额头戳了一下,“以后你就知道了。”说着还告诉黛玉,“那小罐子里的茶是我舅舅特地给我留的,你给我看好了哈。”  黛玉无可奈何,只得道,“反正哪里不对,你一定跟我说!”  苏卉摆了摆手,“遵命,小管家婆。”  苏卉一直觉得系统补偿她的第二次人生,实在是诚意满满:不仅亲人缘友人缘都是杠杠的,还附赠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好相貌……关键是美颜不算完,不算上系统的各项外挂,她家人都有能护住她的本事。  因此她出场特别坦然:义忠王世子贺甯高大英武,相貌在能闯荡现代娱乐圈的水准之上……人家是纯天然的长相,没动过刀子。  至于贺启楼……当然和梦里的他完全没差别,就是自打瞧见她第一眼,他就亮了眼红了脸。  苏卉也没客气,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贺甯和贺启楼并没并肩站在一起,因此苏卉这一笑没人能误会她是笑给贺甯的。  苏卉这长相的确让贺甯眼前一亮,然而美人一笑,贺甯动容过后再顺着美人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他的好哥们……楼哥儿这是~春~心~动了啊!  初次见面的美人与救过自己性命的好哥们……选哪个对贺甯而言压根不用犹豫。  别说贺甯能看出贺启楼的心思,满屋子人也都看出来了……满屋子的目光全转向贺启楼,贺启楼都毫无感觉,就傻傻呆呆地盯着苏卉笑。  苏卉受不了贺启楼这样的超级美少年长时间且因为她而露出一副智商掉线的模样,在彼此见礼后,贺启楼依旧盯着她瞧个不停。  苏卉忍无可忍,终于轻声道,“小王爷,擦擦口水。”  贺启楼立时抬手往嘴边一抹,抹完还低头看看袖口,“没有啊。”  贺甯已经懂事了,尤其是他爹妈又常年在他面前秀恩爱,他一瞧好哥们这反应就知道:好哥们完了……一见钟情不可自拔了啊。  许夫人和汪桐语则对了个眼色:这别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吧?不过南安郡王的这个儿子相貌还真没得说!  晚上散了席,苏家一家人回了家,汪桐语当着苏卉的面儿向苏泰和告状,言简意赅地把整个过程叙述完,才由衷道,“我可舍不得咱们宝儿嫁入宗室!”  苏泰和早就知道义忠王世子到了舅兄家,甚至知道世子是来相亲的,然而世子相亲不成,世子的好友倒是看重了自家女儿,苏泰和只觉得十分有趣。  话说圣上给他自己,给他的儿子选人,不好拒绝,但是跟王府结亲,苏泰和自认不至于说了不算。  苏家至今都跟义忠王府没断了往来,不算热切但也绝对不至于疏远。苏老爷子当年更是上本为义忠王求情,折子里列举了不少太子谋反那些证据的存疑之处,就冲这份情意,婚事不成,素来重情的义忠王也不会如何。  终于已经没落的南安王府,苏家就更不虚了。  所以苏泰和从头到尾都只是笑,笑完了还安抚媳妇,“别担心有我在。”  苏卉趁着母亲背过身子,对着亲爹比了个大拇指。  却说就在贾家已经商量好如何向义忠王府求救的时候,赖尚荣数日没得到父亲的书信,他心生不详,收拾好自己的行礼细软,就挂印跑路了——背主这一条,他父亲和叔叔就很难留得命在。  不过他在跑路之前,给忠顺王府递了封信:没错,就是通风报信,让忠顺王府直接发动。  忠顺王府被赖尚荣言过其实的信晃了一下,忠顺王府的一个门人领命,跑到衙门就把宁荣两府给告了。  圣上得到消息,也没急着把贾家人下狱,而是派了太监把贾敬等文字辈的哥仨,贾珍等玉字辈的兄弟三个一起召入宫中问话。  因为贾蓉在此之前已经向义庆王老实交代过,义庆王知道了,圣上自然也知道了。  说实话,圣上其实挺期待贾家人能弄出什么人证物证把忠顺王府搞完,如果能让太上皇更“安心念经”,就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不管是基本目标还是高级目标,都得经过义忠王……而义忠王却借口病重,谁都不见。  其实义忠王在家里正大发雷霆。  他再气下去怕是要脑溢血了,要真脑溢血,苏卉救他就得氪更多的金。  苏卉在家里通过系统得知后,果断开启义忠王世子贺甯的第一课。  系统也特给面子,贺甯的教学目的简单至极:治病。这两个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解释说明,给义忠王治病。  于是苏卉出现,取信于贺甯也只用了句话,“你爹的病有治了。”  贺甯瞪大眼睛,本想问你是谁这是哪儿……因为这一句话所有的疑问他全噎了回去,“我……只要治好我爹,我什么都应你。”  苏卉笑了,“好啊,求我啊。”说着一张方子就糊了过去。  贺甯从脸上揭下来药方,顿时没了言语:这跟我想好的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收工!  大家晚安。第三十一章   说好的高人做派, 轻易不开口呢?  贺甯都做好了跪求许下无数好处的心理准备,然而……这位仙气飘飘的美人就……逗弄了他一下?!  贺甯脸上的诧异太分明,苏卉看了就乐:这位世子爷的诧异表情跟贾蓉堪称同款, 只是养眼程度略逊一筹。  话说, 最近的贾蓉因为有一技之长, 还是被人称赞无数的一技之长, 自卑之心去了大半,再不复早先在他爹跟前的唯唯诺诺,气势也跟他的名门出身搭得上了。  只看外表不说话,贾蓉也能跟义忠王世子搁在一起比较一下,但要说比里子,蓉哥儿……嗯……  总的来说, 就是只看外在, 就知道贺甯绝对不简单。  不光义忠王自己久病成医, 连他的老婆儿子也粗通医理。  贺甯把那张方子拿在手里,端详了好半天, 他那拿方子的双手从颤抖到恢复平稳, 脸上也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位姑娘, 今后但有驱使,莫敢不从!”  作为前太子的嫡长子, 他曾经跟本朝国师见过几次,他深知一直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国师大人,那是真的神乎其神!说他是位陆地神仙可能过了点, 但……半仙委实没毛病!  而且当年祖爷爷暴跳如雷,想要给父王送鸩酒,自我了断一了百了的时候,正是国师亲自劝说了皇爷爷,说若是逼废太子自尽皇爷爷必有悔之不及的一天,这才让皇爷爷暂时忍住下旨的打算。  如今不说真相大白,却也让权贵们都明白父王他当年的确是冤枉的。  贺甯更是笃信当时国师已经算出了前因后果,但碍于出家人的身份不好泄露天机。后来他们一家子移出宫中,搬入义忠王府,府里竟让“有心人”布置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也是国师亲自出手收拾清理的。  正是因为贺甯亲身见识过体会过国师的本事,对神异之事接受良好,甚至觉得他有奇遇正是老天也觉得父王冤枉要补偿的意思。  比起苏卉其他的学生,贺甯明显少了许多迟疑,取而代之的则是坦然。  苏卉在有钱任性的时候,看过义忠王家许多系统便宜卖的秘闻轶事,对这一家子颇有好感。于是她直白道:“我还真有所求呢。”  贺甯相当沉得住气,依旧笑盈盈的,“请您吩咐。”  他没有贺启楼那么自来熟,面对仙气飘飘且对自己有恩的仙子姐姐,他的脸皮真厚不起来。  苏卉就笑,“你先回去用这药方试一试,你父王若是好转,我再找你。”  贺甯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他举着药方问,“那这个……”  苏卉正色道:“订金。”见贺甯顿时哭笑不得,她又补了一句,“放心,举手之劳而已,不会让你和你老爹为难的。”  该说的都说了,苏卉这边痛快地点了下课,贺甯那厢在家里秒醒:果不其然在怀里摸到了支棱着的一团纸!他兴奋地坐起身,招呼丫头点灯,他把纸团展开一瞧,可不就是梦里的那个药方!  他扭头望向多宝格上的座钟:四点不到,也就是寅末……这时因为父王病痛而素来浅眠的母妃也该醒了。  贺甯胡乱披了件衣裳,就直奔他父王母后的院子里去。  重病之人必然是吃不好也睡不香的,义忠王用了从汪家求来的药方,多有好转,吃得下却依旧睡得少。  义忠王一醒,多翻个身,身边浅眠的王妃自然也被惊醒。  既然醒了,两口子就躺在一起说说话,夫妻俩刚刚说起儿子,儿子就跑来了……  贺甯把上面布满褶皱的药方献宝似的双手举至他老爹面前,正准备把昨夜经历和盘托出的时候,他猛地发觉自己张不开口,于是他冲着他爹娘露出了一个惊异的表情。  义忠王就一个儿子,一个老婆,一家三口之间都能心意相通。见此情景情知必有异常,他皱着眉头结果药方,扫了一眼,也……惊了,“儿子这是你……”  这药方比苏卉前两个从系统商城里兑换出来效力更强——课堂上辅助教学的用具系统都是不收费的,而现在这药方其实是苏卉自掏腰包,把系统免费赠送的换成了现在的升级版。  毕竟是课时费换来的升级版,算起价格比苏卉前两次兑换出来的加在一起还贵。  这药方从梦中课堂来到现实世界,还有个神奇的附加功能,就是不管是谁,只要一看这药方就知道这药方有什么效果,而且坚信不疑。  所以义忠王也震惊了。  贺甯没法回答老爹,只能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天。  义忠王秒懂,立即问,“昨夜梦中莫非得了奇遇?”  贺甯依旧不能回答,却能认真地点了点头。  义忠王妃左看右看,父子俩又不是纯粹地打哑谜,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终于忍不住从丈夫手中拿过药方,她定睛一瞧,瞬时哽咽,“老天爷!”  义忠王轻笑一声,“横亘”于面上经久不去的郁气都消散了几分,“果然天不亡我。”  哪怕吃了汪家的灵药,有所好转,义忠王依旧能深切地体会到他的日子恐怕不太多了,就在他打算认命,在临死前把老婆和儿子都安排妥当的时候……老天爷居然开眼了!  饶是义忠王多年来修身养性,脾气秉性早不复当日火爆,此时也难免喜形于色。父子俩好生说了会儿话,而王妃亲自在外间给丈夫煎药。  汤药下肚,义忠王只觉得胃口暖意融融,一刻钟后更是通身舒畅,然后……他就饿了。  苏卉在给出药方的时候就猜到贺甯下课后就得“急不可耐”地给他老爹用上。  话说义忠王的病情搁在现代,也得让大夫果断扣下住院的水平。此时要他进宫为贾家脱罪,不是办不到,而是回来就要预备进ICU了。  咳咳,虽然这么说稍有夸张,但勉力进宫一次,回来义忠王必得再受次罪。  再说了,若是贾代善还在,义忠王八成拖着病体也要为贾代善“洗清冤屈”;现在的贾家,义忠王不至于“谁管你们死活”,但十分倾向于坐视不理,笑看贾家吃些苦头。  谁让贾家在贾代化与贾代善死后,扭头就开始仰仗起王子腾了呢。  好吧,就算义忠王念着旧情一时心软,他老婆孩子也不会让他冒险。  苏卉思来想去都觉得如果不施恩,想让义忠王出面救下她那几个学生,基本做梦:主要是贾家是兴旺还是败落,与圣上与义忠王的大局无损。  如果说南安郡王府已经沦落到了大周~政~治中心的外围,那么贾家连外围的预备恐怕都沾不上。  不过她的课时费大多来源于贾家的小辈,所以为这几个学生出钱免灾,也不亏就是。  苏卉下课后没有立时睡着,便跟小灵灵感慨几句,“贾家大多数人莫名自我感觉良好的本事,我是很服气的。”  小灵灵甩甩尾巴,“无知则无畏嘛。幸好这一次他们能多吃点苦头,关键是主人你可以好好再给学生们上一课。对了,”她想起了可怜的贺启楼,“主人你今天见到贺启楼感觉如何呀?”  苏卉笑道:“我和他的壳子可还不到十二呢!亏他能顶着张~痴~汉~脸傻兮兮地一个劲儿地盯着我瞧,也不怕旁人看出什么问题来。”  “这个时代寿命短,可不就早熟,”小灵灵凭着良心替贺启楼分辩了一下,“都能理解。”  苏卉闻弦歌而知雅意,摆了摆手,“明天安排贺启楼吧。今天没找他,他肯定睡不好。”  “他一定觉得主人你放他鸽子了。”  苏卉笑了,“小灵灵,贺启楼和贺甯是不是身带功德?”  小灵灵郑重点头,“是呀。他们两个都有为国为民之心,而且不光是想,还有实际行动!我当然要偏向他们啦。”  李菊福,苏卉揉揉小灵灵的毛脸,“其实我就是故意的。白天见面,晚上再相会,会给他误导。目前为止,我对他没有太多想法,毕竟他太鲜肉啦。”  小灵灵往她怀里一扎,“主人你说了算。”  正如苏卉所言,满心欢喜躺在床上就开始“待命”等着召唤的贺启楼一夜没睡……第二天难免状态萎靡,父王上朝去,他和他弟弟在家里一如以往地练功。  兄弟俩放对的时候,贺启楼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是后妈给他生的弟弟从来没占到过便宜。  今天哪怕贺启楼状态不好,他弟弟也足足吃了好几下,更因为贺启楼希望落空心情糟糕,他弟弟比平时更肉疼几分。  贺启楼的弟弟吃了亏,就一个法子:他不敢硬杠回去,因为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但他……能去告状。  他亲妈被关在了她自己的院子,丢了管家之权不说,没有王爷的允许也不能出门,不过总是能见见儿子见见娘家人的。  南安郡王妃听完儿子叽叽咕咕好一通抱怨,有些恼火却也立时有了主意。她虽然失势,但毕竟是王妃,还有个儿子,王府里自然有人乐意听他的话。  南安郡王下朝回府,就听在王府里坐馆的先生来报:大少爷今日魂不守舍。  王爷最近对自己的嫡长子比较满意,至少从以前到现在,他器重继妃与次子,最后也就是两分真心,剩下的全都是做戏,让自己的嫡长子存有较量之心。  可惜随着孩子逐渐长大,长子与次子搁在一起比较,比宝玉贾环站在一处更对比分明……南安郡王对次子难免不耐烦起来,尤其在继妃勾结外人谋划长子之后,他彻底厌弃了现任王妃,只是次子总归是他的骨血,他总是想着能挽救就挽救一下。  话说这次王妃吩咐教导少爷们的先生当着王爷告上一状,顺便让先生提一提大少爷苛待甚至虐待兄弟……这位先生收了银子,对王爷只肯说前面的,因为这的确是实情,至于后面那部分,他不疯又不傻,才不会为了王妃赔上他自己的下半辈子。  这位先生挺能揣摩南安郡王的心态:长子伤了,扭头继妃就暴毙……这事儿让旁人听了怎么想?!王爷必得顾忌王府的颜面。再说王妃心腹买通的那些人,下落还没有一一查清,留着王妃心腹这些人证还有用处……但等王爷全都追查清楚,王妃也就活不了多久了,可叹王妃对自己的命运犹不自知……  这位先生不小心走了个神,偏巧王爷也在浮想联翩:楼哥儿从汪府回来就心神不宁……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这有什么稀奇?!宗室成亲不早,但相看得都挺早。  南安郡王深知王妃与侧妃在长子的婚事上都不会尽心,说不得他这个当老子的要当爹又当妈,亲力亲为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越琢磨越觉得跟苏家……是门好亲事,只是苏家正兴旺着,尤其是苏泰和简在帝心,又是清贵人家,只怕不愿意跟他家这样的宗室王府结亲。而且他听他那个不省事的媳妇念叨过,义忠王妃忠顺王妃似乎也都有意与苏家结亲……  横竖两个孩子年纪还小,都在京城,自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先处着看看再说。  南安郡王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长子虽说是个半大小子,但这阵子没少跟义忠王世子四处走动,见识了不少,有些事儿也该透给他知道,省得孩子心中存怨。  虽然到时候真相揭晓,楼哥儿必会理解他这个当爹的苦心,但是儿子那不是得暗自难受好些年嘛。  南安郡王把先生打发了,就命心腹把贺启楼叫到他书房里。  贺启楼此时早就“回过神儿来”,但心里还堵得慌:今晚若是姐姐还不肯见我……导致他见到他老子脸色也不是太好。  南安郡王却是想岔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垂头丧气成什么样子?!你竟怕比不过义忠王世子不成?!”  啊?  贺启楼简直莫名其妙::姐姐看不上我,那就更不能看上甯哥……这个信心我有啊!  在这一点上……南安郡王跟他儿子看法完全一致。不过王爷想的是楼哥儿许是对苏家二姑娘一见钟情,但回府后觉得对不起好兄弟甯哥儿罢了。  幸好南安郡王对此不欲多说,他顿了顿才道,“前阵子你遭了暗算,我却没给你个说话,你有怨气为父明白。你若是没这份气性我才要失望……”  贺启楼上辈子彻底掌控王府的时候,发觉关于继母勾结那个势力一应证据全都消失不见……他后来又花了精力寻根问底,才知道那些证据都被他父王早早销毁。  现在父王居然要主动说起,说他不惊讶也是假的。  南安郡王已然选定长子做自己的继承人,自然就要倾力培养,毫不藏私——抛开真切的父子之情不提,他深知再藏私,自家王爵都未必能保得住!  “查来查去查到了关外。”  这个答案贺启楼一点都不意外,“敢在京城出手的亡命之徒大多来自关外。”  南安郡王听了,心中更是安慰几分,“再往下查,居然查到了个太监身上。这太监正是福公公手下。”  王爷是从亡命之徒口中得知为他们牵线,同时也是继妃心腹直接联系的商人头上。这些商人常年出关入关,做寻常买卖也做不寻常的买卖,比如卖命买命。不过这些商人比较精明,他们不直接出手,而是始终甘当掮客。  这些商人不仅联手买通了若干西北当地的地方官与守关戍边的将官,同时为了能“上达天听”,更是不惜巨资,买通了宫内的大太监。  南安郡王口中的福公公,就曾是乾清宫大总管,太上皇的心腹。  贺启楼听到这里压下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就……有点傻兮兮地问了一句,“那……那位知道吗?”  南安郡王笑得嘲讽极了,他明白儿子这么问不过是心存侥幸而非想不透彻,“你手底下的人收了大笔孝敬,你却不知这笔银子来路如何……那位可还没糊涂到这个份儿上!”  贺启楼默默地叹息了一声:废掉伯王,太上皇里子面子全输没了,如今……难不成非得更丢脸不可?  可他转念一想,这样的太上皇岂不是递了把柄给圣上?!所以圣上睁一眼闭一眼装不知道吗?  他又直白问:“圣上心知肚明?”  这个年纪就想到这些,他对儿子更满意了……南安郡王无比熨帖,“我查出了些实证便报给了圣上。”  老爹带兵打仗实在是不成,但脑瓜和嗅觉他很是服气。  太上皇虽然让了位……但自古至今谁见过甘心交出所有权利的太上皇?太上皇与圣上斗法……反正一直前世他死那会儿还一直斗着呢,固然圣上一直占着上风,但也占得很辛苦。  贺启楼心说这辈子和上一世他老爹都是站在圣上这一边。毫无疑问,他后母和后母的娘家应该都是抱上了太上皇……手下的大腿。  想起上辈子早死的伯王义忠王,贺启楼暗自下了决心:他不仅要救下甯哥,更得连带着把甯哥他爹也救下来,至少得比上辈子多活些年。  然而拉住甯哥儿他能做到,但救下甯哥儿他爹,他就只能找他的仙子姐姐了。  想到这里,他双颊微红:关键时刻他只想向姐姐求援……  南安郡王此时倒是没注意儿子的“小动作”,“你跟甯哥儿交好,正好多往你伯王府上走一走。”顿了顿,又把话说得再明白一些,“当初说你伯王有谋逆之心,且有有悖人伦之举……那都是栽赃。如今你伯王看似清心寡欲不出门,实则,”他有意压低声音,“依旧一呼百应。”  谋逆之心,就是义忠王作为太子太过能征善战,握稳兵权不提,更是收取军心民心,压得他父皇黯淡无光。其实光凭这一条,太子被废都不“冤枉”。  然而有悖人伦之举……这事儿是贺启楼前世快死的时候才知道始末的:当年伯王入宫,被“捉~奸~在床”,身~下~是他父皇的嫔妃。  按照姐姐的话说,为了给伯王办成铁案,那帮子人也是拼了。不过在贺启楼看来,实在是多此一举:伯王乃是皇室之中罕见的~情~种……成婚多年只有伯母一个,更只有甯哥一个儿子。  那位曾经颇得太上皇宠爱的美人在被伯王“欺负”后,竟然怀了孕,然而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与伯王滴血认亲,果然血脉完全不相容……  这件事被圣上“有意无意”地宣扬了开去,为了不让那群人再翻案,圣上特地让那孩子长大,随着年岁增长,五官长开,这孩子跟太上皇与伯王全不想像!  于是“有悖人伦之举”就成了无稽之谈。  碍于太上皇,知晓此事的权贵们倒是没拿到台面上来说,但自此以后伯王的声势便逐渐恢复,太上皇也鲜少离开他居住的太极殿……  当晚,终于见到期待了整整一天的姐姐,贺启楼就不恋爱脑了。  苏卉在上课前,通过系统看了看贺启楼的状态,知道他白天小受了下刺激,晚上见面他固然面带惊喜之色,却也不掩饰微皱的眉头。  苏卉笑盈盈地问:“遇到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贺启楼忍不住偏过头,“若是昨晚见面,我断然想不到一日之隔就再也不想说……原本反复想好的那些话。”  苏卉估摸着原本贺启楼是想再次表白来着。  美少年的心意太直白太灼热了,说苏卉毫不动容也是谎话:就冲贺启楼的颜值,有这样的美少年爱慕自己,不止虚荣感爆表,带出去装几次逼感觉也是蛮好的。  不过贺启楼上辈子只活到十八、九,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十八、九岁少年信誓旦旦地表示很爱你一定要跟你结婚白头到老,你会当真吗?  因为有正事打搅,一下子把满心粉红泡泡恋爱脑的贺启楼打回了原形,苏卉自然不必“十动然拒”伤了贺启楼的心。  总之苏卉在心里很是松了口气。  却说贺启楼见姐姐面带微笑,满眼期待着等他开口……他把心一横,拉住姐姐的手,打开了话匣子。  这一说就是好久。  从贺启楼的叙述中,苏卉补全了若干~内~情——当年她嫌贵没舍得买下来的部分,不过这些比起她已经知道的,未免太少了点儿。  反正是白得的,吃白食勿嚣张,苏卉想了想也觉得先给贺启楼颗定心丸,“义忠王的身体有我看着,你不用担心。”她笑了笑,并没收回自己的手,“你也知道不能对他人提起梦中课堂吧。”  贺启楼反应极快,“伯王还是甯哥?哪个也是姐姐你的学生?”  “是世子啦。”苏卉点了点头,“他是真孝顺。”  这倒是……贺启楼仔细瞧了苏卉好半天,没在她脸上看出什么多余的情愫……然而他还是以一副破罐破摔的丧气模样开口,“论孝顺我比不得他。”  这醋味儿……苏卉笑道:“我看学生可不把孝不孝顺摆在首位。”  贺启楼眼前一亮,旋即嘴角微挑。心情好转,他的倾诉欲又回来了,自然继续拉着苏卉说起他前世的经历。  听说义忠王在前世也就三年的活头……苏卉就明白,没了义忠王牵制太上皇,圣上~夺~权~也夺得十分辛苦。  反正今天自己精神不错,苏卉有意多开导开导,顺便给贺启楼点思路,“宋史读过多少?宋高宗和宋孝宗父子,对你肯定有用。”  贺启楼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央求道,“姐姐你说给我听。”  简直是个赏心悦目的睫毛精!苏卉乐了,没忍住戳了下贺启楼若隐若现的酒窝,“别的你都能想得到,想不到回头自己翻书去。我就提醒你,看好你那个好哥们……毕竟我只能偶尔给他上上课,白天我可管不了。”  贺启楼又红了脸,接话道,“上辈子甯哥几次遭遇暗算,我都觉得很是蹊跷。”  苏卉轻叹一声,“贺甯小时候让他皇祖父待过一段时日吧?若不是他跟他爹感情更深……谁知道他会偏向哪一个?”响鼓不用重锤,看贺启楼瞪大的眼睛,苏卉就知道他听懂了。  苏卉上句话的意思已经再明白没有了,也就是若非义忠王亲自发话,贺甯会更倾向他的皇祖父而非他做了皇帝的皇叔。贺甯不是他爹,对当年~内~幕~隐~情,不仅知道得不多,就算他知道的那部分也有些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而且贺甯对取代了他爹的亲叔叔,心里总有点不太舒服。至于这个不舒服是谁特意引导的,暂且不论。  想必上辈子义忠王死得太早,好些话没来得及跟儿子交代。因此贺甯在父王死后敌我不分,落得个只能在自家苟延残喘的结局,其实并不算特别冤枉。  想通这些,苏卉更是一字一顿道,“如今贺甯身边的心腹仍有当年他皇祖父指给他的人吧?”  贺启楼忙不迭地点头,旋即垮下脸来,“必须有啊!这……我和甯哥也没好到能让他逐出心腹的地步啊!”  苏卉忍不住再次戳了下贺启楼“行踪不定”的酒窝,“没主意就问我,你也太依赖我了。”  话虽如此,但贺启楼感觉得到姐姐心里挺高兴的。  他干脆继续撒娇,抱着姐姐的胳膊,“不放!不放!”  “你把这缠功用在你爹身上,你爹怕要美糊涂了。”苏卉笑了笑,“你爹真的疼你。”  贺启楼闻言也变了脸,低声道,“我知道。”但是心里仍旧过不去那个坎,他跟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只差几个月,而且母妃前脚走,父王刚刚服丧满一年就扶正了现在的王妃!  苏卉摇了摇头,“勾起你的伤心事了?哎,你啊。怎么就想不到贺甯不肯听你的换掉那些不对劲儿的心腹,你还可以找贺甯他爹告状啊!”  贺启楼一呆,“啊,我怎么没想到?!”  因为但凡像点样子的人家,小辈们打打闹闹,哪怕见了血伤了筋骨,都不能扭头找自家长辈告状——否则小伙伴们就会十分瞧不起。  想到就做!  第二天一大早,贺启楼打听到好哥们贺甯进宫面君去了,他特地递了帖子往伯王家跑。  专门挑着甯哥儿不在家的时候上门,义忠王见到贺启楼这个血缘已经不太近的侄子,还笑眯眯地问,“有什么话要偷偷告诉伯王吗?”  贺启楼见伯王精神气色大好,心中大定:知道伯王一次两次还气不死,就把昨晚跟姐姐商量后的话一口气吐了个干净。  义忠王直接砸了自己的茶盏,面色却几乎没有变化,手也一点都不颤抖,“很好。”  贺启楼见状彻底安了心:有伯王这~根~定海神针在,就没啥可怕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夺~权~也框框这是什么鬼……第三十二章   从伯王书房出来, 贺启楼也不说等好哥们贺甯回来,而是直接告辞。  义忠王妃在自己的房里挺丫头回报说南安王府的大公子这就走了,还挺诧异的, “今儿这是怎么了?”贺启楼跟她的儿子交好, 来了总得蹭顿饭才走。  丫头前脚来报说贺启楼告辞, 后脚就有丈夫书房处伺候的太监来报信儿——王府可是用得起太监的。  义忠王妃自是吃了一惊:能让丈夫杀气四溢的事情……她哪能心里没数?  话说天下情投意合且能同甘共苦至今的夫妻, 王妃不是自吹,她们夫妻实在是头一份儿。  当年大婚后十年她才得了甯哥儿这个儿子,夫妻俩都是欣喜若狂,那会儿父皇对王爷也是一片真心,听说王爷得了嫡长子,大喜过望更是大赦天下。  甯哥儿平平安安地长到五岁, 该读书了, 父皇更是把甯哥儿带到身边亲自教导——王妃再不舍, 心里也是痛并欣慰着:这是双保险!  那会儿王妃她公公可还是皇帝呢。皇帝亲自抚养教导太子的嫡长子,你问个大字识不得几个的淳朴百姓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甯哥儿就这么跟着他爷爷在乾清宫里住了好些年, 祖孙感情在王爷被废之前……那还用多说?  当然现在王妃就后悔甯哥儿跟爷爷太好了!  从父皇明白自己废掉太子实际上是中了反间计, 后悔不迭,乃至于心灰意冷直接退位让贤开始, 父皇的性子一日比一日拧巴。  偏偏甯哥儿什么都好,在这事儿愣是执拗得扳不回来:甯哥儿一心想让他爷爷和父亲“重修旧好”。  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义忠王妃想到这里也只能轻叹一声, 之后起身往丈夫的书房去。  圆满完成任务,从义忠王府出来的贺启楼骑在马上,面带微笑, 心情……也是很爽的:伯王气势不减当年啊。  伯王能征善战到让太上皇暗自心惊不已,才在拿到那些所谓的证据后,不经仔细查证就迫不及待地宣布废太子。  贺启楼冷笑一声:前世就是太上皇终于良心发现,一再求和不管用,反而让对头变本加厉,他终于松口,圣上才好不容易收回部分~兵~权……如今看来,太上皇现在已经在为他“自打脸”铺路了。  反正伯王活着,甯兄不会残疾只能坐在轮椅上自怨自艾,他总不至于像上辈子一样,预感不妙都不得不上阵杀敌。  其实如今与前世也没什么区别,他拿到世子之位已然板上钉钉——一般而言,请封世子都在大婚之前,但想不降等袭爵,说什么都得往西北战场走一遭。  幸好他这辈子……按照姐姐的话说,可以先抱着伯王的大腿……贺启楼刚好路过荣宁街,想着再过一个街口就是苏家,可惜不能现在就找姐姐去表功……最后还是得梦里见。  谁让他在众人眼中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呢。在伯王眼前也是,他的想法见解都不重要,但告状的内容……却是另一回事,所以才能成为例外,让伯王认真听他说话的例外。  贺启楼摸了摸自己的脸,得快点长大啊,还有千万不能长残……就冲姐姐动不动就爱捏捏他的脸,戳戳他的酒窝,他就知道姐姐也是个爱俏的。  贺启楼这番旁若无人又笑又沮丧又踌躇最后还摸脸……的举动,身后的心腹侍卫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大公子自从吃了次王妃的亏,越发上进,跟着这样的大少爷混,这些侍卫们心里当然乐意,连着这次告状他们都觉得堪称“神来一笔”——南安郡王给嫡长子指派的侍卫必然是心明眼亮忠心话还少的能人,但忽然添了个爱美的毛病算是什么回事儿?在校场上~操~练~的时候大公子哪里都不护着,偏偏想着护着脸……  两个侍卫此时默契地想到一块儿去了,对视一眼都是满满的犹豫:要不要回头跟王爷打个小报告啊?  这俩转瞬又想起他家大公子前阵子还在左都御史汪大人府上盯着汪大人的外甥女一个劲儿地瞧呢。也亏了大公子年纪小,汪大人不计较,不过……大公子也到了“知好色则慕少艾”的年纪了。  王爷这阵子就在琢磨相看的事儿了,他们几个得惊醒些,谁知道王妃那边又出什么幺蛾子!  南安王府上下都明白:如无意外,王妃一辈子都得待在王府角落的小院子里。毕竟谋害大公子证据确凿,若不是看在王府声誉以及二公子的面子上,王爷一准儿让王妃暴毙的。  但这个意外……其实也简单,只要大公子出事就好:残了或者丢人了,这两样都可以……谁让王爷年届不惑,也只有两个儿子长成呢。  话说贺启楼现在脑子里除了正经事,就是想她……苏卉心知肚明。十八、九岁的小伙子热情起来让她这样的“老人家”招架不住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好在贺启楼虽然偶尔恋爱脑,但似乎只会在她面前智商掉线。  凭贺启楼的本事找义忠王告个状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苏卉坐在老爹的书房捧着本“大部头”,脑子里的自己却在撸猫,“放飞贾家人好几天了,今晚先见见小蓉蓉吧。可惜,”苏卉感慨了一下,“每天晚上只能教一个真是不方便。贺启楼在我舅舅家傻兮兮地盯着我看,当晚没空见他,这次贾家的事情也因为排不开才推了这么几天。”  小灵灵用脑门拱了拱苏卉的手,“等主人你再升级就好啦。其实也没有特别来不及,贾家这次没什么事儿呀。”  确实如此。  就跟前世那些□□丝键盘侠不管怎么叫嚣~社~会不公,甚至大放厥词要~造~反一样,说军中只剩下些许人脉,甚至不能给自家儿孙谋个好官身的贾家要~造~反,众人大多都当笑话看。  圣上也不信贾家会存什么异心,贾源贾演,贾代化贾代善兄弟手握十余万精锐的时候尚且忠心耿耿,现在贾家日子大不如前反而想不开……宁荣两府的现任当家人固然脑子不好使,却不至于蠢到这个份儿上。  但“物证”,也就是那个摆件在手,放着不理会也不成。于是圣上把这一家子召进宫来,好生说道说道——名义上是进宫谢恩。  说来也巧,元春刚好诊出有孕在身。  此时哪怕脑子不大清楚的贾赦和贾政都是喜忧参半。  因为有义庆王关照,在京郊大营和禁军都“混”过的贾蓉比他这两位叔爷爷更镇定也更看得通透。  一见到她,那狂喜劲儿……几乎要摇着尾巴扑过来……苏卉忍俊不禁。  贾蓉更是双眼放光,“先生,我以为您不要我了!”他本想说“您不要教我了”,话一出口发觉不对,再想改口就见先生笑得前仰后合,于是他果断闭嘴了。  美少年撒娇自然也是赏心悦目的。  苏卉扶着腰道:“怎么这么可爱?至于不要你,这是哪儿的话?你家……那是多大点事儿?皇帝都不愿意罚你们。”  贾蓉欣喜道:“您当真知道!”  苏卉就笑,“我怎么不知道?这些年谋逆的……不就那么一个,如今天下谁不知道哪位着实冤枉?那对摆件摆明了就是从哪位的府上弄出来的。”  按说义忠王也是位神人,当年谋逆人证落不到他手里,但那些“物证”他却都要到自己手里当纪念品。  苏卉继续道:“义忠王府里里外外清洗过好几轮了吧?还能有人往里安置钉子,你说背后这位至少得是什么样的?”  贾蓉接话道:“那还能是什么样的?起码得是权臣。”  苏卉摆了摆手,“什么权臣?哪个权臣会搀和到这里面去?”  这回贾蓉及时反应过来了,“宗室?”  “当初义忠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圣上,还有你的大靠山义庆王,哥仨兄弟情深,关键是这哥仨都主战。而太上皇……那可是稍微取得些战果就想着议和的主儿。”  贾蓉一脸懵逼。  苏卉就问,“怎么,你不知道义忠王与义庆王交好?”  贾蓉嗫嚅道:“他们都说这二位不大合得来……面和心不和。”  苏卉瞥了贾蓉一眼,“你身边的好哥们……以后离他们远着点儿。”顿了顿又感慨道,“你曾祖父走得太急了,好些话都没来得及告诉你们这些晚辈。蓉哥儿,还有你琏二叔,你们叔侄若想在军中闯出些名头立下些抹不去的功劳,要么投靠义忠王,要么跟着义庆王。当然,圣上你们如今靠不上,义忠王那边也难,所以认准义庆王就是。”  开头几句话已然把贾蓉说了个大红脸:臊得。他似乎又识人不明了……  贾蓉的心思简直一目了然。不过谁能保证自己初入职场不让上司和同事教做人?苏卉作为老师自然得安抚一下学生幼嫩的心灵,“就是你曾祖父初入大营,也是磕磕绊绊好一阵子。能在侍卫营里混到现在,算不上老狐狸也是兵油子了,又各个都是名门之后,捧高踩低都是常事。再说你家里不比以前,你上司是个灵透人,知道你是义庆王送来的,不然你遇上的绝不仅只是这样在你耳边吹吹风,隐晦地试探拿捏你几下。”  贾蓉沉默良久,才低声道,“他们许是还没摸透我身后是哪位……”他捂住额头,又不吭声了。  苏卉见状难免心软,“你家里没坐下来商量个章程出来?”  “珠叔说看了荣府二位叔祖父的折子,只提了治家不严,后面的也不不知该怎么说。”  苏卉心道:贾赦和贾政这会儿巴不得贾珠把自辩和认罪的折子一口气全揽过去呢。这个回头她再跟贾珠聊,现在赶紧揭开谜底,再把相面的课程开了,下课让贾蓉睡个安稳觉。  “这事儿你听你珠叔的,旁的别问别管。我给你透个底,除了赖家那一家子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还有宫里娘娘们让各自娘家~安~插~的钉子。这回看你家撑不住,就会跳出来落井下石。”  贾蓉大惊,“什么?!”  “所以你姑姑这胎怀得好。圣上十分看重子嗣。”贾琏和贾蓉都有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意思,比起贾蓉,贾琏的心眼儿还稍微多些。苏卉只要按住贾蓉,别让他稀里糊涂地出手就行,“你别替你姑姑担心。”  说起来系统最是注重因材施教,贾蓉能修炼箭术,也是因为他实在有这个天赋。同时正是因为他比较耿直,好吧,其实是太憨实,在贾蓉身上承袭了宁府所有气运之际,系统提供相面技巧……就是让他第一时间看清哪根大腿值得抱,以及远离包藏祸心对他对他家恶意满满之辈。  只要别跟错人信错人,别的不说,贾蓉牢牢压制他爹总是没什么问题的。于是苏卉点开系统,把相面术的页面单拎出来,往贾蓉对面一坐,“来吧,”凭空变出本教材,“念。”  贾蓉好容易回过神,心里小人都泪流满面了:这转折好快!我还没怎么想明白!明明感觉先生想给我解惑的,怎么忽然改了主意呢?  不过他低头一瞧书本,立时丢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认真念起书来。  贾蓉固然不太聪明,但是听劝。换成浑身心眼儿的贾珠,苏卉就开门见山了。  “找准仇家了吗?想好怎么请动义忠王帮你家说情了没?”  第一个答案是肯定的,第二个……贾珠不说焦头烂额,也是没什么太好的办法。贾珠当着自己仙气飘飘的老师,也不太在乎脸面,有啥说啥。  他当然比贾琏贾蓉知道得多,甚至他伯父亲爹想查却又不敢出手的若干隐秘也探知加猜中了不少。  “从义忠王府弄出摆件的管事,背后有忠顺王府……”说到这里,贾珠轻叹一声,“若不是仗着太上皇,加上义忠王这阵子身体一直不好,忠顺王哪敢再在捋虎须?!我家里……自从娘娘得宠,好几位管事家里忽然就宽裕起来了……都能给儿孙买功名了!我祖父在世时,这起子人尚且没这个威风。”贾珠越说越无奈,“舅舅竟也是太上皇的人!”  哎呀,这阵子收获不少嘛。  苏卉大乐,“你妹妹告诉你的?”元春确实得宠,在她怀胎之前圣上就委婉地告诉了她:王子腾最终投靠了太上皇。  “不投靠太上皇难不成等着圣上收拾他给义忠王出气吗?”  一见老师这揶揄之色,贾珠更无力了:自家简直冰~火~两重天……里外不是人!  贾珠也是位响当当的帅哥,只不过因为十分沉得住气而比较面瘫,或者说表情变化不大,跟动辄就能自组表情包的贾蓉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所以他神色变幻比较难得一见,苏卉过了个眼福,才道,“不白给你做老师,提醒你一下,回头翻翻你祖父的书信。拿着他的书信去找义忠王,义忠王只要能下床离府,就必会给你这个面子。”这是系统刚刚给出的提示,苏卉照着念了一句,随后就坚定道,“不管怎么样,义忠王都会出面。不过你家也该好好收拾收拾,顺便……你该想法子让你父亲退下来了。”  贾珠猛地皱眉,“他又做什么蠢事了?”  苏卉平静道:“他向你舅舅求援了呗。”  作者有话要说:  跟相好的们说声抱歉。  前阵子变天我家老爷子又病了,把他伺候好了,我也扑了,养了好几天……  身为独生子女,家里老人病了,真是想找个能换班搭把手的都难。堂兄弟表姐妹跟我年纪差不多,各自的爹妈身体也都不太好,而且他们还都有娃要照顾……第三十三章   话音刚落, 苏卉就见贾珠一头……磕在他眼前的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就跟拍熟西瓜的声音一模一样。  相较于堂弟贾琏, 侄子贾蓉, 甚至贵为一宫之主的亲妹妹元春, 贾珠都更绷得住, 更沉稳内敛。但是这样的“端庄”美人一旦丢开偶像包袱,反差……非常也是很萌的。  苏卉眼睁睁地看着贾珠在桌子上狠狠磕了三四回,更听他懊恼地自言自语“让你犹豫让你犹豫后悔了吧后悔了吧”,最后脑袋一抬,就见他额头碗口大个红印儿,苏卉一个撑不住就笑了个花枝乱颤。  苏卉的声音算是比较低沉的, 笑声自然跟银铃也搭不上什么关系……总之她大笑起来那“嘎嘎嘎嗝”的声音异常魔性, 贾珠就从“您怎么能亲者快呢”到“这笑声闻所未闻”再到“先生这么开心自家应该……没什么事儿吧”秒速转换。  等苏卉好不容易笑够了, 再次坐直了眯着眼看他,贾珠抹了抹自己的额头, “不瞒您说, 我愁的就说这个。”  原先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得好好的:又不是当真要~造~反,再说自家也没这个能耐, 治家不严这一条罪过压下来,总不至于把爵位一撸到底, 削到三品,跟隔壁一样,也都认了。  万一削爵不够让义忠王出气的, 贾政就表示他的官位也可以交出去,只要别牵连到琏哥儿珠哥儿——贾家上下一直觉得时至今日义忠王也没出面,是有心给贾家一个教训的明证,谁让在贾代善死后,贾赦贾政兄弟一起跟着王子腾“另投明主”去了呢。  其实不止贾家这么认为,其他宗室勋贵人家和多数官员也都是这么看的,因此这件事连林海都还没正式发话,更别提素来最爱看菜下筷子的王子腾了。  至于史家兄弟,人家自始至终都忠心耿耿地跟着义忠王,这次自然也不会伸手。  贾珠直接吐起了苦水,“哪里想得到面君时,圣上亲口告知,贵妃有孕在身,等伯父禀告过自家追查的结果,还有赖家的口供,圣上还和颜悦色地问起我伯父今后打算如何……”  苏卉笑道:“你伯父和父亲就心生侥幸之心了?”  贾珠长叹一声,“他们明明连认罪的折子都写好了,出宫回府后竟说要再斟酌一二。”  “贪恋权势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次……又是非轻重不分了。你侄子蓉哥儿都知道担忧和后怕,反倒你伯父和父亲居然像是吃了定心丸?你曾祖父和祖父立下的功劳与当初的那几位开~国~大~将也不差什么,不说前朝旧事,你便翻翻本朝故事,那几位封妻荫子的大将军子孙,但凡不作妖不惹事的子孙都走到了哪一步,你可还心里有数?”  “至少三品,纵然才能不足,也捞着个肥差,攒了许多家底……只要一直都不乱惹事乱伸手。”  贾珠对答如流,可见他从头到尾都心如明镜。  老实说贾赦贾政兄弟混官场双商的确不太够用,但并不代表他们不能做出基本正确的判断,比如贾珠刚刚提到的这兄弟俩已然打定主意削爵丢官免灾,但关键是……这哥俩太容易动摇了!  当初让王子腾一忽悠他们就跟着换了“主子”,听说元春有孕在身,又觉得祖宗保佑,圣上必会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总不会让他们这个未出世小皇子小公主的外家没了下场……  殊不知圣上若是真心爱护未出世的小皇子小公主,也会眼不见心不烦,让这对兄弟彻底回家赋闲去。  贾珠可是能亲身感受到圣上隐藏在欣喜外表下的厌烦,他再次确认伯父和父亲当真不会看脸色,这点别说他了,连素来直性子的琏兄弟和蓉哥儿都不如!  但是毕竟这二位是长辈,他们削爵丢官,未尝没有给他们兄弟让路的意思,所以他出面劝说,难保不会让长辈们在心里觉得他不孝。  贾珠的忧虑,苏卉一望自明,不过她倒是不担心贾珠会迂腐而不知变通,“照你想的做。在你没中进士做官,接过‘管家大权’之前,你想拿个主意总是要借着老太太的名头。你家老太太更疼孙子。”  贾赦贾政哥俩,一个在儿子办差合乎心意就赏了个自己的丫头,还是“用过”的丫头;一个跟自己的老婆说已经给儿子亲自挑了姬妾……这么不正经的老爷……俗话说知子莫若母,贾母只怕对两个儿子的品行才能都有清楚的认知。  在原著里贾赦暗讽母亲偏心,贾政嫌母亲溺爱宝玉,后期荣府眼见着要山穷水尽的时候,大房二房齐齐把主意打到了老太太体己上——虽然王夫人和王熙凤才是实施者,但千万别觉得贾赦贾政两位老爷对此一无所知。  家里的银子从何而来,又花用到了哪里去,他们兄弟两眼一抹黑,这哪里说得过去?!  总之母子矛盾没有闹开,却也是个阖府皆知的事儿。不过贾赦贾政兄弟拿贾母没办法,不仅仅因为“孝道”这个大帽子,更因为这哥俩当真斗不过贾母。  有贾母这尊大佛在,贾珠贾琏兄弟俩想架空贾赦贾政兄弟的实际权力,总还是做得到的。  “当然,也不能把所有出头的事情都推给老人家,”苏卉特地提醒道,“否则你不就跟你伯父父亲一样,没担当了吗?我再说一回,你的曾祖父祖父他们为什么不托我照应你伯父父亲,而是让我看顾你,别说你想不通这里的缘故。”  一碗鸡汤灌下去,贾珠果然又坚定了不少,他想了想又问,“先生,我想着请我祖母递牌子进宫见见贵妃……”  孺子可教!  听说女儿有个好消息,王夫人怕不是当即耍起威风,若无贾母压阵,谁知道这位看似精明实则内里一塌糊涂的二太太会对元春说些什么。不过有孕后娘家人例行探视,不让贵妃有诰命在身的生母入宫,也委实说不过去。  其实贾珠都暗自琢磨,若非如今不知多少只眼睛盯着自家,他都想极力劝说祖母让母亲托病。  “母亲,”贾珠轻叹一声,“太偏着她娘家了。她见过与姑父姑妈往来极多,曾经有意无意的提起,中了进士就不必委屈,有我舅舅在,自能前程无忧!靠着舅舅……我安安心心地做天子门生不好?”  苏卉听了不由哈哈大笑,“她也是真心为你考量了。你姑父姑妈过得好,你又‘傻兮兮’地往你姑父姑妈那边偏,你母亲想心头畅快,不紧靠着她的娘家还能怎么办?”  这话满满的调侃之意,贾珠也笑,只不过笑容中至少三分苦涩,“她生养我一场,我自是要好生孝敬她。只是她就不必再管我们兄弟姐妹的前程就是。”  苏卉继续笑着提醒,“也别让她再往你舅舅那儿送银子了吧。”  但是送舅舅银子,也是伯父和父亲双双默许的!只不过他们默许的数额跟母亲真正送出去的有差别罢了……  他并不想把手伸太长,然而形势不等人。  本来贾珠并不是没主意的那种人,上过“夜校”只会让他更果断。  第二天,贾珠出门前,就听他媳妇李纨说今天两位老爷都早早出门去了……贾珠听了面无表情,出了书房就直奔祖母的院子……去告状。  贾母得到贵妃的好消息,一时喜忧参半,不过昨晚总归睡了一阵子,今天的精神远比前几天要好。听鸳鸯禀报珠大爷来了,贾母顿时精神一震。  贾珠进门见礼后,就坐在贾母下手,而贾母一句闲话都无,直接问道,“琏哥儿也在家,把他叫来一起听听。”  贾珠果断点头,“都听您的。”心里总是要感慨一句,祖母果然懂我。  片刻后贾琏也到了……他刚打过一段操——从梦中课堂里学来的,换过衣裳就匆匆赶来,额头的汗都没擦干净。  贾琏自打从宫里回来一直心神不宁。他因为拿到了兵部的任职文书,原先那些上进又出挑的勋贵出身的兄弟,他也终于能见到几位。  要不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跟聪明人经常来往,贾琏起码长了许多正经见识。  他总感觉圣上昨天那欣喜不已的态度……不敢说半真半假,但自家二位老爷把心彻底放回去……还是太早了啊!  就算圣上因为贵妃有孕而大喜过望,愿意放过自家,但……义忠王像是会受窝囊气的?!自家当初跟着王大人“跑了”,一直没什么把柄倒还罢了,如今……他并不觉得能善了!  圣上疼爱儿女是出了名的,但贾琏坚信比起贵妃肚里那不知男女且不知能不能长大的孩子,圣上必然更重视一直帮着他的哥哥义忠王!  比起素来有城府的贾珠,贾琏的心事几乎又都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回宫前他多少还知道绷着点,如今眼前只有祖母和堂哥,他难免放飞,也就是有啥说啥,“我琢磨了一晚上,圣上和王爷罚不罚咱们自是由这二位做主,只是咱家认罪认罚的态度不能改!尤其不能在得了贵妃有孕的消息后改!”  贵妃的孩子还没生出来,娘家人就“恃肚行凶”,若是真得了龙子,将来那还了得?!贾琏觉着圣上不会放任这样的人家恣意行事!  话说自打亲切感受到两个儿媳妇的本事见识——邢夫人是大事小事都糊涂,王夫人是小事精明大事糊涂,贾母不声不响地把自己的心腹安排了下去,荣府每个院子她都有个把耳报神。  回宫后珠哥儿琏哥儿的担忧那是很实在的,她两个好儿子却多多少少有些喜不自胜,大儿媳妇又酸又怨,二儿媳妇竟是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贾母总是要再失望一回,也是鸳鸯明白又会说话,劝解贾母“总归是件喜事,这一关就算过了一半了”。  鸳鸯这话很在理,然而那剩下的一半,自家必得做了初一,圣上才能做那十五,而且前提是义忠王不能特地插手……  女儿已经送来消息,说是义忠王病愈,但愿王爷心情不坏,念念旧,懒得计较老太爷故去后当年那些糊涂事吧。  正是贾母有过这般思量,琏哥儿一番言语过后,顿觉欣慰,“你是个明白的好孩子。”  贾珠一看,既然老祖宗能听得这样的话,他也不绕弯子了,把心中所求老老实实吐了个干净。  贾母听了毫不犹豫道:“珠哥儿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尽管告诉我,我总归要给你们做主!”儿子儿媳妇全都糊涂,幸好他们生了懂事的好孩子!她就希望自己能活到珠哥儿和琏哥儿能名正言顺地管着这个家,压下他们两个的父亲。  贾家祖孙两代人商议已定,气氛骤然一变,变得和乐融融。  却说王夫人听珠哥儿往贾母院子去了,就高座在上,有凤姐儿陪着她,听着大儿媳妇李纨管家,只能儿子一会儿来拜见她。  如今王夫人的体己还在,但公中因为修造省亲别墅,兼之两位老爷为脱罪而四处走动送礼,银子剩得不多,用度便开始省俭……王夫人也是庆幸自己因祸得福,现在不用管家,只让儿媳妇头疼去。  二太太因着贵妃,整日里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意……凤姐儿却没她姑妈这样心情好,随着她收敛起来,二爷逐渐跟她话多了起来。  虽是荣府实际上的长房嫡长子,但整日里忙来忙去不过是个国公府第的大管家,凤姐儿再跟贾琏情投意合,心底里也是隐隐有些瞧不起的。  可丈夫补了缺,再出门结交的……凤姐儿最是直接地感受到贾琏谈吐渐渐不凡,反正丈夫说给她听的话越发需要她仔细思量。  她如今颇能理解二爷和珠大爷都跟她伯父王子腾不大亲近——银子没少孝敬,真正烦请他出面补缺的时候他都一声不吭不回应。而姑父林海没收荣府多少东西,也就是平常的年礼节礼,事关二爷和珠大爷前程,姑父却都伸手帮了忙。  虽然姑父待珠大爷明显比自家二爷好些,但凤姐儿也不会为此含酸,谁让二爷读书不成呢。后来她也知道了伯父王子腾不仅没管二爷和珠大爷的前程,姨夫薛恒补缺他也没伸上手,最后依旧是姑父牵线,姨夫寻到了靠山。姨夫入职工部,资历极浅,却远比在工部待了十好几年的二老爷更得人心。  这些话二爷不怕丢人,都说给了她听——固然二爷本意是让她知道教训,不想她再事事想着仰仗娘家恣意妄为,但她还是忍不住可怜了一下二太太,她的好姑妈:姨妈如今都不大常来了,纵然来坐坐话也不多。  二太太这是故意一无所知吧?如今娘娘有孕,她喜气洋洋,怕是并不把姨妈的冷淡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凤姐儿把目光轻轻移到了大嫂子李纨身上:二太太最是见不得大爷二爷都与姑父姑妈亲近,二太太几番找娘娘诉苦,如今娘娘都不耐烦。不过二太太不靠娘家,她就只能让姑妈压上一头。  二太太当初拿了银子,可也没替她分辩什么。凤姐儿垂了眼,想着离京前得把给姑父姑妈的节礼预备起来……但愿他们夫妻还能准时离京赴任。  却说李纨在这边处置庶务,婆婆二太太虽然满面笑容一副置身事外的慈和模样,但时不时还要~插~上几句话,倒是凤姐儿时而神游天外,时而神情微动,自始至终都没说半个字。  琏二爷补了缺底气就是足,连凤辣子都安生了,李纨暗笑一声。家底剩得不多,但总归是自己管着自己的用度,李纨历来知足,她只要小心别让婆婆捏了大把柄就是。  李纨不贪中馈银子,因此这个把柄就只在用人上。然而赖家之后宁荣两府上下就被洗了一回,如今府里使唤人大不如前,管起了却容易多了……毕竟剩下的这些人还有如惊弓之鸟不曾定下心来。  管事们前脚告退,贾珠后脚踏进门来。凤姐儿作为弟妹,在婆婆与嫂子都在的时候,也无需刻意回避……她余光扫了眼珠大爷,嗯,一如既往地什么都瞧不出……  寒暄几句后人家母子要说话,她就跟大嫂子李纨一起出门。  等凤姐儿回房,被丈夫简简单单一通话说得捂了胸口……  贾琏一瞧,不对劲儿,凤姐儿这是……心虚加害怕?  凤姐儿顶着丈夫迟疑的目光,犹豫了片刻:都已经决心要跟二爷好好过了!她微微一仰头,“我伯母……”也就是王子腾之妻,“前儿打发人来说话,我后来听了几耳朵,说是让二太太进宫见娘娘问……几个人!”  贾琏几乎立时要跳起来,“都是谁?!”话一出口,贾琏又有点后悔,他并非对王子腾的靠山以及最近忙着什么一无所觉,横竖进宫时有祖母在,二太太想说什么未必有机会。  想到这里,贾琏还是压下怒意,缓缓又坐回椅子上:王子腾摆明了就是欺负人,吃你的用你的,不帮你但你必须帮他!  凤姐儿被贾琏唬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贾琏抹了抹脸,给平儿递了个眼色:这院子里王夫人也有一二耳目,纵然王夫人没了正经管家权,可就凭她是贵妃和珠大爷的亲娘,丫头婆子们也得捧着她!  平儿会意,撩了帘子出门,把外边几个丫头一一打发了:就是使唤她们做这做那去,横竖没时间听壁脚就是。  随着外面脚步声渐远,贾琏才轻声道,“早先你也知道,咱们家和你娘家都是义忠王的人,之后圣上登基,你伯父寻到了新靠山,当时祖父没了,咱家也不看好义忠王,觉着圣上站稳脚跟必会处置义忠王这位废太子,于是便跟了你娘家投到了那边去。不过那边瞧不上咱家,你伯父却得了赏识,如今官居一品,眼里更是没有咱家了。这回……我不多说,你想必也猜着了,赖大一家子早让忠顺王喂肥了,从忠顺王买通的义忠王府管家那儿弄了个招忌讳的物件,想要陷害咱们家,不过这中间牵线的却是宫里某位娘娘家里的门人。忠顺王府这不就置身事外了?借赖家个胆子,敢噬主攀咬咱们家,都不敢牵扯忠顺王府!”  说实在的,听说贵妃得宠,凤姐儿得意之余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准备:贵妃必然成了好几位娘娘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了给娘娘铺路,家里必得奉上大笔银钱!  不过她却是没想到那几位娘娘直接绕过贵妃……这个词儿怎么说,釜底抽薪了!  于是凤姐儿便颤声问:“这……二爷从何处听来?”她想问消息可靠吗?  这内有宠妃外有王府齐齐为敌,得罪过的“旧主”义忠王府态度不明……总之就是仇家好些个,盟友却拉不出一两个……  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姑父……他再好,这种事儿也不会乱插手的!  贾琏此时跟凤姐儿仿佛心有灵犀,“若不是姑父找了人,我想求个明白都得费些功夫。”  那就是想脱罪起码要看义忠王的脸色和心情……凤姐儿立时想了个通透。于是她垂头想了半晌又问,“老爷们怎么着?幸好贵妃有孕在身,但能保咱们平安无事?”  “老爷们未必想不明白,只是侥幸……”贾琏轻舒口气,“大哥今儿求了老太太,你……”  凤姐儿立时道:“二爷放心,我会照顾好二太太。”  贾琏看了凤姐儿半晌,才点了点头,“尽力便是。”  凤姐儿表了态,小夫妻俩顿觉有亲近少许,而比起贾琏凤姐儿屋子里的一室和谐,王夫人屋里就冷清多了。  贾琏都能从凤姐儿嘴里得知王夫人又应下了娘家的请托,贾珠只会知道得更清楚一些——不过他也是让他母亲灌了满耳朵“喜气洋洋”后回到自己书房听说的。  话说荣府现在捧在王夫人的下人不少,但那少数精明的也感受到了老太太、尤其是珠大爷待二太太不如以往……这个时候少不得明白人前来投诚。  就算愿意捧着王夫人的那些丫头婆子也都知道珠大爷前程不可限量,起码不是二老爷能相提并论的,若能赶上姑老爷几分,荣府……起码比现在强啊!  而琏二爷补了缺,只要在边关守上几年,也必然胜过赋闲在家的大老爷。  所以可以想见,投靠贾珠贾琏愿意做耳报神的丫头小厮可不太少。  只不过王夫人屋里的丫头只会跑来投靠贾珠而已,而且在贾珠与李纨隐隐约约提过几句之后,最先跑来投靠的……是彩霞和玉钏儿。  为了省得往王夫人以为丫头们要“寻高枝儿”以及“勾引她的好哥儿”,彩霞和玉钏儿彼此之间不知道小姐妹两个都“心向”珠大爷,但却不约而同让自家娘家兄弟来跟贾珠禀报。  当时王家来人,彩霞正在屋里伺候,听了那么几句开头,就被王夫人打发出来了,而玉钏儿更是听当天当值姐姐说起,才知道王家又来人讨人嫌了。  贾珠听了这些话扭头就跟李纨调侃,“这是笃定咱家不敢跟他翻脸。”  只是这调侃的神色李纨越瞧却越觉得冷。  贾珠说着往引枕上一靠,“不管二位老爷如何下场,撑死不过赋闲在家,大约都不会牵扯到我跟琏二弟上。”  “有贵妃瞧着呢。”言外之意,圣上处罚二位老爷贵妃不会如何,但圣上要连带着处置珠大爷和琏二爷,贵妃必会想法子的。  李纨搭话显然很在点子上——她比较能揣摩出贵妃的心思,因为李纨在大多数时候是以荣府当做一个整体来考虑的,这一点跟她祖婆婆贾母,丈夫贾政和贵妃元春完全一致。  王夫人和王熙凤都是一个样子,凡事都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基本上她们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吃了次大亏,凤姐儿磕了个“头破血流”总算悟了几分,改成了以自己小家庭的立场来考虑,因此贾琏对凤姐儿态度转好,但王夫人……因为她没真正付出什么代价,自然要继续……一条路走到黑了。  贾珠听了媳妇的话,也点了点头,“贵妃选了皇后娘娘。”实在不行,元春会央求皇后相助。而且姑父也跟他轻描淡写地提过一句,莫要忧心前程。  作为圣上这些年最为宠爱的妃子,元春选择了皇后这条大船,而非态度热切的郑妃。这个决定,在贾珠看来十分明智,姑父和姑妈虽没明说,似乎也很支持贵妃的选择。  李纨作为祭酒之女,自然也是支持~正~统~的。况且郑妃瞧着和气,但郑家在外一点都不和气。  贾珠此时还笑了笑,“也没见舅舅跟郑家如何往来,我就是觉得舅舅跟郑家交情不浅。”  荣国府的二房嫡长女封为贵妃,却果断投向了皇后,而娘家则跟姻亲王子腾走得近,只差一点就是唯马首是瞻,而王子腾又隐隐支持郑家和郑妃,关键是郑妃的几个颇为出挑的儿子……  在贾珠自己看来,都觉得他家简直疯了:一个空头爵位外加一个不管事的工部五品,就想玩蛇鼠两端,左右不得罪?!  他不信他伯父和父亲想不到这一点,然而他们还是心存侥幸!所以在梦中课堂被仙子提点要主动当家作主,不要再犹豫,他醒来便立即着手实施:他也是怕再耽误一下就真的被绑上了船,下不来了!  他忽然冷笑一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在贵妃宫中若是母亲真地按照舅舅那边所说,提及了这几个人,贵妃不至于明面如何,却也不会当真在得宠了!  可惜这些话他没法说给母亲听,母亲听不听得懂先放在一边……她怕是故意听不懂!说不定她会觉得不如将计就计,贵妃也投向郑妃就是,毕竟圣上若是看好两个嫡子早就封太子不是?  想到这里,贾珠有感而发,“当年离了义忠王,家里终究没怎么样,反而仗着舅舅……算是狐假虎威过了些舒坦日子,所以这一次再投靠新主母亲也觉得不会如何,说不得伯父和父亲也是这么想的。”  可不就是让贾珠猜了个正着,贾赦贾政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当然仗着父亲荣国公新丧,大家都得留点面子,如今有贵妃有孕在身……在这二位老爷看来,投皇后和郑妃有什么差别,最后等贵妃所出的小皇子长大,还不是要自立门户?!  等小皇子长大,纵然坐不上那个位子,谁又能拿他们这两个皇子外祖父怎么样?  没办法啊,没摔个头破血流过的宝宝总是这么“傻白甜”呀。  贾珠和贾琏心情不咋地,苏卉从学生基础信息的面板上瞧得清清楚楚,倒是贾蓉以为修炼了“金大腿辨识术”,虽然只是刚刚起个头,美少年却心情极佳。  尽管苏卉已然有言在先,辨识金大腿不是无消耗,要么消耗气运要么消耗功德,一定慎用,但显然有个精准的“目标”,而且显然金大腿对他的态度还不错,贾蓉可以说是苏卉这堆学生中状态最好的一个。  咳咳,正常状态。实际上状态最好的是贺启楼,只不过得忽视他学生信息页面上那个硕大的正跳动着的红心。  这个状态完全不用解释啊。不过苏卉也是稍微困惑了一下,“这就情根深种了?感觉有点莫名,而且也太快了。”  小灵灵摇着尾巴解释,“主人您强啊,还美啊,两个形象都美美美,性格又温柔又体谅他疼惜他……嗯,至少对贺启楼挺温柔的,而且他还知道您真实的身份,不喜欢您才怪了呀,换我是他,我也喜欢您呀。”  苏卉点了点头,“李菊福。”顺手在小灵灵下巴和脖子上就是一通温柔的撸毛……小灵灵开心的扬起了头。  反正贾蓉一时半会儿不用管,苏卉揉搓着小灵灵,翻了贾琏的“牌子”。  被召入梦中课堂,入眼的便是那期待不已又熟悉至极的……质朴桌子和黑板,贾琏差点要喜极而泣,“先生!你可算叫我了!”  都能看见他疯狂摇动的大尾巴……苏卉大乐,“我不叫你,你也愁不死。这次你肯定安然无恙,你老子和叔父再作妖,会对你堂兄的前程有印象,但对你微乎其微,只要你找准靠山。”  贾蓉还能捞个辨识金大腿的技能,但贾琏……苏卉翻了翻备选教材,决定还是直接提点贾琏……因为西北相对西南和西北与京城相接的这一路,还算稍微安生……一点。  因为此时王子腾接到圣旨,即将离开西北,转往西南。  但就算稍微安生那么一点,凭贾琏一个人……还是挺难全身而退的,尤其是这次荣府又让忠顺王坑了一下,然而忠顺王还滑不留手没留下证据,而贾赦和贾政兄弟居然连反咬下忠顺王一块肉的本事都没有……  是的,圣上把贾家一家子召入宫中多少还是存了那么点期待:忠顺王当年就坑过义忠王,也曾与还不曾登基的圣上与义庆王兄弟有过数次争执,虽然现在一个为主一个为臣,看似已经一笑泯恩仇了。  但以皇帝平均记仇的程度,用后座想都知道圣上捏住忠顺王把柄,一定不会放过。其实这次若真的贾赦贾政能拿出石锤,狠狠咬住忠顺王,荣府还真就没事,不仅没事,还会暗中小升一下。  然而兄弟俩让圣上小失望了一下,同时也让那些荣国公贾代善仍在西北的袍泽故旧感慨连连或者怒骂不已:虎父犬子!  简而言之就是贾琏到西北来,原先的故交不会真心照应他了,至少在贾琏展现出不凡的资质和才干之前不会。  而西北固然相对安生,但能要人命的大坑一只手也数不完,贾琏沾上一二,下场一定不很美妙,因为他现在几乎全无“防身之术”。  因此在贾琏时间不多,即将面对的情形也比较严苛的时候,苏卉就要直接提点了,满满干货,不绕弯子,“王子腾这就接了圣旨要离开西北。不用细想都知道他做了什么,查了几个贪官,替郑家掐掉了几个异己,再为他自己安插些自己人……原本西北是你曾祖父和祖父守关带兵之地,你家老人到现在剩下能给你用的……已经没多少了。”  说到这里,贾琏直接捂了脸,“要是没这个遭忌讳的物件,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苏卉郑重点头,“没错。而且你做了武官,来了西北,你姑父能护你的地方也不多。”  贾琏垂头丧气……贾琏本人的容貌比最经典的那版红楼电视剧饰演贾琏的演员更美貌,美人各种表情都挺养眼,贾琏此时的样子就万分惹人“怜爱”……可惜相貌还是稍微差了点,诶?  苏卉猛地一惊:哎呀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果然是捉弄贺启楼习惯了吗?!不过作为这时代的美少年无师自通卖萌技巧也挺不寻常的。  毕竟这个时代直男癌遍地。  想起贺启楼,苏卉笑得更温柔几分,贾琏此时整个人的上身都毫无形象地趴在课桌上,完全错过了苏卉的表情……  其实他要是没错过,不过是损失个把讨好老师,从老师这里多掏点课程的机会……以苏卉向来的风格,不该教的她不会松口,除非学生遭遇性命之忧。  贾琏现在显然不是这种情况,他最遭的结果不过是灰溜溜地丢官回京。  至于刚刚提到的那些要人命的大坑……俗话说杀鸡焉用宰牛刀,算计贾琏用不着引动这么要命的东西。  苏卉上前戳了下贾琏的肩膀,“所以现在教你个妙招……除了武艺不压身之外,你去投义忠王。”  贾琏猛地抬头,“啊?”  “义忠王被他中了反间计的老爹废掉,也是万念俱灰,而且……”苏卉笑了笑,“说真的,他应该是看到了自己的致命缺陷,才万念俱灰。他尽得武将之心,战功赫赫,实在是挑动了他的父皇,当时圣上如今太上皇的那根绷得紧紧的小心弦了。而且他早年不太倚重文官,于是那些阁老都不太亲近他,再加上他一到西北就砍掉了那些靠着往关外走私盐铁而赢取暴利的商人脑袋,须知这些商人如此胆大,朝中如何会没有靠山?文臣武官宗室勋贵,他得罪的多,而肯站在他身边的如果真站出来,他父皇反而会要他和他这些死忠的性命……不过替他死谏的没几个,真正觉得他该着被废的……一样没几个。”  这些话可是苏卉综合系统系统的付费信息,以及自家祖父亲爹亲口所属的陈年旧事,拼凑而成,虽然是苏卉自己拼凑的,然而保真!骗人退款!  后面这话还是小灵灵甩着尾巴立着耳朵亲口给出的评语。  想起小灵灵,苏卉笑得更温柔了几分,她迎着贾琏火辣辣的视线继续道:“然而太上皇在废了太子之后没多久就醒悟过来,然而大错铸成……悔之晚矣。不过正因为义忠王冤枉,冤枉到了之后十几年闹得满朝文武乃至于全天下都知道,而且被废之后从无怨由之词,干脆自己把自己关在自己起居的宫室,再不轻易出门……所以当时的圣上考虑了许久,就退位把皇位交给了今上。另外,虽然名义上是圣上圈禁了废太子,不过那时候宫中内外包括朝臣们,哦,这个朝臣说得是重臣,都清楚怎么回事。”  更换储君等同于动摇国本,现代的总统,一国的一把手,如果指挥一场大战大败亏输,最轻也得引咎辞职,在古代道理也是一样的。  废太子废错了,板上钉钉的废错了,皇帝又不是那种说一不二高度集权的大帝,那么下场……自行退位还算是面上稍微好看点的。  除鳌拜削三藩收~台~湾平准噶尔战沙俄,全部大胜,这又是何等政治资本?  虽然考虑到清朝统治者在十九世界的“精彩”表现,苏卉对清代的皇帝们好感有限,但也得老老实实承认,□□在君主集权上方面值得个“丰碑”,而且他拿到君权的过程也算得上堂堂正正。  而本朝太上皇在位期间,平心而论这是位合格的守成之君,但在西南不时生事,西北关内外战事不息,草原上强敌崛起的时候,一个不太擅长兵事的皇帝,在做出一个愚蠢的决定后想再保住权威,真的太难了。  听到这里,贾琏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我家就是那个知道得很晚的!”  “那时你跟你堂哥年纪太小了,王子腾虽然刚刚出头但品级不高,还没资格知道太多隐秘,我想你寿数剩得不多的祖父也懒得告诉你老子和叔叔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毕竟凭你家这两位的资质,知道太多未必是什么好事。不过……”  贾琏此时精神高度集中,见先生神情微变,立即知道关键来了,他猛地起身,再次一拜到底,“还请先生教我!”  “到了西北,”苏卉先提了要求,“希望你能无愧于心。气运和功德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你家的老祖宗们若非身具气运功德,你们也不会见到我了。”  贾琏郑重应下,之后再次一拜到底,“学生记住了。”  相信贾琏可以说到做到,毕竟他也是原著里少见的几位能保持底线的贾家人。  苏卉笑了笑,才轻声道,“西北的那些将军们包括品级不高的老将老行营,都心向义忠王,包括你祖父的那些故旧。王子腾在西北搅风搅雨,大肆拉拢打压人的时候,你祖父的故旧们给你父亲和叔叔写信诉苦兼求救,你父亲和叔叔不是不理会,而是他们也毫无办法。”  这真是荣府的伤心事。  说起这个贾琏都觉得臊得慌。  “这些人最后大多数都安然无恙,虽然看起来被王子腾折腾了一回,但其实他们都让义忠王与圣上先后保了下来。其实王子腾顶着郑家的要求,拉到西北也没想过得罪这么多人,反正最后这些老将们包括为数不少的青年才俊们都对郑家……最起码也是十分不满的。”  贾琏惊讶道:“这算是郑家反被义忠王算计了一回?”  “是的,不过明面上义忠王的人还是弱势,你到了西北找对你最起码能保你平安以及若干军功。”苏卉干脆道,“有个人,就是你到任后的副官,想办法抓住他,或者拿到他的一些证据,义忠王那边的人保准接纳你。”  贾琏好奇道:“我这个副官……回头我醒了就去打听,他……究竟是谁的人?我真是白问,肯定是郑家人嘛。”  苏卉又笑了,“嗯,是太上皇的。”  就像是忽然按了静止键,贾琏所有的动作表情都定格在了这一瞬。片刻后贾琏才终于回魂,“什么?!”  把有点恍惚的贾琏“放走”,下了课的苏卉抱着小灵灵的感慨,“别让我赔本,十块钱的消息呢。”  话音刚落,贾琏的课时费到账了:一百块。苏卉震惊了,“这暴击……课时费还有暴击,不,额外奖金的吗?”  小灵灵眯了眯眼,“心悦诚服奖呀。”  苏卉搬起小灵灵往地上一放,她再往人家毛绒绒的肚皮上一枕,“但愿太上皇老人家别再二次中计了。抢儿子的儿子,非得让孙儿们更亲近自己认可自己那一套也就罢了……横竖太上皇洗脑的本事很一般,但是他非要再次一意孤行,把西北大军精锐赔掉,难保他那几个好儿子要琢磨弑父了。”  小灵灵挥着年糕爪冲着面前的屏幕一顿点,“那应该不会。那几位节操指数在本朝的诸位皇帝和亲王之中算是比较高的。不过……”小灵灵软糯的声音陡然尖锐,“主人你要能给贺甯洗个脑,让他从更亲近祖父改为真爱他老爹,义忠王会给你额外奖励……是龙气,龙气!”  一听小灵灵这声音,苏卉也知道龙气必然是很难得的好东西。对于传说中的龙气,苏卉难免好奇,“有啥好处,让你这么激动?”  “好多太多说不完!”小灵灵激动极了,眼睛已然从杏核瞪成了圆球,然而就在苏卉满怀期待之际,小灵灵忽然耷拉下耳朵,大尾巴也垂了下去,“就目前主人你的级别而言,只能……提高颜值啦。”  苏卉毫不犹豫,“这活我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肥的章节,好久没写肥章了,感觉……好累呀。  睡了睡了,大家晚安,么么哒。第三十四章   废太子可绝对不是给儿子改个名头, 换个待遇就算完了的:废太子的势力人手无论如何都要好生收拾清理一通……甚至好几通。  之后数年,昔日的圣上如今的太上皇,正为自己唯一的嫡子闭门不出又基本不吭声而暗自欣慰, 同时儿子的势力也拾掇得“卓有成效”的时候, 被一道天降神雷劈傻了:他发觉自己冤枉了自己的嫡子。  在反复查证且太上皇辗转了数个不眠之夜之后, 结果板上钉钉, 他确实中了反间计,冤枉了他那个极擅兵事的儿子。  苏卉跟小灵灵说起这个的时候,难免幸灾乐祸,“太上皇当年退位可是发自真心,真心得就跟汉武帝末年下罪己诏有得一拼。”  小灵灵抖了抖胡须,“嗯, 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嘛。”  “掐指一算, 转眼十多年过来, 太上皇早该静极思动了吧。”苏卉搓了搓小灵灵毛发极其“澎湃”的小胸膛,“但因为太上皇当年退得够果断, 交权给儿子时虽然还是留了几手, 但总归没太多让人恶心的乱七八糟的手段。所以父子关系在那些年一直比较融洽,现在嘛……就耐人寻味了。归根结底, 就是因为父子两个的~执~政~理念完全不同,不过就算理念相同也会因为一山不容二虎而多次较量。”  小灵灵被搓得呵呵直笑, 雪白的~胸~毛震颤个不停,“主人你支持现在的皇帝吧。”  作为一只橘猫,小灵灵头顶、后背和尾巴都是橘色的, 其余部分则都是一根杂毛都无的雪白。  面对小灵灵,苏卉当真没啥顾虑,“太上皇明明是能力不足,却要做出一副为顾全大局而无奈委曲求全的模样,看着就憋闷……又不是实在打不起。西南那几位最起码要谋求割据的老王爷,还有关外的游牧民族~政~权……这都是为生存空间注定你死我活的争斗,太上皇还想委曲求全?我这个连着当了两辈子老师的老百姓都觉得是笑话!甭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在旁人眼里就是他当好人,作为那柄尖刀的义忠王现在才落得个狡兔死良犬烹的结局。”  苏卉说完就又枕回小灵灵这个毛绒绒软硬合适得不得了的热乎抱枕。  所以……主人算鹰派?小灵灵还没来得及嘀咕,苏卉就又开口了,“就算不是特别看得上贺甯,也不许太上皇继续影响,或者说洗脑贺甯,再闹得义忠王家宅不宁。”  小灵灵用小肉爪戳了戳苏卉,“要调整课表吗?”  苏卉接下来的课程安排还是……围绕着贾家来进行的,谁让这阵子贾家摊上大事,导致她收入十分丰厚?  不趁着这个时候捞一笔那说得过去?别忘了她身上还有给亲人们续命的关键任务呢。  于是她想见缝插针一下,准备把贺启楼的课换成贺甯的——贺启楼的任务主要就是斗倒他继母,平安袭爵,随着他本人越发出色,别说不用他动手,甚至连抱怨都不需要,他那火眼金睛的老爹就会主动出手收拾那些“越发心大”的后宅女子。  苏卉就觉得给贺启楼上不上课就都那样了,她哪里想得到这个想法刚刚说出口,就被小灵灵急切地劝阻住了:主人您要时刻关注学生的状态!您不给贺启楼上课,他能崩给您看!  苏卉也不生气,只是好奇,“年纪不大,他脾气不小……那么他能怎么崩给我看呀?”  小灵灵认真道:“神瑛侍者能下凡,绛珠仙子要报恩,贺启楼会重生,甚至于主人您能穿越,都不是没有原因的。说句无情的话,能出现在我备选学生列表的这些人最起码都付得起课时费,不管他们身上的功德和气运是自己挣的,还是祖宗剩的。”  “也就是说,要么干脆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凡插了手教过人家,那就得管到底了?”  小灵灵着急得摔起了尾巴,“不是呀!尽人事听天命,您作为老师尽力了就行,哪里还能真赖上您呢?教学期间,学生的生命安全您要负责,但结束课程的学生绝对跟您不会再有什么关联!”  意识到小灵灵有些话似乎不能直接说出口,苏卉便试着问,“那你的意思是……难道贺启楼特别不同寻常?”  小灵灵忙不迭地点头,“主人您升级,我能跟着水涨船高呀。”  苏卉心里有了猜测,又追问了一句,“他将来也特别不凡?能到什么程度?”  “我看了一次他气运加功德的总和,将来的……预计将来的。”  “到什么程度?难不成还坐上龙椅了?”  “那倒没有……”小灵灵胡子一翘,“也没差多少。”  苏卉秒懂,“权臣?鳌拜?”  打比方也得打个稍微精准点儿的,小灵灵修正道,“多尔衮。”  摄政王啊……  苏卉一把将小灵灵捞在怀里,狠命揉搓,边搓边笑,“小家伙野心不小!你还想我教化天下吗?”她是没那个功夫和精力教导多少学生,只能走少而精路线,但有个未来的摄政王学生……那就有了无限可能。  穿越女有几个没有点事业心的?名垂青史都是较低要求,万一将来有机会跟同行一起聊天,大家攀比的,最起码也得是史书上能占多少篇幅,以及……搞定了多少超大牌粉丝……吧。  能称得上大牌粉丝,怎么也得是同样青史留名的大人物。  苏卉越想越觉得……嗯,为了不给同行丢脸,是得有点雄心壮志。  主人搓着她若有所思,小灵灵摇着尾巴,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话说转天,从王府回来的贾政明显提不起兴致,要知道离府出发去王家的时候这位二老爷嘴角还隐约带着几分自得——谁让他要做皇子外公了呢?  父亲会在舅舅家碰壁,也在贾珠的预料之内:舅舅王子腾虽然没回京,但舅母可还在家中“镇守”。说起眼界见识,舅母这位响当当的一品诰命都稳稳压他老子好几筹。  贾珠想到这里,照样笑得出来,他转头就吩咐屋里值守的心腹,让他把“父亲向舅舅求援遭拒”的消息传入宫中贵妃的耳朵里。  不论如何,贾珠和他妹妹的立场都一样:那就是一定要离王家远一点,尤其在他们有求于“旧主”义忠王的时候。  却说贾政坐在书房闷头生气,好一阵子之后,他抬脚就往他大哥的院子走。  至于王夫人,此时也听说老爷回府脸色极不好看——老爷的为人她清楚,在家里还不屑于装模作样。  因此王夫人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前来传话的金钏儿见二太太沉了脸,她便垂头盯住鞋尖儿。平素她在二太太跟前颇有脸面,然而此时不仅不敢劝,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在外面的彩云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只是想着又得给大爷送个信儿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王夫人才挥了挥手,吩咐金钏儿,“你且先下去。”金钏儿行礼后刚刚抬脚,就又听王夫人道,“去请珠哥儿来。”  彩云一听,心说倒是省了回事。她找上珠大爷也不图什么了不得的前程,而是……只希望太太不要随意把她配了人。  伺候太太越久,越不敢指望太太:太太瞧着一心向佛,实则……二奶奶不说旁的,赚来的银子也正经孝敬了太太,太太何尝为了二奶奶说过几句话正式求个情?  嫡亲的侄女尚且如此……她反正是不信太太能为她们这些个丫头着想。  话说这边贾珠刚刚打发人给宫中的妹妹的递了消息,顺便还给贾琏递了个口风——因为贾珠对弟妹王熙凤一直不放心,比他亲娘还不放心。  他正想再给他媳妇提个醒,金钏儿便到了。  贾珠不用费劲儿就把母亲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母亲终于怨起舅舅来了。  毕竟是亲娘,能劝他总是要尽一尽力的。只是怎么劝,劝多劝少,他却要再斟酌一下。  贾珠跟着金钏儿来到母亲房中,见礼落座,给他上过茶后,屋里伺候的丫头无需太太的眼色便一一告退——知道母子两个要说体己话,甚至外间都没留下一个。  等人走光,贾珠吃了口茶,便决定直言相告:因为事关朝政人事,说得委婉些他娘恐怕就听不懂了。  他老子指望不上,这个家他不撑也得撑着。不然树倒猢狲散,哪个又能得了好?!  几天过来,贾珠彻底意识到义忠王真心没把他家放在眼里:因为真要收拾他家,现在圣旨就该到了!  他估计圣上和义忠王现在反倒是在等他家,也就是两位老爷认错的态度。  在伯父和父亲“官迷”发作,舍不得那点虚名的时候,母亲千万千万不能再稀里糊涂还自以为精明地扯后腿了。  于是贾珠开口道:“太太,琏哥儿的官儿走的是义庆王的门路,隔壁蓉哥儿帮着牵的线;薛姨夫则是通过姑父,找上了工部侍郎苏大人,这才补了缺,如今在工部,”他想告诉亲娘姨夫在工部凭本事才干把父亲压得喘不过气,话到嘴边,觉得还是给父母都留点面子得好,“颇得赞誉。”  王夫人对此多少也有些猜测,尤其是亲哥两次三番都不出力,总不能人不在京城,忽然就想起来帮衬一二了吧?  因此长子在这个时候说这番话,她一下子就信了大半,“焉能如此?!”她挺想问蓉哥儿当了大内侍卫,缘何不帮他老子在贵人面前说说话?  从不愚孝的贾珠没听出他母亲的潜台词,不然怕是要笑掉大牙:亲爹睡了他媳妇,他不害他爹……不管是不想还是不能,都已经挺不错的了。  涉及大笔银钱,尤其是在自家修了园子,还一时用不上,再不剩什么“余粮”的时候,贾珠继续道,“太太和姨妈都……”没少给舅舅孝敬,“节礼年礼给得十分丰厚,太太是不是心存疑虑,觉着收了礼又是亲戚,说什么也不好不伸手,哪怕提点几句呢?”  王夫人点了点头,她面色有些发白,喉咙也很是发干……她猜得着儿子要说些她很不愿意听很不愿意信的话,然而此时此刻已然由不得她不听不信了。  贾珠声音压得低,却吐字清晰,“舅舅乃是一品大员,背后又有了不得的靠山,整日里捧着金银财宝想要搭上舅舅的人数不胜数。舅舅有这样一大堆有银子有本事又心甘情愿捧着他的人可用,何必非得拉扯咱们这样失了势的人家?太太,伯父和父亲都不得上朝,比起祖父还在的光景,不算失势也是大不如前了。”  王夫人身子猛地一晃,眼圈儿立时就红了。  儿子已经很委婉了,说直白些,其实就是她亲哥哥王子腾如今瞧不上她家!然而再瞧不上,也不耽搁他孝敬照收!  王夫人随时都要仰倒的模样,贾珠固然于心不忍,但也……只能接着下猛药,力求一次除根。不然舅舅舅母又用得着自家,跟母亲耳边吹吹风,他还得想着防备背后捅来的一刀……  贾珠扶住母亲的胳膊,硬下心肠继续道,“太太,咱们家在祖父没了之后,仰仗的都是舅舅,如今出了事,有求于义忠王,而舅舅背后的靠山与义忠王不是死敌却胜似死敌……”  王夫人整个人从脑子到身子全都木了,缓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就见儿子目中关切全不作伪,她才嗫嚅着问道,“像忠顺王府跟咱家不成?”  贾珠果断答道:“有过之无不及。太太,贵妃投靠了皇后娘娘,迟早也是郑妃的眼中钉肉中刺。咱们这样的人家不要想着左右逢源,怕是犹豫一下,就能让这些个贵人随手收拾了。”  王夫人极力挣扎着又问了一句,“娘娘可是怀了龙胎!”  说完这话,她自己都知道不能指着这个救命:小皇子别说没生下来,就算生下来也得入得他父皇的眼,才能说话有人听……王夫人只想倒在床上痛哭一场。  贾珠给母亲顺着气,“姨夫姨母早已经远着舅舅,顺带着跟咱们家也都不热络了。姨夫素来志向远大,要给表妹谋个好前程。舅舅固然势大,也没势大到能把两个外甥女先后都送入宫中,还都能得个一宫主位。”想了想,他觉得这句话母亲现下必然听得进去,“贵妃能得宠,靠的也不是舅舅。太太别听舅母……张口就来,她那些自吹自擂都是别有用心。舅母她也曾好几次给贵妃传话,让贵妃在圣上跟前提舅舅分辩几句。”  王夫人长叹一声,“我知道了。”  贾珠顺势给母亲捶了捶肩膀,“太太,祸不及出嫁女……”  王夫人陡然瞪大眼睛,见状贾珠叹了口气,“舅舅在西北弄出的事情……舅舅委实胆大了些。”  王夫人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儿子:酷肖自己的面容,黑漆漆的眸子同样回望着她……她瞬间便泄了气:儿子何必要糊弄她?!若非情非得已,儿子也舍不得他舅舅这个一品大员的帮衬吧。  王夫人在悲从中来的同时也不免心生些许安慰:儿子总归跟她这个娘亲一条心。比起娘家哥哥,甚至丈夫,都没有儿子更靠得住。  看着母亲脸上渐渐恢复血色,贾珠便想:甄家的事儿还是以后再跟母亲说吧。甄家一样志向远大,而且比起同样其志不小的姨夫薛恒,他们可不怎么踏实……  与此同时,在距离荣国府不远的王府,也有对母子在说着体己话。  王子腾只有两个儿子活到成年,全是与妻子高夫人所生。  如今长子跟着父亲在西南,次子则为了准备后年的恩科而已然回到京城。  春闱顾名思义,自是要在春天举办。眼见着要入冬,距离后年恩科也不过一年半的时光。此时王子腾次子归来,并不算早。  而刚刚正是王子腾次子接待的贾政,两语三言之间就让身为长辈的贾政灰溜溜地告辞而去。  高夫人对二儿子的手段十分满意,夸奖过儿子又道,“你父亲离京时便嘱咐我,随后的家信里又提过一回,他那妹夫上门,哄弄过去便是。”  王子腾次子笑道:“贵妃娘娘有孕在身,珠表弟跟我这姑父大不相同,母亲,得空我便约珠表弟出门……以文会友也是好的。”  高夫人也笑,“偏你鬼心眼儿多!贵妃与你珠表弟都是明白人,他们兄妹两个和咱们都一样琢磨得清楚。让你姑父碰壁一两回,说不准你珠表弟还要在心里谢过咱家,免得你那姑父不会看眼色,时不时折腾一下。”  王子腾次子则感慨道:“荣国公一世英名,纵然那位被废圈禁于宫中,依然屹立不倒,他与一众老将在,”他指了指天,“就算想如何又不能怎么样。大姑父脾气秉性还真不像荣国公。”  话说回来,荣国公要真是虎父无犬子,大约他父亲也不好这样出头。他笑了笑,又道,“多留条路也好。”  若是将来义忠王再次起复,他们就把早先拾掇的姑父家把柄拿出来,往外一丢,义忠王杀鸡儆猴之后,总不至于非要再狠手处置了他们王家。  说来也巧,母子俩正想到了一处,默契相视一笑。  傍晚的荣府里,贾珠安抚过母亲,出了母亲的院门,就听自己的小厮说二老爷还在大老爷那儿,他便想跟堂弟贾琏也见面商量商量,结果没走出多远,就见亲弟弟宝玉从拐角处垂头丧气了蹭了过来。  贾珠一见弟弟,赶忙招了招手。  宝玉跟他的同母兄姐年纪差了许多。兄弟几个年纪相近,可以还会吵吵闹闹,一旦年纪差得多……比如贾珠这样,多少有点把宝玉当儿子宠。  实际上宝玉跟侄子贾兰也的确没差几岁。  话说宝玉一见亲哥,霎时露了个灿烂无比的笑脸。  贾珠见了,神情也情不自禁地温柔起来——颜好就是讨喜,不服不行。  亲哥哥在世,宝玉不是二房独苗,家业有哥哥支撑,他享受着贾母与王夫人的溺爱,却不似原著那般几乎被养废……因为他的明白人亲哥还看着他呢。  比起亲爹贾政,宝玉无疑跟亲哥更为亲近。宝玉就差扑过来直接抱他哥的腰了。  贾珠拍拍弟弟的小肩膀,“怎么了,哪里受了委屈?”  宝玉傻笑不吭声,小跟班茗烟自是要为自家二爷向大爷讨个“公道”。  贾珠听完,心里暗道一句果然如此,稍有不自在便冲儿子出气,老爷这个爹当的……他也只能在心里感慨几句。  可他还得替老爷向弟弟解释,“老爷这阵子气不顺,你不要理会。若是不想招惹闲事,这阵子我送你去姑父家坐一坐?”  宝玉算是跟着兄姐长大,作为备受宠爱的小儿子,黑暗面见得不多,却也远远不像原著里那般没心没肺,“咱家是不是……贵妃有孕,咱家怕是也未必能得安生?”  贾珠顿感欣慰,再次拍了拍弟弟的小肩膀,“你心里有数就是,也没什么大不了。”  没人会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弟弟宝玉——因为知晓来龙去脉之人也没几个,但宝玉就凭风言风语以及长辈们的脸色猜着几分,已然不错。  宝玉点了点头,“我听大哥哥的。”心里却在琢磨,到了姑父家,可以求黛玉妹妹,让他厚着脸皮问一问姑父姑母。  跟王家少攀扯,无论是自己还是弟弟妹妹,都该再亲近姑父姑母些,其实史家两位表叔也是难得的明白人,只是他们都是带兵之将,本人经常不在京城,难得面对面说上几句要紧的话。  贾珠坚信:史鼎史鼐两位表叔都是故意远着他伯父和父亲的。  而这一晚,苏卉翻了元春的“牌子”。  元春固然心事不宁,但她身子一直不错,这一胎怀相又稳……再怎么担心伯父和父亲,都……没耽误她吃吃睡睡。  看了元春的状态,苏卉有感而发,“你也是心大。”  元春撅了嘴,“不心大又能如何?我伯父和父亲什么样子早就领教了,”说着她揉了揉依旧平坦的小腹,叹了口气,“这次多少还跟我有些干系。圣上还没下旨罚我伯父父亲,那个买通我娘家下人,弄了东西进去的美人已经禁足了。若非我有孕在身,不好造什么杀孽,她已然没命了。”  陷害旁人造反,这哪里能留得性命在?比较一下造反起码死全家,那么陷害人家造反的,没怎么牵连全家人,已经是圣上仁慈了。  只是想也知道,元春只要没获罪,还安安生生地做她的妃子,这一家子就没有出头之日。  苏卉点了点头,“知道你有孕在身,你伯父和父亲又心生希望了。”  元春轻轻拍了下桌子,“哼,我就知道!幸好我哥哥明白事理。”  “你哥哥下一科都耽误了,”苏卉笑了笑,“反正下一科已经定准是恩科,横竖就是晚了三年而已,趁着这三年再巩固巩固学问,考个更好些的名次岂不妙哉?”  元春抬手挽住苏卉的胳膊,“先生又哄我。不过,”她嫣然一笑,而且这笑显然发自真心,“这一胎来得也巧,先生不知道我前阵子愁得掉了头发!”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我估摸着先生也能见到我哥哥……他才真是不容易,如今凭他自己一个,再加上我那个愈发明白起来的堂哥,怕也难说动我伯父和父亲。”  苏卉笑道:“所以才要你们兄妹两个好生商量一番,然后把你们的打算告诉圣上,甚至于传进义忠王的耳朵里。”说着她捏了捏元春桃红色的脸蛋,“你伯父和父亲总是莫名其妙的胆大,你和你哥哥又总是动不动太慎重。”  元春垮了脸,“先生就是嫌弃我们胆子小啊。”  “我知道你的顾虑,怕那起子小人拿你们兄妹往宫内宫外传递消息说事,不过娘家人过来说说话,拿个主意,怎么能算传递宫闱秘闻?好吧,关键是你要是说了圣上想听的,那必定不会因此得过。”  元春想了一会儿,才又说出自己的另一番担忧,“先生,我还怕义忠王想……”  苏卉又捏了元春一下,“义忠王是有多闲?!还总把你家放在心上,”她心说我可是提醒过贾家的几个学生,让他们好好想想贾代化贾代善兄弟留下的~政~治~遗产,结果这几个学生一个个的……莫不是被我吓唬住了?她想到这里,话锋一转,“我直说了吧,义忠王总要看在你没了的祖父份儿上,再说这一次你伯父和父亲又不是什么罪魁祸首,收拾你们也没法儿敲山震虎。”  别说义忠王的确没空搭理贾家,就算他一个想不开,非要杀鸡儆猴,苏卉也因为给了贺甯一张救命药方,而有足够把握让义忠王放过贾家。  不得不说苏卉这样仙气飘飘的老师,总是异常让人信服。  元春甚至都没怎么思量,“我晓得了。处置只要说得过去就行……我想法子跟哥哥商量一下,再跟圣上提一提。”  苏卉笑道:“正是这个道理。不过我多几句嘴,你父亲给你舅舅送了求救信,你舅舅没理会,他一个没坐住就跑到你舅舅府上讨口风去了。”  元春小脸登时就红透了:气得!  这事儿一下子戳到了她的心窝子,猛捶过桌面,她甚至有点口不择言,“舅舅跟郑家走得近,我都知道!上回祖母和母亲进宫来,我都说了皇后娘娘既照顾我,说了好几次。为了省得母亲听不出来,我还说了跟郑妃除了在外面遇上,不然根本没来往,也重复过。”  元春先是气恼后来就越发委屈,“女儿做了贵妃,他得意起来,转过头却又压根不拿我的话当回事!”  苏卉拍拍元春的后背,“气什么,你不是早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吗?你还有个亲哥哥可以仰仗呢。”  说到这里,苏卉就又忍不住给元春科普一下她伯父和父亲的曾经,“你祖父在世的时候,可把你伯父和父亲都带到义忠王跟前过,而且不止一两次。只不过义忠王尚且没说什么,你伯父和父亲倒觉得义忠王并不可亲。你伯父是个纨绔,院子里的丫头一茬一茬的,总是来来去去换个没完,你父亲……虽然不至于宠妾灭妻,却极为偏爱赵姨娘。”  赵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不用多说了。能看重这样的女人,还宠爱了这么多年,足见政老爷真正的品味。  众所周知,品味会随着受教育程度和阅历改变……虽然不是特别精准,但是能从品味,特指偏爱什么样的异性,窥见到部分内在了。  元春听到这里,完全没有替伯父和父亲说话的意思,“义忠王则是鲜见的洁身自好,自律成这样,我伯父和父亲跟义忠王合不来才是寻常。”  苏卉笑道:“你想明白了就好。”  贾家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苏卉听取小灵灵的意见,多“照顾”了几次贺启楼。  但是跟贺启楼上课总有点约会的感觉,固然没误了正事,但苏卉总觉得教得这样轻松,课时费拿得也不手软,多少有点心虚,相比较她真正帮助贾家人以及贺甯解决了很多而言。  小灵灵在下课后就安抚她,“系统给您的,就是您该拿的。”  不过老师和学生结婚,照旧能给变成伴侣的学生上课,只不过不再有课时费,教授的课程也得自掏腰包。  苏卉觉得……即便如此,其实也挺宽松的。  转眼入了冬,贾赦和贾政避重就轻的折子递上去,没多久圣上便下旨:贾赦从一品将军削成了三品,荣国公和宁国公一样,都是能承袭五代的国公爵位,如无意外的话,等贾琏袭爵后,也就到此为止了。  而贾政跟他哥一样,因为治家不严而降职。因为女儿封妃而提上去的官位又削了回来,从郎中变成了员外郎……  因为薛恒和贾政都在苏卉老爸苏泰和手底下……入冬距离年底也没多久,而工部这阵子极为繁忙,被削了之后一直兴致不高从而本来效率就不怎么样,现在干脆只差到帮忙的贾政,让苏泰和又记了一笔。  在向工部“大佬”的尚书禀告过后,苏泰和把贾政调整成了薛恒的副手……  于是在苏卉接了黛玉的帖子,到林家做客时,凭她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探春在面对宝钗时,极其不自在。  苏泰和是薛恒的直属上司,因此宝钗见了苏卉,自是比旁人更亲热几分。  比起刚入京那会儿,宝钗要更坦荡从容些,见到比自己出身更好的小姐妹,讨好得颇有分寸,而不如自己的,比如探春,她也没有顺势刺一下的意思。  话说每次到林家,黛玉都要拉着苏卉一起上厕所……说些体己话。  不知道守着厕所,有没有助于直抒胸臆,反正没别人在,黛玉就不再绷着“礼貌的微笑”,“你没来那会儿,宝姐姐问过你好几次。”  缘由……苏卉当然是知道的,她知道黛玉也差不多知道——别说她这是绕口令,挑拣出些朝堂之事,以此来教导女儿的爹也不止苏泰和一个。  苏卉笑道:“我爹许是要调任,宝姐姐也是想试试能不能讨点口风。”  黛玉一针见血,“她家……是想跟着苏叔叔?”  苏卉点了点头,“不然呢。”  作者有话要说:  肥章。以后都尽量肥,更得不勤,那就让大家一次看个足量。  今天拉肚子,我不多说了……第三十五章   苏卉跟小灵灵感慨过好几回:这辈子实在投了个好胎。  生在一个相当开明的士大夫家庭, 展现出与众不同的天赋,就在祖父祖母亲爹亲妈的惊喜之中,苏卉一直享受着超然的“因材施教”待遇。  相对于自己这辈子的兄弟姐妹而言, 绝对是非常超然了。  在苏卉展现出成人水准的思维能力以及沉稳的个性之后, 她老爹存放他人履历的那个小书柜就对她再不设防, 甚至翻看过后还能拉着她爹“不懂就问”。  这些履历加上自己氪金从系统里换来的各路消息, 足够苏卉津津有味地度过好多个下午。  她这副样子专心于落在她老爹眼里,又正赶上她爹不那么忙的时候,苏卉还能从亲爹口中听到第一手消息,比如她爹对贾政和薛恒这对连襟的看法。  对于贾政,苏泰和真是各种意义上地看不上;但说起薛恒,苏老爹就是妥妥的欣赏了。  苏卉她老爹肯接受好友林海的推荐, 接纳薛恒, 正是看中薛恒执掌皇商之家多年历练出来的务实本事。  谁让他手底下有个数十年如一日不干活的贾政?再不弄个能干活儿还能稍微给贾政擦擦~屁~股的能人, 难不成还让他这个工部侍郎亲自给贾政填坑?  而薛恒经过苏泰和长达半年的考验,终于被他的上司苏泰和归在了自己麾下——心腹不用想, 却好歹能算上半个自己人。  这一点也是苏卉近期才从她爹嘴里得知的。  如今黛玉从宝钗问到宝钗她爹, 再绕来绕去……苏卉就笑了,“想问你二舅?”的前程吗……  黛玉坦荡极了, “二舅舅这个官儿是当年外祖父故去后圣上赏的,我猜二舅舅就算有一二不妥当的地方, 看在外祖父和宫里贵妃娘娘的面子上,也不会如何。”  话说苏家极为开明,林家也不遑多让。  林海与贾敏夫妇也不大想黛玉高嫁, 无奈林海四十多年已然做到三品京官,贾敏又是国公嫡女,夫妻俩的嫡长女自然会在一众宗室与世家挑选儿媳时被明里暗里多番留意相看。  所以甭管情不情愿,黛玉爹妈该教闺女的东西总是要教的,而且还教得比较早。  于是听到黛玉这么一席话,苏卉一点都不惊讶。  黛玉继续道:“探春想跟你说话,偏生不好凑上来。”她轻叹一声,“二舅舅家将来只能落在珠大哥哥身上了吗?”  连十多岁的外甥女都知道舅舅本事不成……名声都这样了贾政还恋栈不去呢。  苏卉颔首道:“我难得见探春一回,她这阵子又故意远着我……”  苏泰和是贾政和薛恒的上司,探春与宝钗不至于要始终跟苏卉待在一处,同进同出,讨好奉承,但是多凑在一处,比对其他小姐姐稍微热切些总是必要的。  以前探春和宝钗每次见面都会特地结伴而来,跟苏卉寒暄一会儿,这次……宝钗故我,探春就是在刻意躲着苏卉,但她本人又明显不大情愿,这股子矛盾纠结劲儿莫说宝钗,连黛玉都瞧了个通透。  所以黛玉就替表妹说了句公道话,“我听我娘说二舅母一直不大自在,探春这番别扭样子,说不得就是我二舅母教的呢。探春又是庶出,她的苦处都说不出口。”  贾敏与王夫人不合,受亲娘影响,黛玉对她二舅母的印象……那是相当不好。  此时苏卉与黛玉披着斗篷,并肩缓缓前行,默契地站在掉光了叶子的树下,身后还有两个拼命压低存在感的大丫头,苏卉忽然抬手在黛玉脸上捏了一把:嫩得不要不要的!可惜比起贺启楼来,肉还是少了点。  “咱俩什么交情?你就不能想问就问?”  黛玉面皮微红,果断回掐了一下,“反正你又不是听不懂。”  顶着个治家不严的失察之名,还是个差点让自家卷入谋逆案的失察,贾政虽然看起来有惊无险,平安过关,但实际上他一连失去了两张护身符:一个是他老爹的遗泽,另一个就是元春的照拂。  如果贾政在上折子的时候主动请求辞官,还能圣上留下个好印象,就算他因为去官用不上,这份来自圣上的好印象总会转移到元春以及贾珠身上。  可贾政要真是这么知进退,会做人,哪怕处置庶务的能耐低些,也不至于在工部一待十多年还纹丝儿不动。  贾政无能偏偏官迷,这已经是公论了,公论到黛玉都心里有数。  黛玉这次就是想问苏卉:苏叔叔会不会借着这次二舅舅丢光护身符的机会,“一鼓作气”把二舅舅革职?  答案是不会。  苏卉再清楚不过:一来,她老爹还没到对贾政忍无可忍的地步。贾政再怎么不好,却也不是毫无优点,起码他不会经常拖后腿。  二来,就说来话长了。苏家当年并没有急火火地跳出来表明身份,但苏家偏向太子是毋庸置疑的。甚至在太子被废几乎是墙倒众人推的时候,苏家也不曾落井下石,还“不合时宜”地上表替废太子申辩。  这么多年过来,苏家看似与义忠王府并不亲近,但人情仍在。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在,苏泰和亲自出手开革贾政,哪怕十分顺理成章,也会让有心人理解成义忠王小肚鸡肠立时报复。  义忠王小肚鸡肠吗?嗯,义忠王是挺爱记仇的,不过如今的贾家实在没有让义忠王放在眼里的资格,再说在贾代善去世后落井下石也很难看。  这番话苏卉当然不能照实说给黛玉,只能提炼一下,再顺便提醒一句,“义忠王看在你没了的外祖父面子上也不会对你二舅舅如何呢,只是贵妃娘娘有孕在身,正是金贵无比的时候。”  如今贾政这阵子真要有个好歹,八成也是冲着宫里的贵妃来的。  至于苏卉为何如此坦诚相告?因为林海他爹曾经教过义忠王和他几个兄弟,真要分个亲疏远近,林家还排在苏家之前呢。  黛玉点点头,郑重道,“我知道了。”  她十分聪慧,苏卉这一堆话她一准儿一样不落地转述给她爹娘。片刻后,黛玉喜忧参半道:“二舅舅……也难劝得住……”  有这一句话苏卉就知道她这次没白费口舌:二舅是个官儿迷,黛玉就知之甚深。  二人说了好一阵子“体己话”,苏卉与黛玉再次回到一众小姐妹三三两两坐在一处的花园,就见湘云宝钗与探春三个相携而来——三个漂亮姑娘的神情可都不太美妙。  因为探春表情尤其扭曲还带着几分……委屈,苏卉便以为她们三个是为探春而来,可真等湘云她们三个走近,苏卉才福至心灵:别是要央求黛玉吧?  几人寻了个凉亭坐下,吩咐丫头抬来炭盆,挂好厚帘子,望着不远处在长廊里说说笑笑的姐妹们,苏卉还想热一热场,先评论下眼前这几株梅树,湘云最先按捺不住,轻推了探春一回,“你可是憋坏我了,人都齐了怎么还不言语?!”  探春微垂着头,并不答话。  苏卉见状忙问,“需不需要我回避?”  宝钗闻言立时拉住苏卉,她不好越殂代疱,却也劝道,“苏妹妹在,正好一起拿个主意。”  你得承认,只要不挡宝钗的路,她就是个奉行与人为善和助人为乐的妥帖人。再说宝钗她爹可是稳稳投靠了苏卉她爹,这种时候宝钗哪会平白开口赶人?!  苏卉顺驴下坡,留了下来:她一直挺乐意吃贾家的瓜,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嘛。  探春终于抬头,幽幽道,“太太从忠信王府请了位嬷嬷来。”  忠信王是义忠王,今上与义庆王的堂兄弟,太上皇的亲侄子。  话说,从宫里或者王府里延请退休女官做供奉,教导自家女孩儿,当真不算什么新鲜事儿:有门路的,就从宫里请,还有讲究的人家非坤宁宫、慈宁宫出来的女官不请;路子略差些的人家,还能从王府里请。毕竟王府里的女官,也得在宫里学成练成,才能被指派到王府办差。  问题就来了。  贾家再怎么大不如前,家里也有位贵妃,还是有孕在身的贵妃,从凤藻宫里延请个把女官实在不要太容易。贾家没走贵妃这条路,当然是不想让贵妃知道!  苏卉瞥了眼黛玉,果断开口:“只教你一个,还是姐妹们都教?”  探春低声道:“只我一个。”  此言一出,满场静默。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过去,黛玉才道:“这也……忒过了。”  湘云则扭头问向苏卉,“苏姐姐,你见多识广,是不是……咱们想得那样?”  话音未落,四对美目齐刷刷地全盯住了自己。苏卉也没啥压力,点头道,“没错。”  之所以说苏卉“见多识广”,那是因为自从她祖母为了她亲事而进宫向皇后告状之后,每隔半月一个月,祖母便要陪进宫皇后娘娘说说话,隔上一两次还带上苏卉一起……  做了这么久的仙子老师,苏卉对他人的好恶早就十分敏感:皇后娘娘当真挺喜欢她,大约也有心选她做儿媳妇。幸好她年纪太小,皇后也觉得儿子的婚事该再慎重一些,才没太“着相”,不然苏卉老爹就得硬着头皮给她上报参加大挑了。  就凭苏卉隔上一两个月就能见到皇后,她的看法对于几位小姑娘就足够至关重要。  苏卉顺便科普了一下,“忠信王妃可是郑家大奶奶的堂姐。”  此言一出,几个小姑娘全都瞪大了眼睛,唯独探春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皇后所出的五、七两位皇子,至今不得受封太子。  而同样育有两位皇子的郑妃没啥想法……真是鬼都不信:郑家在太上皇在位时就颇有威势,而今手中握有几万精兵,更有族人官居二品封疆大吏……这样的人家纵然没机会怕也是要搏一搏的。  苏卉估计贾政在降职后真心担忧自己官位不保,思来想去还是不想辞官不做更不想颜面无存地被逼去官,从而借着王子腾的门路找上正火红至极的郑家,希望送个女儿过去聊表诚意。  当然她的猜测,哪怕是十分靠谱的猜测也不适合告诉这几位小姑娘。  苏卉点到为止,探春感不感激不好说,但黛玉却是心里有数的。  她拉住探春的手,坚定道,“放心,我一会儿就跟我娘说。”  其实宝钗和探春都是有大志向的姑娘,两个人都不介意为妾,但必须是“堂堂正正”地给贵人做侧室。  不然宝钗她爹何至于花费十多万银子,谋个正经六部差事,甚至为了这个官位不惜改换门庭,跟王家疏远了不少?  除了为了他自己的前程,就是为了亲闺女拿到大挑的资格,而不是委委屈屈地参加小选。  探春的想法……嗯,看看她的经历,尤其是她那个但凡脑子没病都得远着的亲妈,谁能猜个七八分:不得不做贵人的侧室也就罢了,但如果可以选择,她绝对更想做正室。  所以跑来告状,向姑母告她亲生父亲的状,如果不是应了她本人的心意,她绝不会这么做。  此时湘云更是拉着探春道:“真是糊涂!怎么能……你姑妈定会给你做主!”  湘云她爹史鼒袭了保龄侯,官居四品侍读学士——本朝的侍读学士可不只管给圣上太子讲经史,这个位置类似于后世的智囊,品级不高,但能经常见到圣上,更能对圣上施加一定影响……反正没人敢小瞧。  因为官职特殊,湘云她爹只跟故交往来,连带着湘云跟她娘也不经常出门走动。史鼒跟贾赦贾政这两个表哥的关系……说一般都算客气,他活着湘云就不怎么登荣府的门,但他跟贾敏却一直都很亲近。  这样的湘云在面对黛玉的时候,也是个“敢讲帝”。  她犹嫌不足,更是补刀道,“真是一点颜面也不讲了?!这么着让贵妃娘娘,”说着她看向黛玉,“也让表姑如何自处?”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因为没法儿自处,元春和贾敏才绝不会坐视不理。  宝钗见状连忙委婉地安抚了几句,又有黛玉的保证,最后姐妹们告别回府时探春脸色还算不错。  送走不那么相熟的姐妹,趁着私下没人,黛玉怒道,“这是卖女儿上瘾了?”  有爹疼娘爱的黛玉冷嘲热讽基本没有,但是一针见血……这不就来了?  苏卉笑道:“瞧你这张嘴!换个人可不许这么说。”  黛玉哼了一声,再没说话。  话虽如此,苏卉却深以为然。  宁荣二位国公全是军功起家,最辉煌最风光的时候哪怕圣上有意都没送女入宫。  贾代善死了没多久,荣国府就得靠着自家女孩来支撑门户,在贾敏和黛玉母女看来,这就够丢人的了。  幸好元春有能耐能得圣宠,初封就是贵妃,如今又有了身孕,算是地位稳固。  这次……看看湘云宝钗她们的表情就知道,这次不仅仅是卖女上瘾的问题,而是……堪称下作了!  不管探春参加大挑还是小选,没道理越过亲姐贵妃去。也就是说,很大程度上,元春能决定探春的前程。让元春做主,那真是无论如何元春都不会把妹妹往郑家那边塞。  贾政正是知道这个道理,才偷偷摸摸请了忠信王府的嬷嬷来教导探春,妄图暗度陈仓:也就是不走大挑这条明路,而是到了年纪就把探春送到忠信王府亦或是郑家,甚至是郑妃所出的皇子后院里。  要知道经过大挑被指为侧室,和一顶小轿子送进去府里的……傻子也知道地位不一样!  所以说为了保住官位,贾政真是够拼的。  想想原著里贾赦贾政兄弟卖女儿都是传统,苏卉也只能摇头笑笑了:隔壁宁国府各种腌臜恶心事儿源源不绝,却也没动过卖闺女的念头。  与黛玉分别,回家后苏卉抱着亲妈的胳膊,也来了回“小喇叭开始广播啦”。  汪桐语听完就笑,刮了刮苏卉的鼻梁,“你这几个小姐妹说话虽然直白些,却也难得。这个年纪就如此明白事理。”  当着亲妈,苏卉也很敢说,“郑家声势这么大?”  因为两次三番进宫,汪桐语对女儿的前程已经有了些隐约的猜测,因此涉及朝局政事她绝对不会粗暴地来一句“这是你该问的吗”,而是循循善诱,“郑家不大看得上工部的油水,不然你爹没准让人劝说见一见上峰呢。”  苏卉笑了笑,“圣上这阵子用得上郑家,睁一眼闭一眼罢了。不过一笔一笔的,都得记在心里。”  跟女儿说话,总有种面对同龄人的感觉。对此汪桐语也见怪不怪了,“他家瞧着是要守住手里那些精兵,旁的……成与不成还在两可之间,何况他家也没势大到在朝堂上说什么是什么。”  这话翻译一下就是咱们家不吊他郑家。  自家跟义忠王那边可一直藕断丝连……苏卉就道:“那是虚张声势了?”  “总有那糊涂的,看不透的,给郑家送银子,”汪桐语笑道,“敏敏她二哥不就是?”  “这都是疾病乱投医。我估计王大人有阵子不理他,他畏惧得紧。”换句话说就是没靠山不安心斯基,其实老老实实靠着元春,等儿子发达,做个老封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不好吗?偏生贾政自认怀才不遇,不认命啊。  母女两个闲扯了一会儿,倒是让苏卉越发怜悯贾珠和元春兄妹两个,再说苏卉对今日之事本就有些猜测,于是当晚翻了贾珠的牌子。  贾珠瞧着……恼怒加委屈,一见苏卉他就忍不住了,“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您,这就见到您了。”  苏卉笑盈盈地看着贾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简直心有灵犀是吧?有什么苦水要找我倒一倒?”  贾珠比元春更有城府,但他跟他妹妹一样,一旦有了足够信任,这也是个耿直小公子。  贾珠果然开门见山,“我爹原想把我妹妹送给三皇子。”  三皇子正是郑妃所出,比皇后所出的五皇子大两岁,但也尚未婚配。两个女儿一个入宫为妃,另一个则送给皇子做侧室……这可不是礼乐崩坏的王朝末年,贾政这么做无疑是非常之不要脸的。  苏卉道:“郑妃脑子被猪踢了都不会答应。”你爹不要脸,郑妃要啊!三皇子也要啊!  贾珠捂着额头道:“人家当然不答应。忠信王要了……听说是这位王爷答应父亲,帮着美言几句,也让忠顺王不再紧盯着他。”  “你爹这是经过大事后彻底糊涂了,这都能信。”苏卉拍了拍贾珠的肩膀,“可你能怎么办?”  如果贾珠够果断,就该谋划个不会牵连到他身上的罪名扣在他老子头上,让他老子毫无理由地致仕。  苏卉也要看看贾珠后续的手段,这将决定她将来再给贾珠续多久的课程。目前为止,贾珠的表现都是仁厚有余,果决不足。  不得不承认,混官场,厚黑乃至心狠手辣都少不了。更何况贾珠对付老爹,让他老爹赶紧退休,也远远称不上心狠手辣。  贾珠果然没辜负苏卉的期待,“拖不得了。”他想了想又道,“今儿我妹子,庶出的那个,出门见我姑母家的表妹去了,我让我这个妹子跟表妹告上一状,看看姑母怎么说。我姑母素来对我庶出的弟妹不大热切,万一她懒得搭理,我还得另想办法。”  贾敏再看不上庶出,也不会糟蹋她爹娘的血脉。这事儿贾敏还真地会管,只不过她管也只能是想办法给探春说门亲事。  苏卉便道:“你是怕这档子破事气着你妹妹吧。”这个妹妹指的自然是元春,“当初你妹妹还明晃晃地告诉你祖母你母亲,自家弟弟妹妹的亲事她会细细瞧着……她都这样说了,你爹没法子还不是……出此下策?”  原本只是教导贾珠控制住时不时作妖的亲妈,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贾珠得爹妈一起治——这多少有点超纲。  苏卉想到这里,更添几分耐心。  贾珠抬手问道:“难不成我不用瞒着我妹妹?”  “你妹子是贵妃,就凭这一条你就不用担心她撑不住。你请你姑妈帮忙,万一你姑妈求来的亲事你爹不同意,最后还不是要往你妹妹那儿走一遭?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贾珠并非没主意,他只是满心郁闷无人可诉,同时更需要一个人帮他坚定信念。他垂头琢磨了一会儿,再抬头目光恢复坚定。  苏卉放心地下课。  第二天晚上苏卉就见了元春,元春果不其然……直接气饱了。  说起来郑家八成是存了耍弄贾家的心思,而忠信王最后白得个美妾,谁都不亏,至于之后贾政回过味儿来要讨说法?  贾政真有这个胆子?真有这个胆气就不会在“走投无路”时只想着卖闺女了。贾政也就是个窝里反。  荣府治家不严,看似没伤筋动骨,但是这一家子的虚弱已然展露无疑。这个时候当真是谁都能踩上一脚,但也仅止于踩一踩,赶出京城什么的完全不用想。  毕竟元春还在,贾珠将来也像是会有番作为的样子。但趁着此时扯一扯荣府后腿,万一能借着折腾荣府的机会,损了元春的胎气,再绝了贾珠的前程,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没过多久,贾珠与元春兄妹就想清楚了这一点,然后他们就再不犹豫。  三日后,贾政休沐在家,面对清客的奉承他难得地心不在焉了一回。小厮正上茶之际,听说贵妃打发了太监上门,他刚刚端起的茶盏……卡啦一声摔在了地上。  东窗事发……政老爷会是反应?当然是躲啦。  元春把祖母、母亲、嫂子以及探春一起召进宫中,她一点都不避讳,直接就是一通数落……说得王夫人和李纨面红耳赤,贾母则是直接一个倒仰——老太太还真不知道儿子竟动了这种歪心思!  数落完了,元春口干舌燥,却还不肯省事,喝茶润了喉就掰开揉碎仔细讲了好一通道理,尤其是利弊得失,用大白话掰扯得清清楚楚——生怕她识不得几个字亲妈听不懂,或者意识不到轻重。  回府后王夫人头一次对着李纨和探春诉了苦,对贾政更是罕见地甩了脸子——她这次也是代人受过。  说起来把探春“卖出去”,还真不是王夫人的主意。  以王夫人的手段,只会把丈夫的庶出子女胡乱配人,而不会把庶女往权贵人家的后院送……万一庶女发达了,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从宫里回来明白老爷想要前程,却会耽误她的一双好儿女,你让王夫人怎么忍得住?  贾母则是叫上贾政好一顿骂,看得贾赦夫妇幸灾乐祸了好一阵子。  可能是因为早早就没官可做,比起他仍有野心的二弟,贾赦并不反感做个只享受不管事儿老封君。  为了免得儿子们再生什么心思,贾母跟女儿吐过苦水后又把孙女们全都安置在自己的暖阁里——老太太要亲自盯着。  而宝玉则彻底搬到了亲哥的旁边……须知原本宝玉在贾母这儿可还有间布置得十分舒服的屋子呢。  被女儿母亲联手怼了一回,贾政颜面大损,直接钻进书房轻易不露面了。  话说元春出面几乎直接绝了贾政卖女保官的念头,下一步就该贾珠出面:他找上了他的姨夫薛恒,问姨夫要他爹这些年签下的孝敬单子。  要说贾政眼光不赖,如果能弄走连襟贾政,薛恒都要暗搓搓地上香还愿。而且薛恒拿出来的东西,保证只事关贾政,不牵连他更不会牵连到贾珠身上。  贾珠告辞后,薛恒就跟闺女宝钗道,“你这个表哥能做大事。”  宝钗点了点头,“姨母家将来必是要靠珠大哥哥的。”  说起别人家的孩子,薛恒难免丧气,“你哥哥该说亲了。你娘相看时你也跟去瞧瞧吧。”  宝钗应了。  却说从姨夫家出来,贾珠都没耽搁直奔姑父家,因为早就递了帖子,此时林海正等着他呢。  见面寒暄几句,都不曾让贾珠拜见贾敏,林海就拿出几张笺纸给贾珠看。  贾珠双手接过,低头一瞧:好吗,参奏他爹的折子……说的正是他爹在工部侍郎苏泰和与前任交接之际惹出的麻烦。  贾珠从姨夫那儿拿来的,本想向姑父请教哪些能丢出来让父亲老老实实致仕的证据,也不用拿出来了。  林海笑了笑,“趁着交接,郑家、忠信王与忠顺王都想顺势送进几个人来,结果他们一番商议,安然入得工部的却是忠顺王的门人。”虽然这位以及他顺带着增补进来的几位司吏,瞧着好像跟郑家走得更近些。  荣府这次治家不严,捎带着让义忠王也很没面子……他刚刚能下床就拖着病体上朝,面对圣上与文武百官分说清楚——忠顺王忠信王他们也只敢在背地里使些手段,面对面硬杠……现在包括太上皇在内的几乎全部皇族宗室都不敢跟义忠王正面对上。  以前义忠王病得没心思搭理,然而世子忽然寻得妙方,让他病情大幅好转,这位自然就想起来报复一下。  同为宗室,义忠王手头没有确实的证据,比如谋逆啊通敌啊,就没法彻底除掉忠顺王府以及忠信王府——这两位王爷可都是当年支持废掉太子的。  但砍一砍臂膀总能做到的。  动工部的这几个人也是林海与苏泰和早就商量好的,并且知会过义忠王,义忠王豪迈地表示:这事儿我知道了,你们尽管出手,出了岔子就往我身上推……  思及此处,林海望着贾珠笑得越发慈祥:媳妇这个侄子颇有时运啊。  而贾珠从林府出来回家这一路上,琢磨出了一身冷汗:工部侍郎侍郎交接之时……大半年了,也就是姑父八成在那个时候就开始布局了?!只等着时机正好,比如现在,一波清算吗?  一波这个词,还是贾珠从他的仙女老师那儿学的。  话说仙女老师此时……遇上了愁事。  贺启楼在课堂上来打小报告,“甯哥从宫里见过太上皇,回府……就把他爹他娘气着了。”说到这里,贺启楼大约也对自己这个堂兄弟的情商深表无奈,“我听着像是甯哥想让伯王跟太上皇服个软,重回父慈子孝……”  苏卉听到这里也惊讶了一下,“啥?贺甯跟你诉苦了?”  贺启楼顺势就拉住苏卉的手,“喝多了可不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为这个他挨了他娘一如意,抽在后背上了。”  “你没问他,这就好比你爹让你原谅想害死你,至少也是想害你残疾的后妈?”  贺启楼干笑一声,随即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上辈子我是险些残了,我那个老子受不得两个儿子全都毁了,也是不得不留着那母子;这辈子我没事儿,看着脑子又清楚,我那个后妈就再也出不来那个小院子。我老子心知肚明,他都说了要是他咽气时王妃还在,就让王妃殉葬。”  原著里收探春为养女,并让她和亲远嫁的南安太妃命运就此注定。讲道理,她一点都不冤枉,毕竟谋杀原配嫡子那是妥妥的死罪。在没有利益冲突时,南安郡王自然非常果断且明智。  苏卉想到这里就不免感慨,“可惜义忠王夫妇就这么一个娃。”  贺启楼想了想道:“我得想点办法。”  “你也别着急,祖孙三代的事儿你别乱搀和,”苏卉道,“听说你老子又请封了个侧妃,这位刚生了个儿子吧?”  贺启楼对此不大在意,前世他带兵守关,手里的人命数也数不清了:新侧妃老实便罢,不老实他手段多着呢。  苏卉一瞧就知道贺启楼在琢磨什么,“你让贺甯摔几个跟头再说……起码让他自己看明白他的好祖父正扶持着郑妃母子以及郑家,好给自己的皇帝儿子找麻烦再说。”  贺启楼闻言沉默半晌,才小声道,“我是怕他一下子被激着了……他上辈子……其实就是疯了。”  苏卉又惊讶了,“啊?”你不是说他上辈子因为“意外”残疾了吗?  “在断腿之前就疯了。”贺启楼补充道,“那些人只是为防万一,万一甯哥是装疯。”  几乎是立即,她收到了系统任务更新的提示,贺甯的教学任务刷新了:避免贺甯精神病发,重塑贺甯的三观。  下面还有条小字,红色的,无论如何不会错过:特别任务,特别奖励不变,贺甯课时费额外增加50%。  苏卉睁大眼睛:这……她也只能屈服在丰厚的课时费之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了相好的们,一换季我老爹又复发了……照顾好老爹,我也累病了。  这本本来计划也没多长,复工争取一口气完结它。第三十六章   收起半透明的悬浮面板, 苏卉再次看向贺启楼。  贺启楼自是看不见系统面板,却敏锐地意识到仙子姐姐走了下神又莫名开心起来。  他知道自己该按捺住好奇:仙子姐姐的神妙之处数不胜数,什么事儿都得讨个明白总有一天会惹恼仙子姐姐。  他不开口, 但大而有神的一双凤眼不停地眨啊眨——没错, 贺启楼是单眼皮。  粗眉毛, 高鼻梁, 还有张白嫩嫩的嘟嘟脸……总之他的颜值跟宝玉基本处在同一水平线,只不过他比宝玉长得稍微阳刚和粗犷些。  须知宝玉不仅仅是苏卉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儿,同时还是公认长得极美,美到享誉京城,不管偏爱阴柔风,还是更爱阳刚容貌, 都得承认宝玉是真的美。  能跟宝玉拼一拼颜值, 足见贺启楼的水平了。  这样的长相加上他完全不曾掩饰的浓浓爱意……也是很难硬下心肠拒绝他。苏卉笑了笑, 没有收回一直被贺启楼拉住的那只手,另一只手耐不住寂寞地轻敲了下贺启楼的额头,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甯哥交好?”  贺启楼老实道:“因为甯哥重情义, ”他很喜欢仙子姐姐的这些小动作,“太难得了。”  甯哥又不是逮谁跟谁重情义。前世他最艰难的时候, 正是有甯哥的照拂和安抚,他才能再站起来堂堂正正地前往西北, 虽然结局也不怎么样,但有幸再来一回,他也必要拉甯哥一把。  有些话没必要说出口, 仅仅看看神情变化,就足够脑补出言语背后的故事。  苏卉点了点头,“报恩……也是应当。”忽然她话锋一转,“上辈子,义忠王应该过不几年就去世了吧?”  贺启楼苦笑一声,却不避讳,“虽没摆到台面上,但我父王和我都觉着伯王是被~毒~杀的,应该借了甯哥的手,不然他何至于忽然就疯癫了?”  苏卉也是这么猜的,“圣上需要义忠王这个哥哥,他不会对义忠王生什么歹念。太上皇,哪怕你心里觉得他就是老而不死是为贼,不过我观太上皇为帝的那些年行止作为,战事多妥协,内斗也鲜少伤及性命,他纵然对义忠王心存怨气,但丧心病狂非要谋算让孙儿弑父……当真不至于。”  太上皇与圣上争斗,的确是一山不如二虎,只是太上皇想手握权柄“垂帘听政”不假,但绝对不想为此弄死他愧对的嫡子,以及他自己亲手选出来的继承人。  在贺启楼听来,仙子姐姐这些话就是定论,无可置疑的真相,所以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毕竟在信息和情报上苏卉可是大笔投入过的,因此这些猜测或者说推论……确实就是真相,起码是贺启楼上一辈子的真相。  “义忠王可不能再英年早逝,不然天下又该乱了。”  义忠王哪怕被废,并沉寂这么多年,依旧深得军心,尤其是他在西北的威名依旧在。义忠王加上圣上手中的半个禁军,以及半个京郊大营,足以镇住那些野心昭昭的宵小之辈。  如果义忠王有个好歹,甚至是死得不名誉,继承人贺甯又身带污点,大失人心,天下不乱也未免太低估那些从太上皇登基时就用心积攒力量的野心家了。  这就是谶语!贺启楼立即保证道:“我得看住甯哥。”  “比起你来,贺甯要憨实得多。”苏卉点评道,“因为他爹妈把他护得太好了。”乃至于贺甯整个人都不可思议的傻白甜。  贺启楼闻弦歌而知雅意,“我记着呢,得想法子好生让甯哥跌几跤才是。”  苏卉相信贺启楼的手段,这位是个货真价实的少年将军,手段和分寸不用太怀疑:会练兵自然也会~调~教~人。就算~调~教~过了头,苏卉坚信自己有这么日天日地的金手指加身,不担心不能再把人掰回来。  觉得时候差不多,苏卉准备下课,忽然自己的手又被扯住了。她只得把注意力从悬空的面板上收回来,以眼神询问:又咋了?  贺启楼已经给自己鼓了半天劲儿,生怕此时不问再而衰三而竭导致以后再也不敢问出口,他深吸口气,目光灼灼,“姐姐,我伯王是真跟圣上,”他斟酌了一下措辞,“真心联手了吗?”  “哦?”苏卉笑了,同时也来了点精神,“这都敢问,为什么不更率直一点?”  她已经猜着贺启楼真正想问的了。  贺启楼果然没让苏卉失望,“伯王他是真不想……大位了吗?”  睁大的眼睛,微微鼓起来的脸颊……苏卉抬手就在贺启楼脸蛋上捏了一下,“不提旁的,就说义忠王上辈子也就剩三五年的寿数了吧?这辈子有我出手,他也活不过今上。除此以外,你甯哥你也看到了,凭良心说你甯哥是那块儿料儿吗?十六七的人了,相信他祖父废了他父亲纯是被小人蒙蔽,居然还期望他祖父和父亲和好如初。”  贺启楼顿时泄了气,“纵然……有心无力啊。”旋即他就抓住了关键,惊道,“姐姐你出手了?!”  苏卉故意逗他,“难不成你觉得我非得坐视不理不可?”  贺启楼尴尬道:“当然不是。”  人美又有才干,双商都远高于平均水准,苏卉当然乐意多交点底,“比起天下大乱群雄逐鹿,我更喜欢太平盛世。”  其实贺启楼问义忠王与圣上真心联手,就等同于问苏卉最后圣上太上皇究竟谁赢了。这是苏卉唯一一个敢问这类问题的学生,换个人来问苏卉也会告知正确答案,却会婉转得多。  于是苏卉有感而发,“我很欣慰。”贺启楼不仅仅是聪明,恐怕还是她这么多学生里最为信任她的。  贺启楼莫名就是一个激灵,他神奇地听懂了仙子姐姐的心声,再次牢牢抓住仙子姐姐的双手,“上辈子……换来这一世遇见姐姐,再值得没有!我……信姐姐,你说什么我都信!”  嘴真甜。  苏卉上辈子毕业后就留校了,作为一个广受好评的青年教师,咳咳尤其是颜值颇高基础过硬的年轻教师,完全不缺被年轻的学生表白的经历。  贺启楼上辈子也就活了十八、九年,恰好跟苏卉那些学生的年纪相仿,所以她对贺启楼态度也跟向她认真表白的鲜嫩男孩儿基本一致。  话说苏卉枕在欣赏贺启楼的地方,不仅仅是他勇于表白这一点。  苏卉这么多学生,哪个意识不到仙子出现是他们的大机缘,然而敢开口询问未来大势的也只有贺启楼一个人,也就是说贺启楼懂得把金手指物尽其用,在苏卉没有太多提示的情况下。  论资质贺启楼还真是苏卉手底下的第一人。  想到这里,苏卉更温柔了几分:老师最喜欢天才了!  仙子姐姐的神情变化,贺启楼全看在眼里: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听你的。  打发掉依旧恋恋不舍的贺启楼,苏卉搓了搓小灵灵,“睡了睡了,到贺启楼这儿明明没多少大事儿偏偏次次拖堂。”  小灵灵蹭蹭苏卉,“都给他拨云见日了,还没大事儿,哼。”  系统近乎无所不能,实际上依旧不能让苏卉随心所欲地氪金看到准确的未来,不过将来的大致走势却是没什么问题的,只要苏卉掏钱。  不过系统……并非没有漏洞来取巧。理论上,苏卉可以教当前世界的任何人,只不过碍于她现在的等级和立场,选择的余地没那么大而已。  在小灵灵的学生备选名单上,级别足够且立场合适的是绿字标明,级别足够立场不合适的是黄字,级别不够但立场合适的则是灰字,两者都不行的则是红字。  而且若不设定排序条件,这些学生默认是以……功德加气运总和的増续排列,也就是越往下,那些备选的功德加气运就越多。  而默认条件下,义忠王、太上皇、圣上……就是这个顺序。  所以苏卉估计:自己如果没有全力站在太上皇这一边,那么圣上一定是笑到最后的赢家。  顺便一提,现在她的学生按照默认顺序排列,排在最后面的是贺启楼,而非贺甯。抛开系统给予的额外补贴和附加任务,贺启楼能给出的课时费也高于贺甯。  这已经够说明问题的了,更别忘了贺启楼是小灵灵早早就力荐的学生——系统是正经的系统,小灵灵也是正经系统的正经系统精灵……  频繁的课程直到年底终于告一段落,因为面对御史的参奏,贾政面色苍白冷汗淋漓,不得不上折子致仕,圣上准奏——贾政再怎么奉承乃至于跪舔郑家,郑家也不会出面为他脱罪。  贾政的仕途就此“尘埃落定”,苏卉不用把主要精力都放在贾珠贾元春兄妹身上,腾出来的时间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之后稍作调整就该用心引导贺甯了。  话说,元春得知父亲致仕,开心得当晚多吃了碗饭,为了阻断父亲的“美梦”,她不惜跟娘家撕开脸面,如今想来也是很值当的。  元春不是不能忍受父亲送出女儿讨好贵人,而是她糊涂的老爹放低身价去投靠郑家!  早先元春刚封妃不清楚~后~宫,算是情有可原,而今孩子都怀上了,哪里不清楚郑妃能如此超然靠的是哪位在背后撑腰?!  圣上敬重皇后,属意皇后所出的皇子,而太上皇则是更喜欢郑妃生的几个孩子。  原因……元春也能揣摩个差不多,毕竟郑妃的孩子们更会妥协,而嫡出的皇子们太自重身份了!至于更深层的理由,元春还不太敢想,在她还没彻底理清思路前也不太敢跟她的梦中先生说,因为她异常重视那位仙气飘飘的老师的态度,她一直都很担心自己表现不佳,会忽然遭到先生的厌弃。  不得不说元春的预感当真靠谱。  只不过苏卉倒是不会嫌弃元春本人,而是会因为课时费少而不经常排课而已。  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都什么大事发生。  苏卉不用安抚学生的情绪,或者给他们充当人生明灯,而是用心教起一技之长,比如贾蓉的射术,贾琏的功夫,贺甯的药学基础等等。  顺便一提,贾政被迫退休,对贾蓉和贾琏几乎没什么影响:贾蓉的靠山是义庆王。贾琏只要他还姓贾,宫里还有立足颇稳的贵妃,在西北自然没谁会小瞧他,反而因为家里少了个拖后腿的,荣国公的袍泽故交在心里都恭喜了一下这个小伙子。  至于元春,生下了个健康的小公主,只不过在生产时发生了点小波折,元春差点以为她又稀里糊涂地中招了……苏卉及时出现,告诉她只因为是她头胎,伺候的人也手生了些,元春才安下了心。  却说这年入春,又是一届大挑时,刚满十五岁的宝钗正在大挑的行列之内。  讲心里话,宝钗她爹薛恒更希望女儿能指给某位皇子,亦或是某位王府公子,而非入宫伺候圣上甚至是太上皇,只不过这些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他薛家再有银子也没有操作空间啊!  而且他已经投靠了自己的上司苏大人,再转头去奉承讨好勋贵们,除非他昏了头不要前程了——毕竟勋贵与士大夫不说势不两立,但想在这二者间做墙头草,薛恒也知道这是白日做梦。  话说如今虽然边境战事不断,西南之地也偶有事端,但总体依旧是天下太平,远远不是什么礼乐崩坏的王朝末年。  只不过元春哪怕尊为贵妃,仍旧是侧室,还是没资格让帝后计较一下她娘家姐妹与皇子们的辈分。  元春左思右想,想把表妹说给义忠王世子贺甯,然而她始终露了点意思,就让皇后拒了。  皇后待元春一直不错,不至于推心置腹,却也在很多事情上能以实相告,“那一位……咱们切莫沾手,莫说你我,便是圣上都不会自讨没趣。”  那一位说的自然是义忠王。  元春心说连自讨没趣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我果真是莽撞了。她难掩尴尬,却连忙起身行礼,向皇后诚恳道谢。  皇后抿嘴一笑,“你这个表妹也有些造化,弟妹瞧中她了呢。”  皇后口中的弟妹,就是圣上与义忠王的弟弟,贾蓉的金大腿义庆王……他老婆。  旨意传到薛家:宝钗被指给义庆王次子……这个结果对薛家而言真是皆大欢喜了——义庆王的长子是庶出,次子正是嫡子。  义庆王深得圣上信任,跟他的嫡出哥哥义忠王感情也很不错,作为幼子又颇得太上皇宠爱,因此无论将来局势如何。义忠王府地位超然依旧,能给义庆王的嫡子做侧室,里子面子全有了,宝钗心里自是十分满意。  原著里宝钗父亲早亡,她初入荣国府时尚算天真,尤其是元春省亲那一节,她想入宫施展才华的野心简直一目了然。  这一世,老爹侥幸未死,又踏上了仕途,宝钗却是越发沉稳:这一回年纪够指侧室的,只有郑妃的三皇子。以薛家的身家,哪怕做侧室,都没法儿入得郑妃的眼。听父亲的意思,郑家手握~兵~权,郑妃想给三皇子挑个书香门第出身的侧室,而且是宁缺毋滥。  想起在御花园里那一闪而逝的高挑身影,宝钗垂下头悄悄地笑了。  苏卉得知宝钗的去向,搓着小灵灵道,“哎呦,宝姐姐命不错。”义庆王这个嫡子的名字还在苏卉学生备选的名单上,绿字,别的还用多说吗?  小灵灵哼唧一声,“肤浅!”  宝钗能“雀屏中选”,正是因为义庆王次子与五皇子等几个堂兄弟路过御花园时的惊鸿一瞥:不管你怎么看宝钗的为人,宝钗的颜值当真没得黑。  苏卉听了就笑,“是谁跟我说贺启楼好歹赏心悦目,教起来不亏呢?”  小灵灵抬起头,睁着晶亮璀璨的大眼睛,全身毛发都膨了起来,“我是先看功德气运,再看相貌,跟他们那些只看脸的臭男人能一样吗?”  苏卉大乐,按着小灵灵又是一通揉搓,“好了好了,你萌你正义,你说得是真理!”  苏卉的好心情一直延续,直到在课堂上见到贺启楼。  贺启楼顶着张苦瓜脸,“姐姐,甯哥着了道……”说着他面皮渐红。  苏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谁家的姑娘?”同时她点开了自己的万能系统,查询起贺甯的状态。  贺启楼老老实实道:“王子腾的姑娘,庶出……被王子腾那个在京的儿子堵了个正着。”  王子腾这个人在很多时候都挺不择手段,然而他却从没把主意打在自己的儿女身上。  苏卉呵呵一笑,“失~身~了没?”  贺启楼一噎:这个我真不知道!他忽然意识到小姐姐的性情可能跟他猜测的……不大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看看更不能再捣鼓出一章来……  --------  天津给暖气了,提前半个多月,给一把手打电话!!!第三十七章   都说好了要让贺甯这个小傻白甜摔点跟头, 所以这阵子苏卉没怎么给贺甯排课,贺启楼也不像之前那样采用盯人战术。  贺甯思来想去,好歹意识到自己因为皇祖父而对爹娘略有抱怨, 他这番抱怨说出口, 便惹到了好兄弟贺启楼。  南安郡王那次战败, 固然有郡王本人轻敌的原因在, 但内里……贺甯都依稀知道忠顺王与忠信王至少在其中搅了浑水。  启楼当着他,对忠顺王与忠信王的敌意都是毫不掩饰的,贺甯寻思着当时皇祖父没秉公处置,明明有证据在,还是偏向了忠顺王与忠信王,启楼跟他爹对皇祖父有怨也不稀奇。  等启楼消消气再说吧。  于是这阵子贺甯便果真没怎么与贺启楼联系, 这一日他从宫中出来心中烦闷, 一时不想回府, 便叫上几个堂兄弟一起找地方喝酒。  一群十六、七岁的宗室少年坐在一块儿,必是要叫上几个陪酒的美人, 男女不拘。酒意上头, 贺甯出了包间,净手的功夫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等他醒来身边已经躺着个小姑娘……  两个人都是衣冠不整。  贺甯再傻白甜也知道自己让人算计了。他正晕晕乎乎十分艰难琢磨接下来如何收场,然而砰的一声响, 房门大开……不用想都知道,捉~奸~的来了……  最后义忠王府的长史亲自来把贺甯领回王府,贺甯见到父母酒都醒得差不多, 他二话不说直接跪倒在地,半晌没听见什么动静,他微微抬头:他娘正在他爹揉按胸口呢!  他爹心疾犯了!  贺甯能认得出,还是因为他娘给他爹缓解病痛的这个手法……正是他从仙子那里学来,之后教给~他~娘~的!  贺甯本就心虚,此时更是汗如雨下。  义忠王的确不大舒坦,万幸这阵子他这个傻儿子不知从那里得来的机缘,弄了许多方子来,甚至还教了他媳妇如果缓解病痛的按摩手法,因此他只是脸色难看而已,其实并没什么大碍。  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经历的苦痛自然不想让儿子再体会一番,那时候哪里想得到“娇养”出来的儿子果然差得远?只不过离了楼哥儿几天,就中计了……义忠王甚至知道楼哥儿为什么这阵子不搭理甯哥儿。  话说回来,在义忠王自觉身子恢复了大半,打算“重出江湖”之际,他就已经预料到儿子也要站到风口浪尖上。  这阵子他没少暗地里跟那些老伙计联系,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对头们见他又“不安生”,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甯哥儿实则也是代他受过。  不过如今也不是先计较这个的时候,他顺了顺气,“说说看,你怎么想的?”  已然入春,但父母的院子依旧烧着地龙,贺甯跪在地上,热气升腾,“烤”出他一身汗的同时,好像也把冻住他智商的坚冰给烤化了。  他毫不犹豫,“儿子觉着……是临时起意。儿子是先醒的,那姑娘后醒,她睁眼也是吓了一跳,之后眼珠子就咕噜噜地乱转。这姑娘应是不认得儿子的,但瞧着也是心里有鬼,没准儿要赖在儿子身上。儿子出门的时候还约莫听见一句半句的王子腾……”  义忠王点了点头。  义忠王妃收回手,一个不防又让丈夫把手攥了个正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才教训起儿子,“你啊,越大反而越不让人放心。那丫头哪里是王子腾的闺女?王子腾再怎么不讲究也是一品大员,他媳妇再怎么看不上庶子庶女也不会放出去任由他们丢王家的脸。”  贺甯嘀咕一声,“我琢磨也是。”  王妃继续道:“去接那姑娘的是王子腾的二儿子。是不是他妹妹,他又怎么认不出?当时人多嘴杂,也不好解释,他打发人给咱家送了封信,你爹跟我在你回府之前就把信看完了。  那姑娘是王子腾的侄女,早就跟人有了首尾,万没想到能赖上你,当然将计就计了。”  贺甯瞪了眼,“王家这么厉害了?”转念一想,又明白了,“人怕出名猪怕壮,难不成王子腾还真入阁有望了?”  义忠王轻笑一声,瞥了眼儿子那一脑门子晶亮晶亮的汗滴,也没答话。  爹疼娘爱的大宝贝贺甯当真不怎么怕他爹,“这是要把咱家和王家一起坑啊?一石二鸟?”贺甯并不怀疑今天跟他一起的那些兄弟。他这些堂兄弟们再怎么不靠谱,却不至于行事如此下作。  贺甯固然傻白甜,但在交友这方面确实很有运道。不提贺启楼,就说这些小兄弟对他也没坏心。  第二天贺启楼把这群少年叫在一处,还有人主动请缨,要顶替贺甯呢。  心意可嘉,但人家就说冲着义忠王府和王家来的,怎么能让你轻轻松松地“脱罪”?贺启楼当着一众小兄弟把这段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兄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没人怂,纷纷表示需要兄弟做什么,楼哥儿尽管吩咐。  宗室王爷们如今分成了三派,跟着太上皇的,跟着圣上与义忠王的,以及剩下暂不表态的中间一拨人。  如今开国不过百多年,外敌始终虎视眈眈,内里也总有一撮人不肯安生,宗室们活在当下,其实锐气未失。  毕竟太上皇的亲爹那会儿,北狄人与若干官员里应外合,突破西北大关后犹如闯入无人之境,一路烧杀劫掠,在距离京城一百多里的地方才被当时的几位王爷和大将军一起揍了回去。  老贺家的江山险些就归了别人,要说宗室不以为耻,更不警醒,那也说不过去。  义忠王好战且善战,太上皇呢……这么说吧,就更倾向于妥协,也就是先和谈,谈不下来再说打;而义忠王管你“友邦”什么态度先臭揍一顿再说,而且两次三番劝谏他老爹“不能忍让,忍了一次保准变本加厉”,闹得他爹起码很没面子。  所以义忠王才落得个功高盖爹,让他爹废掉更险些圈禁一生的结局……真不让人意外。  不过即便如此,稍微有点节操的宗室依旧心向义忠王:驰骋疆场,守土□□,外拒抢地内安百姓……大丈夫当如是。  而太上皇选定的儿子,也就是今上,当年看着人很和气手段也比较温柔,等他登基之后就显露了“真容”:他跟他哥一样,是个主战派。  太上皇如何懊恼大家不知道,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位至尊的心声,反正圣上登基后太上皇没有放权,别说满朝文武,天下读书人,就连百姓都知道如今是二日中天。  不过话说回来,历史上有心甘情愿地退位老老实实交权的太上皇吗?  所以大家都估计太上皇当初还是心情挺复杂的,因为自己那些隐秘的心思而废掉最为出色的儿子,选上来的儿子实则也不是个软蛋……他在恼火无奈之余不是没有些欣慰的。  不过十多年后的今天……有句俗话说得好,老而不死是为贼,人往往越老越偏执,越老越恋权,于是当年那些坚定站在太上皇身边的老兄弟,也纷纷暗中嘱咐儿孙静观其变。  话说秦桧还有几个死忠,太上皇又怎么能没有铁杆儿?这次想一箭双雕把义忠王与王子腾一起算计了的,正是太上皇的某位铁杆支持者。  这一点贺启楼在昨夜上课的时候就从他仙子姐姐的口中得知了罪魁祸首,然而……他手里没有证据,而且对方也是吩咐下人出手,所以想怼回去一定要另寻他策。  小兄弟们一通合计,觉得柿子捡软的捏,先从王家这边下手才好。  却说王子腾的二儿子,也就是留在京中准备应考的那位,昨晚拎着不知廉耻的堂妹回了王府。  王子腾之妻高夫人只听儿子叙述个开头,便已经气个半死——高夫人也快六十的人了,急火攻心之下她不出预料地晕了。  王府熟稔的大夫还没到,王家姑娘的爹娘便闻讯而来。  王府当晚自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话说王子腾次子单名一个堃字,娶妻韩氏,这时候韩氏正巧有孕在身,婆婆气昏了,堂妹这一家子又闹腾撒泼不止,她在后宅忙出一脑门子汗,就在她的大丫头上前给她递水的时候,韩氏捂着小肚子惊呼一声。  王家太太尚没醒来,儿媳妇又见了红,王堃没辙,只得连夜打发人到荣国府请大姑妈来坐镇,帮衬一二。  自从自家老爷求官不成,反而被坑了一大笔,薛姨妈便跟娘家不大亲近,随后薛恒便投靠了上司苏泰和,于是薛家跟王家除了年节便不大往来了。  别说王堃,就连王子腾对此都无话可说:哪怕是亲戚,你收了钱就得给人家办事,不然就把银子退回来。  可惜当时恰好是王子腾急用银子的当口,如今情势好转,王子腾再想补偿一下小妹夫,大约小妹夫也不稀罕了:工部的五品郎中,好歹在自己地盘上能当家作主了,这样的官职,王子腾也不是说弄来就能弄来的。  因此王堃知道求上薛家的门,尤其是薛家小姨夫在家的时候,只能碰个软钉子。因此他哪怕不太亲近大姑妈,觉得这位大姑妈太势力眼皮子也浅,却也不得不请这位来一趟了——莫说二叔一家不在京城,就算在,他也不敢二婶帮忙。  王堃口中的二婶自是王子胜的媳妇,凤姐儿的亲娘。  却说王家的大管事顶着月色赶到荣国府,顺顺当当地见到了王夫人。原本正跟母亲说话的宝玉有眼色地告辞——他哥哥让他没事儿就多跟母亲说说话,从母亲院子出来,宝玉就匆匆找哥哥贾珠打小报告去了。  贾珠颇有兴致,“你觉得他们为何而来?”  宝玉笑了笑,“无事不登三宝殿。”  贾政致仕在家,更做出一副不爱钱权清心寡欲的模样,只要不短了他的吃用和养着清客的银子,他万事不理。  于是本就不大负责的父亲彻底撂挑子,贾珠一瞧暗道正合我意,他干脆大包大揽,把弟弟妹妹和儿子放在一起教导。  王夫人随着元春生下小公主而渐渐缓过神来,珠哥儿教导宝玉,王夫人哪会有意见?但是长子连着庶子庶女一起教,她心里不乐意,却也没胆气跟儿子分说,这回一口答应娘家大哥大管事的请求,也有跟儿子赌气的意思在内。  王家今晚这些破事儿,王夫人听管事粗略几句就觉得头疼,也不怪素来心高气傲的嫂子受不住气晕了过去。  没多久,王夫人身边的大丫头金钏儿和彩霞一个往老太太贾母那边去,另一个往贾珠这边走。  得了消息,贾母和贾珠此时又默契了一回:她不怕惹麻烦,那就由着她。不多摔点跟头,她还是不知道痛。  说老实话,前阵子王夫人虽然撞了好多次墙,然而面子丢得够多,弄得王夫人在元春生下小公主都没能在家宴客,以及四处走动,然而丢面子归面子,伤筋动骨的……压根没有。  所以贾母和贾珠祖孙都觉得让王夫人应该再吃点教训,毕竟很多事情非得自己知道痛才晓得悔改。  也是此时信息不大对等,若是贾母和贾珠知道王家惹上了什么事儿,贾母准能再次撕破脸把王夫人关在家里,而贾珠则会亲自把王家的管事踹出门去。  却说王夫人到了娘家大哥家里,屋里的座钟指针都快指上十了。  她刚下车就被侄子王堃直接搀住了,随后就是被侄儿连续不断的好话甜住了嘴。谁不爱奉承,只是这阵子好话王夫人很难从子侄口中听到,因此这次……有点喜形于色。  王堃见状心里轻轻叹息一声:这次把大姑妈忽悠了过来,回头得好生哄一哄表哥贾珠。  王子腾这个二儿子也当得起一声青年才俊,论才华眼界还在他亲哥哥之上,精心培养之下次子的前程只会青出于蓝,不然王子腾也不会令次子回京专心读书。  可惜王堃还是年轻了些,他压根没想到背后有什么事情等着他和他家,只觉得是堂妹嫌贫爱富,一心攀扯到义忠王世子身上。  他这一个疏忽,就错过了关键的人证:他堂妹一家子全来了王家,家里没人主事,几个知道些皮毛的下人就在这一晚悉数被灭口,还被人把若干线索指向了王家。  只是这些人刚布置完假线索,就被义忠王的长史带人抓住了。  义忠王常年在府中养病,蛰伏太久,近年唯一一次出面还是把自家吃里扒外的管事交给了刑部公断——就是害得贾赦贾政兄弟因为治家不严而双双削爵和降职的那个犯忌讳的玉摆件,太多人都忘记了义忠王曾经为人如何,手段如何。  这次虽是把他家和王子腾一起算计,但义忠王却不想跟王子腾联手。  王子腾如今跟郑家十分亲近,早年也是太上皇亲自提拔的才俊……虽然义忠王明知王子腾其志不小,而且是个墙头草,但他依旧懒得跟这位王大人有什么交集,甚至很乐意因此坑他一回。  却说好几个人在王府地牢里已经被弄得不成人形,口供都摆在义忠王书案上的时候,贺启楼还跟小兄弟们商量怎么拿住王家的那个姑娘以及她的~奸~夫,再快些逼供;王堃则陪着母亲高夫人,听母亲抱怨就该把那一家子赶出京城……  学生近况上刷新出的现状,再加上花了一两块钱看来的部分~内~幕,苏卉只能抱着小灵灵感慨贺启楼他们还是太年轻啊。  于是苏卉当晚再次翻了贺启楼的牌子,见面她就直白道:“你伯王家地牢里那几个……尸首都凉了,你们还没商量出个主意来?”  贺启楼大惊,眨巴半天眼睛,才小声道,“甯哥偷偷传出来消息……”  苏卉乐了,抬手捏了下贺启楼的脸蛋,“你们啊阴谋诡计实在不在行。”贺启楼沮丧的时候挎着的小脸肉嘟嘟的……真是见一回就忍不住“食指大动”一回。  贺启楼一脸委屈,“那怎么办?”  “没法子就问我?”苏卉道,“你也太依赖我了。”  话音未落,贺启楼就……猛地一头扎进苏卉的怀里。  贺启楼傻了,整个身子都僵硬得再也不会动了;苏卉呢……投怀送抱而已,她还顺手拍拍贺启楼的后背。不用想就知道,贺启楼肯定是要站起来表一表决心的,万没想到用力过猛……  美少年此时尬得小脸像火燎过一样红彤彤的,但是瞧着苏卉都觉着他的脸蛋随时~要~炸。  片刻后贺启楼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然而能发声也是结结巴巴,“姐……姐……我……没想……唐……唐突……”他生怕姐姐因此恼火大怒,就此再不见他,同时又有点遗憾,要是能再抱一会儿就好了。  苏卉莞尔,“嗯,我知道。刚才想什么呢,捏你脸的手指都快烫着了。”  这本是句调侃,贺启楼正心事不宁,冷不丁被这么一问,老实孩子就把心事脱口而出,“想再抱抱……”话一出口,贺启楼就剩下一个念头了,好想自尽。  苏卉眯了眼,伸出胳膊再次抱了抱贺启楼:每逢毕业季,她的学生们都抱团来索照索抱~索~吻,当然索吻只有女生能如愿,她也早就习惯啦。  又被抱了,你居然是这样的小姐姐!  贺启楼脑子里只剩一片白,不知过了多久,他好似能看见自己茫茫的脑海里砰地开出一朵金光闪闪的花。  心花怒放原来就是这样的啊。  等贺启楼恢复大半,他终于想起来他还没向姐姐请教甯哥的事儿呢。他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声音颇大,“我就想听姐姐的……我是个粗人,脑子一向不好使。姐姐让我砍人,你指谁我就砍谁。”  大姐头,咱们今天~砍~谁,忽然想起这个梗,苏卉终于绷不住放声大笑:太可爱了!真是太可爱了!  苏卉这一笑,贺启楼悬着的心彻底落了下来,他壮着胆子抱住仙子姐姐的胳膊,两个人肩并肩挨在一处:姐姐只要一侧头都能蹭到他的鼻尖。  贺启楼满足地傻笑起来。  小情人果然别有意趣。当然这个小情人指的是年纪比自己小的情人啦。  苏卉弹了下贺启楼的额头,“不管你的甯哥了?”  贺启楼被弹得歪了头,他只得“正经”一点,“甯哥身边跟着的几个人必定又被收买了,但伯王家里我们哪里管得了?心思也只能动在王家身上,当时喊着自家姑娘是王子腾庶女的下人,我们倒是找着了,可惜这个人也是拿银子说话,知道得不多。而那姑娘的~奸~夫,我们找不着,不知被谁抓住了。”  “就没人查查甯哥他们吃酒玩乐的店家老板吗?”  “查了……”  “什么都没查出来?”苏卉又笑了。  贺甯出事的那间酒楼……有蒋玉菡的干股。得知这一点,苏卉都小有意外。蒋玉菡此时跟原著里一样,深得忠顺王宠爱,但这个红遍京城的优伶真心绝不在忠顺王身上。  贺启楼说得是实话,他们的确吩咐下去,派人查了查那间酒楼,酒楼的几个老板也都顺藤摸瓜地捋了一遍,只是没查出什么需要留意的。  别说贺启楼的小兄弟了,义忠王的人也查过一遍,照样没发觉哪里不对劲。然而有金手指在的苏卉,只要肯花钱就能随时开启上帝模式,“听说过蒋玉菡吗?”  贺启楼不爱听戏,也听过这位大名,他点了点头。  “蒋玉菡曾经有个相好,进了郑家的门就没再出来。蒋玉菡要给自己这个相好讨个公道,只要你能许诺,他就能开口。”  贺启楼才不会问姐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他听了立即道:“明天我就告诉伯王去!”起码他知道蒋玉菡如今是忠顺王的~禁~脔,他这个小辈出面实在不合适。  第二天贺启楼就顶着看望甯哥的名义,登了义忠王的门。  见甯哥之前,自然要拜见伯王。  义忠王不擅长阴谋诡计,但心眼儿一点不少,等侄子见礼后就开门见山,“打听到什么了?”  贺启楼就大喇喇地道了个名字,“蒋玉菡。”  义忠王眉头一皱,“戏子?”  贺启楼重重地点头,按照昨晚姐姐告诉他的一字不错地转述,“他有个相好,进了郑家就不知所踪,在失踪之前给蒋玉菡传过口信儿,说是郑家请了个道士高人在家,神神道道地不知弄些什么。”  义忠王轻轻地“哦”了一声,“什么时候的事儿?”  贺启楼抬头道:“三年前。”伯王肯定知道些什么!  三年前太上皇忽然莫名重视起郑妃!太上皇一直看重郑家,但对儿子的小老婆和小老婆的儿子历来都没那么青眼有加!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补欠昨天的一章,加今天的更新。第三十八章   贺启楼微微歪着脑袋, 望着苏卉有那么一会儿,才坚定道,“我还是再找伯王打个小报告去。”  苏卉好奇了一下, “哦?”  贺启楼解释道:“听说忠顺王管得多。我找蒋玉菡万一被人寻着了行迹, 又拦不住老头灭口……还是伯王派人收拾来得好。”  不乱抢人头可是个好习惯——慎重的聪明人一般都活得久也活得更好。  苏卉开得是夜校, 学生第一次被召唤出来的时候要么是已经躺在床上了, 要么就是打算躺~上~床~去。  在这个时代,晚上睡觉大家又一般都穿得比较多,学生们一次两次过去也习惯了时不时地让仙子老师叫走……因此学生们到来的时候都是衣冠齐整,唯独贺启楼……他今儿干脆披散着长发,倒是难得一见。  苏卉顺势上前,摸了几下贺启楼的头发, 暗自感慨手感真好, “你不去做出头鸟, ”她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很好。他们兄弟几个之间不止牵扯了多少恩恩怨怨, 连圣上都要头疼, 也不好理会,除非是人证物证聚在的铁案, 那么圣上肯定会乐呵呵地抄了忠顺王他们的后路。”  仙子姐姐每次忽如其来的触碰,都能让他热血冲脑, 懵逼良久。  这一次他依旧傻兮兮地盯着苏卉,半天才吭哧出一句完整的,“圣上如今是睁一眼闭一眼?”  “如今距离撕破脸还差得远……太上皇至少还有十年寿数, 郑妃的儿子都还没领差使开府建牙,所以早着呢。”  一听这话,理智差不多回笼的贺启楼难免丧气,“背地里算计这么一通,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虽然依旧是个试水似的小打小闹,但不了了之却倒未必。”苏卉上辈子活过的年头搁在这个时代孩子也怕是要该议亲了,因此义忠王夫妇的心态她都能体会几分,“在你上一世,忠顺王忠信王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起频分折腾贺甯的?”  贺启楼果然灵光一闪,“是……在他大婚之后!”也就是三四年之后。  眼见着贺启楼头顶呆毛一晃一晃,苏卉忍不住又伸了手,“义忠王夫妇再怎么宝贝贺甯,也会故意让他吃点亏,涨点教训,不然他也实在是太天真了。其实要不是这阵子贺甯过得不大顺气,无处发泄,也不会让他爹娘知晓太上皇究竟灌输了什么。我也等他反思一阵子,再出面教他做人。”  贺启楼很爱被顺毛——没娘的娃或多或少都有点肌肤~饥~渴~症,现在让仙子姐姐两次三番地顺毛,哪怕事关好兄弟贺甯,他都止不住地思路漂移……  苏卉一看:又走神,于是她趁机大力虎摸了两把。  贺启楼忽然抬头,“姐姐,那你不要摸他。”不能像摸我这样摸他!  这个时候就开始吃醋了吗?  苏卉双手齐上,一通乱揉,“好的,就模你。”  贺启楼头发乱成鸡窝,笑得灿烂极了。  在给贺甯上课之前,苏卉见缝插针地见了贾珠一面。  在荣国府,像贾珠这样脑子清楚手段也有的成员,大约一只手都能数清。作为绝对的少数派,贾珠真是每次见面都积攒了一肚子的苦水。  贾珠坐在苏卉对面,简简单单说了句他娘又勤往娘家跑,之后就捂着脸沉默了。他显是不好意思了,“见着您,就想抱怨,您许是都烦了。”  那不至于。把你的不开心说出来,我没准儿就开心了。  抛开贾家人,她其余学生的课程都弯弯绕绕地与未来天下大局相关。苏卉笑了笑,“收了你家祖宗的报酬,我得尽职尽责些。”  贾珠诚恳道:“您助我良多……本不想再烦劳您。”  苏卉摆了摆手,“我只管给你出出主意,旁的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言外之意贾珠听得懂,再说不知什么时候这份机缘就会消散,他也想着……抓紧吧。  “前几天我表弟……就是我大舅家的二表弟打发人来请,我母亲在家也是拘得难受,娘家有求,自是忙不迭地应了。”贾珠自是知道王家表妹如何在外与人有了首尾,哪怕稀里糊涂地躺到了义忠王世子身边,她便顺杆爬死咬着不放。他娓娓道来,“我这表妹终究心虚,又如何瞒得过家里长辈?真相大白,不仅把我舅母气个倒仰,还把我母亲直接气回了家。”  你想有个好前程,必定要跟王家做切割,只是欠缺了好时机的问题:科举出仕,那么最好别留下什么道德污点,比如六亲不认。  苏卉又笑了,“你表妹们心都大。”  从王熙凤到宝钗,再到这位王家姑娘都是。宝钗是想踏出一条青云路,这个尚算靠谱,但王熙凤……苏卉当年看原著的时候年纪还小,现在阅历见长,能琢磨出的东西自是不同。  话说贾珠贾琏堂兄弟两个年龄相仿,当贾王两家又一次想着结亲,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贾珠都比贾琏有出息得多。相较于“空有爵位但无权”和“无爵有官位有实权”,脑子正常的都会挑后一个。  在元春封妃之前,贾政在荣府说话都比他哥贾赦算数……得多。  所以王家嫁女,贾珠才是首选。  然而为何把王熙凤说给了贾琏?那是因为整个荣国府甚至算上王家人在内,都觉得王熙凤配不上贾珠。  苏卉就笑问:“当年你跟你堂弟说亲的时候,你弟妹为何没嫁给你?”  就冲这句话,上一句里面的“表妹们”一准儿特指他外祖那边的表姐妹们!  贾珠听了这话也是脸不红心不跳,更深以为然,“嫁给我堂弟,总能捞个二品夫人在手。这回瞧着不太好,自是要跟堂弟赴任去了。”  随着贾赦被削成了三品将军,贾琏若不立下功劳,爵位极可能到此为止。原本略有些犹豫,还让全家都瞧出几分的王熙凤果断收拾了行礼,陪着丈夫到西北吃苦同时立功去了。  苏卉继续道:“你弟妹,还有薛家的表妹一个见识浅些,另一个则极有成算,全都远了王家,难不成你还不舍得?”  “有什么不舍得?”贾珠老实道,“我是想着这次若是闹得大些,正好连着母亲一起远着王家一阵子。”  舅舅投靠了郑家,还是在郑妃所出的几位皇子都还未见得什么不凡之处的现在,哪怕身后有个太上皇撑着,他也十分不看好。  虽然……舅舅此时投靠也未必多真心,大约想着将来羽翼丰满再另起炉灶,然而郑家就是个傻的吗?不会防着养出个白眼狼?  思及此处,贾珠不由头疼起来:这次九成是奔着舅舅来的!  苏卉能猜着贾珠的想法,心说贾珠不愧是贾珠,法子都想好了,现在……这滑头怕是想试探她的意思呢。  想想也是,仙子给你的暗示……不,现在都堪称明示,有什么理由不听?!  苏卉暗笑,我偏不暗示你,“你都想好了还怕什么?去告状啊!”  贾珠也笑了,他牙超白,“谨遵仙子法旨。”  知道自家闺女真正的~姘~头,也知道闺女竟是一无所觉地被人打包弄走,并丢在了酒醉不醒的义忠王世子身边……王家姑娘的爹娘瞬间收声,两口子齐齐出了一脑门子冷汗:也不再闹腾哭诉着要嫂子,也就是王子腾之妻高夫人出面讨个说法。  此时王家一位深得信任的管事正带着几位长随,怀揣着一封家信,连夜离京飞速赶往王子腾所在的湖南——这件事明面上牵扯了两位王爷,没错,王家姑娘的~奸~夫也是宗室,正经的王府公子,此事背后还隐隐约约看出郑家的几分手笔,不禀告王子腾,谁又敢拿主意担责任?  之后义忠王打发长史到王家询问究竟想要个什么章程,王家姑娘的爹娘已然明白轻重,只说不敢做主,得等堂兄回信。  你们是姑娘爹妈还不能做主……长史微微一笑,也不纠缠,寒暄几句便告辞而去。  而这个时候贾珠也整理好了证据,用了几个小手段密封好,在一众士子唱和的时候,悄悄交给了他的一位同科。这位同科恰好是义忠王妃的内侄,王妃她哥哥的儿子。  贾珠与这位同科一直交情不错,之前也常有书信和节礼往来,这一次……也就不显突兀,关键是……他告状又无需上门,而且……一回生两回熟么。  却说义忠王把儿子关在家里,把得力心腹打发出去收集证据,不过三天他先后收到了好几分“小报告”,来自他的几位堂兄弟,还包含小辈贺启楼,贾珠等人,甚至还有王家姑娘的~小~奸~夫。  这位宗室小公子从亲哥嘴里得知他无意间得手的美貌小姑娘卷入了这么个大~麻~烦,整个人都不好了:简直是被雷劈个正着,小脸一会儿黑一会儿白,懵逼了好一会儿。  平心而论,这位王家姑娘极有姿色,这位小公子的确有意纳她……如今嘛,全家一合计,小公子就让他亲爹领着,一起到义忠王府上说个清楚。  苏卉这阵子一直盯着学生信息这个界面,见贺甯被他爹娘查证出的各路消息打击得垂头丧气,夜里也是辗传反侧,小伙子几天就瘦了五斤,苏卉知道自己该出场了。  被苏卉拉到课堂之前,贺甯还在嘀咕:仙子老师怎么忽然“销声匿迹”?嫌弃他没能发觉酒杯里加了料……从而对他失望了不成?  思及此处,他忽然眼前一花,惊觉周遭全变了样,而有阵子不见的仙子姐姐正笑盈盈地瞧着他。  贺甯立时委屈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也不要……嗯,嫌弃我笨……”  给贺甯当了好一阵子的老师兼知心姐姐,所以贺甯撒娇,真是说来就来。  爹妈唯一的宝贝,可不就是个小公举?苏卉大笑,指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坐下说啊。”  贺甯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些什么,他立即低头老老实实坐好,再抬头时微红的脸颊和微青的眼圈……又实在相映成趣。  苏卉见状忍不住调侃一下,“天才可用不着我呀。”  贺甯气势更萎了:作为义忠王唯一的儿子,他也难免骄傲,但是这个在苏卉眼里中二期没过的少年再怎么爱面子不想承认,也觉得这些年他越活越回去,傻得他都想给自己一顿耳刮子。  苏卉一眼瞧出他的心事,“当年你爹几乎闭门不出,你那些叔伯长辈若是再算计你一个小辈,谁瞧得下去?你们老贺家本来人口就不多,甭管老的少的都不大看得同族落井下石。可你爹要出山了,那些跟你爹一直不睦的叔伯长辈们又怎么坐得住?算计不了你爹,折腾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后面的话贺甯自己就接了下来,“毁了我的名声,我爹后继无人,谁还肯一心跟着我爹混呢……当年那么多良辰猛将肯跟着□□爷打江山,图的不也是青史留名封妻荫子吗?”  “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贺甯“呜”了一声,“我是马后炮!”  因为苏卉教授医学和药理课而刷了老多好感,贺甯面对她比面对亲爹更能说些实话,“如今想来,当时在酒楼,我那几个兄弟……必有心中藏奸的,他们本就有心瞧我的笑话!我昏睡不醒,身边就躺个小姑娘,他们那么多人都没能耐替我收场吗?别说帮我收场,也不用提向我爹娘通风报信……只怕他们其中有人还要立时坐实我酒后~乱~性的好名声。”  那群小兄弟自然分成好几拨,有对他存了歹意的,自然也有心存善念的,更有两边都不占的……以他看来,后两者时至今日都没表个态。  贺甯固然委屈,但明显智商上线……苏卉很是欣慰,“按我那边的话说,你就是个傻白甜。”  第一次听到“傻白甜”这个说法,贺甯自能迅速理解,“倒是……有理。”顿了顿,他才问,“是不是……别一直傻白甜就成了。”  苏卉颔首笑道:“你在家待着不嫌长蘑菇吗?还真让你爹替你收场啊?我教你的东西,不能治病不能解毒,你还不会用来逼供吗?”  你老子的地牢里还关着好几个“硬汉”——没把全部都吐露出来的顽固分子。  贺甯瞪大了眼睛,片刻后双目流光溢彩,他猛地起身一拜到底,“不愧是仙子先生!”  苏卉故作深沉道:“少拍马屁多干事。”  贺甯大声应道:“是!”  本来苏卉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肥鹅填食。连逼供该用哪些效果最佳都给他解说一回的,如今看来倒是不用了。能知耻而后勇也不枉费她的一番心血。  看在贺甯交付的丰厚课时费上,苏卉也要坚持把他……培养成才。  小灵灵听到主人这番表态,轻哼一声,“好伟大的志向呀。”  讽刺得忒明显,苏卉狠狠揪了把小灵灵丰沛的胸毛,“你个小灵灵,恃宠而骄啊?”  小灵灵稍微昂起头,方便主人撸毛,“您又快升级啦。要是您升级不快,我才不会对您寄予厚望呢。”  苏卉一直有所猜测,她发觉:系统提供的课程进度都是次要的,而为学生指明方向,尤其是把他们引向能获得更多功德和气运的道路,才是重中之重。  为学生们排解心事,挥散迷茫,坚定信念……她这番作为果然在系统里评价够高。  再升级,她又有新的学生名额和新学生,她估计下一波的学生就脱离了少年青年的范畴,一路奔向中年人……  其实不难想象,等她权限足够教导圣上和义忠王的时候,教学任务恐怕就会变成“治国方略”,而不再像现在这样,以教授学生自保以及一技之长为主。  刚下课,贺甯就一个骨碌从床上滚下来,他叫来丫头伺候他穿衣洗脸——萎靡好几天了,不打理一下他都忍不下去了。  按着镜子里那个头发乱糟糟,眼角还挂着眼屎的倒影……贺甯陷入了思考:我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胆量向……仙子先生……撒娇的呢……  洗过脸换过衣服,贺甯终于觉得还是先办正事!时候尚早,他担保他爹娘还没睡,而且月黑风高委实适合干点“坏事儿”。  想到这里,贺甯忽地笑了起来——笑声听起来极为爽朗。  伺候自家世子多年的大丫头偷瞄了一眼:前前后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怎么世子爷跟醍醐灌顶似的,不止了悟,脸上盘桓多日阴郁丧气更是一扫而空……  却说贺甯这个大丫头乃是王妃精挑细选而来,心细识字更粗通药理。  听了自家世子爷叫出的一堆药材名字,她难免心惊,却二话没说领命而去。  义忠王是个多年药罐子,在使用苏卉提供的精妙药方之前,各种偏方乃至于虎狼之药他都是亲身尝试过的,因此王府也很是存下了一批药材,不说应有尽有,但比宫中也不差什么了。  贺甯是个有点数理化天赋的少年,又有苏卉在课上的引导和提醒,他没费什么功夫就配出了一大包~极~乐~散。  这名字听着污,实际上……非常凶残。  贺甯也没找人试药,他是怕一个剂量不对,试药的家仆就咽了气。反正他亲自揣着药包,直奔老爹的书房。  话说义忠王关住儿子,并非真要限制儿子的行动,而是让儿子闭门自省。因此贺甯出了自己的屋子,根本无人阻拦。  书房里,义忠王跟老婆吐过一番苦水,正口干舌燥让媳妇劝解,听大总管禀报他儿子求见,他和他媳妇都难免诧异。  但是夫妻俩宠孩子宠惯了,气头也过了,又有点恢复儿子要啥都答应的状态。  而贺甯踏进正院,快步走到父亲书房外,刚好听见他娘正替他分辩:甯哥儿委实太过赤诚,可这孩子在医药上极有天赋,又有些不可多说的机缘……王爷您的病没人比您自己更有数,我寻思着甯哥儿将来凭这一手用药的本事也无人敢惹。  贺甯听亲娘的话都把脸听红了:他~娘~的意思是天真也有天真的活法儿,改不了就改不了吧。  大总管通报后,贺甯进屋,脸上的红晕都未消去。  王妃就笑,“皮肤白又皮肤薄,心思都藏不住呢。”  义忠王仔细打量过下儿子,瞥见眼下那一圈青色瞬时心软,“随我,将来留胡子就能遮上些。”  王妃笑得越发开心,“那得等多久。”  贺甯当着爹娘也是自在惯了,原本因为连番惹得爹娘担心而该有的心虚,也随着药成而烟消云散得……差不多。  他把自己的“新发明”告诉爹娘,王妃面露喜色,王爷也来了精神。  一家三口齐齐驾临王府地牢,几个嘴硬的“犯人”被先后灌下~极~乐~散,他们先后不可自抑地大笑,而他们此起彼伏的笑声……听着越来越不对劲。  他们几个从上气不接下去到脏腑具痛再到随时会窒息,直至神智不清……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而贺甯要的就是神志不清。  这几人答话虽然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把几人口供整理一下,不难发现些新线索。  不过想也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绝不会亲自下场,能从这几个口中得知他们确切来自那一家也就尽够了。  一下子知道了许多细节,贺甯感慨良多。  话说当日他们一群小兄弟吃酒取乐的那间酒楼,原本就是忠顺王府的产业,因着忠顺王爱极了蒋玉菡,这间常有权贵往来的酒楼便有蒋玉菡一分干股。  那天也是巧了,蒋玉菡刚好就在酒楼里……  所以贺甯中招,贺甯的内侍里通外合,王家的家仆把自家的旁支姑娘送到贺甯身边,贺甯的堂弟暗中吩咐灭口,并在酒楼外布置人手封锁消息……自然全都落在了蒋玉菡的眼里。  蒋玉菡蒋老板在原著里钟情过宝玉,也就是有金主还敢劈腿,在金主忠顺王眼皮子底下偷跑,最后还能像寻常人那般结婚成家……嗯,差不多就是后世所说的成功上岸……足见蒋老板乃是戏子中当之无愧的人生赢家。  所以现在的蒋玉菡有几个死忠心腹并不在话下。  忠顺王这个人外表很拿得出手,待小情儿又历来不错,而且这位王爷其实并没有特别的“嗜好”……这位王爷要不是心里总想着改天换日,报仇雪恨,再至少谋个摄政王,蒋玉菡纵然对金主没什么真心,也不会这么早就想着另寻出路。  蒋玉菡出身于穷苦之家——都到了卖儿子的地步了,可想而知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庭,早年蒋玉菡有张雌雄莫辩的精致容貌和婉转的歌喉,不过因为不识字,见识自然十分有限。  随着他一炮而红,跟着忠顺王而得以常年游走于权贵之间,他也有几分不可言说的直觉:忠顺王很难成事。非要让他说个所以然,就是忠顺王会捞银子但是不会打仗……  花了三块钱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蒋玉菡的作为,苏卉赞叹之余更觉得让贺启楼去找蒋玉菡是招妙棋。  蒋玉菡也不负众望,他没都说,但把卖了贺甯的那位宗室公子的名头说了出来。  这位公子与王家姑娘的~奸~夫……这么说吧,这两个人的爹是亲兄弟,但同父异母。  所以这位公子坑害贺甯真算是一举多得了,然而这位跟贺甯交情看起来又极好,至少在真相大白之前,酒楼里那群小兄弟里贺甯觉得他跟这位最要好,而跟贺甯相对最合不来的那位却是最早打发人暗中向义忠王府报信儿的,只可惜侍卫刚出门就被有心人拖住了。  因为识人不明而十分郁闷的贺甯第二日就请贺启楼来陪他……  当了一天心情垃圾桶的贺启楼在晚上见到了他的仙子姐姐,别提多高兴了:值了值了!  在苏卉开口之前照例要先听贺启楼念叨好半天,她始终笑意盎然,直到她忽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算计贺甯的主谋不是忠顺王,而是太上皇身边的老太监,收了郑家的银子顺手让金主开心一下罢了。不然贺甯身边的侍卫仆从都换过一茬了,哪里那么好收买?不过你刚回魂儿那会儿,也就是贺甯差点残疾的那一次,主谋倒真是忠顺王。”  贺启楼大喜,他猛地往前一扑又旋即顿住。  尴尬两个字简直都要写在脑门上了,之后他才结巴着道,“姐姐你最好了,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告诉我。”说完,让人赏心悦目的小脸……又红了。  苏卉见状,当然要伸手顺顺毛,边顺毛边提醒他,“宗室亲王,尤其是战功传家的那几位,做事倾向于简单粗暴,这种不大上得台面的算计,忠顺王本人也不欣赏,但是能看到仇敌不痛快,这位王爷也不介意帮人背个锅。”  第二天,王家姑娘就被发现自缢在家里……没错,这个家里指的是王子腾他府上,王子腾庶女居住的院子里。  其实在这姑娘贪~欲~作祟,想着将计就计,进有义忠王世子,退有她的好情郎的时候,她的命运就注定了。  哪怕能尽得两位宗室的后宅,迟早也是个暴毙的命,王子腾绝对不会为这样的侄女,还是隔着好几房的侄女伸张正义。  不过这姑娘的死,总归是口黑锅,扣到了贺甯头上,虽然不是太严丝合缝:比如王子腾也是一品大员,他家的仆妇就那么容易收买,能悄无声息地弄死或者是逼死客居的自家老爷的侄女?  其实说起来,反倒是王子腾夫妇的嫌疑更大些。  而王子腾收到家信时,侄女不止是凉了,甚至都该埋上了。这位见多识广的一品高官当着心腹幕僚也是阵阵苦笑,“还真是惹着了郑家。”  幕僚轻声道:“郑家如今几位老爷气量有限。”  要不是看好太上皇,以及太上皇扶持的郑妃所出的几位皇子,明公何至于早早就立场分明?  王子腾无奈地摇了摇头,提笔写了回信。他自是有动用千里加急的本事,王家姑娘不曾入土为安,他的回信已经到了其妻高夫人的手中。  自家姑娘之死,王子腾夫妇俩自己把这锅背了:败坏门风,死有余辜。王子腾因此上了个自辩且悔过的折子,圣上因为他治家不严而罚了一年俸禄。  义忠王府、忠顺王府、还有王家的仆妇再次迎来了一场清洗,就没人提及了。  此事尘埃落定的时候,宝钗都要出门了……入了义庆王府什么时候还能再见没人知道,因此姐妹们相约见面,恭喜之余都有些悲戚。  这种时候宝玉不会缺席,然而自始至终这位宝贝蛋对宝钗都不太热情——苏卉作为旁观者看得再清楚不过,宝玉对宝钗和气温柔,真是因为宝钗长得好,多余的情愫一点都没。  反正送过了礼,宝玉的注意力基本都在黛玉身上。  苏卉趁着这对表兄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她径自来到宝钗身边,此时恰好宝钗刚从净房回来,身边除了丫头也没别的姐妹。  苏卉上前,直截了当,“世子妃刚刚有孕,你多小心。”  宝钗的丈夫虽是次子却是义庆王实际上的嫡长子,现在不曾受封世子,但明眼人都知道只要让义庆王抱上孙子,这个世子手拿把掐。义庆王嫡子的正妻,苏卉叫上一声世子妃,宝钗也是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她脸上的笑容立时淡了些。  宝钗不是嫉妒正妻有孕在身,而是这位嫁过来足足三年,这是头一次有孕。这个时候进门,怎么说都有些微妙:期盼多年的嫡子,与新纳的侧室……靠谱点的男人都会更重视前者。  作者有话要说:  三合一。  剧透一下,宝钗过得还算不错,不过做侧室开启玛丽苏模式,苏天苏地苏老公,这个……真没有。第三十九章   苏卉一直很佩服宝钗:目标明确, 够果断也够现实。  宝钗在原著中为谋求宝二奶奶之位而用出的那些手段,比如早早就替袭人绣制宝玉的贴身衣物,再比如扑蝶时甩锅黛玉……这些苏卉没法儿欣赏, 但却不是不能理解:宝玉是宝钗能接触到的最好的选择。高门宝钗进不去, 寒门她也看不上。  凭她的精明, 多少也意识到了她的姨母偏爱她是真, 但更爱她的嫁妆。  现在宝钗有个补了实缺的爹,她过得不仅滋润,心里还不苦:耳根子略软的母亲向来都听她爹的,而原著里那个“一直拖后腿从未被超越”的哥哥薛蟠也算老实——手里的银子不太多,不影响他宴请小兄弟们却远远不够他在酒楼戏院“放飞自我”进行享受,兼之出入都有亲爹挑选的仆从贴身跟随, 家里又不缺美貌丫头伺候, 于是薛蟠如今就是个普通的纨绔, 看着就知道不成器,却也不像是彻头彻尾的败家子。  眼见着就要踏进王府的大门, 偏生得知二公子院子里唯一能压她一头的正房太太刚刚有喜……这怕是宝钗活了十五六年遇上的最大难关。  别忘了, 宝钗是通过大挑被指进义庆王府给二公子做侧室的,她进门后位分就仅次于正室~二~奶~奶之下, 只要她自己不犯抽,非得存着非分之想, 日子应该过得不赖——宝钗可是义庆王嫡次子贺歆汇亲自挑中的侧室人选。  宝钗原本自信满满,此时笑容立即淡了几分……  不过宝姐姐就是宝姐姐,就在苏卉的注视下, 她那微僵的神色逐渐恢复……不说能跟刚才相比,却也不见多少不妥。  苏卉职业病一个发作,拉起宝钗的小嫩手,“你心里有数便是。”  凭她跟宝钗的交情,说多了就是交浅言深,跟宝钗忽然亲厚些她八成会想太多,比如林家实际上跟义庆王府有些交情,林家也有心照拂她什么的。  宝钗跟黛玉湘云一样,再怎么成熟情商高,终究没摔过跟头吃过苦头,按苏卉的话说,就是有点盲目乐观。  毕竟宝钗进京之后,见得着的姨娘无一不貌美,但要么粗俗如赵姨娘,要么懦弱如大舅舅的姨娘,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自降身份拿自己跟她们做比。  的确她们也不是一个台面上的人,苏卉道,“我就是提醒你一声,横竖你进了王府的门不知道都不成。”宝姐姐的小手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摸上一回。  而宝钗则笑着点头道:“我记下了。”她还要再谢上一回,偏偏黛玉和湘云联袂而来,宝钗也只得暂且住了口。  黛玉瞥了苏卉一眼,就问,“你们两个凑在一处说什么体己话呢?”  湘云自从两个叔叔前后脚带着家眷离京赴任,她如今也就跟黛玉三春相处多些,外加苏卉和宝钗……也好不容易混成了脸熟能说几句话。  此时听了黛玉这话,她也扬起脸,满眼都是好奇:在她印象里,她都不记得苏姐姐跟薛姐姐有哪回像这样单独说话。  迟早大家都得知道——贺歆汇夫妻两个盼嫡子盼了三年,虽然还不知这一胎男女,但显摆一下总是难免的。  于是苏卉道:“事关宝姐姐的婆家。”  宝钗……黛玉和湘云可一点都羡慕不起来:哪怕贺歆汇是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义庆王府地位超然。  黛玉就道:“那是得留心些。”  傍晚,宝钗亲自把小姐妹一一送走,回到自己屋里,她才抬手揉了揉稍微僵硬的脸:装笑大半天那是真的累,脸上的肉累,心……更累。  宝钗略坐了一会儿,喝了杯茶,就等来了父亲跟前的大丫头。一家四口吃过晚饭,薛恒把女儿叫到书房,先是仔细瞧了女儿好一会儿,面露不舍之色,父女闲话了一阵,他才问起今日宴请情形。  宝钗叙述了一番,最后不忘告知父亲,“苏二姑娘说王府二奶奶有孕在身。”  宝钗早在大挑之前在家就养身多年,她长得美却美得端庄,又饱读诗书,完全没有狐媚子的样子,更关键的是她瞧着就好生养。  所以义庆王妃乐呵呵地顺了亲儿子的意,不然从大挑的女子中弄来个祸家的玩意儿,王妃只要想想都够恶心的——这种事儿又不是没有先例。  天下富贵人家,当娘的给儿子挑侧室,心态都差不离。宝钗心里再有不甘,却也不是想不通透。贺歆汇之妻出身名门,大婚三年半点好消息都无,对薛家来说这当然是个好机会。  然而正着手做着准备,这消息一出……父女俩也是默契了一回:宝钗进了王府,初来乍到的,可千万别做了借刀杀人的那柄刀子!  却说从薛家出来,黛玉在踏上她家的马车前,跟苏卉道,“明儿我找你说话去。”  其实今天笑容渐渐消失的,不仅仅是宝钗,黛玉也是,而湘云素来心大,又爱玩爱闹,这次却显得颇为心不在焉。  这几个姑娘说起来都为了同样的事情发愁,那就是她们的婚事。  话说,苏卉隔上一两个月就能见一回皇后,对此苏家爹妈已然从忧虑到逐渐麻木……而且皇后也的确是有心为了儿子求配,苏卉花了几块钱就从系统里得知——系统不能探知他人的想法,皇后想选苏卉做儿媳妇,可是她亲口跟皇帝提及过的,皇帝的态度也很明白,默许。  其实就看皇后这副把苏卉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势头,也没谁能误会皇后的心意。  不过贺启楼对此始终淡定,作为知晓仙子姐姐根底的唯一一位学生,他才不信有谁能强迫他的仙子姐姐嫁人,包括帝后在内。  好的,苏卉现在的状况就是大家都知道她婚事已定,除了贺启楼真没人再打她的主意,但是苏卉身边的几个手帕交,比如黛玉和湘云,那也都是儿媳妇的上上之选,只要你家配得上。  毫无疑问,郑妃的两个儿子就配得上。说起来,这也是苏卉的锅,郑妃总盯着皇后,皇后取中的儿媳妇人选,她自是要留心——直接出手从皇后眼皮子底下抢人,未免太着相,而且目前郑妃母子几个也是蛰伏为主,结果这一留心可不就留心到了黛玉湘云她们几个身上。  郑妃所出的三皇子与八皇子,跟皇后亲生的五皇子、七皇子年纪没差多少,跟苏卉相好的几个小姑娘里,年纪最小的湘云也只跟三皇子岁数差得稍微多了点,嗯,“高达”六岁……  苏卉与黛玉分别,在到家之前就有了主意,万没想到回家后见到了眼眶微红的亲娘。  苏卉吃了一惊,“这是咋了?”  汪桐语拿帕子抹了抹眼睛,随后使了个眼色,屋里的大丫头们就全出去了。这时,她才略哽咽着道:“你婶子来了。”  苏卉她爹是独子,但有几个跟他称兄道弟的好朋友,林海就是其中之一。这几年,林海夫妇上门,苏卉和她的兄弟姐妹称呼这两口子索性连姓都省了。  汪桐语口中的“婶子”指的就是贾敏。  苏卉不用费劲儿琢磨,就知道贾敏跑来跟她娘说了啥,自然也明白亲娘是如何被勾起了伤心事。  话说五皇子与七皇子都是嫡出,就现在看来,明显是五皇子更有储君相,因为七皇子作为皇后的小儿子,本事当然有,但性格也的确稍微奔放那么一点,没他亲哥沉稳。  如果要在两位皇子之中挑选一位的话,苏泰和夫妇当然……是选七皇子了!并非所有父母都想女儿母仪天下。  越是跟皇后接触,苏卉的祖母和亲娘就越是觉得为后不易,这副说不出的苦痛她们也不愿意苏卉经历。  而且苏家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需要出一位皇后来提振家族,让整个家族更进一步:一个传统的士大夫家族跟以军功封爵的勋贵在某些事情上的想法做法……说句大相径庭也不为过。  偏偏皇后想要苏卉做她的大儿媳妇……这一点皇后表现得……都不隐晦:就说苏卉跟着祖母母亲进宫,十次能有六七次“偶遇”五皇子,而在这十次里也就能见到七皇子一次——这才能真叫“偶遇”。  而苏家上下都不想苏卉嫁给五皇子,原因说来说去,其实关键的也就一条,因为五皇子有个真爱表妹。  然而五皇子自己再清楚不过: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迎娶他表妹,不仅仅因为他表妹的爹是皇后的庶弟,而是因为他表妹的爹,也就是他的舅舅,只是个七品小官。  哪怕给圈禁的皇子挑媳妇,都不会选七品官之女……让表妹做正妻,除非五皇子不再想要那把椅子!  深知自己的正妻必是达官贵人之女,五皇子如今所求的就是在他大婚后,母亲能把表妹指过来——有个懿旨护身,再加上他的宠爱,总能在后院立足……若能早早有个一男半女更是极好的。  五皇子心仪他表妹,也算不得什么秘密。  而苏卉的祖父祖母,亲爹亲妈听说,甚至是亲见二人如何相处后——那情意绵绵的互望瞒得了谁,基本上气得一连好几天都没睡好,要不是苏卉表现得特别没心没肺,还反过来安慰长辈们“以后的事儿哪里做得准”,不然家里的大人们恐怕要难受至少半个月。  实际上,五皇子对苏卉满意,对苏家也满意,毕竟将来的岳父才四十几岁,官居三品已然很了不得了。  所以那时候他绝没有给苏家难堪,打压一下苏卉的意思,他只是被他三哥,郑妃所出的三皇子坑了一下,并不知道苏泰和在场,且让人家看了个正着,包括表妹怎么委屈,他怎么安抚,最后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意识到自己就这么被苏泰和记了一笔,五皇子也颇为恼火。之后再遇到苏泰和,五皇子就更为谦和了几分,更是特地找了个机会,跟苏泰和解释了一下,虽然甩锅和避重就轻总是免不掉了。  态度可以加分!这件事苏泰和亲自跟苏卉分说了一次,苏卉听完就哈哈大笑,还不忘点评:能屈能伸,不错不错。  女儿这个反应让苏泰和喜忧参半:有气量无疑是好事,然而……这未免也忒大度了!苏泰和就此算是明白了,女儿对五皇子绝无男女情意,他在遗憾的同时又暗暗送了口气。  哎,哪怕是王府他都能扛一扛,周旋一下,偏偏是天家……  苏卉看出父亲心情复杂,索性给亲爹吃了个定心丸,她爹果然浑身是劲儿地投入到加班大业之中。  圣上有心重启战事,而俗话说得好,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其实在运粮之前还得大兴土木:西北多地的粮道粮库都年久失修。  这阵子苏老爹回家基本倒头就睡,第二天天不亮跟媳妇家人都说不上几句话就匆匆出门……他哪里有空向自己的爹妈老婆转述女儿塞来的“定心丸”?  此时苏卉见母亲还在抹泪,只好亲自上阵,给亲娘也来一记原版定心丸……她已经做好准备,同样的话还得再跟祖父祖母说一遍。  不过在此之前,苏卉还是要找点引子的,“今儿我见着黛玉和湘云了,她俩素来大面儿不差的,却还是让我瞧出心神不宁了?难不成婶子就是跟娘求主意来了?”  汪桐语也直白道:“让郑妃瞧中,能是什么好事?”  她对三皇子与八皇子并无恶感,只是单纯地不待见郑妃而已。同为女人,汪桐语早就透过现象直接看到了本质:郑妃是那种最让人讨厌的婆母,心眼儿多,想得多,事儿多,手段多,管的也多……哪家姑娘给她做儿媳妇都得脱层皮!再说郑妃又极为“上进”……  因此林家、史家这样更偏向正统又有适龄且出挑女孩儿的人家,对郑妃实在是避之不及,然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汪桐语吸了吸鼻子,“我听了,都快替敏敏愁死了。敏敏说,那位娘娘忽然慈眉善目起来,问了她好多家事,尤其详细问了黛玉,听说史家那边遭遇也差不离。”  苏卉笑嘻嘻的挽住亲娘的胳膊,“愁什么?皇子的婚事那是她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汪桐语拍拍女儿的手背,轻叹一声,“话虽如此,郑妃若真是舍了脸央求,圣上……”还能硬下心肠说不?  汪桐语能说说郑妃的不是,却不好当着女儿的面议论圣上。  亲娘的顾虑,苏卉一望便知,心说娘还是稍微放不开,“放心吧,圣上不会答应的。郑家本就掌兵,再给三皇子或是八皇子择一顶尖文官之女……除非圣上要立郑妃的儿子做太子。”  话一出口,苏卉的嘴巴就让亲娘捂住了。  汪桐语皱了眉,“道理不差,以后别这样随意……议论朝政。”  苏卉轻轻一拂,母亲的手就松开了,她嬉皮笑脸道,“跟娘都不能说几句实话了?”  汪桐语道:“强词夺理!这是一般的实话?”话虽如此,其实她面上并无什么恼怒气愤之色,只是语重心长道,“宝儿,娘知道你有主意,可你……将来到了别人家,可不能再这样说话了。”她终究还是没法儿跟亲闺女宝儿说什么重话。  苏卉眨巴眨巴眼睛,笑了,“娘你又瞎操心。”说完,就一头扎进亲娘的怀抱里,抱着亲娘腰,“我心里有数呢。”  汪桐语刚想说一句“又撒娇”却被女儿下一话震得目瞪口呆。  因为苏卉说得是,“五皇子娶不了我,只要我不愿意。”因为她早就有资格教五皇子了,忽圣上义忠王,她的确得提前打打腹稿,但五皇子这样的……在她手里绝对过不了三个回合。  她见母亲死死盯着她,又慢悠悠道,“娘,我知道祖父祖母,你跟爹爹都把我看成福星,皇后挑中我,这个怕也是关键。”  哪里是“怕也是”,而是“根本就是”,而且正是用这个理由说服了圣上。  别说这个时代的人几乎都迷信,就算在苏卉所生活的那个极度发达的时代,某位夫人旺夫,说另外一位克夫……这说法可是流传甚广,信~者~甚众。  话说苏卉的不凡,帝后是从先后几张药方里推断出来的:苏卉最先拿出的养身方神妙之处暂且不提,义忠王……原本装裹的那些东西都预备上了,忽然得了新药方身体便奇迹般地好转,如今更是经常进宫与圣上以及一众阁老王爷们议事。  至于让义忠王病愈的新方子的来历,只看向来对女孩儿不殷勤的贺甯居然对苏卉和颜悦色,莫说帝后,连义忠王夫妇也瞧出了七八分,他们得出了与事实一致的结论,虽然其实只能算歪打正着。  因为贺甯对苏卉客气且好说话,完全是因为好哥们贺启楼。  贺启楼在没外人的时候,对着苏卉差不多就是“不停摇尾巴,来回转圈圈”的状态……没办法,死心塌地的美貌忠犬这样已经算克制了,毕竟他也没抱住人舔个不停不是,咳咳。  汪桐语半天没出声,嗯,当时苏卉给老爹下定心丸的时候,老爹也沉默了良久,所以苏卉驾轻就熟地神游了一下。  片刻后,汪桐语才瞪着眼睛轻声问,“宝儿……难不成你想起了些什么?”她和老爷,外加公婆都笃信宝儿身带仙气,必是天上的神仙转世。  亲娘像偏了,不过苏卉无意纠正,她只道,“娘,其实我终究是个人,没那么大本事啦。”说着她又微微一笑,“我不能仗着自己的手段欺负人,却也不怕谁来欺负我。”  汪桐语忽然抬手按在她自己的胸口,而后长长地出了口气,“你这么说,娘多少安心些。”  苏卉再次抱住亲娘,“五皇子那边娘不要再担心了。只不过帝后气运深厚,咱们不要乱得罪他们就是。”  汪桐语捏了把苏卉的小脸,“瞧你说的。”  却说母女说了好一会儿话,她爹尚未加班归来,再不吃晚饭就直接改夜宵了,汪桐语就让苏卉去瞧瞧苏卓。  苏卉自然应下,出门吩咐丫头们提着灯笼往庶姐苏卓的院子去——宝钗会做人,尤其又是今日这样带着告别意味的聚会,她肯定会给苏卓下帖子。  苏卓这次是染了风寒,没法儿出门参加。只不过苏卓与宝钗交情一般,去或不去她并不遗憾。  等苏卉进了姐姐的房里,热气扑面而来,而方姨娘和苏卉的庶兄苏岩全坐在外间:母子两个脸上都是同款的愁眉不展。  母子俩见苏卉来了,自是彼此见礼。  礼毕苏卉就问,“姨娘,姐姐怎么样了?”  方姨娘回话道:“上午好好的,下午又发了热……吃了两帖药,如今也没退下去。”  苏岩更缜密些,等生母话说完又补充道,“大夫走了不到一个时辰,若是卓儿还不好,只能再劳烦大夫一回。”  苏卉点点头,“我进去瞧瞧。”  方姨娘还想劝,“卓儿这回有些凶险,二姑娘你别过了病气!”  然而苏卉哪里是方姨娘几句话就拦得住的?  她走至大姐的床边,抬手按在她额头,眉头立时皱了起来:系统告诉她,她的小姐姐此时已经烧到了四十度!  中药退烧比较慢……她的小姐姐可是货真价实的十五岁的小姑娘,这么烧下去别再说出事来。  于是她背过身去,吩咐丫头们预备退烧的东西,比如白酒和干净的手巾,她则趁众人不备,弄出了片阿司匹林泡腾片,往杯子里一丢,之后让丫头们扶住烧得脑子不清楚的苏卓,她亲自把这杯水灌了下去。  两刻钟后,苏卓已经是一脑门子的汗。  知道再无大碍,苏卉才起身告辞。到了就寝时分,苏卉再次来看看苏卓。  这时苏卓已经清醒,见她退烧,方姨娘和苏岩都各自回房休息。  苏卉坐至苏卓手边,“好些吗?”  苏卓让丫头倒水,等丫头出门,她眼睛亮晶晶的,而声音却极低,“我看见了,宝儿,我看见你往杯里丢了个银亮的仙丹,我吃了你给的仙丹,这就好了!你不知道,刚刚我病得……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苏卉笑了,抬手作势要捏她姐姐的小脸,“被你发现了!”  苏卓哧哧地笑了起来,被捏得话都说不清,“哎呀,宝儿,姐姐错啦,说吧,你是药仙还是医仙转世的?”  苏卉闻言顿感无奈,她只得跟小灵灵抱怨,“这个误会还澄清得了吗?”  小灵灵甩甩尾巴,“有什么不好?这比神瑛侍者绛珠仙子气派多了!不管是医仙还是药仙,传出去天下还有谁愿意得罪你?哎呀……这升级来得好措不及防!”  苏卉脑海里还响彻着小灵灵不绝的“咪呜”惊呼,带回响的那种,旋即她便觉得双腿一沉……  六目相对,其中两只眼是苏卓的,最先说话的也是苏卓,“天降……呀,这猫好肥!”  小灵灵恼羞成怒,一肉垫就糊在了苏卓脸蛋上。  苏卓笑得整个人就歪倒到了床上。  而苏卉……一点都不意外,与小灵灵心理沟通道,“你也忘记调整外形数据了?”  小灵灵有气无力的“喵”了一声,不动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灵灵……请自行参考金吉拉的长相和缅因猫的身材……第四十章   苏卉与小灵灵的心灵对话, 苏卓当然听不见,但她就是觉得自己能看出眼前这一大坨猫的心绪:它沮丧坏了……话说这猫,是仙猫还是灵猫?不管是仙猫还是灵猫, 原来都这么大个儿的吗?果然是一见就能发现不凡之处呢。  苏卓也是个热爱话本的小姑娘, 想象力可不缺, 毕竟在这个时代志人志怪才是最最火爆的题材!  此时苏卉还在安抚小灵灵, “我又不嫌弃你大,哈哈哈。”她在脑海里逗着小灵灵,手底下动作不停,把小灵灵从头顶撸到尾巴尖儿,“身子大,毛就多啊。”尤其还在人家的后座上捏了捏。  小灵灵猛地回头, 却没挪动身子, 只在苏卉脑海里嘤咛一声, “流氓哼。”  苏卉抱住小灵灵笑得花枝乱颤。  苏卓看了半天,十分眼热, 小心翼翼地问, “我能摸一摸吗?”  苏卉道:“那得看小灵灵的乐不乐意啦。”  苏卓点了点头,心中万分理解。  苏卉揉搓着小灵灵, “昨儿我出门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么我回来那会儿烧成那样了?”  说起这个苏卓很是不好意思, “你出门后我睡了会儿,醒来一身汗,怪不自在的, 就要洗洗,洗完换了衣裳,下午再睡就烧起来。”  自作孽……苏卉听了都没话说。  苏卓捂了捂微红的小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说说昨儿薛家热闹不热闹吧?我还得在屋里闷几天。”  昨天嘛,热闹是真热闹,说句宾主尽欢也算没毛病,但无论宝钗,还是黛玉湘云其实都不大高兴。  苏卉这两年跟庶姐相当亲近,因此也就有一说一地全转述给苏卓听。  苏卓听后多少也替黛玉和湘云胸闷了一下,至于宝钗……她倒觉得宝姐姐也是求仁得仁了。  话说苏卓的婚事已经有了眉目,人选就是陈也俊他堂弟,陈也佳。  陈也佳是嫡出,在苏泰和做苏州知府的时候,陈也佳的老爹在嘉善做知县,苏州距离嘉善没有两百里地……  小时候两家人往来不多,却也见过几次,关键是与陈家的交情是在苏卉被皇后“看中且放在眼皮子底下”之前。  话说的确有不少宗室权贵和官员看好郑妃母子,但更多人还是选择正统,有苏卉这个将来的太子妃在,苏卓的行情也跟着水涨船高。  苏泰和与汪桐语在这种时候果断给苏卓挑中了陈家。  陈也佳没有陈也佳那般风度翩翩,一出场就自带光圈儿,但他容貌清秀,性格温和,气质干净,还是个自律的学霸,苏卉最喜欢他的地方是陈也佳偷瞄到苏卓,就闹了个大红脸。  而苏卓也见过陈也佳,对于这位未来夫婿,她也很满意。  两家父母子女全都有意,后面的事情也就好办了。苏卉成婚后不与在外为官的公婆住在一起,而是与陈也佳留在京中的陈家大宅,与陈也佳的祖父祖母,同时也是陈也俊的祖父祖母,伯父伯母一大家子生活在一处。  陈也佳要科举,因此他十六岁便离开父母回到京城陈家大宅了。  婚后不用伺候公婆,又不用管家,小两口关起门来过日子,想想都觉得滋润无比。  可以说苏泰和与汪桐语方方面面都替苏卓考虑到了,若说这门婚事的缺点,大约也只有一项,那就是陈也佳他爹如今只有从五品,还是两家议定婚事之前苏泰和帮了把手的结果。  不过,对于这一点,方姨娘和苏卓的龙凤胎兄弟苏岩都怕苏卓不自在,而先后来劝她。  苏卓当时简直哭笑不得:这门婚事她满意得不得了!  丈夫品行俱佳,又不用伺候公婆……说句大实话,宝儿将来嫁人都不见得比她舒坦,里子面子全得了,能有什么不自在的?  总而言之,就是苏卓自己的婚事如意,她就能有更多的心思来为小姐妹们担忧,不然光是自己的事儿就愁不完,哪里还有精力帮衬权威旁人?  她想了想,才道,“林叔叔和史叔叔又是什么章程?”  湘云她爹史鼒是侯爷,按地位应该摆在林海之前,然而在家里姐妹们说话,就先论亲疏了。  “还能是什么章程?不愿意呗。”苏卉笑了笑,“黛玉说一会儿过来跟我详细说说,你要听吗?”  苏卓赶忙摆手,“她那个小身子骨,风吹吹就跑了,别把病气过给她!不然我罪过大了……”  黛玉身形的确偏瘦,但远没有到“风吹吹就跑”的地步。  苏卉就道:“我跟黛玉这么学舌,等着她找你讨个说法儿啊。”  苏卓往床上一倒,“那我更该赶紧躲起来。”  苏卉道:“你先别躺着。”说着她又捡起个杯子,倒上温水,当着苏卓的面儿从系统里兑出一片阿司匹林,等泡好了,递给苏卓——当然在苏卓看来就是宝儿再次凭空变出一枚仙丹。  苏卓捧着杯子慢慢喝了下去,最后回味了一下更点评道,“酸酸甜甜,挺好喝。”  “今儿你要是不烧了,就没药给你吃了。”苏卉扛起小灵灵,“我走了,晚上再来瞧你。”  却说屋里刚刚还笑声阵阵,在最靠外的屋里待命的两个丫头正为她们姑娘高兴,怎料之后笑声渐渐消失……二人多少有点忧心。  好不容易又听见些动静,却是二姑娘扛着只大猫走了出来……而自家姑娘披着衣裳相送。  两个丫头此时不好问什么,只得先把二姑娘送出门,之后再看她们姑娘怎么说了。  两个丫头都搞不定,那也不是苏卓了。苏卉放心地告辞,回到自己的院子,她的丫头们惊诧于姑娘肩上的大猫,但又没谁真的表现出什么——比起苏卓,这些丫头们对于二姑娘的玄妙之处,体会得更多一点。  苏卉的丫头没有沉不住气或者嘴巴不严的,不然早就打发了。  她也没换衣裳,就是一身家居常服,撸着小灵灵等着黛玉到来。  黛玉比她预计得来得还早。  黛玉不施脂粉,两个眼圈明晃晃地挂在眼下……更添几分脆弱之感,这副模样让人怜香惜玉的男人看在眼里,恐怕就得热血上脑保护欲爆棚了。  苏卉是女人,而且知道前因后果,此时就是“哎呀傻丫头你想太多啦”这样又心疼还有点想笑的矛盾感觉。  然而苏卉还没开腔,就听黛玉闷声道,“云丫头要定亲了!”  苏卉不用想就知道是哪家,“卫家?”  黛玉点了点头,“表舅跟卫家一直交好,两家又早早便有意结亲,此时说亲事定了也不觉突兀,”她指了指自己,悲从中来,“我家就没法儿给我忽然定亲了……”  林海与贾敏都想给宝贝闺女寻上一门无二挑剔的亲事,一旦精挑细选而且自家条件又够顶尖,自然耗时良久……而且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哪家因为亲事而跟林家走得很近。  也就是说临时抱佛脚都不成了。硬要说的话,苏家倒是能救急,因为苏卉的同母弟一个比黛玉小两岁,另一个则小四岁。  只是苏家林家交好,却没有结亲的意思,因为黛玉对苏卉的弟弟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男女之情。  苏卉的大弟弟苏峻牙还没换完呢,而且又不是贺启楼当时那般,顶着十二岁的壳子却有个十八岁的内核,苏峻对情爱什么的都没开窍的,傻小子整日里都是学习玩学习玩无限循环……  作为黛玉最好的朋友,都没有之一,苏卉看得很清楚:黛玉还真就对宝玉与旁人不同,宝玉也极为喜爱黛玉。  但像原著里那般黛玉视宝玉为支柱,这个真没有;而宝玉想娶黛玉,这个恐怕已经有了。  黛玉要嫁人,而新郎不是我,不知道宝玉会不会亦如原著那般先疯一回,再果断出家,苏卉摇了摇头,笑了:宝玉平素都跟着他哥读书,消息不那么灵通。等这事儿风平浪静,或者尘埃落定,估计宝玉从头到尾都一无所觉……所以说人“傻”某些时候也是有好处的。  黛玉见状捶了苏卉一下,“笑什么?还幸灾乐祸了不成?”  苏卉夸张道:“哎呀这么疼!有气冲我发!白跟你好了。”  黛玉吓了一跳,真以为自己一个手重,把苏卉弄疼了,便赶忙赔不是,“疼不疼?快给我瞧瞧!我是昏了头……”  苏卉忽然一摆手,“你娘也急得不行,你爹倒是一直稳得住。”  黛玉一噎,旋即道,“我爹也不是不愁的。晚枫,就是我娘的大丫头,今儿还跟我说昨晚我爹娘说了半宿话。”  苏卉眉毛一挑,“为了你的婚事?”  黛玉郑重地点头,胳膊一伸,牢牢挽住苏卉,“我爹都这样……不然我还不至于这么愁。宝儿,我知道你不寻常,主意又多,快跟我分说分说,好安安我的心,”说着语气也软和了下来,还晃了晃苏卉的胳膊,“求求你呀。”  “你就撒娇吧。”苏卉大乐,“放心吧,郑妃的谋划成不了的。再说郑妃的确挑中了你,但你可不是唯一一个让这位娘娘挑中的。”  抛开苏卉偶尔的不凡言行和举动,就冲着她能被皇后青眼有加,且经常出入宫廷这一点,黛玉就很信服她的判断,莫说黛玉,其实贾敏……也是信的,不然她如何答应在这种身处风口浪尖关键时刻,让女儿出门专程找苏卉讨主意。  黛玉一听,心知在理,只不过她有另一番担忧,她指了指她的脸。  这个……真不是黛玉自我感觉良好。  三皇子对于自己的婚事并非毫无发言权——疼孩子的父母哪有结亲之前不跟儿女说一声问一问的?皇后和郑妃都是,她们绝不会因为挑儿媳妇而跟儿子生分。  实际上,当初皇后选中苏卉,稍稍相看了几次,就问过儿子五皇子的意思,五皇子也是同意了的。  经过郑妃的筛选,一众出身差不多的小女孩儿搁在一块儿,让三皇子挑,三皇子十有~八~九~会选择黛玉——没办法,苏卉活了两辈子,黛玉的容貌都是她见过的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更别说三皇子了。  当然,黛玉美则美矣,但并没有那种“可以让男人为了她,智商下线不顾一切”的魅力。  苏卉见黛玉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她抬手捏了把黛玉的脸蛋,“瞧把你臭美的。”  黛玉哼了一声,“也比不过你卖关子。”其实就看宝儿这个态度,她就猜到事情绝没她和她娘设想得那样糟,也就是无法可想的地步。  横竖今儿这个上午都得归黛玉了,苏卉就仔细给她解释了一番,“凭什么器重你爹跟我爹?因为他俩是目前为数不多官居三品,四十多岁的一甲进士。”  黛玉低声道:“我知道,就是有希望入阁。”  将来有个阁老岳父,对于自己大业的帮助,无需多言。这一点是三皇子和五皇子共同的追求和希望。  苏卉继续道:“皇后娘家不如以前,可族里做官为将的还是一抓一大把,只不过这些年皇后娘家渐渐偏重到了文上,以后为将从军的必然越来越少。郑妃她娘家就简单多了,人家一直在掌兵,而且这些年声势渐隆。郑妃再给三皇子选个将来能入阁的岳父,你算一算吧。就算,”苏卉强调道,“我说是就算啊,就算选了我,也给五皇子挑了个将来做阁老的岳父,你算算三皇子和五皇子母族加妻族的实力。”  后面的话苏卉不用再说,黛玉也能想个通透:除非圣上决心力三皇子为太子,不然……不会这么做。  苏卉见黛玉沉思良久,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由衷笑容——这个久违,指的是今天。  话说五皇子是皇后嫡出,正统之所以是正统,就在于想“推翻”这个正统就得付出绝大的努力,甚至是牺牲。  如果圣上想改立三皇子,必须一大堆条件,至少要充分而且让绝大多数人都能信服的证据,来证明五皇子不能做储君,将来也无法~治~国~守土。  这个证据现在……一条都没有。而且现在圣上分明更欣赏自己的皇后自己的嫡子。  苏卉捏捏黛玉的小手,“所以别愁眉苦脸啦。”  黛玉忽地起身,给苏卉一个热情无比的拥抱。  而苏卉第一感觉就是:黛玉你好平啊……  今日黛玉苦着脸来,咧着嘴走。  等送走黛玉,苏卉坐回床上,撩起帘子,就见小灵灵团成一团,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苏卉也好奇起来,“你不能回系统?”  “你回我才能跟你回去。”小灵灵爪子一划,系统精灵专属面板展露在苏卉面前,“别的倒不影响。不过主人,”小灵灵仰起脸,又把悬空半透明的面板往苏卉眼前推了推,“好主人,给我买个隐形插件吧。”  苏卉往面板上一瞧:哟呵,写得清清楚楚嘛,隐形插件售价二十块,能够让系统小精灵在现实世界随意隐身或者展露身形。  她刮了刮小灵灵的额头,“这个太值了,买了!”说完,她随手往下翻了翻,又看见了个让她眼前一亮的插件:真实食物摄入插件,买了这个插件小灵灵就能吃现实的食物了。  她就问:“想试试人类的美食吗?”  小灵灵疯狂点头,从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苏卉都能看出个殷殷切切……她忍不住了,点击确认购买,“幸好你没有口水,不然我这床单子就不能要了。”  至于其他插件都跟小灵灵的外观有关,苏卉觉得小灵灵已经够美了,作为一只喵主子光凭那对流光溢彩的大圆眼睛和顺滑又澎湃的体毛就已经美上天了!  反正她不觉得有必要为了一键换装再氪金,主要是她知道为外观氪金就是万恶之门,一旦忍不住,基本就得氪而再氪,氪无止境了。  安装好插件,小灵灵果然唰地一下就消失不见,但凭着心灵感应,苏卉知道小灵灵就趴在原地没动,而她再次摸过去,手感依旧……果然只是隐身而已,而非遁入虚空或者次位面之类的高大上插件,毕竟只要二十块,买了不吃亏也不上当。  话说苏卉正在感慨系统一如既往的朴实不坑人,处置完家务的亲娘汪桐语来了——她刚刚看过苏卓。  汪桐语进门先捏了捏女儿的脸,才问,“你那只大灵猫呢?让娘也开开眼?”  亲娘也是个绒毛控,苏卉赶紧让小灵灵显出身形来。  汪桐语一瞧,也吓了一跳,“竟是……这么大个儿!”不过她话锋一转,“长得可真俊。”这身毛一看就很好摸。  亲娘跃跃欲试只想撸猫的模样,苏卉忍俊不禁,“娘,能随意摸啦。”  汪桐语也是能抱着喵主子一撸一整天的妥当人,给小灵灵挠着下巴,“灵猫吃得也不少吧?”  小灵灵扭头冲着苏卉轻轻地喵了一声:主人你帮我解释!  系统小精灵哪有饭量可言,小灵灵吃东西估计也仅限于尝鲜,走质走类不走量。苏卉笑眯眯地解说了一下。  汪桐语听了还略有失望:好像不能没事儿就喂喂这只大灵猫?  却说黛玉回了家,等父母皆在,便把苏卉这天所说的事无巨细全都告知了她爹娘。  林海与贾敏深知苏卉猜测靠谱,但也……不敢尽心,但作为参考却是富富有余了。  苏卉也知道林家夫妇不可能像她爹娘一般百分百相信自己,不过她那番话能给夫妇俩提供一个“解题思路”也就够了。  林海作为高官,之所以在郑妃有意逼婚这件事儿上,所见所知还不如苏卉,那是因为他没法儿通过系统氪金看到一定程度的未来走势。  当晚,正好是贺启楼的课。  两个人正好闲谈到了郑妃最近的手段,因为贺启楼知道苏卉的真正身份,所以苏卉干脆就拿黛玉和湘云做例子,给贺启楼好生解说一番。  “我告诉黛玉的那些话其实略微片面了,”苏卉笑了笑,“需要我提示你一下吗?我爹,林海和史鼒可都是圣上的人。”  贺启楼故作不屑,“这几位都是圣上的心腹,将来如无意外都有大用,这个时候就让自己的心腹们分别给自己的几个儿子做岳父,好让几个儿子到时候夺嫡内斗?圣上又没疯。”他说到这里也不由莞尔,“林姑娘假若真能嫁给皇子,也只能是七皇子妃。”  七皇子与五皇子都是皇后所生。  这里顺便说一句,皇后和郑妃没给儿子选个现任或者下一任阁老之女,原因就一句话:现任阁老们都快七十了,而下一任差不多也六十上下了。  不用想都知道,这些重臣的女儿,还未婚且与皇子们年龄相当的,都不是嫡出……  苏卉竖了大拇指,“正是这个理。林海这次要么是关心则乱,要么就是对自己的地位没那么有信心。”  贺启楼倒是挺理解林海的,“言官头子嘛,知道得太多,也怕自己将来不好善终吧。”  “我舅舅还活得好好的呢。”苏卉叹了口气,“林妹妹的爹真是太谨慎了,不过也是,知道得越多人往往胆子越小。”  贺启楼对武将和战事方面了解得比苏卉多,“我想着……怕是林大人这阵子见识了不少郑家人的做派,武将功劳在身,略微跋扈些再寻常不过。林大人身为左副都御史,郑家的功劳和黑料这阵子他手里都有不少实证。许是看出圣上要重启西北战事,必要重用郑家,林大人猜测圣上这时并不想因为婚事驳了郑妃的面子,才担心得不得了吧?为了郑家,为了大局,稍微牺牲一下他……也不是说不通。”  黑料这个词还是贺启楼从苏卉这里听到并学到的。  苏卉闻言立时搂住贺启楼,激动之下很想再狠狠亲一下美少年的额头,还好……她忍住了,不过赞美总是忍不住,也不该忍住的,“你怎么这么聪明?给你记大功,不怕你骄傲!”  这就是苏卉的思维盲区了:若无贺启楼的提醒,她的确没能确切地体会到林海当前的处境和心情。  靠在仙子姐姐怀里,贺启楼只想二人能贴得更紧密些!至于脑子已经不太好使,脸上已经开始火烧火燎……这些都是不事儿!  话说苏卉的兴奋劲儿过去,想松开贺启楼,然而美少年两只胳膊已经牢牢挂在她腰际……就这么推开人家,好像太冷酷太无情了。  那就让他多抱一会儿嘛。  在系统教室里能脸红能心跳,但是~生~理~反~应……确实会被抑制到一个很低的水准,毕竟这里是课堂,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谁丢丑都不好。  这一抱,就抱到了下课时分。当然相拥相伴也不影响说话就是。  哪怕为了投桃报李,苏卉也告诉了贺启楼一条氪金得来的消息:圣上真正看重且要重用的郑家人是谁。  天下就没有铁板一块的家族或是势力,郑家当然不会例外。  除了身子骨实在不成,或是实在没天分之外,郑家的嫡系大多都从了军。而圣上真正看重的这位就是郑妃的庶弟,当年在郑家过得很不开心,而且郑家上下到现在也没几个人知道这位曾经在家里过得极不开心,现在甚至生出了“不孝不悌”之心。  贺启楼听了,又接了句,“大逆不道这个词,郑家还配不上。”  苏卉抚掌大乐。  苏卉始终都对郑家升不起半点好感,其实郑家在守土保家上毫无疑问是有功劳的,也牺牲了不少族人,尤其是太上皇在位期间——太上皇遇上战事就习惯性地想缩,郑家曾拼死谏言且最后浴血奋战据敌于关外,但是那都是十几年乃至于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的郑家功劳也是有的,但是为了大业,既喝兵血又刮地皮:喝兵血的程度还能忍,但是这家人刮地皮的手段……真是太狠了,绝不仅仅是吃相难看可以形容的。  如今贾琏就在西北,他亲眼所见,上课时自然就得把所见所闻好好说一回。  顺带一提,贾琏和宝玉都不知人间疾苦,然而做了官的贾琏明显不一样了,忧国忧民不好说,但总归行事不肯把良心喂狗。  当时苏卉就想既然贾琏有救,宝玉是不是也行啊……后来她发现贾珠比她更适合当宝玉的老师,这才作罢:贾珠管不了的时候她再上,也是来得及的。  下课后,贺启楼躺在床上,却觉得自己正飘在天空与云朵之间……他都开心到晕晕乎乎了。  他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长公主设宴,邀请京中年轻人到她府上赏花……其实就是高端相亲会啦。  话说圣上对不安生的兄弟绝不会手下留情,但他对姐妹都挺优容,长公主更是其中之最,因为长公主和驸马早早就押对了宝。  这次赏花宴邀请的多是年轻宗室宗女和如今京中一等勋贵——有爵位也有实权的那种。  苏卉因为一直让皇后青眼有加,所以也拿到了帖子,苏卉刚到公主府,就被等了许久的贺启楼堵了个正着。  知道苏卉要去行礼,这只睫毛精都坚持着忽闪了好半天大眼睛,终于等来苏卉一句“若是散席早,咱们一起逛逛”,他这才“摇着大尾巴”心满意足地暂且“退下”。  见过长公主,苏卉与各家姑娘们挨个儿见礼,她很快就意识到除了宗室宗女和勋贵子女之外,还能接到帖子的就是笃定要嫁入皇家,或者预备尚公主做郡马的!  而黛玉和湘云都没接到帖子……这已经非常能说明问题了。  在黛玉和湘云想来,大约是逃得一劫了。  苏卉正走神,琢磨着回头就恭喜她们一下,却不防有人忽然坐到了她身边。  此时苏卉特地寻了个清净的地方,坐在凉亭里,等着神出鬼没的贺启楼再次找来,却没想到小情郎没找来,倒等来了假情敌。  没错,来人就是五皇子那位真爱表妹何瑾。苏卉进宫时,跟这位何姑娘远远地打过几次照面,像今天这样近距离,能看清这姑娘脸上绒毛程度的接触,真是第一次。  何瑾给苏卉的第一印象就是:挺美,很温婉。  公允的说,黛玉和宝钗,再加上一个去了的秦可卿,就是最顶尖最上等的美貌了,苏卉比她们三个要略逊一筹,而这个姑娘跟她平级……也是湘云的水准。  总而言之,就是这姑娘确实很美,同时气质也好,谈吐也不错,跟她闲聊相处无疑是挺舒坦的。  要知道五皇子不止一个舅舅,而他的舅舅们也不可能只生一个女孩儿,五皇子能从一大堆表妹中注意到何瑾……何瑾最初靠的必然不是才华……  没错,就是看脸,就是简单粗暴!因为让五皇子赏心悦目,之后才能有进一步往来,才可能让五皇子意识到他跟这个表妹志趣相投。  而五皇子在心有所属的情况下,被母后叫去挑选正妻,他能认同苏卉,当然还是看脸……  想到这里,苏卉呵呵直笑。  何瑾虽然不知道苏卉缘何发笑,但感觉到对方毫无敌意,且性格不娇纵,不难相处,她也安下了大半的心。  苏卉这一笑,就冷了场。  何瑾从凉亭的八仙桌上拿了盒鱼饵,就站在围栏边上喂一喂下面的鲤鱼……然而随着鱼饵落入凉亭下的水池中,鲤鱼感觉到动静从池子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何瑾见状,鱼饵就抛得更远些,她越抛身子就越往前探,就听咔嚓一声,何瑾掉下去了……  苏卉还走神呢,猛不丁被何瑾以及自己丫头的惊呼叫回了神儿,她定睛一瞧:诶,何瑾人不见了……  她就知道今天得出事儿。  于是她吩咐自己的丫头去找人:找婆子丫头,再带厚实的衣裳来,自己则走至破损的凉亭边上,往下一看,何瑾正抱着凉亭下面的柱子没撒手。  苏卉心说:挺聪明啊。她无视何瑾丫头那张满脑门子冷汗且煞白煞白的小脸,解下自己的披帛,再点开系统兑了个三秒的“绳艺大师”,外加一秒的“胸口碎大石”……共扣费五块。  于是,何瑾的丫头就在目瞪口呆的情况下,亲眼看见苏姑娘用披帛紧紧裹住自家小姐的身子——怎么绑上去的她也根本看不明白。  苏姑娘随后就是顺手一提……嗯,也许不是顺手一提,但她家姑娘就这么被苏姑娘轻描淡写地拉了上来。  这个丫头也是见过世面的,但此情此景依旧让她说不出话……  京城的春天还是挺冷的,何瑾又泡了水,冻得全身都在抖,然而小脸却红彤彤的,也不知道为啥,更坚持着要先道谢。  苏卉一句话就把她堵回去了,“再不走,一会儿三皇子和五皇子都要闻讯而来了,不过按照人家有心人的想法,应该是咱俩一同湿漉漉地跟个落汤鸡一样泡在这个鲤鱼池子里。”  “必有厚报!”何瑾也是果断的,说完就带着自己的丫头走了。  回想一下,刚刚这两人双眼全都晶亮晶亮的……当初美少年见识到她的“神威”,也是差不多这个表情。  苏卉觉得自己要使用点非常手段了:系统催眠,略微改变一下这主仆俩的记忆,让自己救何瑾的过程更“唯物”一点吧。  想到就做,苏卉点下确定后,忍不住哀嚎了一声:居然要一百块!一百块!  “什么一百块?”  苏卉循声望过去,正是姗姗来迟的三皇子、五皇子,外加一个贺启楼——当然,他们的随从亲信此时都是布景板了。  而出声的正是五皇子。其实没见到预想的状况,他们几个全都松了口气。  “劳务费啊。”苏卉笑了下,“殿下问过何姑娘就知道了。”  这次……应该是想离间三皇子和五皇子。不得不说,幕后黑手实在是太下作,而且下作得还如此令人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先放上来,错字回头改。  我比较困的时候,自动纠错功能就立时开启了捂脸。第四十一章   苏卉可以对着何瑾走神, 却不好当着两位皇子再神游天外心不在焉,而且两位皇子也要第一时间“勘验现场”,她就不留在这里碍眼了。  于是她率先行礼告辞, 都不给皇子们问话的机会, 当然临走前, 她不忘给贺启楼个暗号。  贺启楼几乎全部注意力都在苏卉身上, 见到仙子姐姐一个熟悉但旁人绝对看不出什么的手势加眼神,他自然心领神会。  苏卉早早“撤退”,三五两位皇子也知道她不想太招惹是非,果然都不强行挽留。  苏卉离开凉亭顺着长廊走了不远,顺着石子小路再绕过一个硕大的假山,果然就见到了完成任务正来寻她的大丫头红因。  话说苏卉身边的大丫头已经换过两拨了, 如今伺候她的丫头们是以“红橙蓝紫”配“因材施教”为名。  红因作为四位大丫头的“老大”, 在这等场合也一点都不露怯。  红因见到自家姑娘, 先松了口气,旋即打量了下四周——今儿长公主府上来了不少人, 想在园子里找个左近无人的地方, 其实并不容易,只能退而求其次, 近处没人听墙脚就行了。  刚刚何瑾掉下池子的时候,其实就有人瞧见了。只是那位姑娘离得比较远, 知道自己冲过去也赶不及,就带着丫头匆匆去叫人,三五皇子能来得这样利索, 便是那位姑娘的功劳。  苏卉救人的时候,倒是只有何瑾主仆亲身经历,除了她们三个之外,再无“目击证人”。否则连续修改暗示数人的记忆,光扣费就能让苏卉心疼死。  红因站至苏卉身侧,才低声道,“我瞧见何家姑娘主仆两个安安稳稳地走过去。刚才我去找人,遇见这府里一个衣着颇为体面的管事嬷嬷……”  苏卉笑道:“百般推脱不让你喊人来援?”  红因也笑道:“姑娘妙算!我正跟她掰扯,何家姑娘主仆两个走了过来,那婆子想是晓得再没法子,还想分说几句,何姑娘却是理都没理就走了。”  如今虽然入了春,京城依旧乍暖还寒,今儿固然天气不错,但每个姑娘都会预备上一两件厚实的衣裳。  刚才何瑾从池子里上来,她的大丫头就给自家姑娘披上了件带毛的披风。何瑾是半截儿身子泡在池子里……反正披风上面露出来的地方看不出异常,下面……也就是双鞋子,不过走了一小段路已经足够让鞋底踩不出水印儿了。  苏卉瞥了眼红因,“你瞧着何姑娘好性儿,那得看跟谁。她跟五皇子那样亲厚,皇后娘娘最重规矩,一切全看在眼里,缘何容得下她?只靠低眉顺眼俯身做小吗?”  苏卉爹妈都已经知道自家闺女不会做五皇子妃,但红因不知道啊,哪怕单论跟苏卉相处的时间比苏卉爹妈还长。  这个贴心又忠心的大丫头满心担忧,就是不敢明说。她一方面觉得姑娘还得对何姑娘好声好气,嫁入皇家真是满肚子苦水……这还没嫁她都替她家姑娘委屈,但另一方面她又觉着姑娘正该这样大度……  毕竟是跟了自己好几年的大丫头,红因正琢磨什么,苏卉哪里猜不着?她抬手捏了把红因的嫩脸蛋,“这回咱们躲了就是,以后跟咱们干系也不大……我都不愁你瞎担心什么呢。”  红因皱着眉头,却干脆地应了声是——她多少也意识到了自家姑娘的不凡之处。  主仆俩边走边说,一直走到人多的地方……而长公主的心腹女官已经等候了一小会儿了。  让两个小姑娘颜面扫地从而离间两位皇子……这种事儿发生在自家家里,自是让长公主怒不可遏。  纵然怒极,长公主依旧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待心腹们先后领命而去,她才对身边的驸马道,“咱们这些年不爱多管闲事,怕是让人觉着咱家是软柿子,好欺负了!”  因为前些年伤了腿,从而再不上战场的驸马眯了眯眼,轻轻拍拍长公主的手,“是这个道理。”  苏卉带着丫头见到长公主的时候,这位圣上最亲近的姐姐,同时与义忠王私交也颇为不错的公主殿下已经恢复平静——至少面上看不出什么不妥之处。  长公主招来苏卉单独说话,就是要安抚她,顺便问问苏卉有什么发现。  府上要举办赏花宴,还是有皇子们到来的赏花宴,人来人往的观景凉亭护栏竟然被人锯断了一半……要是没内鬼,这说得通吗?  只不过顺藤摸瓜,找到幕后黑手并实施报复,这些事苏卉可都管不着。  几乎是与此同时,换过衣裳怀揣着手炉的何瑾,正跟五皇子一起,听她的丫头一五一十地禀报。  何瑾和她的丫头记忆受系统的影响稍有修改,然而被修改的地方也仅仅从“苏卉一人单手就把何瑾拎了起来”变为“这丫头与苏卉合力,把下半身湿淋淋的何瑾拉了起来”。  至于苏卉那极其匪夷所思的~捆~绑~手法,这见过世面的丫头还有亲身经历过苏卉手艺的何瑾说法完全一致:苏姑娘手巧至极,解下披帛三下两下就缠住姑娘的腰身……两个人一人拉手,一人扯披帛,没怎么费力就把姑娘拉了上来,姑娘除了受了凉也无其他伤处。  五皇子听了就笑,“是个难得的妥当人。我说她怎么要我拿捞务费。”五皇子第一次听说“劳务费”,把劳想成了捞。  的确难得……何瑾深知如无意外:苏姑娘就是殿下的正室。从心里说,她有殿下宠爱不假,但也希望将来与这样一位稳得住又好相处的姐姐“同住一个屋檐下”。  只不过苏姑娘真是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起伏,见到她也没半点吃醋的样子,若不是隐藏得太好,就是这位苏姑娘对殿下无心。  何瑾顿时喜忧参半:无心就不会吃醋,无疑她会挺好过;但同样因为无心,苏姑娘许是不会全心全意襄助殿下……她莫名觉着这位苏姑娘很厉害,说不出的厉害。  说起来,何瑾与五皇子这对小情侣又默契了一回。  虽然五皇子从头到尾也没说几句话,但他现在想的正是苏卉。  母后为他选定了正妻,更征得了父皇的默许,他自然也无异议……  这些年五皇子其实压根就没把心思放在苏卉身上过——原因无他,苏卉表现得太标准了:一副温和有礼,没什么棱角的标准贵女相。  原本在五皇子眼里,苏卉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地方就是不凡的相貌,然而皇子身边会缺美人吗?  所以五皇子之前对苏卉是真的没上心过,而现在也是真的起了兴致:他似乎明白一点母后为何独独看重苏姑娘了。  知子莫若母,实际上皇后的确看出几分苏卉的真实~性~情,就算不考虑苏卉的些许神异之处,光凭性情,皇后就认定苏卉能够迷住她儿子,以后成婚不仅能夫妻和睦,更能让她早点抱上孙子孙女。  就算儿子看中的侧室是皇后的侄女,皇后作为正室,还是更喜欢嫡出的孙子孙女。而圣上无疑也是一样,更看重嫡子嫡孙。  五皇子今年十六,对母后的真实心意还不甚明了,他甚至觉着母后挺喜欢瑾儿表妹。  而何瑾这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固然她已经很聪明很懂事了,但她跟五皇子相处太久,从而有着同样的错觉。  皇后怎么会为个侧室跟儿子生龃龉呢?苏卉也是看破不说破,这些轮不到她才操心,横竖她也不会是皇后的儿媳妇。  从公主的书房出来,苏卉“回归人群”,与一众脸熟的小姐妹继续说说笑笑。在场的男男女女不缺消息灵通之辈,不过这个级别的赏花宴注定了大家再好奇,也晓得轻重,自然没谁没眼色地上前拉着苏卉问这问那。  因为出了这么档子意外,长公主面上就淡了几分,驸马亦是兴致不高,于是到了散席的时候,大家便先后告辞,苏卉正是脚底抹油溜得最早的那一批。  离了公主府,苏卉就吩咐说到她常歇脚的酒楼坐一坐——她和亲娘姐弟们一起出门逛逛,总是要在这家歇一歇,吃些这家名满京城的独门点心。  之所以说是独门,就是因为这家的面点师傅懂得打发蛋白,也晓得用乳酪和奶油。中西合璧,做出来的点心口感更松软也更香甜。  然而甜度堪比后世马卡龙的一小块点心下肚,被齁到嗓子眼儿的苏卉接连两杯浓茶灌下去,又略坐了会儿,她就跑去厕所。  就在此时,贺启楼终于找来了。  红因还有今儿跟来的小丫头,以及几个长随都是苏家老人,也伺候了苏卉有些年头。自家姑娘与南安郡王府的贺大爷交好也不是这阵子的事儿……以前姑娘年纪小,不碍的,如今姑娘快要及笄了,与五皇子的婚事也越瞧越有眉目,这样在外见面……不妥吧?  红因他们想到了一处去,此时贺大爷在,他们不好说什么,只想着回家一定要好生劝劝姑娘。  却说苏卉洗过手回到包间,就见贺启楼坐在窗边,往楼下看。  苏卉打发了自己的丫头,才上前问,“瞧什么呢?”  “三皇子。”贺启楼往楼下指了指,“这就真走了。我还寻思着他一会儿还要借口上来瞧瞧,瞧瞧我究竟来私会哪一个。”  苏卉指头一弹,没擦干净的那滴水正好飞到贺启楼眉心,“三皇子委实让郑妃教得有些小家子气。”但三皇子这个小家子气是以有望争夺大位的皇子的平均水平为标准的,这位殿下再怎么小家子气那头脑气量也不是小市民能比较的,“他也就爱打个嘴炮,过过嘴瘾。真正出手之前,他都是相当慎重的。”  贺启楼笑着捂了捂自己的额头,“正是这个道理。”  论血缘亲疏,三皇子跟贺启楼还更亲一点,因为两个人的母亲也有点血缘关系,虽然这个关系完全称不上“近”。  同时三皇子挺爱说话,嘴也比较甜,而嫡出的五皇子就忒高冷了点。  不过贺启楼自己也承认,他跟五皇子交情更好,多少也是受了仙子姐姐的影响。  苏卉又问:“你怎么跟在那两位殿下身后了?”  何瑾刚掉下池子,那是有“目击证人”的,只是那姑娘扭头去报信儿,选择的也是东主长公主,而不是找皇子们告状。  “还不是三皇子非拉着我说话?他下人来禀报出事,躲也躲不成啊。”如果到时候真有什么不该看见的,反正一个人看也是看,两个人看还是看……三五皇子都在场,正需要一个够分量的宗室做证人和中人。  三皇子当时不放贺启楼走,打得便是这个主意。  贺启楼继续道:“再说听闻姐姐你也牵涉其中,我说什么也得过去瞧瞧。”他一脸无奈实则满心骄傲,“前阵子考校,我不小心出了个风头。”  老贺家也是马上得来的江山。  开国百来年,内外都不算安生,所以宗室尚武之风延续至今。对于年青一代的培养和考校也从没停过,哪怕是太上皇这位一听要打仗就习惯性怂一下的皇帝,在位期间考校年轻一辈都很用心,更不用说本就颇为擅长兵事且心有大志的今上了。  而重生后的贺启楼毫无疑问,就是这几年里宗室公认的最闪耀的那颗星。三皇子有机会就拉拢一下,力争搞好关系,也是理所应当。  苏卉听了便由衷赞上几句,“正该如此,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句话?”  “出名要趁早?”  苏卉又道:“不遭人妒是庸才,你是注定要出风头的,早习惯早享受,挺好。”  贺启楼大嘴一咧,八颗白牙闪闪亮,“都听你的。”  这里面的道理也不用苏卉掰开了揉碎了讲给贺启楼听。  无非是早出头,早入得圣上和义忠王的眼,早点上战场,早带兵,早捞军功,而后就是牢牢把握住兵权……手里有兵心不慌,到时候足以应对数年后必定爆发的乱局。  至于为何会有乱局?  因为太上皇当年千挑万选选出的继承人,跟他政治理念居然完全不符……而且这些年来,这个好儿子居然与他曾经最疼爱也亲手毁了的儿子联手,逐渐从他手里夺取实权,并渐渐占了上风……  太上皇会甘心认输,坐以待毙,也就是安心等死?!  眼见着下一代他扳不回来了,但他可以谋划再下一代呀。现在看来,卓有成效。  那些心明眼亮的权贵们已经看出太上皇不甘心,但是太上皇将来做到哪一步,他们就没能准确预估了。  其实有系统加身的苏卉也没有……但她能得到一个大致的最坏的预测结果,所以她就按照最坏的来准备。  贺启楼也没能看到好些年之后的局势,但他上辈子战死疆场,边境尤其是西北局势可见有多不乐观,就算苏卉不特地提醒,他也有自己的步调,那就是尽早掌兵!  两个人各自思量,忽然齐齐扭头,四目相对,默契一笑。  贺启楼又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在那之前,我得先帮姐姐把婚事解决了。”  苏卉都惊讶了一下,“啥?”  她也是打算在她壳子满十五之前,把婚事解决掉,因为距离下旨指婚还有好几年,不用太急,而且她想用一个比较经济……其实就是省钱的方式来圆满解决这个麻烦。  本朝皇子们指婚多在十八、九,二十左右成婚——这时人们已经意识到年纪太小做了父母,不仅生下的孩子成活率很低,对小夫妻两个的身体,尤其是女方,损伤很不小。只管生,不管孩子死活,死了算倒霉,活了就是赚到……绝大多数人都没这么丧心病狂,皇家也不例外。  贺启楼笑了笑,“还有几年,但我不想细细谋划了。瞧着五皇子一副把你当成自己人的态度……”我就忍不住想揍他。  苏卉好奇道:“什么自己人?我平素都不怎么理会他。”  苏卉跟五皇子很少碰见,就算遇见了也就是“点头之交”的程度,行完礼两个人就再无互动。  皇后还曾经为这个问过儿子,是不是对他挑的媳妇不满意?  五皇子也很无辜,他真没因为谁故意冷落苏卉,苏卉不说话,他也不好找话题啊,毕竟他高冷惯了。  苏卉通过系统得知这一幕的时候,还跟小灵灵感慨过:若非她实在对五皇子无感,哪怕有一点点情意,再冲着皇后这个通情达理的婆婆,这婚事也就差不多成了。  横竖左右无人,贺启楼鼓起勇气,盯着苏卉,问起了他一直想知道的,“为什么五皇子不成?”  苏卉笑了,如实作答,“给他做媳妇,怕是一辈子都得经常捧着他哄着他,我何必找罪受?”  让仙子姐姐奉承凡人,哪怕这个凡人是皇子,甚至今后贵不可言……闻言贺启楼暗暗提起的小心脏蓦地落地了大半:五皇子必是不晓得姐姐的身家和根脚,就算以后知道了又如何?梦中课堂,他都说不出口,足见姐姐神妙手段至少足以自保。  然而他可不是只想姐姐做他的老师,而是……帮姐姐出面搅了这门婚事,姐姐必会对他更看重一层……吧?  好歹他也是身负气运,重活了一回的人,体面地搅了婚事,他当然有办法,只是这法子总要冒险。  至于姐姐愿不愿意选他,他现在追问总有胁迫之感:好像如果姐姐不答应,他就不出手了似的……  在贺启楼看来,不嫁他暂且没什么,不嫁别人就行。  却说贺启楼独自纠结来纠结去,那句“姐姐我怎么样”死活都没问出口。  然而有些话不用说,也能让人看出来。和贺启楼相识,那是小灵灵介绍的……某种程度上说,这算是通过系统相亲?想到这里,苏卉不禁莞尔:小灵灵的眼光不错。贺启楼的确是她最有好感的一个,至于结婚,嗯……倒也不排斥,起码贺启楼是知根知底了,颜好性格也合拍。  打定主意,苏卉决定给点甜头——实在是贺启楼的表现太合她心意了!要帮她解决婚事,还没附加条件。  她拍拍贺启楼的肩膀,“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手段?”  脸对脸,姐姐身上的淡香混着她呼出的热气扑面而来,贺启楼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个透:因为他总觉得姐姐好像随时会亲过来。  实际……与贺启楼的猜测相去不远。  苏卉稍微转过身,伸出胳膊轻轻抱了贺启楼一下,一触即分。这拥抱快到贺启楼都没反应过来,他自是没能及时回应,比如反抱一下……回过味儿来的贺启楼懊恼不已,旋即又因为这一抱而全脸通红。  美少年羞成了一颗成熟的西红柿……苏卉大乐,忍不住又动手逗逗人家,她轻轻捏捏贺启楼的脸蛋,“面皮又薄又白,你这心事完全遮不住呀。”  “我……”贺启楼已经结巴上了,他内心挣扎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扑上去不撒手的念头,“我平时……才不会这样!”  苏卉就把“我不信”写在了脸上,她瞄了贺启楼好半天,直到贺启楼眼神飘忽躲闪,她再次……抱了贺启楼一下。  讲道理,苏卉的壳子走的是细长条儿纸片人风格,大姨妈虽然来了,但是曲线起伏什么的,基本没有,当然除了腰身,所以苏卉觉得,她就抱抱贺启楼,应该不会给人家什么生理压力。  贺启楼没有辜负苏卉的期望,这位南安王世子在感情上真的是个非常单纯且纯净的美少年。  他的确没有因为连续两次拥抱而生出“生理压力”,他就是……他把自己的感受脱口而出,“姐姐,我头晕……”  很好,他已经被迷得晕头转向了。  苏卉体贴地问:“用不用我帮你按按?”  贺启楼缓慢地扭头,盯住苏卉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道,“那我还能冷静下来吗?”  苏卉哪里还把持得住?真应了网路上那个金句,小楼楼你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吗?  她不由分说,把贺启楼带到自己身边,直接给……贺启楼重新梳了梳头发,边梳边道,“次数多了,你总会习惯的。”  贺启楼智商还没上线,此时迟钝极了,“哦。”  美少年当真是非常非常喜欢她!就冲这点,那个总顶着张~性~冷~淡脸的五皇子就该“扔”!  二人恋恋不舍地分别,苏卉回家时天边犹剩了几抹落日余晖。  她刚让红因搀着,走下马车,正好过来迎接她的小灵灵已然飞扑了过来。  苏卉眼疾手快,一个公主抱就稳稳地捞住了小灵灵——不管小灵灵在不在身边,都不影响她跟小灵灵沟通和使用系统商城,今儿没带着小灵灵,也是因为出门时小灵灵还在沉迷炸鸡块,不可自拔……  抱着自己的巨型橘喵,苏卉到父母房里那里请安,一进门就见他爹妈并肩坐在罗汉床上。  苏卉极为夸张地回头望窗外看,“天还没黑?我怎么见着我爹了?”  她爹苏泰和这半年里几乎日日加班,回家时必是迎着漆黑的夜空与月亮星星,难得见她爹早下班一次,苏卉当然要调侃一下啦。  苏泰和哪里会被闺女一两句调侃击败?他就轻轻问了一句,“想不想爹爹呀?”  苏卉立即投降,把小灵灵一丢,飞身转投亲爹的怀抱,“想死了!”  亲爹身子骨不怎么样,又陷入加班地狱,苏卉自然在暗地里给亲爹加了不少小灶。  话说丈夫的身体情况,汪桐语最是清楚,又不得不拼命,她那会儿担心得不得了。  然而丈夫埋首忙于公务,一天都睡不了几个时辰,一个月下来,特地请来的极擅调养的太医却说苏大人颇为强健,竟比之前还好上几分……汪桐语再傻也琢磨过味儿来:宝儿又出手了。  汪桐语想明白了,没道理苏泰和一无所觉。这夫妻俩都心知肚明了,老太爷老太太,也就是苏卉的爷爷奶奶也一样心里有数。  两位老人家都七老八十了,没病没灾还能携手爬山,这真不是能装糊涂的事儿!再加上苏卓高烧,苏卉一粒药下去,苏卓第二天就能活蹦乱跳……  他们坚信:细水长流,更显功力。  苏爷爷苏奶奶苏爸苏妈对苏卉的信任就是这么一点一滴地逐渐建立起来,直到前阵子苏卉表示她不会嫁五皇子,婚事告吹也不会对双方有什么影响,长辈们不仅不意外,甚至齐齐觉得苏卉能自己拿主意也好。  关键是这么大的事儿,苏家都能迅速统一意见,让宝儿自己拿主意……所以苏卉不仅做到了完全婚姻自主,还让家人十分尊重且看重她的建议。  却说此时苏卉就靠在亲爹怀里,还伸手拉着母亲的手,剩下一只手也不闲着——撸着小灵灵的长毛,舒坦得无以复加。  苏泰和捏捏闺女的小脸,“散席后还跟贺启楼坐了坐?”  连名带姓地称呼贺启楼,证明亲爹已经有点酸了……苏卉自然要老实交代,“在长公主府上遇上点麻烦事儿,让他撞见了个末尾,从长公主府里出来总是要说道说道的。”  苏泰和轻哼一声:贺启楼心悦宝儿!也就是如今年纪都小,皇后和五皇子都懒得计较,不过既然与五皇子的婚事不成……苏泰和沉吟片刻,暗想:罢了罢了。  他当初为五皇子与宝儿这桩婚事着急上火,并非担心什么齐大非偶,而是五皇子分明对宝儿全无男女之情。所以后来哪怕把贺启楼的心意全看在眼里,五皇子似乎也不甚在意。  我的宝儿这么好,你居然敢不在乎!就为这个,苏泰和当时气得好几天都没睡好。  如今已然得知宝儿的几分真本事,苏泰和安心之余,再把五皇子与贺启楼放在一起比较,他思来想去,还是只有一个想法:罢了。  罢了……还不就是顺其自然的意思?  看出父亲,甚至是亲娘的真实心意,苏卉心情大好,又把今日捞起何瑾的前前后后和盘托出。  汪桐语听完便情不自禁骂道:“当真下作!”  苏卉随口道:“就是因为手段太下作,我就断定绝非三皇子所为。”  三皇子如今还差几个月满十八,没有领过差事的皇子,身边伺候的怎么缺得了圣上的人?算计到了无辜妇孺身上,让圣上知道,三皇子的前程也就此泡汤……  王者必是以行阳谋为主!阴谋诡计,尤其还是如此下作且无甚必要的阴谋诡计,三皇子若真做得出来,郑妃都能快刀乱麻,放弃三皇子,转而培养她的幼子八皇子。  至于五皇子……预备的正妻和侧室泡在池子里让人看个正着……五皇子如果不是想不开不想当太子,绝不会干这种让自己颜面扫地的事儿。这种一眼自明的事儿就不必特地说了。  苏泰和双臂环着女儿,双手……也随着苏卉的手,撸起了小灵灵,“在长公主府上……义隆王前阵子刚没,那位公主当然忍不住。”  义隆王当年与其余几个兄弟一起,在圣上登基前后找了许多麻烦,但义隆王并非主谋,所以圣上就把这个弟弟圈禁了事。  而义隆王去世,苏卉通过系统查询,结论就是寿终,换句话说是自然死亡。  而苏泰和话中提及的“那位公主”则是义隆王的同母妹,因为有个阁老之子做驸马,所以就算亲哥哥被圈禁,她的日子一直过得很滋润,也始终保持尊荣。然而亲哥哥故去,她受人挑拨,自然就想弄出点什么动静。  不过这位公主日子显然过得很顺,没啥斗争经验,手底下看来能人也没几个,动用了不少人情和人手,折腾出来的动静根本不痛不痒,反而逼得她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哥哥,以及一直地位超然对兄弟姐妹多有照拂的长姐先后出手,给她个教训……显而易见,这位公主殿下的好日子到头了。  而正偷笑着看热闹的,自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对于皇家来说,本就不甚复杂的事情,查清来龙去脉最多花费半天。于是晚饭前,五皇子看过案头上那张薄薄的信笺,就跑母后宫里要求蹭饭。  当然蹭饭之前他乖乖坐在手边,跟母亲闲话。  五皇子稍有尴尬,“母后,苏姑娘……倒是一直小瞧了她。”  皇后叹了口气,“你的媳妇,我自是精挑细选。这阵子你的心思几乎都放在瑾儿身上了吧?”言外之意就是你让瑾儿迷住了,本来眼里也没放下其他姑娘。  五皇子也老实道:“若非她轻描淡写地救起瑾儿,儿子也……没正眼儿瞧她。”  皇后更无奈了,“你纵然不喜她,好歹好生待她。你待她好,她自会真心待你。”  听了这话,五皇子忽地想起苏卉张口找她要“捞务费”的情形,他跟苏卉完全不熟,但他再回想一下,对方的神情偏偏越发清晰,他甚至好似看清了对方当时真正的想法:你居然给我惹了麻烦!好烦!  想到这里,五皇子也不自在了几分:娘诶,苏姑娘好像有点嫌弃我。  话说五皇子虽然走高冷路线,但实际上他真没自恋到自认人见人爱苏炸天。不单单是他,包括三皇子在内,都知道亲爹还看着呢,当儿子的别自视太高,还是少抢风头为妙。  见半天儿子没答话,皇后难免好奇,“怎么了这是?”  五皇子摸摸鼻子,把苏卉如何救得何瑾照实说了。  皇后何等人物,关注的地方也不是苏卉的胆色和身手……因为她早知道苏卉不是一般姑娘。  “瑾儿怎么会特地见她?”  她那个侄女她也仔细考验过,是个很懂事很谨慎的姑娘,不然她怎么能默许儿子在婚前就有这么个心爱侧室?  五皇子正经心虚了一回,“是儿子让她去的……探探虚实。”  皇后抬手一巴掌,糊在了五皇子的……手背上,“傻儿子!”你忒不懂女人心啊!人家一准儿给你记上了!  儿子和儿媳妇如胶似漆,鹣鲽情深,皇后在高兴的同时兴许还会暗暗地酸一下,但是明知道小夫妻婚后要不合,皇后必然要上火。  正是因为多少知道点苏卉的玄妙之处,皇后才要反复提醒儿子真心相待:苏卉真心相助和面子上过得去,结果绝对大相径庭!  但这些话皇后不好跟儿子明说。  神鬼之事大家多少都信,包括圣上在内,但作为皇后你不能明着宣扬这些事,落人口实准会让人做文章。  没奈何,皇后只得耐心教导起儿子夫妻相处之道。皇后也算看透了:因为她的好侄女瑾儿,儿子就缺了根筋,体贴女人的那根筋。  这边皇后跟儿子谈心,那边郑妃也没闲着。  郑妃出身将门,也不是什么温婉的性子,“我瞧着他们是打定主意,算计老五,让咱们母子背黑锅。”  三皇子冷笑一声,“瞧着吧,这事儿只能查到姑母那里就到此为止了。再往后,必是父皇没法轻动的人物。”  公主固然位尊,但不管是削是打,还是连“削”带打,其实对大局都没啥影响,只能给各家白送谈资罢了。  三皇子想了想才继续道:“那起子人瞧不得老五好,却也未必见得咱们母子得意。”他摇了摇头,“我是父皇的儿子。”  郑妃叹道:“如今的确没什么法子,”顿了顿她坚定道,“且等以后吧。”  可不让三皇子猜个正着?那位公主被罚了俸,干脆闭门不出。  却说宝钗嫁入义庆王府,总体而言过得挺不错。  贺歆汇……偏偏很自律,固然宝钗是他自己挑的,但说起宠爱……只能说心里有宝钗,多看重多离不得,那当然也不是。  贺歆汇的正妻深知丈夫的性情,如今她全心全意地养胎,也是没空没心情给新来侧室下马威,实际上这位连打打机锋都没兴趣。  而宝钗也不爱惹事,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相对于其他侧室,她的出身最好,又不差钱,没多久她院子里伺候的丫头婆子就全都倒在了她的“银子攻势”之下。  宝钗也不指望些许打赏,就能让这些在王府伺候的仆妇偏到她这边……她只求个消息灵通,起码有什么事儿她别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你得承认,花在消息上的银子基本没有白花的。  这一日,宝钗正坐在窗边针线,莺儿领了这月的用度归来……这丫头把领来的东西交给旁人,也不急着对账,而是直接来向宝钗禀报。  “姨娘,我许是听见了些了不得的事儿……”  宝钗抬了眼,“你慢慢说。”  莺儿小脸微红,这是急的,也有吓的,“我就听什么人命官司,两千银子怎么样,公主府……”之后莺儿咬了嘴唇,把心一横,“我又听见一句什么灭口,还有什么横竖躲不掉。”  宝钗心思一动,神色立时肃然,“领用度时听见的?”  莺儿低声道:“其中一个声音是张嬷嬷的。”  张嬷嬷管着宝钗等一干侧室姨娘的用度发放,此人是义庆王府大管家张大的亲妹子。  按说宝钗大多数时候也是“自扫门前雪”,但这一次……若是莺儿听来的只言片语,有一半当真,那么张嬷嬷事发八成要牵扯到她身上,她甚至能想到张嬷嬷走投无路会胡乱攀咬!  哪怕她家里有银子,她爹还是朝廷命官,但她来得最晚,立足未稳。在张嬷嬷的眼里怕是最软的柿子,而且宝钗初来,的确花了不少银子在这个张嬷嬷身上。  宝钗打发了莺儿,在窗边足足坐了一个下午,也举棋不定,不知道用不用找二爷告状。  不过她再举棋不定,却也知道这种事儿可以向父亲求援,好歹查查这个张婆子!  薛家是真的有钱,薛恒对女儿又一向舍得,而且他毕竟不同于足不出户的女儿,他略琢磨了一下,就大致拼凑出了点真相。  两天后宝钗得到了父亲的回信:张嬷嬷一家忽然卖了宅子,据说是要换个更大的住。  却说隔天宫里也办了赏花会,贺歆汇的正妻要安胎,接了帖子却不好赴约,于是这一日便是宝钗跟着贺歆汇进了宫。  最让宝钗惊喜的事情来了……她见到了贵妃表姐!原本以为两个人只能遥遥相望,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呢。  皇后办得赏花会,元春当然得“赏脸”。话说她的小女儿跟着她猫了一冬,也是该出来活动活动。  元春生的小公主极像圣上,又是圣上最小的女儿,自然倍得圣上疼爱——圣上儿女比例基本一比一,然而活下来的儿子挺多,女儿的成活率就很虐了。  这会儿小公主就让圣上抱走了,元春得了闲,那就跟宝钗说说话呗——宝钗那殷殷切切的小眼神,元春如今正~母~爱~爆~棚,哪里婉拒得了?  然而这一聊,元春也自然而然地收敛了笑容,她再次仔细问了一回,才道,“你不用怕你弄巧成拙,误了你家二爷的事儿。”  别看元春身在宫中,知道得比姨夫薛恒还多还细,比如那位公主的事儿就是追查到了义忠王府与义庆王府这里,不得不戛然而止。害“五皇子颜面扫地未遂”,这种罪名罚了个公主明面上也就到头了。  说到这里,元春笑了,低声道,“你有手段何必藏着掖着?你平平无奇,他才要瞧不起你。”  纯以色侍人,才会“红颜未老恩先断”。这是元春的切身体会,一字不虚。  宝钗听了,果断应了……犹豫也不会当着贵妃表姐表现出来。  皇后的赏花宴圆满结束,期间没有半点幺蛾子。  苏卉瞥见元春与宝钗结伴“渐行渐远”,扭过头就跟五皇子礼貌地告辞……五皇子在努力且认真地与她相处,无疑是想加深感情……然而五皇子的无趣,也是实实在在。  话说五皇子哪怕只有十六岁,就凭他展现出的“理智、坚定、自律的工作狂”特质,更别提这位明显能听取意见而且气量也挺不错这两点,苏卉就已经认定五皇子是个明君贤君的苗子。  但是五皇子再好,毫无疑问不适合当丈夫当情人,苏卉不想跟他有任何超过友情的发展。  目送苏卉远去,五皇子无奈是真的,但是又完全恼火不起来……真正聊聊就发现,苏姑娘很有见地。  五皇子就此笃定他俩聊得来,但是苏姑娘似乎不太愿意跟他多聊啊。  不提喜忧参半的五皇子,宝钗回了家,换好衣裳,破天荒地叫莺儿去把二爷请来——想也知道,宝钗轻易不会邀宠。  贺歆汇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小厮前来禀报,他立即就意识到宝钗有要事要讲……从宫里回家就找他,必是跟贵妃娘娘求证后才下定决心。  宝钗也是越想越觉得不好再耽误,万一张嬷嬷畏罪跑了,过错就都落到她身上了:知情不报啊!  于是贺歆汇到来,宝钗都不肯寒暄,而是开门见山,把她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贺歆汇也没二话,拿了宝钗递过来的信笺——就是薛恒打发人查找出的证据,粗粗扫了一眼,撂下一句“做得好”,扭头就走。  宝钗拍拍胸口:这一关算是过了。  第二天,贺歆汇亲自带人在京城大门前堵住了张婆子一家人,而几乎与此同时,五皇子险些坠马,贺启楼胸口直直中了一箭。  因为贺启楼病危,系统忽现赤红色的警报,苏卉暗骂:你就这么替我解决婚事?!  小灵灵则甩甩尾巴,“主人,临时任务,咱们走啦!”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解决跟五皇子婚事。第四十二章   瞬间定点传送, 传送的当然是苏卉的魂儿,而不是连着身体一起传过去。  因此当苏卉以上课时那副“尊荣”出现在贺启楼身边的时候,正手忙脚乱的贺甯目瞪口呆,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结果脑后没长眼, 一个不小心撞到了多宝阁上……  红木打造的多宝阁当然啥事儿没有, 但上面摆放的几样小摆件却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外面的人听见动静,自然出声询问,贺甯反应挺快,尤其是收到仙子老师一个柔美的安抚笑容,他能镇定回应,“没事。”  见不到人, 但听这语气, 外面的人觉得没什么大事, 便继续老实等着了。  贺甯的医术全都是从苏卉这里学来,其中若干奇异手法他也没法子解释, 因此随行的太医觉得无力回天, 而贺甯站出来笃定表示要试试为贺启楼治伤的同时,也把“闲杂人等”悉数赶出门去。  今儿能跟着五皇子、贺甯还有贺启楼一起出来的, 全都是这三位的心腹,因此这些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贺甯得了个了不得的医术传承。  这传承有多了不起呢?当初义忠王眼见着就要咽气, 经过贺甯亲手施治,如今都能准时上朝了……而且此地正是义忠王京郊的一处温泉别庄,贺甯身为此地少东家, 又在贺启楼处于“死马当活马医”的要命时刻,当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外面再次恢复安静,贺甯转过脸来,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又抹了抹额头:仙子老师来了,启楼一准儿没事儿。他终于放心了。  贺甯正要说话,脑海里便传来仙子老师熟悉的声音:咱们这样说话别人听不到。  贺甯几乎是立即就掌握了“精神沟通”的技巧,从而急切道,“老师!我觉着那箭许是穿透胸骨,扎到了心上!刚刚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拔箭必死,不拔……那箭头上似乎有毒!”  那箭头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泛着绿光……有没有毒,简直一眼自明嘛。苏卉就道:“安心,我都来了。”  贺甯闻言笑嘻嘻地自己找了个椅子,就坐在床边眼巴巴地盯着苏卉瞧。  见此情景,苏卉不知怎么就想起贺启楼“摇着尾巴眼睛晶晶亮”的模样,心说不愧是好兄弟,真是神似。  其实在苏卉刚刚传送到此地之前,也就是小灵灵报警,贺启楼受伤的第一时间,她已经打开商城花了二十块兑换了一张“十分钟保持状态卡”,也就是说即使什么都不做,贺启楼在十分钟内都肯定死不掉。  不过跟贺甯的交流暂告一段落,剩下……她得集中精力救治贺启楼了。  把小命拉回来不在话下,然而如何比较经济的救命,尽量免去后遗症,还不要事后让围观群众过于惊诧,还是需要苏卉仔细考虑一下的。  贺启楼提供了大笔课时费,为了给他疗伤,苏卉不会小气,真正让她费神的,就是“不能让围观群众过于惊诧”这一条。  话说苏卉教授贺甯基础医学将近两年,光是现学现卖就足够让她跟一位正经太医掰一掰手腕,因此贺启楼如今的情况,苏卉无需兑换系统技能就一目了然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先给贺启楼补心——把心脏上的破损补上,再清清毒,但不能一口气清个彻底,碎裂的肋骨也要保持原样,毕竟贺启楼胸上扎了一箭外面那群人各个都瞧了个正着。  打定主意,苏卉冲着贺甯招了招手,“来搭把手,拔箭。”  仙子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贺甯来到贺启楼身前,双手攥住箭身,只等仙子老师再次发令。  苏卉觉得贺启楼此时已经休克,麻醉药倒是省了,她刚从系统里兑出一块医用万能生物胶布,用配套的清创喷雾喷在以那支箭为中心的两寸方圆的皮肤上,冷不防就对上了一双满是血丝的大眼睛。  “睫毛精”这回无力乱忽闪瞎放电……贺启楼花了点时间,混沌的神智才逐渐清明:他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嗯,好了,有救了。  不过凭贺启楼的性子,肯定不会歪头安心睡去,他挣扎着伸出颤巍巍的手,想要一把拉住仙子姐姐的手。  苏卉哭笑不得,“看把你黏糊的。”话虽如此,她还是主动握住贺启楼探过来的手,“我来了,你且安心吧。”  贺启楼扯出个惨兮兮的笑容,“舍不得。”他不用苏卉提醒,就知道如何精神沟通,“撑不住再说。”  苏卉无奈,抬手在贺启楼额头戳了一下,就继续做贴胶布之前的准备工作,同时“另起频道”问起小灵灵,“这么重的伤,他是怎么醒来还恢复神智的?”  小灵灵搓搓自己的小肉爪,解释道,“能拿出五十块课时费每次的,怎么能是一般人呢。”顿了顿,小灵灵才严肃道,“他上辈子是乱箭穿身而死,之后连尸体都凑不齐,得到消息后他爹一病不起,才让他那个异母弟弟捡了大便宜。”  苏卉真惊了,“哈?”  根本无需追问,小灵灵便主动道,“他刚才弥留之际前世时的情景跟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又过了一回。有过这样惨烈的经历,还不疯不变态的……”  苏卉接话道:“肯定得珍惜啊,我懂。”  以前她只觉得贺启楼这美少年不仅颜值高,脾气秉性见识眼界都不错,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感情逐渐加深,再有五皇子这么一映衬,贺启楼简直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宝贝!  与小灵灵说话间,苏卉已经按照使用说明把那块胶布调整到了应有的状态,她扭头看向有点呆滞的贺甯,“用力!”  家学渊源,贺甯自小习武不辍,很有把子力气,又有仙子老师在场,他底气甚足,于是一手按住贺启楼带血的胸膛,另一手握住箭身,一咬牙……箭起血飞……直接溅到了床顶。  而贺启楼哼都来不及,就让苏卉把那一坨胶布糊在了他的伤处。  那连喷再涌犹如血泉眼一般的胸口,在被这一坨白乎乎的东西黏上之后,眼见着血越流越少,贺甯感觉最多七八息,血……就止住了!他又傻眼了。  话说贺甯偶尔会情商掉线,但是男女眉目传情情意绵绵,他绝对认不错!因为他家里有对数十年如一日时刻狂给别人塞狗粮的爹娘。  而且启楼看仙子老师的眼神,怎么这么熟悉……有这个在前,启楼怎么认得仙子老师这种事儿,他都忘了计较。  贺甯不过思量片刻,就在他坐在椅子上等老师吩咐的时候,他已然想了起来:启楼看仙子老师与看苏家大姑娘……那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他瞬间意识到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然而看仙子老师与启楼都坦然无比,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他也知道梦中课堂的事情他压根说不出口,但是多知道个秘密,他们两个,会不会……对自己更好点儿啊?  反正贺甯见好兄弟逐渐止血,他当然忍不住地浮想联翩。  至于贺启楼……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胸膛的窟窿被填上,虚弱地捏捏仙子姐姐的手,“我就知道……”  苏卉在贺启楼手背上拧了一下,“下次别逞能了啊。”万能胶布不仅能止血黏合伤口,更有消炎止痛的功效,所以苏卉只要等胶布完全穿过肋骨,贴住心脏,她就可以圆满回城了。  “我不是逞能!”贺启楼身子一挺,结果他刚刚微微抬起来就被苏卉“原路”摁了回去。  苏卉一句话就让贺启楼老实歇着,不再开口,“咱们晚上说。”说着,她又拿了瓶补血安神的高效营养液,给贺启楼喂了下去。  做完这些,她终于又有空理会贺甯了,“剩下的就是皮肉伤了。”  贺甯立即道:“治不好,老师尽可唯我是问!”  义忠王府里这两年里,府卫们严重的跌打损伤,甚至在别的大夫哪里要截肢的病人,送到贺甯手里,不说药到病除,但最终一定不会缺胳膊少腿,养上半年更能活蹦乱跳。  但是贺甯的医术手段知道的人不算多,五皇子无疑算是知情人之一。  这也是为何五皇子在听随行太医们说贺启楼可能不中用的时候,还会把最后的希望放在贺甯身上的原因。  等贺甯处理好贺启楼的伤处,再包扎完毕,贺启楼也安然入睡的时候,苏卉都走了足足半个时辰。  治疗妥当,贺甯先给外边等消息的五皇子他们报了个平安,之后依旧守在好兄弟床边。这一闲下来,他自然又回想起仙子老师那来无影去无踪的身姿,还有老师那层出不穷的神仙手段,他能不能全学会暂且不提,能不能家人朋友长命百岁也不说,总之,跟着老师混就对了!  起码不会被人不明不白地谋害至死!因为死之前老师会赶来……想到这里,贺甯瞄了瞄好兄弟那张即使惨白依旧秀色可餐的俊脸:哎,不服不行啊。不过我再怎么赶不上启楼,老师也不会对我见死不救啦。  所以那些要冒险的事情,他可以大着胆子试一试了?  话说像贺甯这样,立了个新目标,尤其是这个目标牵扯不小的时候,苏卉这边学生信息也会及时更新。  彻底“回魂儿”的苏卉正撸着小灵灵,欣喜于贺甯的变化,“这才对嘛,畏首畏尾的不说你爹娘会失望,旁人也会觉着你胆小而可这劲儿地欺负你。”  小灵灵赞同道:“贺甯当初不是遇刺断了腿吗?差点落下病根,从那会儿起他就有点怂了哇。”  苏卉笑道:“他似乎又有胆量了,只不过我正是他的底气。”  小灵灵伸出小肉爪拍拍苏卉的手背,“主人,如果你不出手,贺启楼也没有重生的话,义忠王现在已死,当然圣上最后还是会赢,胜过太上皇与那些老人家,但那是惨胜。”  “权贵们斗成一锅粥,百姓的日子能好过?”  系统肯定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况啊。苏卉对系统的倾向现在也摸得差不多了:稳定、繁荣之后再提扩张。另外,通过小灵灵推荐来的这些青年才俊,她不仅要用心引导,甚至还得让接受部分进步思想的他们逐步掌权。  在工人阶级还没出现,产业革命无从谈起的时候,自下而上的~改~革,对于苏卉而言实在强人所难,但是又系统的指引和帮助,改变一下精英阶层,倒是不在话下。  苏卉一直以来都挺有自知自明:改朝换代什么的,不用想了,尽力而为无愧于心就是。  入夜,苏卉往床上一躺,怀里抱着肉呼呼毛绒绒的小灵灵,魂儿已经进入系统,面见贺启楼去了。  歇了大半天,贺启楼精神不错。因为有万能胶布和贺甯的独门止血止痛药方在,现在的痛感并不影响他睡眠,因此到了晚上上课的时候,他的状态至少恢复了一半。  其实按照苏卉从学生信息里知道的来看,这种让心脏破损的贯穿伤,哪怕已经用了贵价高能药品,已经不太能让人平静地忍受。  苏卉想起贺启楼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立时又心疼上了,虽然明知美少年已无大碍,她还是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搂住贺启楼的肩膀,“难受就说出来,我再给你用点好药。”  话说苏卉这两年里总共积攒了两千多块的课时费,影响何瑾主仆些许记忆加上给贺启楼治伤,一下子花掉了将近七百块……不过万能胶布售价五百五,一下子就救回了贺启楼的小命,真是怎么想怎么值得。  贺启楼贴在仙子姐姐的胸前,登时又是脸红心跳……他因为失血太多,来的时候面色惨白,于是这一脸红就异常显眼,“不用……不用了。”结巴也是难免的。  他猜得到即使是仙子姐姐,拿那样的神药给他,也并非不需要代价。于是他诚恳道:“姐姐你还让我不要逞能,我还想跟你说,你别把想得那样娇气。”  苏卉乐了,“真的不用?”  贺启楼继续认真道:“姐姐,我自小练武,自己的身子我最清楚。”他胸口那是破了个大窟窿!可他午后醒来,居然能自己坐起来自己拿筷子端碗吃饭,甚至出恭无需仆从帮忙。  五皇子等他醒来,郑重向他道谢的时候,贺启楼故意装得更虚弱一些,他靠着引枕坐着说上一两句话,这副状态依旧让五皇子吃了一惊。  贺甯责无旁贷,做了挡箭牌。  而五皇子先惊后喜的模样,落在贺甯眼里……贺甯心直口快,“怎么觉得这就让狼盯上了?”  五皇子大笑不止,笑够了再次起身向贺启楼道谢,之后身子一转,对着贺甯也是一拜到底。  贺启楼精神奕奕地复述了一遍,最后评价道,“甯哥以后有得愁了。”即使是权贵,也不乐意得罪名医,更别提贺甯现在算是神医。  苏卉笑道:“让他练练手也好。”  “那也练不到跟姐姐一样啊。”贺启楼摇了摇头,顿了顿便主动交代起来,“今儿早上,五皇子特地找上门来,约我跟甯哥一起到郊外走走。”  一听这话,苏卉就差不多猜出了前因后果。  你得承认,古往今来,不论男女,对理想伴侣的标准归纳一下无非三条:良好的出身,好看的相貌……以及有趣的灵魂。  苏卉在捞起何瑾之前,在五皇子眼里只占前两样:固然不多得,却远远不到让这位嫡出皇子视为“不可多得”的地步。  而五皇子一旦对苏卉起了兴趣,又在随后宫中赏花会的闲谈之中,意识到苏卉是三者兼具的人选,他当然上起心来。  五皇子上了心,就没法儿对“苏卉与贺启楼自小就亲近”再视而不见:他坐下来细细思量,越想越觉得苏卉与贺启楼……好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怎么对付跟自己相差不多的情敌?五皇子绝对不会扭头告家长,同时他也不屑以势压人,于是他难得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展露自己的本事,让族弟贺启楼知难而退。  于是他就大喇喇地约上贺启楼,还好凑巧跟贺启楼在一处的贺甯——当时五皇子觉得有个见证人挺好,到郊外来一场“春搜”……  听到这里,苏卉忍不住哈哈大笑,“简直……”就是有种放学别走!打一场见真章!她划拉这贺启楼的脸,由衷道,“万没想到五皇子也挺可爱的。”  这话贺启楼很不爱听,他扭过头,“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五皇子遭遇过暗杀,重伤,当时知道的人不多。”  苏卉“哦”了一声,“然后呢?”  “反正上辈子我死之前那会儿,他的身体不怎么康健,几位深得圣上信重的老王爷都往七皇子身上押了注。”七皇子正是五皇子的同母弟,“我原是想着到时候提醒他一下,他,还好圣上皇后都得念我的恩情,我等姐姐你及笄,就去跪求赐婚,圣上再不乐意也得遂了我的愿。”贺启楼越说脸越红……他深吸口气,他摸摸自己的脸,真是又烫又胀,“我居然都没结巴。”  以贺启楼这个爽直不爱拽文的性子而言,这些话已经浪漫无比。  贺启楼面红耳赤的模样,比平时的他更有韵味。  苏卉故意逗他,“原来你早就打我的主意?”  贺启楼猛地抓住苏卉的双手,严肃极了,“嗯。”  别说苏卉挺喜欢贺启楼的,现实一点说,贺启楼的确是苏卉所有男学生里面最适合结婚的。但是苏卉哪里会让贺启楼轻松过关?她便追问道:“为什么?”  “我能重活一回,就是为了能遇到你,仙子姐姐。”  这都上升到人生支柱了啊……苏卉铭心自问:好像也没有对贺启楼多好。仔细想想,美少年本来就挺缺爱的,所以她这份关爱不一小心就成了人家的刻骨铭心,也正是因为缺爱,贺启楼对这份感情倍加珍惜。  所以不用贺启楼继续解释,苏卉已经知道“后续”了。  贺启楼见苏卉沉默,却不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那种带着分明拒绝的沉默,他鼓起勇气,决心打破砂锅问到底,“姐姐你是默许了?”  苏卉“狠狠”揪了把贺启楼的脸蛋,“是啊。”  贺启楼听了这话,除了眼睛更亮一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然而之后他越说越语无伦次,越说越兴奋……侧面证实了他的心情,他一点都不能平静!  “哎……五皇子叫我比划比划,我能怕了他不成?内行看热闹,他自小也没偷懒,我射了几箭,箭无虚发,他不说知难而退,却也镇定多了!”贺启楼明显晕头转向,因为他开始摇尾巴表功了,“我们几个骑着马,也没走出多远,林子里忽然多了十来个黑衣人,不过十多个人,无论如何都斗不过我们几个的侍卫,哪里想得到,困兽犹斗,领头的黑衣人临死前对着五皇子来了一箭……那人手上的驽反正我瞧着眼熟!”  苏卉听了轻笑一声,“果然。”  贺启楼继续道:“我当时也没多想,就觉得……救五皇子一命,我求赐婚就定准了。”  苏卉在贺启楼额上敲了一记,“偏你胆子大!”  贺启楼笑了,故意一副小鸟依人地模样,抱住苏卉的胳膊,“为了姐姐,我有什么不敢的?”说着这嘴越咧越大,“当胸一箭,疼得我险些立时晕过去,不过我瞧着五皇子和甯哥他们脸都吓抽了哈哈哈。”  说到这里,贺启楼忽然压低声音,双眸满是讨好之色,“其实中箭,我脑子里也白了一下,什么也想不到,不过片刻后我就侥幸,觉着姐姐不会不管我的……”  臭小子,瞅准我收了课时费就得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  苏卉只得再掐了贺启楼一下,“作死我是不管的。”  贺启楼立即道:“只此一次!”  下课后贺启楼睡得无比安生,而他第二天起来忽觉脸颊酸痛,领口还微湿,这才意识到昨儿他在睡梦中都一直傻笑,还不慎流了口水沾湿衣领……  却说贺启楼重伤,险些咽了气,虽然经过贺甯“妙手施治”,人都能下床了,却也没人敢让他在这会儿挪动,万一路上伤口崩裂了,血流不止……算谁的?  作为“主治大夫”和地主,贺甯一时也是走不得的,唯有五皇子在第二天上午,等来他老爹派来的精锐禁军,才带着唯二的黑衣人俘虏,一路急行回了京城。  进了宫,五皇子也不顾“舟车劳顿”,甚至都不去更衣洗脸,就跟着他老爹的心腹太监,直接进了御书房。  这波黑衣人异族长相一目了然,圣上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就跟前两年贺甯遇袭时的那拨人联系到了一处。  话说大周的西北关外大草原上,生活着许多部族,他们联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类似联邦的~国~家,但是这些部族之间的凝聚力……不用说,当然是不怎么样。  有利益大家一起冲,没利益……就是全都往后撤了。而这些部族组成的联邦东北,则是本朝的心腹之患:金国。  当年义忠王还是太子的时候,亲自带兵,把几个部族壮年男子几乎全砍了个干净。这些部族不敢恨推他们上前又惹不起的大金,当时义忠王又手握二十万精锐,他们同样不敢报复……于是只能把恨意藏在心底,闷头不吭气。  随后太子被废,这些部族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再加上西北边关广泛存在的“带~路~党”,就派了些勇士以商队护卫为名,穿过大关,并跟着这些商队来到京城,当时在京城也有很些贵人——当然现在也有,想借用这些外族人泄泄私愤,这才有了贺甯遇袭一事。  发生在圣上眼皮子底下的~暗~杀,圣上能忍才有鬼了!  虽然看似好像风平浪静,但是圣上很是发配了些人,尤其是那带着刺客进京的商队管事们,被发配的半路上就小命呜呼了,至于想要泄泄私愤的那位贵人……他的独子被圣上打发到了海南岛……驻守……  能不能活着回来,真得看命。  清整了“内部”,就该攘外了。  圣上给时任西北大将军的连襟下了死命令,让他带兵出关:又把那几个部族砍了一回。  然而明面上,还是圣上最先挑起了战事。  太上皇得知消息就把圣上叫到跟前教导了一通,其实算是数落了,翻来覆去就是小不忍乱大谋。  圣上老老实实听父皇教训,除了太上皇的寝宫该干啥就干啥:宗室里好几位老王爷都是靠着往来关内关外的商队才富得流油。战事一起,老王爷们的进项势必要受些影响,这些老人家坐不住,当然要找太上皇告状,讨个说法!  而太上皇在退位后仍能捏住若干要员,有文有武,自然也离不开这些老王爷真金白银的支持。  对此圣上如何不心知肚明?他除了叹一声:父皇越老越执拗,也没什么法子……继续“阳奉阴违”就是嘛。  反正就是圣上给粮给银子,让西北大将军好生打了几场……老实说,这几场大战小斗是互有胜负,大周胜多负少,到了冬天战事不得不告一段落,被削了不少元气的大金与那些参战的部族在第二年也老实了不少。  圣上本以为大金好歹得安生个三五年,哪里想到……那些部族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苏卉氪金看到这里,也跟小灵灵感慨了一下,“游牧民族,在没有全新的产业形成让他们衣食无忧之前,不掠夺就意味着要饿肚子啊。”  那个部族联邦里的成员大多数都没能吃得饱,而大金则是得益于太上皇在位期间的纵容:将近三十年的贸易做下来,大金那是攒下了相当的家底,也养足了人家的野心。  就算子子孙孙都以放牧为生,不代表人家不想搞一块富饶的地盘,抢下来定居,且放牧且种地啊。  至于这次,则是因为五皇子的大舅,也就是皇后的大哥,在去年秋末砍死了大金一位王子,于是大金特地派人入关进京来……报复啊。  苏卉捏捏小灵灵的耳朵,“大金的皇帝儿子一大堆,多到他自己都未必认得全……这位皇帝想要借题发挥,再次掀起战事啦。”  为啥又想打仗?因为大金通过黑吃黑,很是肥了一波啊!  至于苦主是谁?系统只卖五块钱,苏卉压根都不犹豫,直接买了个明白,不过结果……她有预料之中亦有意料之外。  苦主一共三个:忠信王,忠顺王,外加一个北静王。  忠信王和忠顺王的封地都在西南,而北静王则在东北。  这个时代的东北已经有点大粮仓的雏形了。这里苏卉得好好夸夸北静王:历代北静王都无比务实,作为一位亲王,知兵事更知农事,实在是太难得了。  北静王在与大金无战事的时候,都从大金购买大量牲畜,牛马为主;而忠信王与忠顺王的地盘上有着丰富的矿产,这两位王爷需要的也是马,战马。  话说四王八公从受封到现在,现在在这十二家里当家的都是第三代或者第四代了。抛开身为宗室的南安郡王这个特例,也只有北静王还是王爵……原因可不仅仅因为他家功高,还因为他家最明白:在适当的时候做最“明白”的选择。  忠信王和忠顺王从大金以及几个部族以铁矿石换取马匹,这事儿圣上知道……想也知道圣上早就给这两位记上了,只等到时候算总账。  而北静王用银子和少部分粮食牲畜,这事儿则是北静王主动告诉圣上的,从水溶他爹那会儿就知道给刚继位的圣上打小报告了……  北静王和大金的大笔贸易来的牲畜,其中有多少是圣上委托北静王购买的……苏卉只要再氪金就能知晓,不过这种细节苏卉觉得没必要知道了:她还不如花钱看大周真正的战力统计呢。  因为大金这次黑吃黑,也昧了圣上的几十匹上好的战马。  话说什么时候才会让大金决心来一次黑吃黑?当然是战备差不多的时候呀。  苏卉通过氪金得知前因后果,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挑了能说的,拉着她爹就是一顿“倾诉”,好让她爹早做准备。  与此同时,圣上与五皇子说了足足半天的话。其实五皇子看到那些黑衣人的长相,他也心里有数。  说了他能说的,剩下的……只等圣裁。  五皇子尚且撑得住气,圣上怎么能不如十六岁的儿子镇定?  延续数年的大战,圣上还真没做好准备,但是掰掰手腕这种程度,圣上哪有畏惧避战的道理。  听了儿子所言,圣上思量半晌,忽地笑了,“甯哥儿当真不凡。”随后话锋一转,“楼哥儿你打算如何报答他?”  五皇子多次回忆当时危机情景,若无楼哥儿这一巴掌,那一箭于他而言刚好一箭封喉。  甯哥儿渐有神医之相,楼哥儿一箭穿心都能把人救回来,那是因为楼哥儿当时还有口气在!一箭穿喉他立时咽气,甯哥儿纵有神仙手段也无力回天啊。  当时,五皇子知道楼哥儿定是没多想……因为多想也来不及推开他……  至于楼哥儿想要什么,五皇子也猜得到,正是因为他知道才越想越无奈:楼哥儿来求,父皇是必准的……只是可惜母后白费了回心力。  他要是早些重视苏卉,也许……算了多想无益。于是五皇子郑重道:“儿臣欠了楼哥儿一条命。”  儿子气度不错,这让圣上无比欣慰。同时他也觉着大难不死……老五果然是有些气运在身的。而且圣上对苏卉也实在没有“势在必得,给我儿媳妇”的心思,苏卉固然好,但还没好到独一无二。  不过要不了几年,圣上就意识到自己走眼了,当然这是后话。  从父皇跟前出来,五皇子又直奔母后的坤宁宫。  皇后抱着五皇子好一通摩挲:自从五皇子年满十五,母子两个便不怎么这样亲近了。  宫中五皇子在向母后叙述“劫后余生”,京郊的温泉别庄里,贺启楼也在向他父亲解释这两天的遭遇。  另外,等他的伤好些,他还要进宫求圣上赐婚,这个他得提前向他爹知会一声。  儿子越大主意越正,不过他不是瞎主意正……南安王开始还不放心,很是关注了儿子一阵子,儿子言行举止事无巨细都要知道,不过这份关注没坚持多久,南安王就已经对儿子很放心了。  这一次虽然极险,但结果也是……搏命总有配得上一条命的好处。  南安王静静听儿子说话,绝口不提他在王府里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差点心疾发作……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南安王对贺启楼越满意,就对继妃给他生的那个儿子越看不上。  南安王几乎把宝全都押在了贺启楼身上,一旦贺启楼出了什么意外,一准儿应了后世那句歌词“我一定承受不来”。  话说儿子的应对都十分妥当,南安王也没什么可说的,直到他听儿子亲口说他要“挟恩”求圣上赐婚,还说什么过了这村没这店。  南安王吃了一惊,转念一想,好像倒也……不是说不过去。儿子对苏家那丫头的情意,他也不至于视而不见。  毕竟是救命之恩,无所求反倒让圣上和五皇子惦记。  于是南安王想了一会儿,才问,“非她不可?”  贺启楼正色道:“父王……明知故问。”  儿子小脸苍白,领口露着沾着点点血迹的药布……南安王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更何况苏家他一直瞧着都好。  于是他搓了搓下巴,“你只想着圣上赐婚,却没想过跟苏家知会一声?”  这一句话真把贺启楼问着了……  仙子姐姐那是天仙转世,他从来都不觉得有谁能逼姐姐做什么,包括圣上在内。然而这毕竟是俗世,圣上赐婚,苏家不会抗旨不尊,但是万一岳父岳母因此对他有了隔阂……这就不好了啊。  姐姐跟苏大人汪夫人感情极好,贺启楼身子往前一探,拱手向他爹说道,“爹,救我!”  不得不说,为了追求他的仙子姐姐,贺启楼撒娇技巧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贺启楼认真撒娇,连苏卉都有点扛不住,南安王可是贺启楼的亲爹!  南安王无奈道:“臭小子!”话虽如此,南安王在别庄小住了两日,从贺甯与他带去的太医口中得知儿子当真无碍——主要是一没毒发,二没发炎出脓,他才带着府卫们先行回了京城。  儿子还没能起身进宫,南安王就下帖子,要登门拜访苏泰和……这就忒着相,于是南安王趁着下朝的功夫,跟苏泰和拉起了近乎。  苏泰和已经从女儿那里得了保证:宝儿肯定不会嫁给五皇子,那么就看这些年宝儿与谁合得来……如今跟宝儿合得来的那臭小子的爹已经特地来讨好……  苏泰和只能在心里哀叹:女大不中留!不过亲事可以定下来,但是出嫁,至少等我家宝儿满十八岁再说!  抛开宝儿跟贺启楼情投意合……呸,苏泰和暗骂了一声,旋即又想到南安王府已是难得的人少事儿也少的人家,只要南安王能保证他那个已经被圈起来的继妃不生事,南安王府倒是个不错的亲家。  苏泰和心里有了主意,面上却故意装作一无所觉的模样。  南安王骂了一声老狐狸,却也觉得苏家端着点实属寻常,毕竟苏家姑娘是皇后都一眼取中的名门贵女。  话说贺启楼这一休养,就养到了三月份。他终于能稳稳起身进宫谢恩——因为救下了五皇子的性命,宫中的赏赐有如流水一样哗啦啦地“冲”进南安王府。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除了当时在场的“当事人”以及帝后,贺启楼他老爹,贺甯他爹妈,外加一个苏卉,都不知道贺启楼当时连心都被扎了个窟窿,众人只知道带毒的利箭嵌在了贺启楼胸口,肋骨裂了好大一块。  肋骨有损,若没有治好,真是“会呼吸的痛”,因此贺启楼一个多月就能自行入宫,众人再次验证贺甯的确是位杏林圣手!  却说贺启楼此次进宫求的便是赐婚,面君时五皇子也在,贺启楼没二话直接跪了。  圣上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如今亲眼所见,也知道定好的儿媳妇是真飞了……消息传来,京里的吃瓜群众都吓了一跳:这皇家的预备儿媳妇也能抢啊……  不过贺启楼是宗室,这赐婚也是拿命换来的,于是吃瓜群众不管再怎么议论,大多数人还是觉得天家此举极有气量。  五皇子对苏卉还停留在感兴趣上,丢了婚事他只是觉得遗憾而已。比其他,何瑾的反应就激烈得多:说不做姐妹就不做了?  何瑾连着好几天茶饭不思,怅然若失。  而苏家接旨之后,最先上门来道贺的……当然是黛玉和湘云啊。  圣上要预备大战,这阵子苏泰和与史鼒,也就是湘云她爹公事上往来极多,两家女眷也免不了跟着自家当家的走。  从五皇子妃,许是将来的太子妃乃至于皇后,一朝变成南安王世子妃……这落差……湘云挺想知道苏姐姐会不会心里稍微有点不自在。  然而她跟着黛玉来到苏家,就见黛玉无比真诚地向苏姐姐道贺,“恭喜,得偿所愿呀。”  苏卉笑嘻嘻地捏捏黛玉的小脸蛋,“你总是懂我的!呀,”她仔细感受了一下,“好像又胖了点儿呢。”  等苏卉收回手,黛玉骄傲地昂头,还在小姐妹的眼前转了一圈,“又长了一点肉,是不是更好看啦?”  苏卉伸了大拇指,“不管胖瘦,你最好看!”  黛玉笑得眉眼弯弯,小姐妹们笑闹一通,黛玉才道,“得偿所愿还是我宝二哥说的呢。”  之前林家为黛玉的婚事,很是担忧了一阵子,黛玉攒了不少苦水,除了跟苏卉“倒一倒”,就是跟宝玉“吐一吐”了。  反正苏卉是不会为了宝玉的事儿来氪金……她有黛玉这个小耳报神呢。  随着这阵子黛玉提及宝玉的次数越来越多,苏卉不得不服:官配就是官配。不过宝玉能说她这次得偿所愿,多少还是意外了一下。  宝玉都这么灵光了吗?  当然了!苏卉不怎么关注宝玉,实际上,有个软硬适度又因材施教的亲哥哥贾珠在,宝玉与生俱来的那份才气……得到了长足发展。  宝玉不满十五就考中了秀才,论年纪,他比苏卉的庶兄还早了大半年。  黛玉此时又道:“眼瞅着珠大哥哥就要应试了,我就常与宝二哥跟我舅舅家的几个姐妹见面呢。”  其实就是贾珠现在没空带孩子吧……苏卉便道:“正该少闹闹你珠大哥哥。”  黛玉听了也不生气,她也无意瞒着湘云,“我舅舅家家学什么的都不像样,是珠大哥哥亲口说跟他读……”  黛玉话没说完,就让急匆匆跑来的红因打断了。  红因粗粗行了个礼,“姑娘,南安王府大爷来了。”  婚都赐了,但是毕竟还没走手续,红因也不能喊贺启楼一声姑爷……小灵灵也忽然出现,“主人,来活儿了。”  苏卉默默点开系统,一查:好么,自家待客的外书房简直星光熠熠。  贺启楼、贺甯、贺歆汇,也就是宝钗的丈夫全都来了,而正被人小心翼翼抬着下来,人事不省且七窍正微微淌黑血的这位……苏卉挺面生,但系统贴心地给了提示,蒋玉菡。至于跟在最后的美少年,嗯,是宝玉……  毫无疑问,贺甯救不了,可不就只能找她了。而且蒋玉菡的性命非常紧要,不然以贺启楼的性子,绝不会给他的仙子姐姐上门找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结婚,所以……再有不到十万字就要完结啦。第四十三章   男女授受不亲, 但朝代不同,要求也不尽相同。  本朝风气宽松比不过唐宋,却也不算严苛。  尤其是男女都不到十五岁, 双方往来并没太多限制的, 倒不是鼓励少男少女经常偷摸见面或是恣意书信传情, 反正见面交谈什么的, 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指婚圣旨已下,苏卉就是贺歆汇与贺甯的弟妹,不算外人了,贺歆汇觉得……就冲这阵子楼哥儿时刻咧着嘴,走路都在飘,他也得见见弟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不, 今天就有了机会。  抛开贺歆汇那点子好奇心, 实在是……据那位贾府的二房小公子所说, 蒋玉菡知道的相当紧要,如果他肯吐露, 必是个“意外之喜”。  而贺甯在见识到老师亲自出面治好楼哥儿后, 就时常对着楼哥儿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他跟贺启楼都坚信他们在梦境中见到的白衣飘飘的仙子老师,是魂魄的模样, 而苏卉则是仙子这辈子的~肉~身。  几位王府公子齐齐上门定是有要事相求,黛玉和湘云听了一耳朵, 心说反正不是救急就是救命,素来拎得清的两个小姑娘就干脆坐等。等到前边来人说正事办完,她们两个再出去拜见也不迟啊。  于是小姐妹对着坐定, 守着清茶和点心边闲聊边等消息。  结果湘云刚起了个头:她要跟黛玉念叨念叨她那几个堂姐妹,顺便问问有孕在身是什么样的情形……因为她娘好像就是。她娘这阵子比以前不爱走动,身子惫懒,不仅如此万事都小心翼翼,而她爹整日里也对她娘百依百顺。  黛玉经验的确比湘云丰富一点,“许是日子太浅,还不好声张。”史家表婶毕竟有了春秋,若是“虚惊一场”,那乐子可就大了。  黛玉正传授着经验,苏卉的大丫头之一蓝施上前询问,说是荣国府二房二公子想见见二位姑娘,不知姑娘们意思如何?  宝玉在原著里那是整日沉迷在红颜温柔乡,一个好好的仙界人士,到了凡间却是浑浑噩噩,弄得警幻仙子都看不下去,特地用个猛料想在梦境中点醒他,结果铩羽而归,之后警幻也就放弃他了。  这一世,有亲哥哥贾珠言传身教,暂且不提宝玉将来前程如何,只说现在,苏卉都承认宝玉这些年长进不少,怜香惜玉依旧,但却称得起灵台清明。  而且这次最先发现蒋玉菡不对劲儿的,正是宝玉。  他俩一同从北静王府出来,素来细心的宝玉发现蒋玉菡越来越不对劲儿,他果断回北静王府讨要了辆马车,甚至明白此事不宜声张,知会了北静王水溶一声,便把蒋玉菡连人带他的小厮一起“打包”,直奔贺甯贺启楼他们这些宗室经常小聚的酒楼。  因为这间酒楼就在北静王府与蒋玉菡他宅子的半路上,宝玉就想姑且碰碰运气,万一能遇上救星呢——贺甯玄妙的医术,尤其擅长解毒,如今不说众人皆知,但这阵子常与北静王走动的宝玉却是心知肚明的。  也是蒋老板命不该绝,宝玉还真就见着了正主贺甯他们几个:这几位小王爷家里全跟忠顺王府不合,这点宝玉可是很笃定的!  听过宝玉条理分明的解释,苏卉心中赞许,再一抬手就把他打发到黛玉和湘云那里。  宗室……他们老贺家的事儿他不用知道太多,对自己和自家都没什么好处。于是宝玉顺坡下驴,得令就溜。  宝玉走了,苏卉又转头吩咐了丫头和管家几句,片刻之后苏家用来待客的偌大外书房,就剩了贺家兄弟三个,苏卉,以及一个横着的人事不省的蒋老板。  苏卉的心腹,也就是久经考验听到什么都不会太惊诧的大丫头们,这次连外间都不能待着,而是全部退到了书房外面的抄手游廊上。  安排妥当,苏卉抱起小灵灵往主位上一坐,也不急着说话;贺启楼则一直嘴角含笑,双眼晶亮,盯着苏卉都不带错个眼珠儿的。  贺甯和贺歆汇则只能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个意思?不过这哥俩倒是都瞧明白了:蒋老板只怕不是中毒,起码不仅仅是中毒。  在那间酒楼的包间里,贺甯已经粗粗为蒋玉菡诊断过,他老老实实告诉两个堂兄弟:看着不太对,是中毒没错,但他治不了。说完,他就跟贺启楼来了个默契对视:治不好找老师啊!  贺歆汇左瞧瞧右看看,眼前兄弟俩的反应让他也跟着好奇起来……然后他们就一起赶来苏家。  那个他家也在用,很是灵验的养身方,就出自苏家……贺歆汇可还记着呢。  话说苏卉刻意等了等,发觉贺歆汇果然很沉得住气——有系统在身,她虽然没教过贺歆汇,但这位宗室年轻一辈的青年才俊脑顶上可是有标注的,有望掌控拱卫司,也就是皇帝个人的情报机构。  实际上,贺歆汇也的确是哥几个里面知晓~隐~秘~最多的一位。  苏卉撸了两把小灵灵,才发问道,“敢问二位,究竟是个什么章程?我的意思是……”  她笑了笑,贺启楼无需言语,就把手伸过来按在了她的手背上以示支持,当然这个支持就是给贺歆汇看的。  苏卉捏了捏贺启楼的脸,贺启楼习惯性地侧头蹭了蹭苏卉的手。  两人一番甜甜蜜蜜的互动过后,苏卉继续问道,“为了救治这位,诸位愿意做到哪一步?”  然而就是这一番小动作,直接把贺歆汇看得内心念叨不已:他真没见过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能这样……轻浮不尊重……  可再继续看下去,这两人举止亲密却又透着股子随意劲儿,居然还越看越养眼……贺歆汇心说怪了:我怎么忽然感觉有点撑得慌?  而贺甯倒是始终淡定地喝茶。  他爹妈没外人的时候也爱互相动手动脚,你一下我一下彼此面红耳赤都不收手呢。贺歆汇的反应落在他眼里,他当即赏了个白眼,暗道一声:少见多怪。  数息过后,贺歆汇总算回过劲儿来,他立即追问了一句,“先让他清醒呢?”  人醒过来,但是今后寿数如何他管不着了。其实也未必是管不着,那得看蒋老板能不能让这位小王爷认可他的价值了——蒋玉菡深得忠顺王疼爱多年,而今忽然要被灭口,他口中的消息贺歆汇其实是势在必得的。  苏卉点了点头,起身移向书案。不消说话,贺启楼主动磨墨,苏卉运笔如飞,片刻便写就了个方子。  贺甯抢先拿过薄薄的雪浪笺,打量了好几眼,连喊数声“妙”,就坐回他的位置魂飞天外去了;而贺歆汇也粗通医理,瞧了瞧方子发觉还是那个著名的养身方,只改了两样,加了三样药材,还都是“大路货”药材,这个方子就变成看着就很不错的固本解毒方。  苏卉写完方子又抱起小灵灵,悠悠道,“中毒只是表象,对方怕是想这位疯癫痛苦而死。这方子先吃三天,一天两次,我估摸着晚上他就能醒来,三天后身子就能撑得住高人做法,帮他祛除秽气。”  贺歆汇闻言,立即问道,“秽气?”诅咒?灭个戏子的口,竟要做法诅咒不成?咒人那都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贺歆汇难得心意外露一回,苏卉看得分明,“就是二公子猜测的那样。”顿了顿她又解释道,“二公子无需紧张,身子强健的凡人,中招都在两可之间。几位公子有祖荫,又有功德气运加身,寻常咒法拿你们全无效用,施法之人还要受到重重反噬。”  这也是半公开的秘密了:你想啊,赵姨娘这样的人物都能找得到马道婆,关键是马道婆还真有本事把王熙凤和宝玉咒个正着。  为防万一,像样点的人家其实都会供奉几个高人,王府就更不用说,至于皇帝,他有正式册封的国师帮他免除这些神鬼方面的烦恼。  不过根据系统所言,像太上皇这样,哪怕对外比较怂,他毕竟守住了大半江山的安宁太平,这种程度的皇帝哪怕没有国师,都能万邪不侵。  等宝玉、黛玉和湘云三人原本坐着的厅堂出来,来到主要接待男客的前院外书房,就只见到了贺甯和贺启楼,至于贺歆汇,自然是带着蒋老板离开苏家办正事去了。  因为多了两位小王爷,黛玉和湘云也没了说说体己话的心情,于是几人略坐了坐,都先后提出告辞。  贺启楼很是恋恋不舍,他来苏家其实就是为了找机会见见仙子姐姐,至于蒋玉菡缘何遭此毒手,不巧活过一世的他知晓正确答案:五皇子在京郊遇袭,圣上能不“讨个说法”?有几户一直明面上背靠忠顺王府,通过走私大赚特赚的大商家损失惨重,差不多走投无路的时候自然再次找上忠顺王府。  蒋玉菡时常出入忠顺王府必是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这才有此一劫。只是下毒加下咒,贺启楼倒是不太清楚究竟是几方人马先后出手。  而贺甯……也很舍不得走。  自他初步推衍了一下苏卉今日写下的药方,就化身问题宝宝,隔上一小会儿,就低声问苏卉个把问题。  如今宝玉他们要告辞,贺甯竟满眼期待地望向苏卉……那意思是在求苏卉赶紧加个小灶,拖个堂。  贺甯求知欲太过旺盛,贺启楼就不大高兴:有问题梦里问去,大白天的还耽搁仙子姐姐做什么?!  贺甯没得到苏卉的答复,终究不肯死心,于是小兄弟俩……就这么以眼神针锋相对了一回。  苏卉哈哈大笑,决定今晚先找贺启楼……没办法,她就是这么偏心。  另外,贺甯的表现也让她颇为欣喜:宗室第一位学者型亲王,就在她的引导下横空出世啦。  苏卉送别贺启楼和贺甯的时候,刚好亲娘带着几位兄弟姐妹们一起回府。  话说每年春耕和秋收前后,汪桐语都会带着孩子们往自家京郊的庄子走上几遭:苏家虽然不像北静王府那般精于种田,却也不忘让自家子女知天时晓农事,好生了解一下民间疾苦。  这次因为黛玉和湘云约好要来拜访,所以苏卉就没跟着母亲他们出门。  准女婿来了,汪桐语再风尘仆仆也得说几句客气话,见礼后她问贺启楼要不要留下用饭。  贺启楼明显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别那么没眼色,他就表示今日临时有事才忽然登门,改日定要正式拜访。  贺启楼与贺甯走了有一阵子,汪桐语换过衣裳,更洗过手脸,趁着用晚饭之前的这点功夫……她要问问闺女苏卉究竟怎么回事儿。  今天这点事儿没必要瞒着亲娘,苏卉言简意赅地说了出来。  而汪桐语听了也只是叹了口气,“嫁给宗室,这种事儿以后免不掉。”她忽地一笑,“总比嫁给皇子事儿少也省心。”  不愧是亲妈!就是看得透!  苏卉抱着亲妈的胳膊道:“我得让他们知道我厉害着呢。”  别看现代的影视作品里,御医地位不咋地,动辄就被各路霸总式皇帝王爷花样威胁,但实际上,真没什么人乐意得罪大夫,还是医术极为精妙的神医。  谁能没个头疼脑热?万一遇上疑难杂症……谁敢保证自己将来一定求不到神医头上?就算自己求不到,也不能保证亲朋也求不到啊。  晚上,苏泰和又顶着星辰回家,哪怕他再疲惫,入睡之前汪桐语还是跟丈夫学了回舌。  不提宝儿其他玄妙之处,苏泰和汪桐语夫妇自打知道宝儿有医术护身的那一刻,就不怎么担心宝儿的安危。如今婚事定下来,宝儿不用待在夺嫡最中心,那就真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当年直接跟圣上抢皇位的皇子如今都死绝了,而忠顺王这样“跟错人”的宗室,虽然势力大不如前,日子却过得挺滋润,甚至有余力再试着争一次“从龙之功”。  苏家夫妇坚信:女婿女儿这次就算选错了人,顶不死就落得忠顺王如今的局面嘛。  相较于处乱不惊的苏府,荣国府今晚……又热闹了。  话说蒋玉菡是躺在马车里被送到苏府的,路人当然看不见。  宝玉这次够机警,而那三位小王爷行事又素来稳妥,因此今日之事除了当事人就是苏府中人知道的多些。  这里得说一句:苏卉有个万能的系统,只要她舍得氪金,那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府中有谁背主泄密,苏卉最多花上三五块钱就能知晓全部前因后果。  这么多年下来,苏家上下多少都知道或者亲身体会过二姑娘的神异——可以说一般的王府都没有苏家的仆从更忠诚更敬业。  但荣国府管事小厮丫头婆子的素质……大家都知道。  别人暂且不提,就说跟着宝玉出门到北静王府的小厮和长随……茗烟还算好的,嘴比较严,但那个长随却是王夫人挑的……  所以这个长随自以为聪明地回府,就向贾政打了宝玉的小报告,当然在最开始他得把他自己先摘出来——当时他力劝宝二爷不要乱搀和,不要管蒋玉菡,可宝二爷不听啊!  贾政吓得魂不附体——那倒不至于,但是自从被迫上折子辞官,贾政就变得越来越像只惊弓之鸟。  这次宝玉居然惹了这么大的祸事,他惊怒不已。  那自作聪明的长随还想顺便说点珠大爷的坏话,却不防二老爷迎面就是一脚。这长随反应挺快,身子猛地一偏,贾政的大脚正中他的肩膀。  长随旋即歪倒在地,瞄了眼二老爷的脸色,果断闭嘴。  等贾母在鸳鸯的搀扶下赶到贾政的书房之际,宝玉的~屁~股~已然开了花,而王夫人就软在一边抹眼泪,至于贾珠,他正则跪在地上,死死拉住贾政手里的“家法”——一根大约是衙门里水火棍一半大小的棒子……  讲道理,真正的水火棍,二老爷贾政大约是挥舞不了几下的。  贾母只听说“二老爷忽然发作起宝二爷”,便匆匆赶了过来。宝玉缘何挨打她暂且不知,但就看珠哥儿死命拦着,而宝玉一脑门子冷汗偏能一声不吭,贾母心里也有了谱。  贾政在外素来很怂……知子莫若母,贾敏又经常回娘家,对于朝堂上面的事儿,贾母可绝不仅仅是“略有耳闻”。  而随着孙儿们逐渐出息,贾母也越发能正视儿子的这个臭毛病:因为去职在家,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心中时时烦闷,二儿子还越来越有窝里反的苗头。  儿子若真是挡了孙儿们的前程,贾母不会舍不得亲自下一下儿子的面子!而贾母这位积威深重的老封君,弹压儿子不过三言两语。  救下宝玉后,老太太回了自己的院子,半宿都没睡着。  第二天贾母犹自生闷气,鸳鸯瞧着不好,便悄悄寻了贾珠,想叫贾珠做主,“老太太昨夜便没歇好,今早没怎么用饭,大爷您看是不是请姑太太来劝一劝?”  这个家里如今谁真正做主,鸳鸯这样的精明人自是瞧得无比分明。  贾珠自然痛快应下:鸳鸯不提,他也要亲自请姑妈来上一趟。  贾珠上门说明原委,贾敏心疼亲妈,黛玉心疼宝玉,就连幼子林珏今儿也不读书了,而是跟着母亲姐姐往舅舅家探望外祖母与表哥。  却说苏卉得知宝玉挨打,已经是两天后了:她要先哄过贺启楼,之后再给贺甯好生答疑,才能继续按照课程安排来上课。  贾珠见到苏卉,简直就是看见救星,“老师,我但凡心事郁结不能纾解,您准能适时出现……”也不等苏卉询问,他就“主动交代”了个彻彻底底。  苏卉听了,真心心疼贾珠:不分青红皂白教训宝玉,的确是贾政做得出来的事儿。当然原著里宝玉挨上一顿并不冤枉,但这一次救下蒋玉菡宝玉可是再聪明没有了!  宝玉身上的气运增加了少许就是明证。  不过该劝还是要劝的,苏卉便道,“你爹这是急着维护他自己的权威地位呢,也不单纯是胆小怕事。”  贾珠捂住自己的额头,“我也不是猜不着……当初正是我爹和我大伯商量后,才决心远着义忠王,跟忠顺王缓和关系。这里面我舅舅又说过些什么,也很难追究。”他深深吸了口气,“宝玉这回的举动,又大大得罪了忠顺王一回,而义忠王那边领不领情还两说。我爹忽然发作也并非没道理。”  苏卉笑了,“别口是心非啦,你觉着你爹做得对?”  贾珠苦笑道:“怎么会?”  苏卉抚掌道:“可不是嘛。你家跟忠顺王结仇都结了两代,你曾祖父祖父有多少次是踩着忠顺王府挣得的军功?除非你家一口气救下整个忠顺王府上下的性命,不然这仇怨哪能因为你爹示几次好就翻篇了?反正结仇结得这样瓷实,再得罪一回又能如何?”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觉得我爹简直异想天开!  贾珠心里正在咆哮:爹啊,你怎么能这么天真,几十年的仕途生涯都混到哪里去了啊?!  贾珠一个劲儿狂点头的模样……还挺有趣的。  谁让贾珠老成持重?就算做了他这么久的老师,苏卉也不常见到贾珠这样情绪外露。  苏卉干脆揭晓谜底,“人家忠顺王是宗室,郑家有两个皇子外甥,将来纵然选错了真龙,只要老实认错,总能保住元气。可你家就不行了啊,不说你家,其实你舅舅家也一样不行。”  贾珠哪里看不明白?他再次叹息,“我猜我爹总想着宫里有娘娘,这是他心里最后的依仗。”  苏卉笑了,她把元春的脾气秉性也摸得差不多,“真有那么一天,你妹妹一定会保住你,而不是你爹。”  这话……再怎么暖心,贾珠也不怎么高兴得起来。  苏卉继续道:“你舅舅对你家……有点刻薄寡恩。话说你舅舅不待见你姨夫,也是你姨夫为了跑官四处撒网,很是舍得用银子,从而惹恼了你舅舅,你舅舅许是觉着你姨夫不信他。这事儿呢,”苏卉用手撑住下巴,摆出一副拉家常的架势,“也算事出有因。但是你大伯和你爹对你舅舅几乎言听计从了,但前前后后遇上几次麻烦,也不见你舅舅出手帮衬。”  贾珠猜了许久他舅舅的心思,最终还是觉得……他也撑起下巴,“我家是软柿子啊。”  苏卉轻声道:“也不见得。”  这还是她为了给元春上育儿课的时候偶尔查到的,如今正好聊到王子腾,她就顺口提一提,“其实你家稀里糊涂地拖过你舅舅几次后腿。”  贾珠一听也来了兴致,“愿闻其详。”  对于亲爹亲妈惹祸而不自知的本事,他已经有了了解,因此苏卉所出这番话,他更是毫不怀疑。  “你姑父跟你舅舅也不是一路人。你舅舅在西南的时候举荐过几个人,折子递上去,转眼这几个人选就全被驳了。朱笔御批的不准,想想就知道你舅舅有多狼狈。”  贾珠听了都忍不住侧过头:要是明旨下发那就是名声扫地……  话说王子腾在举荐这几人之前,王家就与这几家人有过往来,而王夫人往娘家跑的时候,那时候凤姐儿也没跟贾琏赴任……这姑侄俩就被王子腾之妻高夫人提点“以后这几家人咱们可以稍微亲近些”之类。  嫂子都明示了,王夫人哪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于是几家人亲近走动了些时日,某位当家夫人不知怎么回事——系统里没有细节描述,苏卉估计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是这位太太在宴席上跟贾敏生了点龃龉。  当时义忠王妃也在场,立时替贾敏做主……说是做主也不恰当,反正就是那位夫人最后丢了些面子。  随后王子腾上折子举荐,再后来被果断驳回。王子腾花了点功夫费了些人脉才得知这几人之中至少有两位是“折”在了左副都御史林海之手。  林海清正,家中有妻无妾,又对发妻子女爱若珍宝……王子腾思来想去也不记着哪里得罪过林海,那他只能把锅甩在贾政王夫人两口子,尤其是他妹妹身上。  亲妹妹王夫人与贾敏不合,王子腾听他媳妇说过好几回:王夫人反反复复跟他媳妇念叨。  实际上呢……王子腾还真冤枉了他妹妹。  王夫人的确不聪明,但还不至于愚蠢到把跟小姑子不睦摆到大庭广众之下。  那一次是贾政得罪了人而不自知,再加上贾政得罪的这位也有好友要谋求王子腾举荐的那几位官位之中比较肥的一个。  苏卉总结道:“工部相较于吏部户部那是冷衙门,但是工部的油水人所周知,多少人都得眼热。你爹的位子又是圣上指下来的,再说你家宫里还有位娘娘……不能直接把你爹弄下去,但是能逐渐离间你爹跟你舅舅你姑父乃至于你姨夫的关系呀,尤其是在你爹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的前提下。”  当初你爹凡事儿不管的态度,可是连你姨夫这样圆滑的老狐狸都要忍不下去。  再退一步说,算起来贾政也是苏卉亲爹苏泰和的手下,若非忍无可忍,苏泰和怎么让自己的手下引咎辞官?那对他的声名也有影响好不好?  当然这个“再退一步”,苏卉就不用告诉贾珠了。  而贾珠听完真相……他倒是不头疼,只是有点全身无力。  苏卉略等了等,又再次开口安抚起贾珠,“我跟你说,你知道得越多,再听见什么坏消息也不会轻易动容了啊……这也算是种历练嘛。”  贾珠轻咳一声,“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苏卉大乐,“这就对了!”  贾珠忍不住也笑了,“确实如此……今晚我娘就又跟我抱怨起姑妈,她说姑妈断然不会说什么好话。”  苏卉笑道:“这话她自己都不信。你娘一辈子都想着压你姑妈一头,眼见着这个愿望没戏了,她总得找人吐露一下这份憋屈,顺便激励你一下。女人的诰命可以靠丈夫也能指望儿子,而且她跟你抱怨也是不想跟你离心。”  贾珠无奈道:“但愿吧。”  打发走了贾珠,苏卉从系统里出来,小灵灵扑到她怀里提醒她道,“蒋玉菡醒了呢。”  话说蒋玉菡醒来,就发现自己身边坐着个慈眉善目的老道。而他……居然脑子挺清醒,自己想动弹的地方也全都能活动。  蒋老板常年出入王府,也是见过大世面更亲见过各路~阴~私~之人。这次还能醒过来,而且感觉自己情况还过得去,起码小命稳得很,他当然要对恩人有所交代。  听说蒋玉菡苏醒,贺歆汇亲自与蒋玉菡说话。  然而他还没听几句就惊讶坏了,随后就是狂喜:这位蒋老板救得好救得妙!回头我就找弟妹道谢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里的宝玉有贾珠教导,那肯定会成长成一个靠谱的大才子。  顺便一提,宝玉在本文里有功名但没做什么大官,后来为贾珠让路,他跟黛玉在畅游天下之后也回来当老师了……第四十四章   蒋老板本就生得雌雄莫辩, 又处在嫩生生一掐就出水的好年纪,这回他当真遭了罪,因此颇有些弱不胜衣, 我见犹怜之感。  贺歆汇本来就是个颜控——不然不会一眼就取中宝钗。  他见了这般模样的蒋玉菡, 语气不由更柔和几分:他都亲自跟着堂兄弟贺甯与贺启楼一起, 求到弟妹家里去了, 得了人家的提醒也请了高人除祟,好不容易救回蒋玉菡,起码在最开始的时候不会“大刑伺候”。  蒋玉菡能讨得忠顺王与北静王两位大佬的欢心,还能与宝玉结下友谊,人精无疑。  在秽气在身,余毒未清, 脑子不甚清醒之际, 蒋玉菡尚且能想清楚自己的处境, 更不说他身体大幅度好转的现在。  他做了贵人的枕边人,得以出入王府, 知道的东西又多又杂, 此时此刻面对贺歆汇,他只是犹豫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说多少能换来自己性命无忧,或者干脆……蒋玉菡微垂着头, 偷偷打量了义庆王世子好一会儿,才暗自发狠道:不如……当成投名状。  横竖政局大势什么的,他看不明白, 也不想看明白,明白“义庆王世子总比忠顺王更得圣上信任”就够了。  蒋玉菡对贺歆汇究竟交代了什么,苏卉就没必要氪金了。  听“小喇叭”贺启楼的意思,无外乎忠顺王府里几位少爷搞事作妖的实锤,事关忠顺王本人的,大部分都是“据说”。  必须得承认,忠顺王素来谨慎小心知进退,而且这位家底也是够厚,不然不会在当年兵败狼狈而归以及选错真龙之后还能活得比较滋润。  这次要灭口蒋玉菡的凶手,也并非忠顺王,而是他的庶子。当然,就算是忠顺王的庶子,为这么个“谋~杀~未遂”的罪名,贺歆汇都不能上门去拿人——入了~贱~籍,很多时候都只算半个人。  蒋玉菡若是平民,贺歆汇自能把忠顺王的这个儿子拎到宗人府好生“教导”一番。  贺启楼也是不掩欣赏之色,“绝境逢生,可不是个人才。”而后他主动解释道,“蒋玉菡让二哥带到大牢里跟几个满身血的探子对质……胆色不凡啊。”  这里的二哥指的正是贺歆汇。贺歆汇在他家里行二。  苏卉就问:“让贺歆汇收到麾下了?”  “嗯,”指婚之后贺启楼胆子越发大了,总是主动凑过来摸摸抱抱,“先练一练,我估摸着二哥想把他弄到西边,毕竟京里的事情一时半会传不了那么远。”  苏卉任由贺启楼靠到她身上,“圣上早年吃了不少苦头,这是不想儿子重蹈覆辙。”  若非今上登基时手里握着一支精锐,又有几位老臣支持,关键是义忠王这个亲哥在心灰意冷后鼎力支持,今上做“吉祥物”的生涯还得再长上几年。  贺启楼道:“我跟甯哥,二哥还有五皇子们……走得很近。”  “你都把人带到我家里来了……”苏卉趁机提醒道,“咱们婚后就不能这样上课了。”  这些年,苏卉根据系统提供的教材,断断续续给贺启楼进行了管理学和经济学的“科普”,课程深度比概论还稍微浅一点,但就算这样,也足够让贺启楼将来成为王爵之中的一股清流。  贺启楼学了不少真本事,“避嫌?”他点了点头,“应有之意。”梦里课堂没了,那就梦外跟着媳妇学呗。  此时贺启楼已然顺势枕在了苏卉的腿上,“我想着,大婚前到西北走一圈,赚点军功。”  皇帝指婚,只是指定贺启楼与苏卉结为夫妇,至于什么时候下聘什么时候成婚,这些细节要两家来商量,日理万机的皇帝肯定是不管的。  苏卉了然,“圣上乐见小辈上进。”  贺启楼侧过身子,仰面对上苏卉的眼睛,“姐姐护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没错。”迎着贺启楼灿烂的笑容,苏卉竖起一根食指,“你要是接连不断地作死,我可没那么多功夫。”  贺启楼道:“知道。”  他就想拖堂,没话也要找话,更别提他对着仙子姐姐本就不自主地话唠,“府里的丫头们先后投怀送抱了。”  苏卉轻描淡写,“谁让你是香饽饽。”  贺启楼听了反而抱怨起来,“侧妃撵人倒是不手软,但是她又不肯出面好生教训一下那起子心大的下人!”  话说当年南安王府还有两个山头:原配王妃生下的贺启楼,继妃生下的二公子,下人们挺长一段时间都在犹豫不决,究竟投向哪个山头好呢?  贺启楼那时才能天赋只略强于他的异母弟弟,没有亲娘在,亲爹又没表现出明显的偏爱倾向,所以那时候,或者说好些年里贺启楼都是处在下风,王府里大多数下人都不怎么看好他,因此待他恭敬有余,忠诚罕见。  直到继妃因为谋划贺启楼事发,被圈禁于王府,二公子也随之彻底失去南安王的宠爱,王府那些举棋不定或者早早投了继妃的下人们才捶足顿胸,悔恨不已。  但事已如此,怎么补救呢?那些王府家生子们可不会没了主意:家里有漂亮又年轻的闺女,不管是不是在王府里有差事,这就是翻盘的关键!  于是这些人在贺启楼即将十五岁的当口,先后“出手”了!然而……谁知道世子不按理出牌!先被世子赶出书房,再让管着王府中馈的侧妃赶出王府……里子面子全没了!偏偏他们还不敢仗着老资历向王爷告状。  贺启楼絮絮叨叨说完,才抬头正色道,“我只想要仙子姐姐你一个。”  这还差不多。  贺启楼现在确实迷恋着她,不想而且也不敢“移情别恋”。基于她对这只正晃着尾巴求夸奖的美丽小公孔雀的了解……苏卉干脆地顺了贺启楼的意,“我也喜欢这样的你呀。”  第二天醒来,贺启楼回味了一下,抬手按在自己胸口——姐姐那句话害得他现在一想起来还是脸红心跳。  用过早饭,贺启楼的大丫头白兰上前道,“侧妃打发人来请大爷过去说说话。”  贺启楼身为南安王嫡长子,肯定不用对个姨娘晨昏定省。一听白兰这话,贺启楼也不掩饰,“这是吃了我爹的排头,怕了。”  如今管家的侧妃是个老资历,没比王爷小几岁。自从继妃被圈,她执掌中馈,行事用人都相当公正,王府上下大多服气,不多时就把继妃彻底比了下去。  南安王看在眼里,心中满意,便时常侧妃的院子待一待,万没想到一来二去就老蚌生珠,得了个儿子。  王爷四十多岁得了个儿子,也挺高兴,但高兴得十分有限,小儿子的各项待遇全都按照庶子的标准的来,没有一样能越线。  但即便如此,侧妃还是没法淡定,多少抖起了点威风——她无子时自然超然,生了儿子那就再不能不争了。  前一阵子那起子心大的家生子管事求到她跟前,好处拿了,把人安排到贺启楼身边,同时还不忘在促使丫头和小厮里挑了几个眼线。  只不过她没想到安插过去的丫头明明是家生子,居然一时一刻都等不了……世子还没满十五,就前仆后继了!  为此王爷都警告了她一回!她也只能老老实实把那几个丫头撵出去,不管丫头们颇得脸面的爹娘如何哭诉求情。  侧妃今日请贺启楼来说话,其实正是服软道歉的。她生了儿子之后,身边人以及娘家人接连不断地逢迎撺掇出主意,弄得她心头火热,然而再志得意满梦想着母以子贵,将来成为王府老封君,也被王爷昨晚那句“守好你的本分”吓醒了。  贺启楼不知道他老子昨晚说了啥,但看看侧妃的脸色,多少猜得出侧妃心中有些忐忑。贺启楼心说:你解释你的。  侧妃哪里知道世子在短时间内就能修炼得油盐不进,她自觉卖卖惨世子还能揪着这件事儿不放?  贺启楼的确没有揪住不放,只不过在心底给侧妃也记了一笔而已。  通过氪金看完南安王府这点小风波始末,苏卉心满意足地关掉了系统页面。南安王府里的女人们就没有一个值得她重视的,她只要弄清楚她未来公公南安王是个什么人就足够。  南安王看起来理智到近乎无情,但……也果然拎得清。贺启楼通过了他的考验,获得了他的信任,那么他就维护长子的地位,也会顾虑长子的心情。  苏卉觉着要讨得这位的欢心,其实很简单:展示出自己的能力,挺容易就能获得他的认可。  小男友这边一切太平,苏卉闲来无事,就想起元春来了……  话说元春生了女儿,投靠皇后,又很得圣心,她的课时费随着她地位水涨船高而涨了又涨,已经达到了四十一夜的水平,然而比起她七十五块的亲哥,六十五块的侄儿,以及六十块的堂哥……嗯,还是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的。  至于皇族老贺家的成员,单次一百五的贺甯,还有一百一的贺启楼,元春不仅不能相提并论,她老实说也就是个添头的水平。  不过哪怕赚得少,因为苏卉很喜欢元春,也就一直没结她的课。  每个一个月半个月,见上元春大美人一回,摸一摸捏一捏逗一逗,课上了天聊了,苏卉又轻松又有钱赚,何乐而不为?  这次见到元春,苏卉也难免惊讶:元春满面愁容啊!须知现在会试告一段落,贾珠的名次很不错,殿试正常发挥,二甲靠前总还有些把握,元春在宫中也是消息灵通,哥哥出挑,她不该这般心事重重。  娘家又作妖!除此以外,苏卉也找不出别的缘由。  而元春见到苏卉,直接扑了过来,真是委屈极了,“你怎么才来找我!”  苏卉双臂一伸,温香软玉在怀,“憋坏了?”  我还能跟谁说体己话?!元春从苏卉怀里挣出来,一扭身抱住苏卉胳膊,“安生过日子不行吗?”  苏卉就问:“你爹还是你娘?”  宝玉大为长进就不说了,连向来不大瞧得上的贾敏都对这个内侄改观,黛玉前些日子对苏卉转述:我娘说二哥哥将来许是比二舅强。  贾环因为一直跟着大哥贾珠读书,不独全无猥琐之气,贾母都亲口说环儿如今上得台面。  小辈们前途可期,那自然就是长辈们拖后腿了。要是贾赦夫妇闹什么幺蛾子,元春大约也不是现在这样眉头紧皱,面带委屈。  想到这里苏卉紧接着道:“你大伯大伯母如今只想要银子,好生享乐,仕途上的野心十分有限。”  元春叹了口气,点头道,“是我爹,他老人家静极思动了!”话匣子一开,元春也能滔滔不绝,“我还没生产那会儿,我娘进宫来就别别扭扭地传话,说我爹还想着推恩起复。我娘不想耽误大哥,也不愿耽误我,但这话不传,她回去不好交代……”元春捏了捏眉心,“当时我就发愁,如何体面地回绝,幸好我给圣上添的是公主。我是没想到十公主倍得圣上疼爱,我爹……趁着大哥会试榜上有名,也……跃跃欲试!”  苏卉听了就笑,抬手就在元春眉心戳了一下,“白教你了,你怎么还这么实心眼儿?”  元春闻言果然一愣,苏卉自然再接再厉,“说穿了,当时拿下你爹的官职,你多少还是心中有愧吧。”  讲道理,能对娘家硬下心肠的女人委实不多。元春要真是能六亲不认,冷酷到南安王那个水准,苏卉还真不乐意常年给她上课。  元春垂头沉默半晌,终于缓缓地点了头。  “你这是关心则乱。”苏卉“苦口婆心技能”再次开启,“你爹恶了义忠王,你现在就提携他,就不说圣上应不应,会不会让你因此失了圣心,肯定会再次狠狠得罪了义忠王……退一万步说,圣上让你爹官复原职,义忠王略施手段,你爹不能再轻飘飘地自请辞官,八成是……”  “我爹进了大牢就再出不来。”元春并非心里没数。  “你看你不是什么都明白吗?”苏卉笑道,“你把你爹想得太贪得无厌了。咱有一说一,我估摸着你爹是怕你大哥金榜题名,从此平步青云,你就总盯着你大哥,再不肯留心他替他说话了。”  什么“估摸着”着……仙子你说话还用估摸吗?元春腹诽了一句,隔了好一会儿才问,“他这是……想着会哭闹的孩子有糖吃?”  这话还是苏卉教元春的呢。苏卉真诚建议道:“你要是担心你爹在家闲着没事儿总作妖,就等几年,义忠王懒得搭理他之后,给他授个外官,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弄个闲职养老吧。”  于是上课初始元春愁容满面,下课时元春喜笑颜开。  后半节课苏卉听了满耳朵育儿指南,下课后她只能搓着小灵灵“泻~火”,“我也能跟贺启楼生个闺女。”  后面这一年也无大事,确切的说是大事还都在慢慢酝酿,转年苏卉与贺启楼都满了十五,就在苏卉及笄前的一晚,她准备进入系统给贺甯上课,系统“叮咚”弹出了个紧急提示。  苏卉点开页面一瞧,也无奈了:五皇子这是流年不利吗?  现在是亥末,预备安歇的时间,五皇子怎么就坠马了?还摔断了脊椎?  系统一直都简单直接,页面上写得明明白白,五皇子坠马的确是个意外,然而苏卉自己接了下半句:但深夜骑马总是有原因的。  此时小灵灵也出声提醒:“贺启楼与贺甯正往您这儿赶呢。”  苏卉点开系统商城,开始给五皇子找起药来,“搁在我那个时代,他这个伤势,也是双下肢截瘫没跑。”系统的检索功能十分贴心,她指尖点了三五下就找到了特效药,“一千九百九十九?!”  我的存款……休矣!  小灵灵再次开腔,“你可以直接买药治好他,或者……”  苏卉道:“再添个学生?”  小灵灵眯着眼睛点头,“是呀。”  两三年以前苏卉就有资格教导五皇子这位圣上心目中的储君首选,然而这位殿下当时的课时费就高达一百八十块,每一位课时费超过一百的学生,系统都对课程密度有要求……如无必要苏卉一点也不想太疲惫,毕竟除了做引路人心理医生,像贺甯的医药学,贾琏和贾蓉的武学,苏卉都是要花费相当时间来备课的。  而五皇子的课程目标……正是成为一代明君。  苏卉别无选择,说起来她的学生几乎全在五皇子身上投了注,学生们赔的血本无归,苏卉的课怕是也上不下去了。  不救不行,苏卉也不用怎么琢磨:实现目标是很难,教导五皇子好歹能有补益,不然这两千块花出去什么时候才能再攒回来?  等苏卉打定主意,贺启楼与贺甯也联袂到访。  这小哥俩进了苏府自然要先过老苏苏泰和这一关:准女婿带着堂兄弟夤夜上门,算怎么回事儿?  贺启楼主意很正,他觉得姐姐的爹知道也无妨:毕竟姐姐的玄妙之处他不信他这位老泰山一无所觉。  苏泰和听完贺启楼的叙述,气势登时一变:他并不担心宝儿保不住五皇子的性命,而是宝儿彻底卷进夺嫡~大~战,下一步苏家又该当如何?  却说贺甯和贺启楼见到苏卉,苏卉安然如常,摆了摆手,“我都知道了。你们放心,我有办法。”  贺甯与贺启楼对视一眼,还是低声提醒道,“如今太医们还没个章程,圣上与皇后并不知道老五真实情形,若是确诊了……不好解释。两腿一下子没了知觉,老五自己当然是有数的。”顿了顿他又解释道,“老五知道不好,特地打发心腹找我求救。”找上苏卉,不拉着贺启楼可怎么行?于是这哥俩才结伴到来,“半夜里,圣上许是要下旨招我进宫。到时候,老师我该怎么说?”  苏卉笑了笑,“你进宫的时候,五皇子双腿就有知觉了。”  贺甯闻言……露了八颗门牙。  贺启楼更为乖觉,扯着堂哥就起了身,“告辞。”  从马上跌了下去,一阵锐痛汹涌而至,痛得他直接晕了过去,再醒来发觉……感觉不到自己的两条腿……五皇子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被侍卫们抬回宫中,五皇子在太医们联手施治之下悠悠转醒,面对泪眼婆娑的母亲和又是担忧同时面现怒色的父皇,五皇子又……晕了过去。  再睁眼,自己仿佛置身于云雾之巅,他瘫坐在一团雾霭之上,双腿……依旧使唤不动。  他正摸不着头脑,眼前忽然飘来一道白色曼妙身影:什么叫仙气飘飘,他总算见着了!  五皇子心中狂喜:我果然命不该绝?!  “小伙子心理素质不错。嗯……”五皇子就见这位无法形容的绝色女子慢步走至他身前,又听这位仙子轻声道,“一百八到二百五的区间……课时费在一定区间变幻不定,我还是头回见,说明,”五皇子被这个忽如其来的笑容几乎晃花了眼,“你气运不定。别让我赔本啊,不然打断你的腿!”  五皇子脱口而出,“腿断没断,疼不疼我都不知道。”  苏卉一把捏住五皇子下巴,把贵得肉痛的特效药塞进五皇子的口中——不管是灵魂状态还是平常状态这药都管用,也算是贵得物有所值。  五皇子没来得及反应,那个药丸已经划过喉咙进了肚。  这位殿下有了青梅真爱,还想对她待价而沽,想起五皇子当时那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苏卉一脚揣在五皇子胸口,“滚吧。养好伤再找你算账。”  结结实实吃了个窝心脚,五皇子回过味儿来,好像从仙境回来了?立时因为剧痛而哀嚎了一声。他实在忍不住蜷起身子,抱住双腿……抱住双腿……诶……双腿是怎么从伸平再到屈膝的……  五皇子疼得一脑门子冷汗,却还是勉力试着伸直双腿,腿是伸出去了,他后背也洇湿了……他就一个念头:我还真遇见仙子了啊?!  他深吸口气,此时心腹内侍和宫女听见动静一下子全站到他床前,急切地问,“殿下您……”  五皇子闭了眼,不等他们问完便道,“腰疼得厉害,腿倒是无事。”  一刻钟后,帝后二人终于从太医口中得知五皇子的伤情:腰部扭伤,但无甚大事,休养一段时日自能康复。  帝后对视一眼,齐齐长出口气。  等贺甯真的接旨入宫见到五皇子的时候,五皇子屏退属下,开门见山,“你的医术是不是跟位仙子学的?”之后大致描述了仙子的衣着相貌。  呵呵,我还知道仙子老师是楼哥儿的媳妇,还差点嫁给你……  贺甯按下心中所想,正色道,“我听那位的意思,好像是跟咱们老祖宗有旧,所以对咱们颇多看顾。”  贺甯还真是这么觉着的。  五皇子点了点头,“难怪。”仙子对他……就是怒其不争吗?  作者有话要说:  流感让我家三口轮番趴窝……我还好点,我爸妈都输液了。  我请了好几天假,年底又暴忙……要疯了简直。  --------------  还是没写到结婚,下一章真要结了。第四十五章   婚事已定, 苏卉特别“开恩”,允许老贺家的小哥几个讨论一下各自脑补出的东西,比如仙子姐姐的来历、背景、实力、偏好以及性情等等, 好让她以后“便宜行事”。  扯掉马甲苏卉考虑再三, 还是觉得会很麻烦, 因此事关她的身份, 依旧“系统禁言”。  不过贺甯是知情人没错,但他更知道楼哥儿的真心,尤其是仙子老师对他,对他家,都有救命再造之恩,纵然没有系统要求, 他在言语上不敢造次, 这回好不容易又多了个“小伙伴”, 他可是要好好八卦一下。  五皇子趴在床上,任由堂弟给他抹药按揉和包扎, 耳边还环绕着堂弟的嗓音……亲身感受过仙子之能, 他想不信都不行。  这个“多事之夜”,五皇子的三观的确摇摇欲坠, 如今天边泛白,他一夜不曾合眼, 却毫无睡意。  在贺甯看来,老五双眼失神,怕不是被他说得一愣一愣?起码他是后怕了。  话说贺甯跟着苏卉好生学习了几年, 他真正出色且足够出师的本事……是治疗跌打损伤,不仅广受太医们认可,甚至多有推崇,而解毒水平在苏卉看来也只是属于入门稍微高一点,至于调养身体……他给他爹用的方子一直也都是苏卉这个老师提供的。  贺甯相对于几个堂兄弟而言,委实又白又甜,可一旦他提起精神仔细琢磨,想忽悠他也不那么容易。  此时药劲儿上来,五皇子甚至能自行调整姿势,歪倒在引枕之上,“怎么样?我得歇上几天?”  贺甯道:“十天半个月,不碍事。”他往五皇子腰间一指,“伤处紫得发黑,若说丝毫没伤及筋骨,实难瞒得过去。”  五皇子哪里听不明白好兄弟的意思?  莫说大夫,略通医理的都能瞧出不妥。也就是说不要让帝后心腹之外的太医,还有旁人安插到他宫里的钉子们看见他的伤处。  五皇子便应下道:“我省得。”  贺甯瞥了眼墙边桌上的座钟,“这个点儿皇爷爷醒了,我去瞧瞧他。”  五皇子立时就纠结起来,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皇爷爷年纪大了,心中所思越发外露……他这次出事……未必是皇爷爷授意,但其间就有皇爷爷今晨的一二手笔。  却说贺甯前脚离了五皇子的宫室,皇后后脚就前来看望儿子,暂且不提母子两个说了什么体己话,只说贺甯陪着他皇爷爷用过早膳,祖孙又聊了好一会儿,等他出宫回府,他老爹义忠王都散朝到家……有那么一会儿了。  贺甯一进家门就让亲爹身边的内侍直接引到了老爹的书房。作为他爹娘唯一的孩子,他爹义忠王自然是个妥妥的慈父,严苛的时候……在贺甯的印象里,几乎没有。  所以就算老爹如今明显气势不同以往,贺甯也没半点畏惧之心,“茶汤色这么足,”他往他爹手中盖碗儿里一瞥,“父王你昨晚没歇好?”不等他爹回答就又问,“朝堂上没什么事儿吧?”  京城不宵禁,昨夜五皇子乃是卫队护送回宫,这事儿许多人都知道。  这“许多人”之中大半家里都有人能上朝面君,而义忠王府的左邻右舍就更不用说,全都能“翌日朝上见”……  义忠王慢悠悠道:“圣上素来隐忍,最爱秋后算总账,今儿朝上自是瞧不出什么。”  圣上一如以往地准时上朝,而且不曾封锁消息……臣子们便知道五皇子并无大碍。如今圣上还没什么表示,朝上的老狐狸们也想先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再说。  这点事儿贺甯当然看得透,于是他又问,“娘呢?”  义忠王端着盖碗儿轻啜一口,“补觉去了。”  贺甯估计他爹特特找他说话是为了昨晚他拉着楼哥儿跑了趟苏家:昨晚回府就急着入宫,也没跟爹娘有所交代。  “那两张十分灵验的养身方子便是出自苏家,”贺甯笑道,“苏家官宦世家,却人丁不茂。仗着楼哥儿,我上门自是能弄点好东西备着,万一五皇子那边用得着呢。”  楼哥儿那个小媳妇颇为不凡,年纪轻轻却精通医理,连他都有所耳闻,义忠王此时眼皮都没抬:楼哥儿昔日为救五皇子,当胸受了一箭,不过月余便生龙活虎,就是苏家那小姑娘的功劳。你为救治五皇子厚着脸皮上门求药……哪里要为父特地过问?  思及此处,义忠王也暗中叹息:他这个傻儿子真是……不想想五皇子连着吃了两次危及性命的大亏,背后究竟谁是主谋,又是哪边真正出手?  偏巧贺甯跟他爹难得心有灵犀了一回,他嘀咕道,“难不成是郑家?!若果真如此,他家忒猖狂!我不信老三有害兄弟的心思,但这个郑家……怕是不得不除!”  义忠王难免惊讶:虽然出发点完全不对,但儿子诡异地……说得全对。  在上朝之前,现今给京郊大营大将军做副将的史鼎已经打了小报告过来:确有郑家人牵涉其中。  话说郑家家大业大,各房之间心也不齐,义忠王一直想告诉儿子:若非你皇祖父时不时地鼓动,甚至可以说蛊惑,郑家人哪有胆子在这个时候就想“一了百了”直接除掉五皇子?  可义忠王只要想起儿子这些年一直辗转于他和太上皇之间,尽全力调和他们父子的关系,有些话义忠王就不好直接说出口,他不想亲口告诉儿子我跟你皇爷爷差不多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打发走儿子,心塞不已的义忠王跑到他老婆那儿就是一通抱怨。  夫妻俩都不想做这个恶人。义忠王妃只能好生安抚丈夫,“甯哥儿迟早自己能看明白。”  义忠王暗道:那得等多久……  抛开儿子这桩愁事,随着身子好转,王爷倒是越来越活泼……王妃转念一想,明年甯哥儿也要成婚,王爷还能亲眼见着孙儿的模样,这在以前哪里敢想?!  话说原本按照授课计划,苏卉昨天应该给贺甯上课,无奈事发突然,她让五皇子插了个队,而后她通过系统观察了贺甯一整天,觉得有必要让小情郎未婚夫也来插个队。  贺启楼自然十分贴心,苏卉刚一出现在课堂上,他就迎上来问,“姐姐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  等两个人肩并肩地挤在一处,苏卉才道,“整日里跟你跟贺歆汇这样黑芝麻馅儿的兄弟厮混,怎么也不见他长心眼儿呢。”  “事发”一天有余,五皇子已经能轻松地侧躺着或者趴着见人,对着帝后该说的能说的他都说了——作为皇子他不好臆测,但他道出的那些“故事”加上他的侍卫外加京郊大营的将军们佐证,足够帝后拼凑出全部真相。  另外,五皇子这点皮肉伤也挡不住他精神足想面见自己的好兄弟,因此今天下午贺启楼也是从宫中出来……五皇子提起甯哥欲言又止贺启楼已然有所猜测。  苏卉以前就拿康熙和他八儿子胤禩当例子跟贺启楼、贺甯都讲过:康熙以君主集权为毕生目标,而八皇子登基势必要跟王公贵族共治天下,起码~执~政前中期必须如此……换成普通人恐怕都不会选择一个跟自己理念完全相对,几乎是上台就要否定你一生的奋斗目标和成果的儿子做继承人,除非其他孩子都死绝了你已经别无选择。  这话贺启楼显然百分百听进去了,而贺甯……只能说大半做了耳边风,义忠王的这个独子硬是完全没有把苏卉这番话往他家人身上套的念头。  发觉姐姐果然是为了甯哥儿上火,贺启楼忙劝慰道,“伯王被废前后,尤其是伯王身染重病,那会儿正是太上皇把甯哥带在身边,因此祖孙两个感情深厚。”  潜台词就是太上皇亲自抚养教导过甯哥,甯哥若是扭头不认太上皇这份养育之恩,这等薄情寡义这辈姐姐你肯定不会教。  苏卉避而不答,捏了捏贺启楼的鼻尖,“这鼻子……真挺得让人羡慕。”  对于一群将来的~政~治~生物,无法用善恶好坏来评价,不管是系统还是她本人,求得也不过是个道德底线。  毫无疑问,太上皇那批人相对于圣上兄弟几个,就比较不择手段了。  苏卉想了想,还是打算多告诉贺启楼一点,“知道五石散吗?当时义忠王不曾被废,他带兵多年,身上暗伤不少,回京后便经常用药调养……”  五石散如今已经在上层有了公论:抛开那些微的好处不谈,这玩意儿不仅能~毒~死人,也能毒疯人。  那么伯王被废之前暴躁易怒,行事狂悖,果然就是吃药吃出来的。本来偏向伯王这边的宗室就有此猜测,如今姐姐这么一说,必然就是事实了!  贺启楼精神一震,“姐姐,太上皇心知肚明吧?”  “可不仅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苏卉颇为感慨,“太上皇因为儿子功高盖主而十分忌惮,有了这样让人无话可说废掉好儿子的机会,他不会放过的。当时他惊怒交加的确是真的,可没过多久就查明始末,知道儿子被人诬告谋反,但终究没替你伯王解释过半句,光心怀愧疚……比起你伯王的冤屈又算得了什么?”  贺启楼又问:“姐姐教甯哥医术就是想他自己查明真相?”  “这小子有意无意视而不见,我越来越没耐心,”苏卉点头道,“所以你帮帮忙,把他往沟里带一带,我也省点心。”  贺启楼微微一笑,“姐姐总是这么温柔……不舍得用实话刺激甯哥。”  苏卉也笑,“当头棒喝是他爹妈逼急了该干的事儿。”察觉到小公孔雀那隐隐的醋味儿,她又正色道,“实在教不了,我就不教了……但我不会不要你呀。”  贺启楼俊脸一红,旋即整个人状态又上了一个台阶,双眼晶亮,神色兴奋,“好,我记下了。”  这个时代想把人搞疯,方法还是比较质朴,就是往药里掺矿石。  不过因为物理化学知识有限,药方和药材里加入的矿石粉其中不必要的成分比较多,正好其中一样方便了苏卉定位,不用继续氪金都能定位的“好东西”。  她在教授贺甯药理的时候,贺甯拿了他爹曾经用过的药方……苏卉瞧来瞧去可不发现了端倪:氪了点金之后,她查到了让义忠王深受其害的药方。而在药物分析里她又看到了铀……铀矿石大致上只能在西北和西南找到——这可是当年算计义忠王,西南土皇帝忠顺王参与其中的大石锤。  有胆做却不能认的忠顺王肯定担心事发,尤其是义忠王显然“命好”又过了一劫……如果太上皇驾崩的时候没一起带走义忠王,或者干脆是父子相争太上皇彻底败落,忠顺王对结果心如明镜:抄家夺爵圈禁就是他的最好下场。  所以忠顺王必定会站在跟圣上、义忠王与义庆王兄弟几个并不是一条心的郑家这边,同时还经常明里暗里地为三皇子“站台”。  不过太上皇也曾表示过自己更喜欢郑妃所出的三皇子一些,说三皇子“肖我”。  解释到这里,苏卉忍不住点评一二,“太上皇都发话了,圣上还能说什么?话说回来,圣上这一点我挺欣赏,他选择继任之君不一定立嫡,而是要立贤。”  圣上的确没因为太上皇看好三皇子,而对自己的三儿子“另眼相待”。  不过目前为止,五皇子又嫡又贤,为人还低调……正是因为他大占上风,才接连惹来杀身之祸。  说起来在大婚之前,圣上把三皇子与五皇子都打发到京郊大营转了几圈,五皇子对兵事比较感兴趣不说,而且果然跟他爹以及两个叔伯一样,对外是个彻头彻尾的鹰派。  然而比较有趣的是,三皇子心里也是想战的。想想也不奇怪,这位皇子的年纪,满腔热血还不曾冷呢。  听到这里,贺启楼也不惊讶,“这次事成事不成就无所谓,逼着两位皇子对立,最终你死我活有你没我,才是他们的目的。”  苏卉笑道:“就是逼着三皇子母子两个上贼船,再断了他们母子的后路而已。”  五皇子当时身边只有百多人的精锐,连夜赶路,出事的可能性很大。  这个时代的官道也不过是相对平整而已,至于路灯,苏卉那个时代也没彻底普及——哪个城市没有一小块没路灯没监控的地段?  贺启楼摇了摇头,“三皇子又不是死人。”他会反抗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正事,贺启楼就想腻乎住姐姐~温~存~一小会儿,然而苏卉偏不:这么宝贵的机会,你要学习!毕竟婚后你想来上课都不行了呢。  搞定继母之后,贺启楼的教学任务业已更新:成为声名赫赫的亲王……任务难度嘛,其实不那么高,只要军功足够,爵位手到擒来。  现在系统为贺启楼提供的教材也是以武学和初级急救为主:贺启楼科研方面的天分远远不及贺甯,而武功天赋则刚好相反。  眼见姐姐板起脸,贺启楼立即老实,“姐姐我爱学习!”  这么有眼色也无法阻止我留作业!  苏卉看着贺启楼~持~刀,大开大合地劈砍,不住地点头:在军中真本事最让人服气。  正是因为贾琏功夫相当出色,很是服众,才在西北军中短短一年里就打开了局面。他在酒桌上得知了不少旧事,对他爹怨气更大,也对他爹和他叔叔的怂劲儿有了真切的体会:比如他爷爷若干旧部遇事求救,不过是在京城送送礼说说话表表态的事儿,都未必真要他爹真正站出来撑腰,他爹都生能不闻不问……  等人家自己解决麻烦,已经不再想跟荣府往来的时候,他爹居然还能打发人来讨消息,还是些颇为不好宣之于口的消息——要孝敬这种事儿,除了自家的庄子,贾赦和贾政纵然开口也基本要不到了。  这都不是后话,因为贾琏本就不是很能存得住话的深沉人,所以他在又气又怒又羞愧的时候,不会写信质问他爹,而是找堂哥贾珠抱怨、告状。  贾琏的确不太精明,而苏卉在教他骑射之余还教他认准精明人,然后果断抱大腿。而在亲族之中,最可靠也最有本事的,贾琏就认准他的堂哥贾珠了。  却说收到贾琏家信之时,贾珠正听李纨给他念叨礼单。  殿试早就放榜,贾珠中了二甲第十五名。原本他在会试名次堪堪过半,殿试一下子提升将近三十名……贾珠也打听了一下,听姑父林海说他是圣上专门提拔的。  贾珠不用姑父特地提醒,就决定留京,在翰林院待上三年再说。  从父亲要送探春做姨娘,还有宝玉救人反挨打这两件事儿上,贾珠深知他父亲短视又摇摆不定,又有姑母贾敏明白告诉他多留意弟妹亲事,此时离京外任,他是死活都不能放心。  这会儿又接了堂弟一封情意满满的抱怨信,贾珠下决心再次“收紧些”:绝对不给他伯父和父亲发挥的余地。  顺便一提,宝玉因为救下蒋玉菡而被贾政暴揍,之后不仅北静王比以前更频繁地下帖子邀请他,他上姑父姑母家也比以前更容易。  宝玉时不时地往姑父家跑,苏卉自然常在林家遇上他。  贾敏当初还有意隔开宝玉黛玉,如今却对这个侄子大为改观,宝玉黛玉亲近,她干脆睁一眼闭一眼。  白天吃了大半天宝玉黛玉两小无猜的养眼狗粮,回家备了备课就到了上课时间。  今晚轮到了贾蓉。  蓉哥儿颇受义庆王赏识,原本做大内侍卫也是为了在圣上跟前晃一晃,镀层金之后就转到京郊大营去,万没想到贾蓉这手百发百中的神射功夫也得了圣上青眼。  贾蓉的定位类似于王牌狙击手,轻易不出动,但一旦动了,差不多都是“擒王”这一类的任务。  这一次他领命出阵,就是要替五皇子“讨个说法”。  贾蓉当着苏卉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京畿素来安生,哪怕列为将军各为其主,也不会在这地界上生事,所以郑家和忠顺王府这次得罪了不少人。说是什么‘北狄人骑兵绕过大关直奔殿下而来’,砍倒了殿下身边的十几个侍卫,又故意丢下一堆北狄人制式箭枝弯刀,害得殿下连夜返京……幸好殿下洪福齐天。”顿了顿他才又道,“一查,方知道这队几百人的骑兵全是化整为零,扮作商队护卫通过大关,另一些就是各家豢养的死士。”  苏卉听了就问,“罪魁祸首跑出关了吧?”  忠顺王府的人暂时动不了,那只能先砍了那位郑家人。而且这个郑家人死了,郑家也能推说这人大逆不道,早已叛族而出。  贾蓉点了点头,“这次就是要杀他,”说着他灿烂一笑,“幸不辱命。抄家时,”他略略羞涩,“很是发了笔横财。”  苏卉秒懂,“有银子有官位,又刚刚立了功,思~春~了?”即使可能是多此一举,但苏卉还是补了一句,“你瞧中哪家姑娘,记得请义庆王给你保媒。”  贾蓉脸更红了,忙不迭地点头,半晌后他平静少许才道,“老师担心我……”他又笑了,“自打我手上沾了血,我父亲也和气多了。”  要不是这笑容隐隐带着狰狞,我就信你了。  按照她那个时代的说法,贾珠贾琏宝玉贾蓉他们叔侄几个,原生家庭都是相当糟糕的那一类,父母言传身教哪个都沾不上一点边,反而要儿女不停给作妖生事的他们擦~屁~股。  话说贾蓉看中的正是义庆王的庶女……这个庶女的身份也值得简单说一下。  贺歆汇是义庆王世子,他上面还有个庶出的大哥,而贾蓉想求娶的这位正是义庆王庶长子的同母妹……别忘了宝钗给贺歆汇做侧室可还没几年。  苏卉预感到这家子今后也有乐子瞧。不过义庆王名头足够大,而这门亲事贾珍这个当亲爹的……按照贾蓉的说法就是“屁都不敢放,他欺软怕硬惯了”……  固然粗俗,道理没差。  贾蓉这次娶填房,动作很快,而比他更利索的则是贺启楼。小公孔雀跟苏卉打过招呼就去了西北,转眼两年多过去,跟着大军捞了若干战功,整个过程无惊无险。  顺便一提,贾琏也在贺启楼麾下。  苏卉眼见着要满十八,回京面过君述完职的贺启楼则更为意气风发:妈呀,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娶到仙子姐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月亮超圆!  然而我的屋子朝西,看月亮要到阳台,扭着脖子看了一会儿就累死了……第四十六章   婚期定在了秋天。嫁给宗室比皇家要自在得多, 挑婚期两家也能有商有量。  两年前,贺启楼从皇帝那里拿到了正式的世子“上岗证”,因此苏卉出嫁要按照世子妃规制……光那个珠光宝气分量实实在在的头冠, 苏卉爹妈都不会让闺女在热天受这份罪。  南安王对苏卉这个皇后都青眼有加的儿媳妇十分满意, 不仅议婚全程通情达理得不得了, 聘礼更是大手笔。  苏家是书香门第, 官宦世家,所以南安王投其所好,聘礼中有相当比例的名家书画与十分难得的古籍善本。  饶是苏大人汪夫人见多识广,都边翻看聘礼边感慨万分:这也忒下本了,南安王不再给儿子娶媳妇了?  当然,后半句是调侃。收到聘礼后的第三天, 贺启楼的信才姗姗来迟。  贺启楼在信中很耿直地表示:他们一家子全都是粗人, 姐姐尽管拿那些东西借花献佛。总之得意洋洋还求夸奖的意思贯穿于字里行间。  凭苏卉对贺启楼的了解, 作为宗室里甚至说是京城年青一代里少见的有担当的力派,如果这份聘礼大部分是由南安王提供的, 小公孔雀还真不能厚着脸皮说出这番话。  苏卉当即写了封热情洋溢的回信, 随后更对自己的祖父祖母亲爹亲妈夸奖起了贺启楼。  苏家这种典型的士大夫家族,对勋贵包括大部分皇室成员的态度……都不怎么样, 认为这样的人家家里抛去数得过来的几个老狐狸小狐狸,剩下的都是本事不大事儿还不少的纨绔子弟。  说句老实话, 自家姑娘便宜了贺启楼,苏家上下其实都不太乐意,包括苏卉的一对庶出兄姐在内, 哪怕南安王是宗室里难得的不摆架子的务实派,而贺启楼也是有名的青年才俊。  不过比起嫁给五皇子……苏家人一致认定:那当然要嫁给贺启楼啊。南安王府再发达,就算从郡王升到了亲王,苏家依旧有底气——如果贺启楼对自家姑娘不好,就把贺启楼拾掇得狗血淋头!  却说苏卉揣着贺启楼这封信刚走到爹妈屋子的窗根底下,就听她爹大声道,“婚期越近,我瞧南安王那张老脸就越不自在!”  贺启楼的颜值无需赘述,他亲爹的脸……也不用怀疑,平心而论,苏卉这位未来公公长得比她亲爹还精致几分。  此时汪桐语跟前的大丫头已经撩起帘子,笑盈盈地招呼,“姑娘来了。”  苏卉冲着大丫头笑了笑,迈步进门,对着她爹道,“我常回家来呢,不会让爹娘太想我。”  苏泰和想了想,“这还差不离。”  苏卉亲娘汪桐语一努嘴,把手往嘴边一搭,“都别扭一个上午了。”  苏卉道:“难得休沐一回……我得去舅舅家一趟。”说着她轻车熟路地从书案上找出那张聘礼单子,在上面圈了几样出来,“这几样舅舅也喜欢。”她动作夸张地从袖里摸出书信抖了抖,“让我借花献佛,还说他那里有些压箱底的,回头偷偷给咱家送来。”  苏泰和看了看书案上摊着的那本字帖,沉默了一下:吃人嘴短嘛。  转念一想,他又小小地恼火了一回:还以为闺女要说跟他们夫妻两个好生亲香,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他也只得道:“早点回来。”  今天也是苏卉舅舅汪槿和休沐的日子。  话说今年开春,有位阁老致仕,汪槿和便入了内阁,排位最末,却也是阁老之中年纪最轻的一位。  与此同时,南安王府里的父女两个也在议论这位最年轻的阁老。  贺启楼的亲姐贺启瑞比贺启楼大了好几岁,她议亲的时候正逢南安王大败而归。前途未卜之际,南安王从亲友中挑了个十分靠得住的人家把闺女嫁了过去。这家虽然门第低了点,但果然一如南安王所预料的那样,沉得住气又不大势力。  贺启瑞的公公在与南安王府结亲后的十来年里,从道台做到了布政使,今年正好布政使任满要回京述职,而且如无意外,他要留京为官了。  早就知道儿媳妇的弟弟今年成婚,贺启瑞的公公大手一挥,就打发长子的大儿媳妇一起先行进京,与亲戚们走动往来是一桩,同时家里在京的宅子也空了好些年,正该好生修整一番。  别看贺启瑞在广西待了十来年,消息一点都不闭塞。  说起弟弟这门婚事,贺启瑞哪里都挺满意——皇后娘娘都取中的儿媳妇她非要挑剔……她不至于这么没眼色。  这会儿贺启瑞的丈夫还在外建工,看着自家宅院的修整情况,书房里就父女两个,正适合说些体己话。  贺启瑞又是军功起家的宗女,当着她爹,也没啥不敢说的,“娘娘的眼光真是好。”  女儿的心思简直明摆着,南安王笑道,“汪大人新入阁,我这个亲家怕是要外任。”  苏大人这回升不上尚书……听父王和她公公的意思,这一年的六部尚书早早都定准了人,但苏大人离京起码也是个封疆大吏,纵然捞不着江浙,起码也会指道两广。  皇子们年纪还小,除非皇子外家,不然谋划从龙之功为时尚早。大约这十年里苏大人都会官运亨通,又有汪大人做后盾,莫说她弟弟,她公公和她丈夫兴许都有仰仗苏家的地方。  贺启瑞唯一迟疑的地方,也就一样,“娘娘那边……”  南安王摆了摆手,“若是郑妃挑中的姑娘,我如何许你弟弟胡来?皇后的气量郑妃可比不了。郑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大好时候,郑妃和三皇子再怎么有心劝着拦着,不迟足些苦头哪里能收敛。”  贺启瑞听了也吃了一惊,“前些年五皇子那出……不是杀了打了罚了好些人?”  “郑妃那一支,还有与嫡系交好的那几房做官的做官,掌兵的掌兵,哪里就那样见识浅薄?”  “我就说。”贺启瑞应道,“三皇子当时不过二十,圣上又是盛年,自是不至于冒险行大逆不轨之事。以后……日子还长着。”  南安王点了点头,“横竖你弟弟正带兵,咱们家跟苏家结了亲,进退都有余地。”  父女两个说话正说在兴头上,贺启楼带人带车“大包小包”地回府——跟前世大不一样,他肩上不再背负着自己乃至于整个王府的未来,奔赴西北也不是什么拼死一搏背水一战,这辈子他地位稳固,仙子姐姐还在京城等他成婚,他离京纯是去捞战功的。  虽然南安王府跟忠顺王府某种程度上都为难兄难弟,都是因为当时的当家人战败而导致声势大不如前,但宗室就是宗室,原本的门人家臣大多都在,因此贺启楼到了西北,从上到下就没人敢把他往危险的地方放。  西北将军们的这份谨慎,贺启楼求之不得,不过不做前锋,也不耽误他搂钱:打仗来钱真是快,按照姐姐的话说比吃孝敬,比抢银子可都快多了。  话说太上皇在位的时候,一提打仗他就怂,自然给了西北关外的异族与部落们充分的发展空间和时间,北狄人时不时来侵扰不算,更能一路往西劫掠西域诸国——这时候的西域诸国那也是很富裕的。  于是几十年下来,北狄人大多身家不菲,圣上这些年坐稳了江山,又攥住了“枪杆”,对外政策也越发强硬。  这几年里西北大将军揍了两个部族,扣住王子,讨要赎金;还有若干看不清形势非要头铁对着干的走私大商人也抄了几家,这些贺启楼都有亲身参与,其中金银宝石大多上交给圣上,至于珍品古玩名人字画……默契地扣下了不少。连苏泰和夫妇都感慨良多的贵重聘礼可不就是这么来的。  当然,贺启楼不会一次性把好东西全放在聘礼里,这次弄回来的就是留下来预备让姐姐开心的另一批好东西。要是姐姐还想送礼,他回到西北再抄……再立功嘛。  反正贺启楼这一路想得美滋滋,回到家里衣服没换,就让老爹的心腹内侍请到了书房。贺启楼接了亲姐姐递来的茶,随意地坐在他父亲的下手,润了润喉就笑问,“大姐哪天到苏家去认认亲戚?”  贺启瑞听了就冲南安王无奈道:“这是他想他媳妇了,倒拿我说事。”  楼哥儿他是越看越满意,南安王道,“我记着苏泰和就这几天的生日,到时候咱家都得过府道个贺,你们姐弟两个提前走一趟吧。”  十天后,苏泰和五十大寿,就算苏家自来都比较低调不张扬,这一日也来了许多达官贵人。  如今凭苏卉祖母,汪桐语以及苏卉三个的身份,能让她们亲自接待的贵客也是数得着的,剩下的……自是由苏卉的大哥苏岩他媳妇代劳的。  苏卉秋天出嫁,因此她屋里坐着的一众小姐妹都挺想八卦一下她的婚事准备。  话说苏卉这个闺蜜团里的小姑娘对内对外都快两副“嘴脸”了,对内都是耿直率真的“小公举”,对外个个都是端庄温婉的大家闺秀——当初苏卉就可着劲儿地忽悠她们,这辈子连个说真心话的姐妹都没有,活得也忒惨。  总是将近十年相处下来,姐妹们之间颇有点“有事为你两肋插刀,没事就爱插~你~两刀”的意思。  今天姐妹们就先纷纷表示:情投意合又门当户对什么的……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苏卉假惺惺地“坦白”:当初我跟南安王世子合得来就是觉得他长得可真好看!此言一出,愉快地拉了一波仇恨。  既然说起婚事,黛玉忽然道,“听说……我二舅舅想把探丫头送进北静王府……”  北静王他是有老婆的!  苏卉皱眉道:“他想出仕,再没旁的法子了?”不管历经多大风雨,也扑不灭贾政这颗火热的卖女求荣的心。  苏卉的姐姐苏卓则补刀道:“前几天是听说荣府二老爷上了我伯父的门。”  苏卓嫁了苏泰和同窗好友的庶子,而苏卓的公公的亲哥如今可是吏部侍郎。  今天是苏叔叔的好日子本不适合说这个,黛玉想了想还是没开口,而湘云年纪最小又心直口快,“我娘昨儿还上门了,说是北静王妃也就这几日的事儿。”  恰在此时,小灵灵推送过来一个任务:帮助荣府再次改命。  苏卉倒是能理解贾政此举八成要得罪北静王,但是涉及“改命”两个字,可见北静王妃那边是个大坑无误。  唉,今天晚上又得调课,把小公孔雀丢一边,给贾珠~插~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还说婚后十万字以内完结,现在看来十万字完不了啊……整理大纲而已,却越写越多,我也很无奈。第四十七章   如今荣国府的长房和二房分别由贾琏和贾珠当家作主。  贾赦和贾政兄弟两个彻底赋闲在家, 并逐渐远离朝堂,亲友故交已经偏心到了贾琏贾珠那边,老哥俩同病相怜, 可心里再怎么不舒坦也改变不了他们说话越来越不管事儿的现实。  许是认清了现实, 这几年除了偶尔刷刷存在感, 比如让王夫人进宫给元春带几句话——横竖不过是“你爹我还没老得不能动, 还想再为圣上分忧”之类的陈词滥调,贾政比贾赦还安生几分。  而赦大老爷的不安生也大多集中在找亲儿子和亲侄子要银子要丫头以及要古玩字画上。不过赦大老爷身份“尊贵”,并不愿意亲自开口,总是打发他媳妇邢夫人出头找小辈讨要花费。相较而言,贾政在吃穿用度上可就朴素多了。  不管怎么说,老哥俩就是折腾, 也无非折腾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贾琏和贾珠兄弟势头不错, 不差人孝敬, 因此长辈要这要那,哥俩瞧着差不多也都满足了。  贾琏和贾珠偶尔在苏卉的课堂上情绪到位, 抱怨上几句, 苏卉就当清风拂耳过,彼此都不大放在心上。  正因为如此, 苏卉才会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比较诧异:贾政已然面对现实了好几年,总才不会心血来潮地再次想起卖女求荣……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缘由。  顺便一提, 这个时候迎春都已经出嫁。  贾琏虽然对庶出妹妹感情不深,却也会真正为妹妹考虑。迎春的丈夫当然不再是红楼判词之中所说的孙绍祖,而是嫁给了亲哥贾琏的副手。现今小夫妻俩的家就在西北——迎春这个新媳妇连婆婆都不用伺候。  不得不说, 这辈子的迎春性子依旧挺“面团儿”的,万幸丈夫本事不小又对她颇有几分真心,再有哥哥贾琏照拂,凤姐儿也时不时地上门探望,总之迎春婚后小日子过得比在荣府时更自在几分。  迎春“稀里糊涂”地改了命,自小就在为自己的人生拼搏的探春……就坎坷多了。  当晚,苏卉踏入课堂,就见贾珠坐在课桌前,眉头轻蹙,两手全按在太阳穴上。  苏卉故意调侃道:“这些日子光看你意气风发,愁眉苦脸还真难得。”  贾珠长吁短叹,对着仙子老师他当然能安心坦诚心事,“我以为我爹早歇了那份心!可怜我妹子,”他捏了捏眉心,“我这妹子生得好人又明白,反倒……奇货可居上了。三丫头若真是跟迎春一个样,我爹绝不会想着拿我这妹子攀个高枝儿!这些年我爹拿我,拿我弟弟都没什么法子,骂他又骂不过,也只能打打儿子出出闷气。”  苏卉插了一句,“你爹也只能打你弟弟……他早就惹不起你了!”  贾珠闻言苦笑连连,“他能拿我弟妹作伐子!在大比之前,弟妹全是我来教导,我这庶弟庶妹素来懂事又乖巧,我冷眼瞧着,他们更不是狼心狗肺之辈,我不说一定给他们个好前程好去处,总得对得起他们喊我这一声大哥。”  苏卉也是冷眼瞧了好多年啊:贾珠绝对当得起“长兄如父”这四个字。  “抚养教导弟妹,一样小十来年,怎么处不出感情?让你弟妹没好下场,差不多就是剜你的心了。不过……你爹固然指望不上,但也不至于没事找事。”  “仙子懂我。”贾珠说着就又愁上了几分,“我也是今天刚知道前因后果。”不用追问,他便主动娓娓道来,“当年下旨令贵人们省亲,家里好些年都就没件扬眉吐气的事儿,于是花了大笔银子,几乎掏了大半家底造好了院子,偏生贵妃因为生小公主没回来,但银子花都花了,前前后后我娘和琏哥儿媳妇那边又因为银子惹出不少官司……家里一日难过一日,又没个好进项,我爹和伯父商量了一阵子,就收了一家送过来的孝敬,常年往来于关内关外的人家的孝敬。”  苏卉听了就笑,“往来于关内关外,人家靠什么挣银子,你伯父和你父亲能不知道?”走~私~暴~利啊!贾赦贾政兄弟的确不聪明,但总不至于到智障的程度,“那样的生意,他俩真有那么本事和底气照应一二?”  贾珠十分果断,“当然没有。那会儿我舅舅钦差西北,找不上我舅舅的门路,那就退而求其次,跑我家套个关系。”  “你舅舅在西北显是捞过不少,”苏卉点了点头,“早些年,你舅舅这官做得很不容易,你母亲和你姨母还都接济过你舅舅。”  贾珠点了点头,“郑家在西边和北面有好几个大商队,做着正经生意,也少不了贩卖些不能拿在台面上说的货物。我舅舅跟郑家交情一直不错,自打他升了一品,就鲜少帮人补缺,商家的那边的孝敬也不大收了。”说到这里,他都笑了,“舅舅前阵子还特地写信来劝说,有些横财捞一次就得了,切莫贪心。”  这话实在。  圣上本就不好糊弄,以前位子没坐稳,碍着太上皇也碍着一堆老臣,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如今太上皇日薄西山,圣上要人有人要兵有兵,自然越发杀伐果断。  不管是王子腾还是郑家,都看透了这一点,圣上越英明果决,他们这些重臣世家就越得表忠心,于是他们近些年不再靠着卖官搂银子,哪怕类似原著里提及的“龙禁尉”这种纯粹名声好听的虚衔,他们都不大理会了。  贾珠的意思,苏卉听得明明白白:自打三年前五皇子出事,也就是之后贾蓉领命,亲赴北面大关击杀那个郑家子弟那回,郑家以及与郑家站在一起的王子腾就干脆地收敛了起来,不说彻底断了从走私这条路上敛财的心思,但太出格的东西他们是绝对不再买卖了。  贾赦贾政兄弟数年前再次惹上义忠王,王子腾便与荣府逐渐疏远,但随着贾珠中进士,元春在宫中地位稳固,王子腾……就又跟荣府恢复了往来,只不过这份亲戚情分基本全落在元春与贾珠身上。  贾珠对此并无抱怨,“我舅舅这个人品行……暂且不提,但这回他劝得真心,我爹自是更不自在。从商队那边得来的进项不菲,我伯父和我父亲自然舍不得。”  “关键是从商家那边得来的银子,是你伯父和你爹的私房钱,他们当然舍不得。”苏卉笑道,“再说你舅舅如今只看重你,你伯父和你父亲怕是心里嫉妒得不行。你瞧瞧你父子两个,与太上皇圣上父子,是不是颇多相似?”  贾珠脱口而出,“我爹能跟太上皇比?!”  苏卉大乐,笑够了再来句大实话,“你跟圣上能比?”  贾珠趴倒在桌面上,有气无力道,“扎心。”  苏卉拍拍贾珠的肩膀,“你还是太仁义。”六亲不认心狠手辣的学生也落不到她手里就是。  贾珠扭过头来低声央求道:“老师帮我出个主意?”  “你伯父那边你暂且不好手伸太长,得跟你兄弟好生商量商量。但你爹这边就好说多了,”苏卉并不卖关子,“你爹不是官儿迷吗,把你爹打发得远些不就是了?”  贾珠听了又是好一阵感慨,“您以为我没想过啊?我一个翰林,哪里就有本事安排人呢?老师,我爹好歹也是五品!”  苏卉道:“傻了吧?你办不到可你有亲人办得到啊!”  贾珠晶亮的眼珠一转,恍然道,“我姑父?”  苏卉大乐,“孺子可教。”  话说宝玉与黛玉也是这半年里定的亲。  这门婚事贾母和贾政都求之不得,而王夫人不管她内心如何煎熬,喜忧参半,复杂得难以言表却又无人可抱怨,憋得她整日里都待在佛堂里对着佛祖倾诉……这门婚事她表面上也是礼数十足诚意十足地上门求来的。  平心而论,王夫人和王熙凤都吃亏在不大识字不大读书上了,即使出身不错,跟她们王家相近出身人家的女子比较,无疑也是眼皮子很浅的那种。  但眼皮子浅又不等同于脑残,王夫人在常年夫人社交圈子里明里暗里不知碰了多少次壁,从早先的各种头铁不服,到如今的识时务为俊杰……谁都能猜着她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原著里荣府的这位二太太几乎不出门交际,她当然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而一旦让婆婆督促着,儿媳妇央求着,不得不出门……她在吃了许多亏的同时,也的确长进了一些。  她宝贝小儿子跟她最不对付的小姑子的女儿结亲,王夫人心如明镜:宝玉再找不到比黛玉更好的姑娘,更别提两个孩子还情投意合。  丈夫的仕途到此为止,珠哥儿想支撑门户起码还得十来年……珠哥儿和宝玉的前程都得指望儿子的姑父提携照应,于是王夫人再见贾敏,可不就发自真心地的热切。  不过王夫人伏低做小,贾敏可不觉得如何得意……辖制她二嫂,对贾敏而言根本不叫事儿!她愁得是宝贝黛玉嫁过去,二嫂在她这儿不自在就报到黛玉身上。  黛玉自小就是夫妻俩的心肝宝贝,贾敏那是舍不得闺女吃上一点亏的,她许下宝玉黛玉这门亲事,也是看在娘家是两个出挑的侄儿管事儿,侄儿媳妇也历练出来不那么小家子气……  总之,就是闺女低嫁,她总归比较安心。唯一不那么安心的地方,就是她的二嫂。  贾敏就是单纯地觉得她二嫂蠢,而蠢人一般都不懂什么叫分寸。  眼见着闺女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而她的闺女整日美滋滋地备嫁,一副全然没心事的样子……贾敏终于坐不住了!  这天晚上,林海刚躺倒床上,贾敏抬手按在丈夫的手臂上,“我越想越不放心。我那个二哥素来没轻没重,他没银子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林海如今依旧是御史头子,媳妇娘家这点事儿全在他肚子里装着,“西边的那家人纵然出了事,也牵连不到你二哥那边,横竖那点银子不值当的。”  贾敏坐起身,正视林海道,“这回也是小事……我是怕我二哥一来二去生了侥幸之心,当年惹到义忠王头上,最后不过是丢官,终究没动了我娘家的根基。”  夫妻多年,林海怎么不懂媳妇的心意,“那把他打发得远些?”  媳妇她二哥离京赴任,自然也得把媳妇她二嫂一并带走。  贾敏眨了眨眼睛,“便宜行事?”闺女上面没有婆婆,日子当然自在!  林海笑道:“比起赋闲在家,你二哥更乐意为国效力。咱们还得问问珠哥儿的意思。”  贾敏想了想道:“是得问一问。”  简而言之,就是林海能用在荣府上面的资源就那么多,林海若是帮贾政补了缺,那么日后贾珠升任亦或是外调,林海能帮衬得就相对有限。  于是在下课后的第三天,贾珠在下衙后直奔姑父家——这天林海休沐。  林海只不过把他们夫妻两个打算对贾珠提了提,贾珠便不掩惊喜之色,“全依仗姑父姑母!”  林海点了点头,懂得舍得才有好前程,“等人做满三年翰林,外放的时候恐怕捞不着江南的缺了。”  贾珠连忙道:“不敢太劳烦姑父,到时候总有章程。”  姑父能把他爹弄到偏远些的地方当官,那可太好了!姑父简直及时雨!  毕竟他爹得用的手下就那么几个,他爹走得远了,贾珠使手段就更容易,收拾住他爹的手下,阻断个把消息,全都手拿把掐。  说完贾政的前程,林海还“奉了他媳妇的旨意”,说一说探春的婚事。  贾政有心把庶女嫁给北静王,也得看人家北静王乐不乐意。总归这个意向也是王夫人透出去的,丢的也是贾政王夫人夫妻俩的脸面。  林海夫妇都觉着只要贾珠能看得明白,他们也就不用担心有的没的。  贾珠说起自己的父母也不掩尴尬:王夫人还好,知道自己在外不大吃香或者说挺受嫌弃,而且还算明白外人不见得多嫌弃贵妃和贾珠,嫌弃的主要是他们夫妇二人。倒是贾政依旧端着架子,家里家外都不忘那点子官威,自以为丢人也丢的是出面的王夫人的脸面。总而言之,贾政就是自欺欺人。  只看所作所为,贾珠连劝他爹都懒得劝了,而是……直接出手。他爹又动心想卖女儿,贾珠早早就给贾母打了小报告。  林海问了几句,得知这婚事贾母绝不可能应允,而贾政又完全不是老人家的对手,林海便再次开口提点,“婚事总要讲究个门当户对,你情我愿,你姑妈不好再过去问话,也是怕家里嫌弃她这个出嫁女管得太多。”  贾珠道:“这次来本就想告诉姑妈一声,这事儿不成。”顿了顿又笑道,“祖母还念叨,姑母忙着婚事就不去瞧她了?”  媳妇哪里因为给女儿预备婚事而鲜少回娘家?以前约莫十天半月回去一次,这一次隔得时间稍微长了点,不到二十天……老太太想闺女了呗。  估计岳母这几天也没少生闷气,林海想着回头就跟媳妇一起回去坐坐。  贾珠一连去了两桩心事,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而林海贾敏夫妇哄好女儿儿子,就一起在书房里,贾敏亲自掌灯,林海则默默翻看起名帖。  林海情知二舅哥本事有限,他去职的时候是五品:那么这回帮着补来的缺不能是纯粹吃闲饭的,省得二舅哥闲来无事再作妖;责任又不能大,大了惹出事来他这个三品左副都御史也兜不住;太穷了二舅哥也吃不得苦,太富了又容易把他养肥再生出旁的心思,同时山高皇帝远,消息别那么灵通,同时又不能真偏远到能不问世事……  这个缺找的……林海为亲儿子谋划前程的时候都没这么费心思过。  林海秉烛夜战,连续三天,最后终于不负这番苦心,在与湖南与广东交界,归属于江西的地方挑了个府丞,预备留给他的二舅哥。  原本此地府丞今年任满回京述职,空余下来的位置,对林海而言不难得到。  贾政这边算是告一段落,亲朋怕他再惹事送了他一个正经的官做,而探春再次躲过一劫……但躲得过初一再躲不过十五,贾珠与贾母再三商量之后,李纨进宫烦请元春出面给探春赐个婚:不用正式下旨,只要娘娘肯出面管一管探丫头的婚事就成。  元春倒觉得:探春若是真有本事管得好北静王的后院,也能笼络得住北静王的心思,北静王又乐意,这婚事也不见得不成。  然而她哥哥特地嘱咐李纨带进来的话,直接把元春拍醒了:咱家离着皇亲贵胄们远些好,义忠王那边尚且还没了结,跟北静王别接亲不成反结仇。  元春偶尔能听圣上提起义忠王与北静王,在当她伯父和父亲得罪其中一个且很难转圜的时候,她自然想娘家跟另一位再亲近一二。  此番被亲哥“点醒”过后,她也觉得真凑到北静王那边去,不仅吃相难看,北静王未必肯接纳……  暂且不提贾政让王夫人跑去北静王府透露点心意,结果全无下文,又让母亲叫到跟前好生教训了一顿,说他年纪越发越爱异想天开……总之这位二老爷心头万分郁闷。  不过二老爷“傻有傻福”,这股子不自在劲儿还没过去,就被“天降喜讯”砸得整个人都飘起来的。  林海的同僚,现任的佥都御史太太亲自上门来探口风,要为他家的庶子求娶探春。  千万别觉得贾政明明想着为探春谋划北静王妃,如今女儿要嫁给佥都御史的庶子,他就觉得配不上。  这位佥都御史太太又亲口承认,贾敏才是两家大媒,贾政听了自是半个不字都说不出,心里还感谢了下妹妹和妹夫。  实际上贾政心里是很满意的:但凡能对整个家族,尤其是他的前程有所助益的联姻,他都看好也都满意。  荣府这边事了……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黛玉这个小喇叭转述的,苏卉暗道又可以安安生生地收课时费。  而随着婚期越来越近,苏卉就在家临阵抱佛脚,加紧赶工绣点“面子工程”出来,这一日她刚把绣废的帕子丢在一边,丫头就来传话:爷爷奶奶要见她。  平时在家,苏卉吃过中饭也要跟爷爷奶奶腻乎一下,有话一般在午后就说了,今儿……这眼见着太阳要落山,苏卉怎么猜不着老人家想做什么?  要给她压箱底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让她过去拣选呢,或者说不是拣选,而是一股脑全抱回来。  祖母那边准备的都是难得一见的首饰,而祖父这里……就是一件就够京城百姓一大家子吃一辈子的物件儿……  看见案上那个极其精巧的双耳茶器,尤其是那行“晋王恺珍玩”,以及下面还有一行更小些的“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再加上那三个当年看红楼时一个都不认识的隶字“瓣瓟斝”……苏卉拿着这个价值连城的茶器半晌无语:我终于知道我是谁了……  不过妙玉在原著里年纪比宝钗都大一点?现在年龄似乎有点对不上?横竖不管了,有这个茶器在,起码证明了她投生在了哪一家。  就看原著里妙玉在栊翠庵品茶时拿出的茶器茶叶,贾府当时还风光着家里最好的东西都不见得比得上,足见妙玉她家若是家人没死绝,又该是何等煊赫。  好吧,她爹眼见着任满要升迁外省大员,五十来岁真真正正的封疆大吏,还有个已经入了阁的娘舅,荣府现在真是没法跟她家比……其实荣府现在跟林家都没得比啊。  不过不管怎么着,宁荣两府再怎么大不如前,这辈子总归不会再被抄家夺爵。  现在想想她或多或少参与过大幅改变过不少人的命运,苏卉搓了一把小灵灵,“改变原本的走向,就是系统能量来源……的大头吧?”  小灵灵痛快作答,“没错呀。”  这天晚上,又是贺启楼的课,美少年来到教室里,就觉得仙子姐姐今天有点不一样,而他……也跟以往不一样。  苏卉再怎么感怀也不会耽误正事,瞥见面红耳赤贴过来的贺启楼,她抬手就在他额头弹了弹,“中招了?”  贺启楼抱着苏卉的胳膊低声道:“没。就是药酒罢了,我还吃了一大盘子羊肉……我年轻火力壮……”他完全可以在上课前来了冷水澡或者预先收拾一下,但他就不,他就想看看姐姐对这个样子的他作何反应。  贺启楼继续道:“要迎娶仙子姐姐,好歹想在婚前知道姐姐是不是内外都是纤尘不染的真仙子。当然如果仙子姐姐就是真仙子,我也会清心寡欲,但是……也会有点……小遗憾,就一点点……”  声音越来越软也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只剩了点未尽的吸气声。  苏卉大乐:我不提你倒先主动了!你这是提醒我先验货吗?  作者有话要说:  瓣瓟斝,第一个字应该是左分右瓜,打不出来,用瓣字代替。本来“分瓜”就通瓣字。  还记得第一次看红楼梦妙玉跟宝玉黛玉宝钗三个喝茶时,那时还很中二的我看见这三个字就是一脸懵逼。不过我看的那版,记得应该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的,特别贴心的有注释有拼音,具体三个字怎么念我也没记清,就记得这三个字里有一个字是葫芦的意思……  ------------  讲真,能拿出那样茶器的妙玉她家,铁定不是一般人啊。第四十八章   不过在课堂上验货, 可能对有些人来说这是别有一番乐趣,但对苏卉而言委实尺度有点大,亲亲抱抱举高高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还是找个机会实战一下吧。其实苏卉要求也不高, 毕竟对着贺启楼这样没啥可挑剔的外表以及十分合拍的性情, 只要贺启楼别有系统治疗不了的硬伤, 就都不是问题……技术是可以练的嘛。  仙子姐姐先是盯着他的脸瞧, 之后目光下移,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儿,最终神情也由热切逐渐平复,再到释然……贺启楼马上就后悔起来:错失了!应该见到姐姐的那一刻就扑过去的!  自从他见到了仙子姐姐,眼里心里也就再放不下旁人,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贺启楼莫名有点委屈, 但他绝对不是在生姐姐的气:憋都憋了这么久, 能在大婚前让姐姐多哄哄也好啊。  这么一想, 贺启楼沮丧得眉梢都耷拉了下来。  苏卉见状,实在忍不住好一通“哈哈哈”, “未免太可爱了!”关键是纯情得一目了然……她伸手一捞, 就把小情郎揽在怀里,“你先小鸟依人一下, 下课我再依你呀。”  贺启楼故作勉强之色,然而上挑的嘴角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行吧。”说完就靠在苏卉怀里了,还蹭了蹭……  苏卉边笑边道:“原本还以为你是个正经人,节操呢?”  贺启楼头也不抬, “节操掉着掉着,就忘了捡了……我不想改。”  得,贺启楼这说话方式也越来越偏向她了。苏卉一直都挺吃贺启楼这一套:软萌可调戏的小奶狗式男友,可遇不可求,必须得珍惜。  两人腻乎完就开始说正事:如今贺启楼的主要课程已经变成了兵法,包括练兵带兵排兵布阵等等内容。  这些东西苏卉上辈子几乎没接触过,借着教贺启楼的机会她也跟着涨了不少见识:论理解力苏卉肯定是强过贺启楼的,但是因为没有实践,与其说是苏卉在教,不如说是两个人教学相长。  今天的课程完毕,贺启楼就问起来,“五皇子那边姐姐教到哪里了?”  贺启楼素来有分寸,连着两辈子的经历早已经让他明白“不该问的别多嘴”,今天他破了例,显然后面有话说。  苏卉告诉他,“药理,别动不动就让人毒死,天文地理,为王之道,也都讲了些浅显的。”  贺启楼当即说起他的新发现,“五皇子这阵子总往国师那边跑。”  “不稀奇啊。”学生们不管原本信不信神佛,见不见得玄妙之事,起码现在也是宁可信其有的,对那些冥冥之中的天道都存有基本的敬意,苏卉应道,“国师是很有本事的。”  本朝国师的实力真不在那跛足道人与癞头和尚之下。所以宝玉的根脚,在帝后诸妃与诸皇子那里都不是什么秘密。  贺启楼继续道:“国师当然有本事。五皇子现在求子心切。五皇子比我还大两岁,两年前大婚,如今不仅有正妻相伴,有一直倾心的表妹,还有两个侧室,四个女人到现在肚子都没动静。三皇子现在嫡子庶子嫡女庶女全齐活,五皇子焉能不着急上火?”  能不能生,生得多少,以及生下来的娃“质量”怎么样,在封建时代都是评价储君的重要标准。  见贺启楼一脸认真的模样,苏卉撑着下巴,笑眯眯地问,“怎么说?”  贺启楼神色凝重,“他三天两头往国师那里……坐坐啊。”  实际上呢,依照在课堂上的表现,苏卉就知道五皇子绝没他显露在外的那样心急。于是苏卉笑道:“看来你们处得不错啊,我以为你只跟傻白甜贺甯是真哥们。”  贺启楼仔细解释道,“甯哥虽然天真了些,但我不用担心他会忽然在背后捅上一刀。”说起五皇子,贺启楼就似笑非笑,“五皇子……我确是没料到能跟他合得来。”彼此似乎都处出几分真心,“原本我以为他就算不记恨我,也得不自在一阵子。”  五皇子那在皇子之中堪称“鹤立鸡群”的功德与气运总和,绝不是只靠一句酸溜溜的“投了个好胎”就能解释的。  苏卉笑道:“他的气量是真的不错。你救下五皇子险些自己丢了小命,这等救命之恩一时半会儿怎么还?你挟恩求娶,帝后才不仅不气恼反而齐齐松了口气,硬要说,也就是皇后遗憾了几日。”毕竟是一连瞧着看了好几年,十分合心意的儿媳妇人选。  贺启楼听了也笑,“我正是打着这个主意。我父亲也瞧得透……却是没想到五皇子他……”  苏卉接话道:“他是真没放在心上。换个心窄的,哪怕你是救命恩人,他还要记你一笔夺妻之恨呢。”  实际上贺启楼敢求圣旨赐婚,最大的依仗就是他的仙子姐姐:姐姐喜欢他,不喜欢五皇子。纵然是人间帝王又如何,能强逼玄妙无比的仙子低头吗?  他老爹与国师有些交情,曾经向国师打听姐姐的根脚,国师讳莫如深,再问就是但笑不言。  当然,他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姐姐的真正身份,越发看重总是没错儿。想到这里,他嘴角挑得更高……他明白姐姐并非无所不能,但是偶尔有恃无恐一下的感觉真爽啊。  贺启楼回味了一下:与五皇子亲近些,其实也是姐姐的建议。而五皇子这阵子总去“叨扰”国师,会不会也是姐姐的……意思?  于是他有话就问,当然最后小心地找补了一句,“我就是好奇。”  马上就要成婚了,他想试试身份变化,姐姐肯不肯对他再好些,说得再多些。  听起来像是得寸进尺,但配上贺启楼紧绷的神情还有灼灼的目光……苏卉失笑,“我没直接让他去找国师,只是暗示。国师有真本事在身,但鲜少有人能让他说真话,就算是五皇子也不行。”  贺启楼惊讶极了,“啊?!”  “宗室那边是不是有人嘀咕国师式微,逐渐不得太上皇与圣上倚重?因为几次大事他都没算准?”  贺启楼连忙点头:不然他何必特特跟仙子姐姐请教,五皇子总去见国师妥不妥当。  “安心吧。太上皇越来越瞧不上国师,这是真的。”苏卉笑道,“但圣上,乃至于义忠王都跟国师交情如初。他们大约是装出来的关系不复当初。”  实际上国师只管帝后皇子们免受邪祟所侵,至于这些人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尤其是谁坐那张椅子,怎么坐上去的,他不会过问也不想过问。  贺启楼眨巴了一会儿大眼睛,忽然一巴掌糊在自己额头上,“我是真以为他昏了头!求子求得有些魔怔!姐姐,”他深吸口气,“你知道五皇子妃为求子,多少已经犯了忌讳!她私底下瞧着颇有昔日汉武皇后的意思。”  关键在这儿呢!  苏卉道:“你消息挺灵通的嘛。”  三、五二位皇子都已成婚,却都不曾封王,也就是哥俩依旧住在宫中,还活在帝后的眼皮子底下,不过能打听道五皇子后院里的动静南安郡王府可不像他们这些年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受待见”。  贺启楼道:“谁让五皇子妃她婶子总往宫里探望,大家又不瞎。”  “别谦虚了,”苏卉又笑了,“起码你爹和你都知道五皇子妃与她婶子‘私相授受’了什么。”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贺启楼也就承认了,“五皇子宫中有位女官与我家有旧。”  看贺启楼略显尴尬的神色,苏卉心领神会:怕不是那位女官跟他……爹有旧。  苏卉见过南安王:与贺启楼同款精致容貌,再加上贺启楼所不具备的儒雅沉稳之气,连她这样见惯美色的人都要由衷地赞上一句,如果南安王乐意,情人遍天下也不在话下。他又是宗室郡王,经常出入宫廷,宫中女官为他心折也毫不让人意外。  眼见姐姐已经把“什么都别说了我懂”写在了脸上,贺启楼干脆破罐破摔,“自我娘去了,我爹他……相好是真的多……别看府里没几个人伺候,实则……”风~流~债~多到他自己未必记得清!这也是这些年他爹逐渐把亲信移交到他手上,他才察觉的。  未婚夫越说越结巴,小脸也越来越红,苏卉赶紧道,“我记下了。”  贺启楼听见仍不放心,坚定道,“姐姐,我跟我爹不是一路人。”  苏卉看了看贺启楼下意识攥紧的手,“我知道。”顿了顿又道,“回头我会问问五皇子究竟琢磨什么。”  贺启楼嘴角唰地一挑。  作为配偶,贺启楼不能再享受系统量身打造的顶级课程,但是了解苏卉稍许工作内容……也在系统默许之内。这些他并不知道,不过眼见着就要娶到朝思暮想的仙子姐姐,他多少都会暗自跃跃欲试,想着能再多了解仙子媳妇一点。就算他此举“过了”,总强过试都不试。  好在他这一赌,成了。  第二天排的是贺甯的课。目前太上皇还没到“老而不死”的地步,苏卉当然不会出头当恶人,检查了一番贺甯的功课,又开了新一章,一切按部就班地过去了。  之后,就轮到了五皇子。不超过三课,这个学生也把苏卉这个老师当知心人了。五皇子权未必重但位是真的高,可不正应了高处不胜寒这句话。  他年纪轻轻,又有城府,但他的心事也大多数都不能宣之于口,积攒下来可不憋得难受?有了苏卉这么个仙气飘飘却又隐秘无比的“心情垃圾桶”,没几次课下来五皇子就干脆放飞了。  今晚,五皇子被召入梦中课堂,就先直接“葛优瘫”倒在柔软的沙发上——课堂内的场景可由苏卉随心变换。  苏卉略略打量,再根据系统内的评测,就调侃道,“这才几天不见,怎么面有菜色呢?”  五皇子伸出手指,一本正经道,“明面上我就有一妻三妾,还有好多贴身伺候的,”这位越来越敢讲,“求子心切,我媳妇和表妹总不好怠慢,见天不让人消停……补都补不来,只要跑到国师那里躲个清闲。”  苏卉笑道:“做缩头乌龟可还行?你媳妇都求亲娘讨来生子灵药,你偏不‘就范’,你三哥和郑妃又时刻盯着你,闹将出来大家都没脸面。”  “您果然连这个都知道。”五皇子显然心里有数,“我正要看看,我媳妇讨来的生子药能钓出什么魑魅魍魉。”  果然想钓鱼执法……不过你爹玩这个还成,你嘛……玩脱的可能性非常大。  查询过五皇子妃手里的“生子药”,苏卉关闭系统界面,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次若不提醒,说不得五皇子要跌个大跟头——这得多谢贺启楼提醒了,毕竟是前世在后宅吃过大苦头的过来人,心思有时比苏卉还细。  而且依照苏卉的经验,价值一百块的消息,任其发酵,绝对能弄出件震惊天下的大事。  于是苏卉郑重道:“你忒轻敌。你媳妇高门贵女阁老孙女没错,可有大本事的是她祖父是她伯父,并不是她爹,再说她娘出身不高,在富贵乡里泡了这么多年还是难免时不时小家子气。”  实际上要不是五皇子妃娘家就这么一个年纪合适的嫡女,真轮不到五皇子妃嫁过来。五皇子妃也属于孺子可教那一类,只不过现在这位嫁入皇家将将两年的“新媳妇”还太年轻,太容易为人所趁。  五皇子闻言神情逐渐凝重起来:自打他在国师那里见到了九天玄女的画像,他就认定了只在梦里出现教导他安抚他的仙子的身份。  顺便一提,在这个世界里九天玄女地位很高,而且普遍的认知是这是位超级能打的正义女神……所以五皇子几次课后对苏卉的信任值直接突破天际。  苏卉也不卖关子,“你皇祖父为求长生一直服着丹药,弄得有些喜怒无常,你媳妇弄来的秘药里也有类似的效用,除此以外这生子药比你祖父的神丹还霸道一点,因为它上瘾呀。”  五皇子瞬间就没了表情。  要不是五皇子跟他爹是亲父子呢,这爷俩露出这等表情的时候往往意味着……要开大了。  五皇子沉默半晌,忽地起身,深深一揖后也不抬头,“还请仙子教我。”  苏卉轻叹一声,“既然你问到了,我就多说几句。当年废太子,也就是你伯王,行事狂悖,不可理喻便是被同样的这么几位药害了,你皇祖父许多年后得知真相,悔之不及哪里想到同样的东西也用在了他自己身上,你父皇十分小心又无比自律,你母后有手段了得,你们一家子算是幸免,可你大婚你媳妇带了不少新人过来……这不又让人差点寻到了机会。我给你指条明路,那些药材多产自西南,只不过在西南它们也实属罕见偏门。”  五皇子坐回原位,自己揉了好半天太阳穴,才又问,“我伯王那会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说着他也有点不好意思,“明明是我家的家事,还要劳烦仙子,实在是父皇母后讳莫如深。”  “这不稀奇。你皇祖父在宫中可还有许多得力耳目,你父母再心知肚明可又怎么能把这些太上皇亲信换掉?直言你皇祖父无能轻信这种话怎么好大喇喇地告诉你?”苏卉笑了笑,“我大致说说。”具体细节什么的,苏卉实在是懒得氪金了,为救五皇子消耗忒大,短时间内她不想再在这位身上花钱。  废太子也就是现在的义忠王当年还是个一心为国一心为父皇的实诚青年,代父出征,不仅把外敌打了个屁滚尿流,更出重手打击、肃清了边境乱象……  不过他越是出色,他爹在欣慰之余就越是坐不住,另外义忠王几乎断了走私大商家以及这些大商家背后勋贵世家的活路……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别说你是太子,就算你是皇帝,他们也敢破釜沉舟搏上一把!  偏巧义忠王是位军~事~奇才,正面刚那肯定是刚不过的,那些“受害人”自然就阴招齐出,更别忘了不过是当年还是现在,那些不断往来于关内关外的商队之中有好几家都是王爷们的私产。  无须赘述,对于大多数藩王而言,哪怕同宗同族,也不希望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是什么英主雄主明君贤君。因为英明的皇帝往往意味着乾纲独断,有这样的皇帝高高在上,王爷们又岂是一个“憋屈”就能形容的?  宗室的老王爷们成功忽悠着太上皇废了最出色的儿子,本想故技重施,再加上太上皇又逐渐糊涂不分亲疏的架势,可惜今上吸取了他哥的教训……滑头得很。  五皇子亲耳听到苏卉评价他父皇“滑头”,也忍不住展颜一笑。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苏卉还用委婉?  “最开始呢,是怕你跟你早早去了的哥哥一样,现在就是不想你重蹈你伯王的覆辙。当然你也别沾沾自喜,你父皇重嫡庶没错,若是你委实不是那块料儿,完全胜不过你其他兄弟,结局照样难料。”  五皇子又是半天没说话,但是苏卉这番话无疑是个定心丸,还是超大粒的,沉甸甸的莫名有安定感。  于是五皇子再开口的时候明显情绪好了许多,他刻意不再提起他父皇立储的话题,“仙子,您刚刚的意思是,那些狼子野心之辈贼心不死,走我岳母这条路想着故技重施。”  苏卉应道:“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现在得学着齐家,跑到国师哪里躲清闲实则并不明智,也容易招惹非议。”  五皇子深吸口气,“是,受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湿疹犯了,好烦。第四十九章   说完该说的, 苏卉在脑内看了看备忘录,发现并无遗漏,便打算下课。  看出老师的意思, 五皇子不再默默纠结——就凭仙子老师这跟九天玄女神似的相貌, 也值得他行险一招。这位仙子老师对他一直和气又耐心, 就算有所唐突, 也不至于……不肯再教他吧。  之所以说是行险,是因为生在无常天家,五皇子早就习惯了有所保留的倾诉,表露个人情绪也十分慎重,即使他相当信服眼前的老师。  除此之外,他自知想问东西玄妙非常, 仙子不答也不意外, 同时他又担心仙子以实相告会折了自己的福缘气运……  反正他复杂劲儿溢于言表。  苏卉见状干脆拖堂, 调侃道,“有话快说, 不问出来后半夜你可睡得着?”  五皇子听了再不犹豫, 把心底疑问一股脑儿地吐了出来,“国师他根脚如何?有什么真本事, 一直深得父皇信重?皇祖父又为何这些年疏远……甚至是有点畏惧国师?莫非与当年伯王被废有关?”  其实这些问题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问过老师求个安生最好。  然而苏卉却有些惊讶:整个宗室包括皇子公主还有京中权贵都十分敬重国师, 她还以为这些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国师的根脚。  话说,在苏卉这里,国师包括那一僧一道的身份都不是什么秘密——在系统里他们的身份都非常不值钱……按照苏卉的经验, 系统里不值钱的消息,一般而言,就是稍微有点家底的都知道得差不离,只不过大家不会随意当众议论的那种。  转念一想,五皇子结婚才几年,娃都没让女人怀过……帝后觉得还没到交代家底的时候,也挺说得过去。  稍微对照一下就知道:红楼原著里宝玉已然是毫无争议的二房继承人,作为贵妃亲弟,荣国府将来前程几乎都系于他一身的时候,荣国府的家底人脉宝玉照样一无所知。  也不能把锅甩在“宝玉全无权力欲,对仕途经济也无兴趣”这一点上,因为原著里贾政与王夫人夫妇从始至终并没有半点交底的意思。  实际上苏家情况也有些相似——苏家是这个时代最为开明的士大夫的家庭,然而苏卉能自如出入爷爷和爸爸的书房,翻看公文以及父祖与亲友同僚书信,纯是因为她过于不凡。想也知道,能跟她同等待遇的,必然是她爹苏泰和选定的继承人。  保险起见,苏卉还是花了点钱,从系统里查看了下五皇子当前的气运又扫描了下这位皇子的身体:气运浓厚,为所有皇子及亲王之冠;身体也相当健康,如无意外也绝对不会生不出来。  于是苏卉再不推脱,笑了笑道,“那我暂且越俎代庖。”  国师道号德平,是个再正经不过的修道人士,预测天灾看相测字都是他的特长,炼丹和医术也相当过得去。不过身为国师,有资格让他亲自看相测字诊疗的,寥寥无几。  苏卉说到这里,特地提醒,“国师必要借助国运修炼,”她着重嘱咐了一句,“国师比你家那些‘志存高远’的王爷们都更愿意看到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五皇子听了,冷冷一笑,“老师最是知晓,我前些年遇刺,若非您特地出手,我这辈子就只能瘫在床上!那起子刺客没有我那些好叔叔好兄弟们‘睁一眼闭一眼’亦或是‘行个方便’,又如何通得过北面雄关?!把郑家个把子弟丢出来,便以为我能上当?!”  “秋后算账,你心里有数便是。”苏卉拍了拍五皇子的手背,又笑道,“国师算得准天灾,所以深受你皇祖父与父皇倚重。但人心莫测,国师进阶也照样算不出。国师测算天灾从无失手,可他再修为深厚还是得避开真龙天子的锋芒。当年,他正是前后劝了你皇祖父好几回,请他不要轻言废立。”  “果然如此,国师也是伤了心。”五皇子幽幽一叹,“想也知道,那会儿皇祖父正在气头上……彼时正是‘伯王谋逆证据确凿’,皇祖父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怕还得重罚国师……”  苏卉一摊手,“可不就是?后面的事儿我不细说你也猜得着。国师可是接连赔了两个好徒弟,就是曾经与你伯王和父皇都交情不错的弟子,弄得一死一伤,活着的那位到现在都鲜少能出门走动一回,当时连国师本人都险些地位不稳。直到你父皇坐稳龙椅,他方不复忧心,稍微过了些年的安稳日子。吃一堑长一智,哪怕你父皇待他十分亲厚,国师照旧谨言慎行。”  “这是寒了心呢。”五皇子再次长叹,他感慨不已的同时莫名心定,“三年前您救我性命,旁人不明就里,以为我命大,伤得不重,养了些时日便已然痊愈。父皇纵然认准了罪魁祸首又能如何,小惩大诫罢了,毕竟北边与西北一样,不好轻动。”  定罪要看后果,古今皆同,而且五皇子直到现在都不是储君。借口兄弟间不忿,打打闹闹,又没有严重后果,圣上再一贯爱惜名声……的确是找到了真正案犯也没能如何。  莫说五皇子心里憋屈,帝后还不是只能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不过憋屈归憋屈,但说起“不好轻动”,真就是……过谦了。皇帝跟义忠王暗地里早就做足了准备,堪称万事俱备,只欠个好时机。换句话说他们是在等这些王爷们先忍不住出手,因为他们一定要抢占道德制高点。  然而王爷们日子虽然过得越来越不滋润,却还没到铤而走险必须动手的地步。只是老王爷们能沉得住气,老王爷们的子孙可就未必。  藩王之中类似忠顺王这样虎父犬子数不胜数,偏偏皇帝与义忠王兄弟又比那几位别有居心,要封地有封地,要府卫有府卫的老王爷们年轻……得多。  所以政局大变也就是这么几年的事儿,不管是五皇子还是贺启楼,趁机捞足了~政~治~资本,之后别浪,基本也就妥了:反正想要的都能得到。  五皇子想名正言顺地当太子,而贺启楼则想再现王府荣光,乃至于更上一层楼,从郡王变成亲王。  从梦中课堂里出来,固然刚刚吃了好几口定心丸,五皇子躺在自己书房的床榻上依旧夜不能寐:太兴奋了,一样睡不着!  几乎是与此同时,在房中独自打坐的国师德平真人忽地心血来潮,他定了定神,走出房门,仰头盯着无云夜空,掐指一算……眼前展现的便是白衣黑发仙气飘飘的女子……  他快步踏入大殿,在后殿九天玄女的画像前站了好半晌:这画像上的女子与他衍算出浮现在脑海之中的女子几乎一模一样……  德平镇人郑重一礼,在心中默念:多谢神女相助。  话说系统内各色模板都是依照各个平行世界中极具人气的形象制作而成,比如酷似九天玄女外形的女性模板,也就是苏卉一直使用的这个;又比如那只二哈……  这一点苏卉并不知道,误打误撞之下她省却了好多解释的功夫……这个她倒是迟早能意识到。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苏卉现在白天要备嫁,还得顺便看一看五皇子“课后作业”完成得怎么样。  课后第二天,五皇子又去拜访了一回国师,之后就回宫致力于清理后宅的大事业。  其实五皇子有心寻些证据,好到时候给郑妃扣个“用药”的罪名。不过他和他的心腹们也不得不服:姜还是老的辣。  明知道他那个不太精明的岳母,以及轻信又沉不住气的妻子手里的药必然过了郑妃的手,然而几番审讯依旧没有拿得出手的人证物证。  五皇子也就不再坚持,转而好生教导起自己的妻子,顺便向妻子的娘家当家人,也就是五皇子妃的伯父告了一状。  五皇子妃祖父是致仕的阁老,伯父是封疆大吏,现下的直隶总督;生父则是四品道台,目前在外任职——平心而论,这样的出身没得挑。  唯一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就是五皇子妃母亲的娘家一点都不显贵——在外孙女嫁给五皇子之后,五皇子妃的外祖父才升到五品。  因此这样的人家尽可参考勋贵之中的破落户荣国府……说起来,这家子也是刚刚得势,还不如贾赦贾政兄弟,起码这哥俩在亲爹贾代善在世的时候,总归吃过见过。  若非五皇子妃伯父没有嫡女,也轮不到她嫁给帝后实际上的嫡长子。  可以想见,五皇子这么一状告下去,会在五皇子娘家,以及五皇子母亲的娘家掀起何等波澜:来历不可说的求子药也敢捎带进内廷,还要给五皇子五皇子妃服用……你不想活了不要牵连全家!  五皇子妃的亲祖母已然去世不过五年,祖父也没有再娶,因此教导处罚五皇妃生母的责任就落在了五皇妃伯母的身上,这位直隶总督夫人得了信儿便从保定府匆匆赶回京城——直隶总督衙门就设在保定府。  “三堂会审”之下,五皇子妃的母亲哪里扛得住?再说从五皇子告状那会儿起,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犯了大错,而今终于明白自己这错处究竟有多大!  顺着五皇子妃生母的说法,五皇子妃的祖父老阁老亲自出手,命人追查:生子药过手的那些人,要么杳无踪迹,要么就干脆丢了性命……  消息传回宫中,五皇子妃一下子就病倒了:真病,又气又怕。她不担心母亲,她只担心自己,更没脸面对一直待她极好的殿下!  于是五皇子妃虽然性命无虞,但容色出挑的年轻女子短短半个月就瘦得不能看。  五皇子的贴心表妹何瑾探望过几次五皇子妃,觉得五皇子妃再病下去总不是事儿:她深爱五皇子没错,却也绝不会乐见五皇子妃就这么没了……大婚几年就丧妻,能是什么好名声?!  何瑾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当初她会亲近苏卉,如今跟五皇子妃处得也还不错,因为她再清楚不过,除非她生下的小皇孙能坐上那把椅子,不然肖想凤位……简直是自寻死路!  她与殿下情意绵绵,皇后没出手阻拦,也是因为她足够识相。  于是她从五皇子妃的院子出来就跑去求见五皇子。  五皇子这些天一直都住在书房,故意冷着他媳妇,希望他媳妇能好生反思,磨一磨性子:岳父兄弟几个就这么一个嫡出姑娘,自小金尊玉贵地宠着,难免经不得风雨。  现在这才哪到哪儿?再过些年,他和三哥万一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时候,他这个媳妇可怎么撑得住?!  所以五皇子就坚定了磨练要趁早的念头,但他实在没想过换个老婆!  听过表妹禀告的五皇子妃病情,五皇子起身就直奔他媳妇的院子去了。何瑾颇有眼色,也就没跟过去。  回到自己的房里,她的嬷嬷还劝她,“该跟皇后娘娘禀告一回。”  何瑾挥了挥手,屏退丫头们,才正色道,“这是殿下的后宅。”  嬷嬷一怔,旋即就跪下了。  何瑾沉默片刻,才轻声道,“妈妈,咱们不是在家里。娘娘也未必喜欢多嘴多舌的……”  她不信姑母在这宫里没有眼线耳目,而且她敢担保她前脚去寻姑母,后脚殿下就能得到消息,还是从姑母的人嘴里听到的。  话说经过丈夫一番开解,五皇子妃心病去了大半,她本就年轻,底子本就不错。安心休养,老实服药,五皇子妃果然大幅好转,五天后就能到坤宁宫向皇后请安。  皇后瞧了这个不省心的儿媳妇一会儿,才颔首道,“想开了就好。”  儿子成婚三年,又不是只有正经儿媳妇没有身孕,而是小五屋里所有伺候的都没好消息。皇后不会把无子的罪过丢在儿媳妇身上,于是儿媳妇急着乱投医,一个想岔了从而想剑走偏锋,皇后也不是不能理解。  婆婆如此和气,五皇子妃立时小脸通红,眼眶里的泪水忍了又忍终于没滴落下来,又羞又臊又委屈又后悔。好半天之后她才哑着嗓子道,“母后仁慈,殿下宽和,媳妇儿真是……真是……不知如何才好。”  皇后拍着儿媳妇的手叹道:“你有这份心思就好,身在宫中言行样样都得小心。至于子女总是要看缘分的。”  国师都说了小五嫡子嫡女庶子庶女俱全,每样都不止一两个。  皇后心说:那我还急什么?凭白做一回恶婆婆?再说这次小五他媳妇弄来的求子药与导致当年义忠王癫狂,以及如今太上皇用着的丸药,其中有几位极为难得的药都对上了……也算是意外之喜。  陛下那边记了一笔,小五这里吃了次教训自然有所长进,她不过是跟着担心了一回罢了。  只是郑家,虽说不上是心腹之患,但是每次他家总有人牵扯之中……想到这里,皇后微微一笑:只怕郑妃与三皇子也头疼不已。  五皇子齐家告一段落,苏卉在家闲来无事,通过系统查看了下几位皇子的近期动态,看来看去,她也对郑家……很感兴趣。  话说郑家是在圣上登基前后才开始发达,依靠战功和庞大的商队,内有宠妃外有权臣,更有皇子,终于成就顶级权门。  不过不得不提的是,在先帝以及太上皇在位时,郑家就已经是京里势头很不错的人家,而且历经三朝自始至终从没站错队……这家子把握不大的时候,宁可不站队,也不会赌博押重注。  不过一个从没走出臭棋的大家族,蒸蒸日上了几十年,先不说是否盛极转衰,只说这人口……就能说上一声尾大不掉。  而且人多,必然心不齐。  如今有两位流着郑家血的皇子,三皇子与八皇子。八皇子年纪小,作为郑妃幼子备受宠爱,因此性子莽撞且颇为娇气;而三皇子能跟嫡出五皇子一直放在一起比较,且不大落在下风,郑家上下倒是一直看好这位殿下。  而郑家心不齐,起码体现在这两个方面:想要三皇子做个好儿子,最终笑到最后,又或者是做个好孙儿,在圣上百年后登上那个位子。  郑妃与三皇子母子,以及郑妃的亲近,比如她的父亲哥哥,都想要三皇子做个好儿子。郑妃母子讨好太上皇,说穿了也是想为三皇子添些好名声。  不管太上皇服不服老,起码郑妃他们认定太上皇日薄西山,一日不如一日,就算临死一个想不开,想要他那群老哥们闹腾闹腾,逼得圣上让步,至多也就是给圣上添点麻烦,于大局无碍。  然而几乎无所不住的苏卉若是知道郑妃的想法,她肯定会说:郑妃毕竟半生困在后宅,见识还是差了些。  太上皇一旦什么都不顾,放手一搏,绝对有改天换地的可能。  不然圣上与义忠王义庆王兄弟早就大刀阔斧地切削那些藩王们的势力,又何至于慎之又慎,隐忍至今?就怕一个失误,难以收场。  郑家另一批子弟正是知晓太上皇的能耐,才会考虑让三皇子认真做个好孙儿而不是好儿子。  顺便一提,王子腾在几次摇摆之后,如今也是站定这一边:三皇子该做个“好圣孙”。而林海苏泰和他们这些简在帝心的官员,立场如何自然无须赘述。  偏偏荣国府的贾赦贾政兄弟显然没意识到这个关键分歧,这里得特别说一句,宁国府的贾敬贾珍父子却是看得明白的。  贾赦贾政兄弟,尤其是贾政依旧寄希望于交好林海且仰仗王子腾,来为自己起复伸一把手。  不过王子腾始终觉得贾政欲壑难平,没有分寸,所以压根没搭理他:若非贾珠大才,前程可期,王子腾都想跟荣国府来个切割。  对,他妹妹侄女委实孝敬过不少银子,可也借着他的名头惹了不少祸事,这位一品大员自认钱货两讫,谁也不欠谁。  王子腾倒是没看错贾珠,贾珠看出太上皇和圣上迟早有真正斗法的一天,他……选择圣上!  于是在吉日倒数的第三天,贾珠在课堂上见到苏卉,先吃了一惊旋即就问,“老师这是喜事临门?”  苏卉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这几天她……挺春意盎然,不过这都是细枝末节,今天特地给贾珠上课,也是好奇:她听黛玉说,黛玉他爹这些天已经帮贾政补到了缺,消息也传回了荣国府,苏卉就想知道贾珠的态度。  贾珠能有什么态度?不同于他爹欣喜若狂,他娘欲言又止,他真是……喜忧参半。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您遇上喜事,我就不吐苦水了吧。”  苏卉大乐,“谁说的,这个时候我就乐意听听你怎么觉得倒霉,好让我的幸福更幸福呀。”  贾珠不知道怎么回话才合适,心道:老师跟以前是不一样……但老师有所要求,还能拒绝?还想不想接着上课了?  他略略斟酌,才道,“离京到南边,那地方不富不穷,历来也无民乱,亦无说一不二致使政令难行的宗族士族,又距离金陵这等江南繁华之地也不大远……这个府丞之位,姑父也是费心了的。父亲沾沾自喜,差不多逢人就笑,我头回知道父亲也能如此……可见是在家憋得狠了。”他叹了一声,“我也就跟您嘀咕,就这城府难怪将近二十年都不得晋升。”  摊上这样专业拖后腿的亲爹,又能怎么样?认命呗。  苏卉便劝道:“不在京城,好歹省点心。山高皇帝远,不在重镇任职,也惹不出太大祸事,不然你姑父如何肯引荐,帮他跑官补缺?”  “正是这个理。”贾珠继续道,“父亲养着一群清客门人也是为了排解苦闷,我曾经还真以为他不慕权势。”  苏卉就笑,“针对仕途经济不感兴趣也是你弟弟曾经那副做派,你父亲若真是想做闲云野鹤坐看风起云涌,早去官不做。就看他丢官回家那股子郁气,你也知道他表里不一。”  贾珠摆了摆手,“横竖他就是这样的人,不说他……倒是我母亲……”  话说,王夫人这些年一直挺安生:侄女兼侄子媳妇远赴西北,她不能再用哥哥的名头放贷,又不再执掌中馈,手里没了活钱再加上不大管事,其实就是说了不大算,肯奉承她的仆妇依旧不少,但一门心思忠于她为她办事的,两只手就能数得出来。  老实说,苏卉一直觉得王夫人比她丈夫贾政更能面对现实,也更识时务,或者说能屈能伸。曾几何时王夫人还暗地里跟小姑子较劲别苗头,如今却也会认真讨好贾敏黛玉母女两个。  她也算看透了:她两个宝贝儿子的前程,不说林海一言可决,起码也要好生仰仗人家。  贾珠中进士后,她回过娘家,话里话外希望哥哥能颇多照拂,然而她哥哥对孝敬过大笔银子的妹妹也实话实说:勋贵做官,与科举做官,完全是两条路子。  王子腾更是实在,告诉她妹妹,别看他好似一路青云,但却差不离卡死在了内阁门外。他官居一品这么多年,论前景可远远比不上林海这位三品御史。  从娘家回来,王夫人又进宫瞧了回贵妃,从女儿那里得了“证言”,再回家就彻底认命,这次贾林两家结亲,她就表现得欣喜不已……从聘礼到布置新房都尽心尽意,都得了老祖宗贾母好几回夸赞,就连一直跟她不对付的贾敏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王夫人也明白若非两家是正经姻亲,宝玉又与黛玉一起长大,不然凭荣国府现在身家地位,那是绝对娶不到三品官员的嫡长女为二房次子媳妇。  不过,操办婚事全力以赴,面子里子都占足,王夫人心里也不是没想过你娇宠长大的宝贝女儿终究是我的儿媳妇,不犯错则矣,犯了错总有让儿媳妇难受,也有让小姑子求我的时候!  然而万万没想到,在成婚之前,小姑子夫妇给自家老爷补了缺,虽没明说意思已经到了:这是嫁妆的一部分!还不赶紧感恩!  王夫人白天不敢表现出半点不自在,到了夜里……她连着好几天都气得只能勉强合个半个夜的眼:老爷外任,她这个正经太太哪有不去的道理?!那不是便宜了赵姨娘这个小娼妇!一想起她若是留在京城,赵姨娘便能在外以正头娘子官太太的身份替老爷待客……她就不能不跟着老爷离京!  其实她就是想留下,贾母也一定会让她跟着去。  毕竟贾母人老成精,女儿女婿给二儿子补缺的真正用意,老太太琢磨了一下准能猜个正着:起码老二家的别想在两个玉儿新婚的时候逞婆婆的威风!  一个是儿媳妇,一个是亲外孙女,老太太的心往那边偏,那还用说?  老太太能看透的事情,就更瞒不过贾珠。他素来觉着母亲跟姑母不合,纯是因为嫉妒……就冲这个,贾珠都不想护着他母亲。  听到贾珠这番心声,苏卉故意问他,“不怕别人知道了,说你有奶便是娘,亲娘都丢一边?”  贾珠直白道:“不是我不孝顺,母亲一直嫉妒姑母也实在是莫名其妙!幸好姑母并不放在心上,撑死打发远点也就是了。”  就冲这话,苏卉就能断定:王夫人曾经伤透过贾珠的心。要知道能一直给她当学生,还始终都没被踢出来,道德水平和节操值必定高于平均水平。  贾珠此时又找补了一句,“黛玉是下嫁,母亲有什么不知足的。祖母和父亲谁不是欣慰非常?”  果然……苏卉也把疑问问了出来,“你母亲怎么得罪你了?”  “得罪说不上,”贾珠道,“记恨……好像也说不上。前几天母亲犯错,祖母不许母亲再管家,我媳妇刚接手,不明就里地弄走了母亲几个陪房……都不是母亲的陪房,而是陪房的亲戚,惹得母亲大怒,几番折腾,害得当时重病的兰儿差点……”想起这个,贾珠垂了眼,“从那会儿我便知道,不止父亲,母亲也会不分轻重地犯糊涂。”  兰儿说得当然是贾兰。  原著里,没有老师,在荣府那样污糟的环境下,几乎纯靠自己闭门钻研,贾兰都能考出个举人来。  这一世有亲爹抚养教导,贾兰自然更为出色,也就是宝玉在大哥引导下走了正道,在宝玉才气的映照下,贾兰才没那么显眼,可他爹却是深深以他为荣,且自认后继有人的。  对了,比起八股文,宝玉还是要甘拜侄儿下风。  昔日婆媳斗法居然耽误了贾兰的病情,还差点让贾兰丢了性命……贾珠对生母恐怕是非常失望了。  于是苏卉提醒道:“爹妈不同时糊涂也就罢了,若是赶巧一起,一事不烦二主,你赶紧找你姑父,找几个靠谱的师爷跟去。未必惹出大祸,就是弄出些小乱子,还不是得你来收拾残局,也影响你姑父和你的声名。”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名声臭了,官也就差不多做到头了。  贾珠现在还在翰林院供职,暂时不需要帮他处置公务的师爷,因此他也没想起这一茬。  老师这么一提,他恍然想起,他爹一直养着的清客门人都是吃拿卡要样样在行,遇上正事儿争先恐后……往后撤的!  妈的!这是亲爹上任还是从儿子外任?!  此念一出,贾珠顿时哭笑不得。  贾珠的表情说明一切……苏卉也忍不住发出万分怜悯的笑声:原著里荣府一窝坑货,这一世坑货大多数还是挺坑的,然而聪明人贾珠和元春都活得好好的,有机会变得不坑的宝玉他们兄妹也都往贾珠这个方向成长,于是荣国府有八成机会……大船不沉。  苏卉又道:“有你们兄妹在,荣国府不会败落,贾赦贾政兄弟俩怎么招惹是非,日子都还过得去,就是你们难得省心就是。”  贾珠此时干脆趴在了桌案上,“劝是劝不回来的。眼界就那样……我伯父想做官,可不是想进展平生所学,也不是玩弄权术,而是能多捞银子买古董文玩,多纳妾。我父亲就更不用提,他怕是一辈子都没反思过为甚管路不顺。”顿了顿,他又唉声叹气道,“就拿这回姑父援手来说,父亲喜不自胜,却从没想起过姑父为他补缺从没问过他的意思……正应了老师教我的那句话,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里,欺负贵贱,全在贵人一念之间,父亲不是不以此为耻,而是他全然看不出有半点不妥。”  看吧,苏卉就说贾珠是个明白人。  不到三十,在她不多的引导之下就能意识到自己的命运要自己做主,不枉费她花费的这么多心血。  苏卉点开系统,挑了套管理学教材出来,“这是我压箱底的学问。”  贾珠只翻了个引言,整个人状态都不一样了。  第二天,黛玉与湘云等几个小姐妹联袂到来。  黛玉直接道:“出嫁后就不容易相聚,起码不能说见面就见面。”  湘云也笑嘻嘻道:“恭喜苏姐姐啦。”  小姐妹们知道苏卉与未婚夫婿在订婚前就情投意合了,婚期临近苏卉更是堪称粉面桃腮,小姐妹们恭喜起来也很真心,调侃起来也没啥负担。  送走一众小姐妹,天色尚早,苏卉的祖父祖母把她叫到了眼前。  祖父吃了口孙女亲手泡的茶,才道,“你爹娘给你预备的嫁妆是他们给的,爷爷奶奶另有好东西给你。”  说起嫁妆,爹妈预备的,加上舅舅舅妈给的,苏卉粗粗一算也有二十万两……苏家在苏卉这一代之前,单传了好几代,作为官宦世家,家底不用说;而苏卉舅舅舅妈没有女儿,苏卉又救过舅舅好几次,结果舅舅舅妈添妆堪称大手笔——别忘了苏卉舅舅都入阁好几年。  说起来苏卉在富贵乡里长大,见过不少好东西,然而爹妈和舅舅舅妈给的,也让她啧啧称奇:至少有一半物件和字画都有资格在后世的故宫博物院和~国~家~博物馆里展览。  到了爷爷奶奶这里,苏卉也对他们要拿出的好东西……万分好奇。  从爷爷手里接过一个木匣子,苏卉打开一瞧,是个犀牛角的茶具,她刚刚上手,就见小小茶具上三个篆字:点犀乔……  最后那个乔字苏卉印象再深刻没有!  因为当年看红楼到这个一章节,妙玉与宝钗黛品茶时,拿出的三个茶具好几个字苏卉都不认识!  好吧,苏卉外表平静,内心……其实也没什么波澜:她对自己的身份早有猜测,不管怎么说能与黛玉宝钗湘云都有数面之缘,乃至于情分不浅,怎么说她也得是十二钗之一。  却说苏卉这一走神,当然让爷爷奶奶瞧个正着。苏卉祖父轻咳一声,嘱咐道,“南安王爱茶,你把这个送他。”  苏卉一听就故意道:“这是给我的嫁妆吗?不是让我借花献佛?”  苏卉她爷爷又从身边掏了两个装卷轴的盒子出来,郑重递了过来,“回去好好收着。”  看爷爷这态度,苏卉也不由严肃起来,她狐疑地瞧瞧爷爷再看看奶奶,展开卷轴……就说不出话来了:颜真卿真迹……另一个,赵孟頫真迹。  幸亏圣上并不痴迷于书画,要不然就这俩卷轴,他都能惦记上:唐太宗用《兰亭集序》陪葬,乾隆着魔似的往传世名作上“哐哐”盖章……苏卉一想都觉得恶寒。  苏卉半天没言语,苏卉的奶奶轻哼一声,“南安王父子不是粗人,不然这两样宝贝奶奶准会嘱咐你不让他们知道。”  苏卉听了小心放下两件当之无愧的国宝,一手挽住一个胳膊,一会儿靠在爷爷身上,一会儿又倚住她奶奶。  却说万事齐备,终于到了出嫁这一日。苏卉大哥把她背出了门,一路花轿苏卉忍着饿,可算忍到了地方。  按照流程,她还得啃一口生点心,然而……吃到嘴里,确是熟的,热乎的,味道还挺不错的……  苏卉三口两口吃完点心,喊了声“生”,就微微仰头,通过盖头寻找小孔雀的身影……一身红万分好找,就在苏卉把视线落在他身上,贺启楼立时咧开嘴笑了。  不得不说,贺启楼喜笑颜开的样子,透着股傻气。苏卉其实最爱他高冷状态……不过大喜之日让他绷着,他也绷不住就是。  之后就是挺漫长的等待,对苏卉而言这段时间不难打发,她抱着小灵灵,边撸猫边用系统看视频……快进着看完了一季十二集,贺启楼终于卷着股子清冷的酒气姗姗来迟,不,乳燕投林……  苏卉默默地把小灵灵松开,揉了两把贺启楼的脸蛋,“怎么这么爱撒娇啊。”  贺启楼贴在苏卉胸前,红着脸低声念叨,“姐姐,我开心死了!”  自从自家世子进门一扑,精准地扑到了世子妃怀里,丫头婆子们就极有眼色地悄声撤了:在新房里伺候的,要么是苏卉的大丫头,要么就是贺启楼的心腹。  从入秋开始,苏卉就结掉了贺启楼的课程,没了梦中相见的机会,贺启楼就趁着苏卉出门的时候堵人,还一堵一个准。  因为之后苏卉有约,又不想二人相会为人所知,于是苏卉故意做出一副时间紧急的模样,尽情对贺启楼搂搂抱抱捏捏亲亲,于是好好的未婚夫妻见面,居然弄出了点~偷~情的意趣。  苏卉乐此不疲,贺启楼锲而不舍地坚持堵人……足见他也乐在其中,只是嘴上不肯大方承认而已。  却说贺启楼早就知道他的小姐姐内里跟外在那副仙气飘飘的样子……大不一样,然而不大正经的姐姐偏偏让他更为沉迷。  如此几次相会下来,亲亲抱抱就再满足不了他,而且在姐姐面前,他从把持不住到溃不成军也不要半柱香的功夫,如今终于不用再忍耐,他猛地直起身子,掀开盖头,又贴心地帮着姐姐卸掉了凤冠珠钗,再好生给姐姐揉了好一会儿地脖子与肩膀。  苏卉就闭着眼受用:嫁给郡王世子,这凤冠就压得她脖子生疼……幸好平时不用顶着这玩意儿四处走动,要不然……真够要命的!  话说贺启楼在军中待了好几年,再怎么小心,磕磕碰碰跌打损伤都在所难免,加上梦中课堂也有不少浅显的按摩课程,总之贺启楼除了给自己减轻些病痛,还没对谁亮过这一手。  他按揉得差不离,苏卉岂止是昏昏欲睡,而是直接浅眠上了。  效果这么好,贺启楼十分欣慰,就守着他心爱的小姐姐,一直盯着瞧,越看越爱,越看就越心旌荡漾……他笃定有姐姐在,这辈子才算没白重活。  苏卉打了个盹儿,醒过来就对上贺启楼目光灼灼地大眼睛,她通过系统问小灵灵,“我睡了多久?”  小灵灵笑答,“十五分钟,您睡得很香呀。”  苏卉眨眨眼睛,再问向贺启楼,“咱们还没喝交杯酒呢?”  贺启楼径直起身,端了交杯酒回来,互相喂酒,同时一饮而尽,而后二人相视一笑。  到了拉帘做正事的时候,苏卉还没如何,贺启楼又自己闹了自己一个大红脸。  苏卉一瞧,哪能不知道新婚夫婿刚才脑内不知怎么浮想联翩……讲真,不管是苏妈汪桐语提供的画本子,还是贺启楼拿来自学的图册,在苏卉这里都过时了几百年起码。  不过毕竟彼此都是初哥,还是选择不会出错的吧——苏卉从没担心过自己因为太奔放从而把贺启楼吓跑。事实也是,贺启楼坚定极了:姐姐怎么样都好极了!  这一晚苏卉挺满意。  第二天一早,贺启楼先起身,笑盈盈地望着苏卉,也不耽误他自己穿衣服。  苏卉故意赖一下床,而小灵灵则从外间轻盈地摸过来,蹲在拔步床的横梁上问,“感觉如何?”  苏卉实话实说,“感觉相当不错呀。”  老公颜值高身材好,再加上是真爱,越看越顺眼,再说他又这么愿意配合,还能有什么可挑剔的?  苏卉越说心情越好,她眯着眼睛揪住小灵灵的大尾巴揉搓了好一会儿,“这个老公选得实在是太好太妙了,多谢你这个大媒!”  小灵灵骄傲地眯起了眼睛,微微摇了摇尾巴。  贺启楼不知道小姐姐正在和小灵灵点评他,他自己穿好衣服,就问,“是不是累着了?你多歇歇……横竖也不着急,我爹平日里起得也不算早……”说着他脸又红了,“用不用我帮你画眉?”  “我觉得你给我打水更实在一点。”老公的化妆技术并不值得信任,苏卉抬手摸了摸贺启楼的脸蛋,笑道,“你的心思怎么都藏不住?”  贺启楼连忙辩解,“我只对姐姐这样。”  对着丈夫晶亮晶亮的双眸,苏卉沉默片刻,只得转头再跟小灵灵系统交流,“我这个小老公有点好玩啊。”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结婚啦。第五十章   岂止是有点好玩?  两个人腻乎了一会儿, 苏卉懒洋洋地起身梳洗,等贺启楼洗脸梳头换衣服全都齐活,苏卉才刚刚坐在梳妆台前。  贺启楼此时粉面桃腮, 对着大丫头使了个眼色。  这位心腹大丫头收到信号果断后撤, 贺启楼微微点了下头, 站定在苏卉身后, 拿起梳子仔细为苏卉梳起长发——手段可以说是极其温柔,苏卉自己梳都难免薅断好几根,而贺启楼上手她没有一点扯断或者拔起头发的痛感。  但是贺启楼也就仅仅会用梳子梳梳头,盘发……未免忒难为他,于是只好不情愿地“让贤”,坐到苏卉身边默默看着, 目光灼灼一直盯着看。  苏卉能怎么办?任由自己的丫头给自己收拾头发, 她的手就不闲着:左摸摸新婚夫婿的小脸蛋, 右抠抠人家的喉结……直到贺启楼咧了嘴,也出手把她的手按住在脸上才算暂时“休战”。  却说贺启楼的丫头们把世子和少~奶~奶这番亲近全看在眼里, 没人上前打搅。  自家世子爷自来就不好色, 再在圣旨赐婚之前就对大少~奶~奶情根深种,这几个也算老资历的大丫头哪能不心知肚明?丫头们早年亦曾心高气傲, 然而一旦摸准自家世子爷的真心,便先后自行掐断美梦, 面对现实起来。  别忘了,贺启楼前前后后赶走了十好几个继母和庶母安插来,以及随着时间流逝为他人收买的钉子, 如今这几个丫头仍能贴身伺候,那是因为她们心里透亮也够识时务。  顺带一提,王府上下现在称呼苏卉都是“大少~奶~奶”——世子夫人是诰命,想让全家上下恭敬地喊上一声“世子夫人”需要贺启楼上表请封,并得到圣命诏准后才行。  而苏卉的丫头们则是一派平静:世子爱咱们姑娘那是应该的!跟在苏卉身边这些年,几个十几岁的丫头全都成了苏卉的脑残粉,她们坚信不喜欢姑娘的,一定有眼无珠。  而且贺启楼明明白白表现出来的痴迷和敬重,足以让苏卉的丫头们力压贺启楼的心腹们一头,也许都不止一头。  却说丫头们正各自思量,贺启楼已经攥着苏卉的手,把人拉了起来,并主动解释道,“我爹……父王说要跟咱们一起用饭。”  苏卉估计也是,她可绝不会像原著里黛玉那般初入荣府步步小心,“那咱们这就过去?”先敬茶再一起吃饭呗。  二人相携缓步往王府正房走——整个过程贺启楼一直脸红耳朵更红,苏卉一个忍不住就又手欠拨弄起贺启楼的耳垂……  贺启楼忍了大约七八步,终于按捺不住软语求饶道,“姐姐非要我丢丑吗?”  眼见着小公孔雀的耳朵已然红成猪肝色,而且腰部以下……苏卉一下子就想去昨晚战况:羞涩又兴奋,虽然大战三个回合,但因为贺启楼是个初哥前两个回合难免悲剧,直到“最后一战”才算暂入佳境。  他面对自己的时候,真的很容易害羞……颜值高身材好尺寸合适,最关键的是配合度满分,又极为在乎自己的感受,所以苏卉现在当然要选择放过他啊。  总之,二人踏入正房,南安王见到的就说儿子儿媳妇皆是满面粉红,二人几乎是同时俯~下~身去,他叫起后两个人又是齐齐抬头再默契地相视一笑,而后南安王都忍不住笑了:他儿子拉住了儿媳妇的手,而儿媳妇一脸坦然。  不仅如此儿媳妇还笑眯眯地让他傻儿子拉了好一会儿小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而身边端着茶盘的丫头更是目瞪口呆,却一声都不敢言语。  至于旁人心里再怎么想,终究连露出一点半点的念头都没有。南安王也是没想到儿媳妇是这样的脾性,他只好再咳上一声。  苏卉无奈,只得稍侧过头,“还不松开?”  她哪里看不懂贺启楼这是故意在南安王面前给她站台呢?显而易见她公公,也就是南安王不管是爱屋及乌还是对她比较满意,反正是非常非常给面子的!  为什么这么说?苏卉一进门就迅速地扫了一眼:一直被关在王府小佛堂的王妃当然不在……  话说这位填房王妃的娘家固然不太强,却也绝不可能在得知自家出嫁的姑娘被丈夫关起来仍旧不闻不问的地步。  只不过继妃的哥哥找上门的时候,南安王一点没有遮丑的意思,把继妃谋划贺启楼的证据,尤其是带着指印的口供拿给继妃的兄弟看,结果就是南安王的继大舅哥气势汹汹地问罪而来,灰溜溜地逃离而去,之后几乎就没再上门过。  书归正传,苏卉和贺启楼进门,眼前蒲团的正前方只坐着南安王一个人,而王爷的两个侧妃则规规矩矩地站在王爷身后……  虽然苏卉本来也不用跪拜丈夫的庶母,但是公公特别拎得清,还是让她心情愉悦。她一开心,贺启楼就更开心,南安王见儿子儿媳妇情投意合也只有满意欣慰的份儿,至于怎么都高兴不起来的就是跟丫头和内侍一起“罚站”的两位侧妃了。  但不高兴又有什么办法?王爷亲口留下世子夫妻俩用饭,两个侧妃就各回各屋子。  出了正房,那位昔日管家时给贺启楼弄了好几个钉子的侧妃趁着左右都是她的丫头先酸了一句,“这就要越过咱们去,马上就管家说了算呢!”  另一位侧妃垂了眼,“小哥儿听说不太好?姐姐不回去瞧瞧?”直接就把对方噎了回去。  望着连背影都透着羞恼的姐姐快步远去,这位心里也在念叨:亲爹眼见着就要位列封疆大吏,还有个阁老亲舅舅,这样的出身嫁皇子都够够了!她又怎么不服?  王爷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再现王府昔日荣光,世子爷求来了这么个百里挑一对王府大有助益的儿媳妇,王爷夸奖器重还来不及,怎么会让你我这样的驳了人家的面子?  再往深里一琢磨,她就一个宝贝闺女,无论如何都挡不了世子的道儿:谁会听你一两句挑唆,就跳出来跟新少~奶~奶作对?  没错,这阵子正是这位侧妃管家,眼看要交出管家权,她也不甚留恋。王爷的慈父之心几乎全都放在了原配王妃所出的一儿一女身上,她们这些侧室生育的子女,包括被关着的王妃所出的那位哥儿,加在一起恐怕都比不上出嫁的大姑娘,更不用提世子爷。  从正房出来,贺启楼与苏卉回到自家的小天地,那当然……是怎么舒坦怎么来了……  到了中午,苏卉表示要亲自下厨,给贺启楼露上一手。  世子的院子当然配有小厨房,苏卉一本正经道,“我需要点神秘感。”说完就把厨娘丫头婆子们一口气全哄了出去。  少~奶~奶这样浑闹,世子什么反应?世子一个劲儿地点头:“好好好,对对对,都听姐姐的。”  这群仆妇又能说些什么?  不过苏卉在小厨房里还没捣鼓一会儿,蹲在灶台上的小灵灵忽然开口提醒,“你老公偷摸进来了,他想打下手嘛。”  苏卉猛一扭头,正对上贺启楼那张……带着狐疑的俊脸。这没什么大不了,比较大不了的是苏卉手里还拿着盒咖喱——后世超市里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方便咖喱块,带包装盒的……  实际上贺启楼也正是盯着那盒咖喱,特地压低声音,“这是……”他又仔细瞧了一下,才伸手往上指了指。  苏卉笑了,“你都瞧见了,我又没躲没左右避讳……横竖你别让旁人知道就好。”  贺启楼非常享受和他的仙子姐姐一起保守秘密地感觉:他蹲在地上帮着烧火不说,更是反复确认咖喱块的包装盒以及里面的塑料托儿全在炉火焚烧下彻底化为青烟……  苏卉不停搅拌,生怕糊锅,同时不忘跟小灵灵嘀咕,“我怎么觉得他都肯帮我毁尸灭迹……”  小灵灵艰难地把扳过头,不再去盯着苏卉身前那口香气袅袅的锅,“本来就是啊。”  等一大锅咖喱煮熟,贺启楼端着盖着盖子的热锅回到房里。  苏卉亲手舀起浓稠且料足的咖喱搅在已经早预备好且快凉透的米饭上,笑着端给贺启楼。  贺启楼那一瞬间的表情很是微妙,不过他还是抄起勺子舀起一大勺塞进嘴里,“烫!”咖喱新出锅但米饭是凉的,所以烫不过一瞬,之后……就是香了。  他粗粗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双眼一亮,“好吃!”  苏卉笑着亲了下贺启楼的脸颊,“总算没白忙活。”  而几乎把脑袋沉浸在锅里的小灵灵更是无暇理会他们。  说真的,咖喱的卖相实在是……哪怕香气不凡,贺启楼仍旧毫不迟疑地吃了一大口下去——真爱无疑了。  苏卉感慨了一下,也坐在贺启楼身边吃起饭来。  后世征服了无数肠胃的咖喱在现在基本也无往而不利。  而且这个时代香料都是很贵重的,于是贺启楼一边大吃一边默默感动:这东西姐姐也不易得吧。  转眼就是回门的日子,这天贺启楼不仅要拜见苏卉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更有额外加试:苏卉的舅舅舅母也来了。  不过贺启楼在几座大山的加压下过得有多水深火热,有多度日如年,苏卉都不大在意,她此刻被亲姐拉住,还被追问,“小日子过得怎么样?”  深知姐姐也是存了逗她说话的心思,苏卉并不讳言,“吃饭睡觉~玩~老~公啊。”  苏卓立时闹了个大红脸。  姐姐苏卓娃都怀上了,结果还是不能打……苏卉故意啧啧两声,“娘不好意思问?”  苏卓嗔道:“偏你聪明!”  其实苏卉爹妈一直对苏卉的所谓前世根脚有所猜测,夫妻俩不怕女儿出嫁过不好受欺负,反而担心女儿上辈子只怕没经验,这辈子万一因为极有主意而亏在“床笫之间”……若真如此,真就是冤死了!  他们夫妻早有默契:既然托生成人,只怕大多数时候还是得按照人的规矩来过活。  爹妈的心思也不难猜,加上姐姐不怎么委婉的提醒,苏卉便道,“姐姐放心,一会儿我跟娘说去。”  都结婚了,贺启楼也见识了点我的真面目,对爹娘何必藏着掖着?总之,苏卉并不担心自己豪放一下会吓到自己爹娘——她爹娘真都是大心脏。  苏卉猜得不错,汪桐语的确没被吓着,她只是喜忧参半,再加上点无语凝噎。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有二更。明早来看吧。第五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在分割线后已添加新内容。  ----------------  实在对不住,这么长时间没更,因为我治湿疹去了,现在也没好利索,但起码不那么影响心情和状态了。湿疹谁得谁知道,犯病最厉害的时候那痒的,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皮都扒了。  ----------------  本来在作话里放了三千字,想当做免费福利送给大家,万万没想到直接被审核员贴了个红锁……明明以前在作话里放番外都没关系的。  让养在身边的庶女打了个前锋, 得了回信此刻心里有数的汪桐语仍旧要亲口问:“他对你好吗?”  这个“对你好”就是在问贺启楼在那啥方面是不是也对她好。  苏卉一听就笑,压根不用揣度就明白娘亲在担忧什么,她甚至猜得着这个问题她爹也很关心。  谁让贺启楼是宗室, 又背负再现王府荣光的重任, 不得不早早上战场练兵领兵?  哪怕他长得精致说话也很和气, 她爹妈还是怕这女婿在那啥的时候又糙又粗鲁, 若是再有点乱七八糟的“坏习惯”……  苏卉此刻反问一句,“娘,万一……你跟爹真肯换个女婿?”  一听闺女这话,汪桐语提着的心起码放下一半,不过她依旧诚心道,“若当真糟蹋人, 爹娘可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苏卉大乐, 一头扎进母亲怀里。  开明士大夫父母想得果然“周到”, 苏卉也不怪自己爹妈想得太多:文人儒士才子癖好怪异脑洞清奇的就少了吗?这可是有各类小说为证,尤其是大才子写就的那几本传世笔记体小说。  从初中时看的三言二拍, 再扩展到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以及袁枚的《子不语》……年纪还不大的苏卉自此踏进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相较而言, 《红楼梦》绝对是点到为止,相当小清新了。  而与这些才子作者们活在类似时代环境的富贵人家的公子们……想也知道, 精神一点都不贫瘠,那啥的花样也完全不逊色于后人。  偏偏贺启楼是真单纯:上辈子艰难, 还被继母和异母弟联手算计致残,没心思也没“本钱”琢磨儿女情长。这一世,他对苏卉自始至终都是极尽温柔……好吧, 就算他有什么特别癖好,也不敢对着好不容易才求来的仙子姐姐显露半分。  苏卉想到这里,还回味了一下:贺启楼脸美人甜声音低,什么时候看过去听过去,都悦目悦心……  为免于贺启楼以后莫名背锅,也安一安爹妈的心,苏卉实话实说,“世子很乖,对着我他哪里都乖。”  汪桐语一听又纠结上了: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担心错了人?  对上女儿黑漆漆的双眸和上扬的嘴角,汪桐语想了想,满腹心事最终汇成一句,“罢了,横竖你也吃不了亏。”  苏卉一头扎进亲娘的怀里,大笑不已。她边笑边蹭,汪桐语从来都扛不住闺女这一招,便搂住女儿嗔道,“都成婚了,还这样撒娇!害我和你爹白担心一场!”  跟亲娘腻乎了一会儿,等亲娘给她理好头发,苏卉才又问道,“娘这是有感而发?”  随着亲人们日渐老去,在维护他们健康上的花销必然越来越大。苏卉与贺启楼结婚,又少了个稳定的课时费来源。她这一年里基本不再潇洒氪金来寻求“细枝末节”的答案,而是量入为出,能省则省——舅舅入阁,自家的情报网说是“平地飞升”倒不至于,但绝对是进化到了一个新层次。  对亲闺女,汪桐语自是有问必答,“还不是宫里那位大师?净出幺蛾子!”  苏卉第一反应就是,“终于正经出手了?”  如今太上皇身边可有位医学药学水平非常值得一提的道士,而且这人自始至终都知道他炼制的是什么玩意儿,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位神医道人与他的师兄弟当初不管是自愿也好被逼迫也罢,进宫伺候了太上皇好些年,深得太上皇信任,他们几个地位尊崇,连带着他们出身的宗门也水涨船高。  地位高了,野心也跟着上来了:原先只求活命,现在么……起码得谋求一下国师之位。  话说爱嗑药的皇帝,可以参见嘉靖,六十岁就凉了。  不过嘉靖皇帝痴迷炼丹嗑药,总是个合格的皇帝,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称得起“中兴之主”。这里多啰嗦一句,了解和评价一个明代的皇帝,可千万别只以清代编纂的《明史》为准。  太上皇没嗑药之前,比不了没嗑药的嘉靖,也差不多少。  他在位期间作出的大多数决策可谓不过不失,当然废掉太子绝对是他人生最大昏招——他自己都承认这一点。  太上皇醒悟过来自然无比后悔,只可惜这份歉疚以及退让之心,随着时光渐渐流逝……长夜漫漫每次睡不着的时候回想当初,在懊悔之余又恼火于嫡子多年都避着他,进宫来见他一面也总是来去匆匆,不肯多坐坐更不肯多说几句话,似乎心结仍在,就是原谅他这个当爹的!  平生最大恨事不能释怀,偏偏当了皇帝的儿子声威甚重,渐有不把他这个老子放在眼里的意思。  权柄一去不复返,又亲身地感受到自己逐渐老去,太上皇越发不甘心,从而钻起牛角尖,再采取些行动,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现在苏卉通过系统多番认定,太上皇对着亲近他的孙儿们绝对是没安多少好心,他的心态大约就是:我控制不了儿子,还控制不了“很傻很天真”的孙儿们吗?  当然,太上皇在退位后的若干年里,曾经是非常真心且用心抚养教导孙儿们,尤其是他的嫡长孙贺甯。  苏卉看着太上皇,只觉得老而不死是为贼不是白说的:她那个让贺甯看清祖父真面目的任务到现在也没完成!  因为太上皇哪怕身体大不如前却还算沉得住气,没出什么招——能让苏卉大大方方做文章的招儿。  于是苏卉对贺甯的教学内容也仅限于教书,不好育人。  亏了家人健康状况都算稳定,苏卉花销不大,又有狗大户五皇子足够她吃上好一阵,弥补贺启楼成为老公而损失的进项,指望不上贺甯这边的收入苏卉也不伤。  不过随着这位学者型世子日益沉迷科研,苏卉觉着纯教书也能割上几茬韭菜——是的,苏卉特地引导贺甯关注起青霉素。而贺甯也没辜负苏卉的期望,在集中精力攻坚青霉素的同时,也没丢开让他扬名的止疼药……的研发。  若是真能弄出临床可用的青霉素,贺甯获得的功德气运总和都能力压五皇子一头了:五皇子可是经过系统认证过的目前为止最为出色的皇位继承人,贤君~预~备~役。  自从贺甯展现出,不夸张地说,同时代里医药方面几乎无与伦比的天赋,他本就爱子如命又十分识货的爹妈对他态度就更为慎重,不仅疼爱更多了许多尊重。  因为半年以前,一位伤口溃烂,高烧不退,差点就要装裹了放进棺材的义忠王心腹爱将,让贺甯用他自己捣鼓出来的半成品青霉素“从阎王爷那里抢了回来”——义忠王原话。  青霉素需要皮试,不宜口服,也不宜外敷,但在这个时代,讲究不了那么多。仅仅是外敷,再配以口服汤药,就有如此神效,不知惊掉了多少下巴:前阵子就要咽气的将军个把月后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同僚们庆祝他“逃过一劫”的筵席上……这如何瞒得住?  贺甯自此坐实了神医的名头。  京城里像样点的人家对贺甯的评价也不再是“世子有福气,有义忠王夫妇这样天下难寻的好爹娘”,而像样点的人家闲话起义忠王府最后不会再感慨一句“可惜了虎父犬子”。  贺甯声望渐隆,苏卉心里也很畅快:贺甯的气运功德那可都能转化成课时费啊!  不过碍于制备和使用青霉素的技术不成熟,距离推广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自然也有持续挖掘气运功德的价值。  这种课时费的大宝库,苏卉不能说是盯得很紧,却也会隔几天就点开系统关注一下。  照亲娘刚刚的意思,苏卉心里有数:正是因为贺甯医术突飞猛进,太上皇才有意减少与这个孙儿相见相处的时间。万一被孙儿一眼看穿,太上皇绝不仅仅是没面子的事儿。  苏卉想得再多,不过数息的功夫,她又添了一句,“这出招……要紧吗?”  她打开系统的问答页面,随手一搜,想初步了解太上皇的“神药”计划就要两百块,她心说好了,娘你不用答了——系统标价直白地证明了这个问题的价值。  做个类比吧,王子腾的真正“恩主”这个问题也需要氪金三位数,须知这位一品大员因为这些年来成绩可圈可点,兼与诸多贵人交好,哪怕入阁无望身价可是一路看涨呢。  说不得王子腾在往上爬的过程中,给哪位或者哪几位贵人做了马前卒,也很难讲他又给那些势力做过代言人,不过一旦升为一品,不是虚衔的那种——皇帝都不好说自己能让人家一品大员想干啥就干啥……这些曾经与王子腾有旧的贵人或者势力想绑定他,那……还是洗洗睡吧。  正是因为这位背后太复杂:不说他早年发迹的过程,只说近年来他跟有资格跟五皇子夺嫡的三皇子,以及三皇子的母族郑家扯到了一起,又曾督军西南——也就是忠顺王的地盘,苏卉就没了对这位追根究底的兴趣。  她依稀记得不知是脂批写明,还是有名的红学家推断,王子腾的结局是暴毙……反正依照这一世王子腾所作所为,落得暴毙这结局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王子腾这种典型的“利益动物”言行全都有章可循,而寿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太上皇,以及十分重情的贺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头脑一热,做出点超乎预料的事情。基于太上皇的身份地位,真要做点什么,不说惊天动地,起码也是影响时局的大事。  直接探查太上皇的花费太大,苏卉这几千的存款也不是这么浪的。她现在还是先看好自己的学生们,  这边苏卉打定主意,汪桐语就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回头你们进宫……在帝后那里无碍的,但是到了太上皇那边且小心些。”  苏卉道:“还能逼人试药不成?”  再荒唐还能超过嘉靖?结果话音未落,就见亲妈牢牢盯住自己,缓缓地点了点头。  从家里出来一直到返回王府,贺启楼从头到脚都洋溢着几乎固化的愉悦……因为苏卉的爷爷和老爸都明确地表示对他挺满意。  苏家这种老牌书香门第兼官宦世家,不会像暴发户那般端着个架子,而是十分和气可亲,表达好感也都比较直白。  苏卉给贺启楼顺了顺毛,获得一个热烈的公主抱加亲吻……苏卉被亲得面颊微红,靠在贺启楼胸前边喘边嘀咕:新婚嘛,先让你开心几天。  小夫妻俩这边你侬我侬,苏卉爹妈这里……也没差到哪里。苏泰和和汪桐语夫妻俩能始终感情深厚,凭的就是志趣相投。  却说汪桐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着。苏泰和近在咫尺,闭眼等了约莫半刻钟,他媳妇折个五六个饼子才徐徐道,“愁什么呢?”  汪桐语推了丈夫一把,“你不好意思提的,我帮你问了!”  苏泰和再怎么开明,也是不好意思跟闺女讨论女婿技巧水平的,不过看看今天女儿女婿相处的模样,他也就不担心了。此时老婆甩锅求表扬,他就轻咳一声把锅又推了回去,“看还看不出吗?偏你要问。”  汪桐语又是一巴掌糊到丈夫的肩头,掐了掐,才道,“我就白做小人了?”  苏泰和哎呦一声,边护着肩膀边低声笑。  有了这么个轻松自在的开场,后面的话汪桐语顺顺当当地说了出来,“横竖都厚脸皮问了女儿房内之事,之后该提醒的我都提醒了。”  苏泰和立时敛了笑容,“宝儿再通透不过,能有什么事瞒得过她?”  汪桐语却没丈夫这样信心十足。  “我哪里是担心她看不透!”身为世家贵女自有丘壑,琢磨了好一会儿汪桐语方郑重道,“宝儿再怎么来历不凡,根脚惊人,终归是托生在了咱们家……”  言外之意就是:宝儿既然来了尘世走这一遭,她再厉害也是个人,有血有肉的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下凡的仙君何尝不应了这个理?  苏泰和越琢磨脸色就越凝重,跟老婆对视一眼,两口子齐齐坐起身来。  夫妻俩坚信这世上就没谁能真正能难为他们家宝儿,但是宝儿在人间总不至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因此吃了亏,哪怕是个小亏,也会难受……宝儿嫁给了宗室,夺嫡之争躲都躲不开!他们做父母的如何不忧心?明年开春,也就是三个月后,苏泰和定准了要升官,离京去做封疆大吏。天高……离得远,真若是出了事,莫说帮衬援救,只怕消息都得不着及时的。  夫妻俩相对无言,半晌过后苏泰和一句话就落了锤,“我这就找亲家好生聊聊。”  “太上皇的坏话”可不是一般人能听得且接得住的,毕竟绝大多数人,哪怕是历经宦海多年的老狐狸,对皇权总是有所敬畏的。  苏泰和拍拍老婆的后背,“正好再细细探探,看看亲家的眼界气度,若是不成,他非得挡着路,想办法让咱们女婿直接顶上来就是。”  汪桐语点了头,“横竖女婿年纪轻,合适慢慢教导。”  却说苏卉不知道自己爹妈的打算,就算知道了也会深深感动,而后……添砖加瓦。  实际上苏爸苏妈要做的,和郑家一直在谋划的,也没啥本质区别。对于一个有野心有实力的世家来说,这种事儿……当真算得家常便饭。  又甜甜蜜蜜地过了三天,贺启楼便得早起,早早到兵部点卯。已经入了冬,练兵也要放一放——比起几百年后的京城,可是冷上许多。  贺启楼去上班,虽然只有半天班,苏卉闲下来刚好撸着小灵灵,默默啃书:药物动力学,给贺甯上课前起码她自己得做到略懂,才好教人不是。  这天贺启楼下班回来,边脱外套边道,“咱们该进宫拜见帝后了。”  出身于王公爵位的宗室人家的嫡子,成婚后一般都要夫妻二人一起进宫拜见一下帝后。皇后说过,这叫认认亲戚。不得不说,皇后这话听着就让人舒坦。  不过现在能有王爵公爵在身的宗室人家,要么功高,要么就是皇帝的近亲。  苏卉跟贺启楼的婚事还是圣上亲自指的呢,所以进宫拜见也在苏卉预料之中。  婚后半个月才得了进宫的旨意,纯是因为皇后娘娘前阵子得了重感冒:烧了足足两天。直到皇后用了贺甯让他娘送去的特效药退烧药,果然药到烧退,之后安心休养到前天,已是痊愈。  另外,旨意上让他们夫妻俩进宫拜见的日子,也就是明天,正是太上皇每月面见孙儿们的时候。  话说这一年里,顶着“专心清修,人老也不爱热闹”的名头,连以前最得宠的贺甯,三皇子与五皇子,都是每月只能见上太上皇一回,至于其余皇子们更是想到太上皇跟前尽孝都不可得。  听贺启楼慢条斯理地解释完,苏卉放下笔,把教案缓缓合上,放小灵灵下地,才同样慢悠悠地问,“还得见太上皇?老爷子这么赏脸?可若是被我瞧出什么,我就未必给面子啦。”说完她侧头嫣然一笑。  作为一个今穿古的穿越人士,哪怕没有日天日地的金手指,对皇权也不会有太多敬畏。  贺启楼自认确定姐姐身份,当然不觉得姐姐这话的内容语气有什么不妥,“早看出来早放心,用不用有啥说啥……姐姐你看着办。”  “偏你嘴甜,”苏卉眯了眼,“这回都听你的。”  贺启楼闻言就蹭了过来,本来他就嘴大,这次俩嘴角简直要咧穿腮帮子。  既然是认亲戚,少不了要到郑妃面前打个转:不过郑妃这边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距离夺嫡图穷匕见的时候还早得很,郑妃何必平白无故得罪人?所以苏卉觉得被郑妃拿捏一下掂量一下的机会都未必有。  但到了太上皇跟前,有点祸福难料。不止苏卉这般思量,她公公南安王亦然。  为此,南安王特地把小夫妻俩叫到书房里,好生嘱咐,“多警醒些!太上皇倒还罢了,真要折腾小辈也轮不到你,但是太上皇身边那几个牛鼻子,素来不安好心。”  贺启楼应得痛快,转过头就盯着苏卉傻笑。  当然,只有苏卉戴着有色眼镜,觉得贺启楼是在傻笑。她故意不搭理,见公公只当眼瞎儿子犯傻……心说我公公果然是个明白人。  贺启楼却不依不饶了:当着他爹,他怎么能怂呢?于是他猛地抓住苏卉的手……  然而抓手也不敢使劲儿,苏卉当着公公的面儿,对贺启楼甩了个白眼,之后两个人相视而笑。  见多识广的南安王忽然觉得他刚刚还怎么看怎么顺眼的亲儿子……有些碍眼:臭小子果然情根深种!不过儿媳妇本人还有出身,又没什么可挑剔的,他挺看好儿子的眼光:这才像话……果然是老子的种。  思及此处,他便摆了摆手,“开不快走?”若不是儿媳妇也在,他就不会说“走”而会换成“滚”。  小两口立马手牵着手麻溜儿地跑了。  贺启楼与苏卉前脚走,老王爷的亲信,王府大总管后脚上前凑趣,“世子成婚后便体会到王爷一番苦心。”王爷与世子爷这阵子愈发亲近,他们这些王府老人自是乐见。  南安王并不答话,只是笑眯眯地往后一仰,靠住椅背,端起茶盏:他在婚事上成全了儿子,父子之间的隔阂几乎消失不见,儿子如今更肯在他面前做出一副小儿女模样……儿子“英雄气短”,他这个当爹的却瞧得老怀大慰。再看着楼哥儿几年,就能安享子孙绕膝的晚年了吧?  贺启楼与苏卉手牵手回房,梳洗一番再换过衣裳,一起乘上马车进宫拜见帝后。  今天没有大朝会,巳时也就是上午九点,圣上就在乾清宫的书房里召见了他们小夫妻两个。  圣上当年便是靠着不凡的军事天赋入得太上皇之眼,因此在宗室后辈之中,圣上更偏爱能打且性情直率的:贺启楼不是例外。  圣上夸奖了一下贺启楼在西北战场上的武勇,又说起~太~祖在马上打下的江山,年轻人却有些忘本,勉励起贺启楼堪称慈眉善目。  期间苏卉都老老实实地当布景板,扫描过皇帝的气运和功德之后,她就跟小灵灵脑内聊天,“皇帝金光闪闪,只要别抽风做出什么事儿惹得天怒人怨……”  小灵灵接话道:“我觉得想靠着太上皇掀翻皇帝龙椅的那群人,挺可怜的。”  话说贺启楼面对皇帝并不拘谨:把讨好他岳父的小手段一一摆出来……圣上也挺吃这一套。  足足两刻钟过去,圣上才笑盈盈地把他们两个“打发”到皇后那里去。  到了坤宁宫,郑妃元春等高位妃嫔都在,贺启楼与苏卉进得门后自是一番见礼。  三皇子妃与五皇子妃坐在各自婆婆的手边,礼毕苏卉坐到了五皇子妃的身边,与贺甯他老婆遥遥相对。  至于贺甯他老婆身边那位有些面生,不过有万能的系统在,一块钱就查出来对方的身份,还附赠气运:这位是贺歆汇他老婆——宝钗便是嫁了义庆王世子贺歆汇。  听说,这听说来的消息源于黛玉和湘云,宝钗日子过得挺不错,深得宠爱不说,也颇得丈夫看重。只要生个儿子,就侧妃手拿把掐。  贺歆汇老婆据说很厉害,能管住丈夫的那种厉害。正因为她厉害,更显得宝钗会做人会来事。这一点,黛玉和湘云都是发自真心的佩服。  然而百闻不如一见,贺歆汇之妻身量丰润且时刻带笑——许是因为刚生了儿子,她的笑容发自真心,不像在场的大多数贵妇人,脸上挂着满满的恰到好处的“商业性”笑容。  偏巧,苏卉与贺歆汇之妻的视线对了个正着。贺歆汇之妻笑得更灿烂了几分,苏卉愣是从这位的脸上看出一番“来跟我说话呀,咱们才是一伙的”的意思来。  贺歆汇成了义庆王世子,其妻罗氏有得力的娘家更有个大胖小子,夫妻感情又颇为和睦,这会儿怎么会把一无所成的侧室姨娘们放在心上?  纵然她知晓丈夫宠爱的侧室薛氏未嫁时,与眼前的南安王世子妃有些矫情,但她坚信南安王世子妃不会为了个小姐妹而拎不清,枉顾二位世子,也就是她家世子爷与南安王世子的交情。  苏卉自来喜欢爽利人,对面的罗姐姐这样明晃晃地释放出善意,她没道理不接招。  于是二人相视一笑,五皇子妃左看看右看看,也掩唇一笑。  话说,不仅是贺歆汇他老婆想跟苏卉抱团取暖,贺歆汇和贺启楼也要在拜见太上皇之前并在站在一起,彼此安抚一下小心灵。  这阵子负责宗室密谍年轻成员的挑选和操练,手底下都添了许多人命的贺歆汇,比三五两位皇子知道的隐秘腌臜事还多;贺启楼底气挺足,但他不想给心爱的姐姐找麻烦,于是打定了主意小心谨慎,脸上的笑容也淡淡的。  不是他俩胆小没经事,而是……实在是两位皇子也表现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五皇子就在交泰殿东面的大路上吸气定神,好生酝酿一下才算是做足准备——这还是他坚信有位九天玄女给他压阵的前提下。  五皇子这么紧张,三皇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说这一两年里太上皇好似更偏爱他,然而三皇子哪会这么单纯?他敏锐地看出太上皇越发喜怒无常,以前的皇祖父可不是这个样子。  唯有贺甯无所畏惧:祖父待他一如往昔,就算太上皇服用仙丹出事……疑难杂症他在行的啊!  引路的太监出自乾清宫,惯会察言观色,眼见几位殿下世子爷都神色不同以往,他默默放慢了脚步,还轻声提醒,“昨儿听说太上皇身边的大师得了一炉绝妙好丹,圣上那儿已经得了……”  这事儿三皇子与五皇子都是知道的:若非那丹药委实无毒,而且昨日太上皇也好好的,不然今日圣上不会允他们几个过去拜见太上皇。  当年,太上皇退位便主动搬入养心殿——养心殿位于乾清宫的西南,他身边的道人但凡出入,就会落在值守乾清宫的侍卫眼中。  信重的道人几次劝说过后,让太上皇也觉得“活在儿子眼皮子底下”很不自在,老人家便去了距离乾清宫更远且地盘要大得多的宁寿宫居住。  借由移宫,身边伺候的换了一茬,尤其是宫女,几乎全部退了回来——让皇后的心血付之东流。  说是帝后监视太上皇也不尽然,这对至尊夫妻当真是担心心灰意冷的太上皇为贱人所惑。相较于对玄学将信将疑的皇后来说,圣上可是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一代英主。  说得再直白点,就是圣上相信国师,也知道国师一脉绝非沽名钓誉之辈,但是他未必按照国师的劝说和提醒行事。  而太上皇不信国师,则是觉得国师立场可疑,且“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真正明白太上皇和圣上这点心思的,如今在场的只有五皇子一个,所以他此时也是异常为难:他有个仙女老师还被人家救过命,这位偏偏仙女还告诉过他国师很有些本事……想三边都不得罪,基本没戏。  五皇子揣着心事,与兄弟们到了宁寿宫,之后他不用为难了。  一个月未见,太上皇没胖也没瘦,甚至比以前更和气几分,一一问过亲孙和侄孙的近况,便对角落里站着的心腹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太监躬身出了房门。  除了贺甯跟太上皇有说有笑,五皇子他们哥几个都在迟疑太上皇今儿为什么这个和气,工作原因凡事儿不爱往好处想的贺歆汇甚至想起了“无事献殷勤”这句话。  片刻后,贺歆汇的预感成真。  太监回转时手里端着个金盘,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五个描金匣子。三皇子五皇子见此,难得默契地心头猛跳:他俩老爹案头的“仙丹”也是同这样匣子装着的!  而贺启楼和贺歆汇正用眼神交流,此时一见这几个匣子,齐齐吸了口凉气,唯独贺甯……在太监举着金盘恭恭敬敬呈上来的时候,甚至不等太上皇开口,他就伸手抓过了个木匣子,笑眯眯地打开,果然匣子里放着颗嫣红又在阳光下微微流淌着光芒的丹药。  贺甯二话不说,捏起这颗大药丸就往嘴里一放,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太上皇也笑了,指着剩下四个盛药的描金匣子道,“你们几个也尝尝吧。”  下午,贺启楼回家后,在夫妻俩合用的书房里,抱着苏卉的胳膊学舌道,“姐姐,我终于知道‘气氛几近凝固’是什么意思了……”  苏卉大乐,配合地追问,“然后呢?”  贺启楼胳膊一伸……轮壳子他俩同岁,然而身量上,他足足高了苏卉一头,于是双臂一伸……苏卉就像是扎进了他怀里一样,这还不算完,他又低头在苏卉头顶和额头轻啄了几下,最后干脆脸贴脸,搂住苏卉缓缓晃悠。  不过以这么苏炸天的姿势搂着老婆,贺启楼嘴里说的却是,“吓死了!当然是我们几个全都吃了……”  贺甯会带头嗑这个一看就不大对的“仙丹”?  相对而言,苏卉这堆学生里贺甯的确是心眼儿最少的,但他这个心眼儿少更像是保有赤子之心,而非愚蠢脑残。  所以苏卉才说:“不应该啊。他许是存了一手?”  贺启楼笑道:“在太上皇宫里他粉饰太平呢,把我们几个全骗过了!出了宁寿宫的地界,站到乾清宫跟前,他唰地沉了脸。”  苏卉止不住惊讶:她真是头回知道贺甯也能有演技。  贺启楼继续道:“甯哥脸色难看极了,我们哥几个都得去坤宁宫接媳妇,再跟帝后道别,临走到坤宁宫门口,他才低声告诉我们,这事儿他管了,解药找他拿。”说到这里,他再次亲了亲苏卉,“当时的确吓着了,在太上皇眼前不吃都不成。可仔细回味一回,我觉得倒还好,精神头不错,更没觉着哪里不自在。”  苏卉抓过贺启楼的手——她在出宫后两人同乘的时候便已经给贺启楼做过全身检查,现在装模作样地再诊诊脉,毕竟隔空扫描诊断的能力,对于依旧顶着~肉~体~凡胎行走的苏卉来说,实在是太过了。  “提振精神,补元气,有微毒,”苏卉放开贺启楼的手腕,“有微毒不算事儿,上瘾才是要命的。”  这个时代的医生早已经普及了朱砂有毒的概念,太上皇那位专用丹师精通医理药理,无论是给太上皇服用的,还是送给圣上以及几位皇子世子的“好丹”在朱砂剂量上都很谨慎,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在成瘾上面,而且长期服用对神经系统有损害。现在的太上皇在精神状态上已经有点问题了,但目前他还能自控,等到他身边的大师需要挟“太上皇”以令天子与诸侯的时候,当然就难说了,而且结果……完全可以预计:不搞出个天下大乱来,人家未必干休啊。  挟持个傀儡,太上皇若不成,起码能试水练手,坑掉圣上,再扶个皇子上来,显而易见这位皇子不能太聪明,甚至正常智商都最好不要有,司马炎那个傻儿子司马衷无疑最为合适……但想在如今的皇子中挑个脑残的,基本上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那位丹师大人靠的就是先用利益捆绑,之后“神药仙丹”长期上阵,最后达到一劳永逸的效果。  这个套路嘛,还真不常见……生活在一个非修~真~世界,能有这样的思路,苏卉不知道该夸他们是天才还是太异想天开,亦或是其中有她不知道的东西?  想到这里,苏卉又有点不淡定,想要氪金求明白,然而这个答案需要三千块……验证了这个问题的价值后,苏卉也反思了一下:她有些太依赖系统了,实际上……除了治病救人,其他的并没这个必要。  却说苏卉半天不说话,贺启楼忍不住了,“姐姐,我今天受惊受委屈,你给我压压惊。”  他不是猜不着姐姐正琢磨着要紧事,但是眼见着姐姐越来越凝重,他的不祥预感也渐渐浮上心头。  苏卉闻言,回了神,毕竟恋爱好些年,丈夫的心态很好揣摩,“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说着还顺便拍拍丈夫的胸膛,“做点好吃的,给你压惊啊。”在此之前,她正好趁这个机会,见一见五皇子。  五皇子此时用了些解~毒~药——其实就是催吐药,折腾了一阵子之后,屋里点上助眠香料,闭目养神也养一养身。  此次苏卉入梦算是强行接入,因为五皇子并没有睡着——不带任务的强行接入,不算进教学时间里,因此每分钟都是钱!扣苏卉的钱!  苏卉把刚刚自己猜测出的丹师一脉的“骚套路”简单地说给五皇子,也不管五皇子消化没有,转头就走。  仙子的身影犹如青烟般消散,五皇子猛地惊醒,他坐起身子,才发觉自己已然惊出了一身冷汗:一群道人能挟持皇祖父,还想毒杀或者刺杀父皇,再推个傻皇子上位……前朝无人与他们勾结,又如何能成事!  -------------------  结婚两三年,没孩子,也没得到父皇册封的五皇子依旧稳得住,言行举止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能这么沉得住气,盖因心里有数:皇祖父偏心三哥是真心实意也好,不得已为之也好,父皇只要没发话,他就立于不败之地。  有深得圣心且地位稳固的母后压阵,本人也不曾有半点失德之处……要越过他这个实际上的嫡长子,册封其他皇子为太子,非得寻到他“不堪其位”的确凿证据,并且让百官信服才行。  而算得上“不堪其位”的错处,哪有那么好找?  简而言之,五皇子依旧正气定神闲地看着三哥十分努力地与一众宗室权门以及高官们周旋,百般用心地讨好父皇……  他不是没暗暗嘲讽过:有朝一日,三哥所有心血付之东流,那表情一定很好看,绝对能回味很久。  他甚至想过:到那个时候,作为胜利者,他还是会给他汲汲营营的三哥一个体面的身家地位,前提是他三哥别过界。  五皇子靠在引枕上思量了好一会儿,才从默默瞧了他好半天脸色的五皇子妃手上接过茶碗……抬手一口气吃了大半盏,先润润喉再说。  眼见着茶碗里的温水见底,五皇子妃终于开口:“殿下身子可自在些?”  五皇子闻言笑了笑,“不碍事。你这么小心翼翼作甚?你我夫妻不当如此。”  五皇子妃听丈夫这样说,果然松了口气,“你魇着了?”殿下刚刚那分明是“惊坐起”,哪里真就没事?  五皇子妃深知在“求子”一事上,她母亲和她都做了大蠢事,得亏没被旁人捏了把柄……  在五皇子与她恳谈之后,感动于丈夫的体谅与宽和,她几乎是立时打起精神,乐意与丈夫交心,“前儿我娘进宫来还说,她都快没脸见人了。我伯父特地让我娘传话,要谢谢殿下。”  媳妇她伯父这么说,就是记下了这份人情。  五皇子心道:总算没白白用心替媳妇她母女两个收拾一场残局。  自打楼哥儿“横刀夺爱”,母后看好谁也不再那般明晃晃。在大婚之前,她媳妇家里有些门路,也得了些消息,但一直以为他媳妇能捞个侧妃,正室还真没敢肖想。  结果指婚圣旨到家,媳妇娘家主事的几位老爷全都“一脸懵逼”——这词儿他还是从他仙子老师那里学来的。  严格论起来,见识眼界,他这个媳妇比起她表妹都略有不如。因为他与表妹稍显亲近,表妹便得了舅舅舅妈们的精心教养。  不过他的妻族本来也比不上母族,三哥媳妇娘家还要更差一点。  尽管不那么满意,好歹媳妇真心十成十,看好家的本事总还是有的。  于是五皇子拍拍媳妇的手,“这阵子咱们宫里出入你盯得紧些,”夫妻一体,媳妇办了错事,反而让他更信任几分,“我从哪儿回来……你总是心里有数。”  五皇子妃一听差点跳起来!  别说五皇子妃这样不到二十的年轻姑娘,就算素有城府的五皇子他们哥几个,从太上皇宫里出来走到圣上的地盘上,还不是各个都脸色难看?  五皇子妃紧皱着眉头,暗道:太上皇不着调不是一天两天了!整日里让什么道士大师弄什么神丹,而炼丹所用药材也是那起子人偷偷摸摸地捣鼓……母后又管不到太上皇的宁寿宫!  五皇子妃隔了一小会儿才镇定下来,对着丈夫郑重地点了头,“你放心。”  眼见媳妇想明白轻重,五皇子又嘱咐了一句,“别太露了行迹,我寻思着三哥那边也必不得安生。”  却说五皇子与五皇妃在正房里说体己话,侧妃何瑾跟自小就伺候她的大丫头也在说话。  这位心腹大丫头低声道:“这位可比南安王世子妃差远了。”她说的正是五皇子妃。  亲眼见到苏卉一人从水里救出她家小姐,这丫头再看苏卉就自带崇敬光环。  何瑾对苏卉原本还有点防备,但各自成婚再没利益冲突。她摆了摆手,依旧挺客观地说道,“在这位手底下过日子不知容易多少,”她笑了笑,“那位我越琢磨越觉得……眼里不揉沙子。”  南安王世子远近闻名地洁身自好,何瑾估摸着苏家大姑娘与南安王世子早有往来……世子这般行事怕也是苏家大姑娘强硬所致。  何瑾想到这里又道:“若是换成那位,也不会有那般错处。”  当时五皇子查出五皇子妃母子为了求子夹带进来的东西,面上没显出什么,实则心里恼火不已。憋了几天,憋不住了,他就找表妹何瑾来诉诉苦。  何瑾等表哥五皇子抱怨完,情绪平复不少才徐徐劝解,“若是换了我,只怕更糊涂的事儿都做得出。”  她进门可比五皇子妃晚了一年多。  事实上,五皇子完全没看错人:论远见,何瑾的确比五皇子妃还强。  因为何瑾目前为止都是以整个“五皇子府”的得失来考虑的,就凭这眼界,她必定不会想着在五皇子妃之前有孕,更不会认定弄倒五皇子妃她就出头了。  话说苏卉对狗大户五皇子很有信心,她深信一句话:气量和眼界决定了一个人的高度。而且五皇子的确是个会认真听取意见的那种上位者,别忘了五皇子这个年纪搁在~天~朝叛逆期可能都没过。  果不其然,提醒之后,她发现五皇子的课时费立时涨了二十,她心满意足地退出系统,准备做好吃的哄哄老公。  苏卉这边撤出系统,在贺启楼看来就是忽然回神,于是他满怀期待地问,“咱们吃点什么?”  瞧这点出息!  苏卉抱住贺启楼的脖子,“你没吃过的。”说完,还用脚尖戳了戳椅子底下正摊成一张猫饼的小灵灵。  小灵灵立马起身,绕着苏卉的小腿蹭来蹭去。  其实苏卉一直挺诧异的,小灵灵这种纯粹的能量生物会痴迷于食物。小灵灵还完全不挑嘴,不管好吃难吃,就是纯走量不在乎质量的那种“大橘”。  然而,宠不随主,苏卉就比较挑剔一些。  实话实说,苏卉跟贺启楼结婚,搬来南安王府,最让她满意的地方就是饮食了。  苏卉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兄弟姐妹,甚至家里的仆从们,都是包邮区土著……从小到大,家里没有特殊情况,她都是跟爸妈一起吃饭。作为一个坚定的咸辣党,肯定“不那么满足”,于是在家时她会偷偷加餐。  至于最多十天就要去一趟的舅舅家……舅妈是在无锡长大啊喂!  贺启楼是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不大嗜辣,但可以吃,且毫无疑问爱咸不爱甜。总而言之就是夫妻俩特别能吃到一块儿。  顺带一提,贺启楼本就有个小厨房。  婚前,为了讨好他心爱的仙子姐姐,已经特地从苏州请了个名厨备着。  结果他惊喜地发现:哎呀,居然没有用上!姐姐跟我偏好完全一样,这可真是太好了!  此时此刻,贺启楼就在期待:今天姐姐要做什么吃?上次那个再吃一回也好啊,好吃也不费事儿。  早年处境不太好的时候,他那个继母也不敢短了他的吃穿用度。他会表现得特别捧场,八成因为的确喜欢,或者给自己面子。  苏卉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拿出来的东西也就是个新鲜,绝顶美味……完全称不上。  这回吃小灶,依旧是小灵灵蹲在小厨房门口望风。  苏卉要做可乐鸡翅,鸡翅腌制好,丢进锅里之后,她“凭空”变出了一桶可乐,特地在浇鸡翅之前,拿给贺启楼尝了尝。第五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增加了将近三千字内容,大家看一看。  另,我查了查,玉米红薯土豆西红柿基本都在明朝中后期传入了我国,推广没推广种植另说哈。因此在红楼这种根据康雍乾时期人文风土为背景的架空时代里,这些外来作物我都按照存在且不罕见来写了。  (上一章末尾添加了部分内容)  贺启楼也不瞎讲究, 接过来就对瓶吹——老实说碳酸饮料第一次接触,多少有点不习惯。  “吨吨吨”一大口过后,贺启楼微皱着眉, 把可乐瓶子递了回来, 然而手伸到一半, 他就露出了恋恋不舍的神情。  差不多下去四分之一, 肯定够他尝出味道了。  苏卉直接把剩下的可乐推了回去,又兑了一瓶出来,倒了一半进锅,再把这瓶可乐瓶子也给了脸上分明写着“意犹未尽”的贺启楼。  贺启楼立马就笑得无比灿烂,比可乐都甜。  可乐作为首席肥宅欢乐水,在这个时代照样能倾倒众生。  苏卉兑换出来约莫二两大小和牛十块, 卡式炉以及不粘锅——系统商城里的食物全是白菜价, 和牛十块还送酱料包, 也只要二十块钱。  顺便一说,商城里也有苏卉完全不了解的食材, 比如三尾虫腿肉, 一份就要五十块。  这价钱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但明显散发着不明意味的材料, 对这个世界的人们可能就是“一辈子只能吃一次”的品类……  她扭头看了眼已经干完小半瓶可乐,正看着她撕牛肉包装的老公, 再次坚定了只投喂老公熟悉的东西的想法。  农耕时代,肯定是严禁屠宰耕牛的。不过贺启楼这种特权阶级,吃牛肉的机会不太少, 倒不至于想要立时就有,但是吃牛肉的次数足够他分辨牛肉好坏。  贺启楼果然开口赞道:“好肉!”  苏卉道:“帮我切点西红柿。”她指着案板上的牛肉,“一半煎一半炖,咱俩不好吃独食,分出点给父王尝一尝。”  她挺乐意讨好她公公的。  就看在敬茶时她公公都没让侧妃们坐着,她就得记下这份心意,然后礼尚往来:煎牛排也就算了,红烩牛肉分点给公公肯定没问题……南安王父子两个处起来依旧有点小别扭,然而贺启楼十分乐见姐姐真心待他老爹。  西红柿已经传进来好些年,在市场里可能没那么常见,但对王府而言就不算稀罕了。  贺启楼娴熟地把西红柿切成整整齐齐地小方丁,“你亲手煮的,父王知道必定欣慰。”  苏卉夹起牛排往煎锅里放,“我还会往里加点料,让父王吃着觉得好,身上也舒坦些。”  话说苏卉她公公南安王当年带兵上阵,大败而回,但基本上有些见识的都知道南安王兵败,罪不在他身上——当时在位的太上皇非要亲手排兵布阵,结果外行指挥内行,可不一场见胜负……幸好她公公亲历的这场败仗只是折了锐气,伤筋动骨倒不至于。  换了今上登基,这些年总体而言西北鲜少有大规模战事,但“小打小闹”没个停休……南安王其实前些年也有“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站起来”的心思,然而雄心刚起,他骤然发觉四十不到就得了痛风……  在二十一世纪的~天~朝,得了痛风都特别糟心,特别折磨人;在这个时代,南安王可不就只能用心培养儿子,并把振兴家族的希望全数寄托在儿子身上了?  苏卉指着汤锅道:“我尽量让他苦痛削减些。”  今天这一顿饭算上锅碗瓢盆也才三十,给公公兑换了一包痛风治疗药剂就要八十块!一个疗程要二十包,两个疗程包好……这个药的科技水平都超越了苏卉原本所在的时代,所以这个价格苏卉觉得很值,还好不免肉痛。  在贺启楼跟他同父异母弟弟决出胜负之前,他并不知道亲爹的身体状况,等他知道了,自然就心疼起老爹,心中的不满与不甘也散去了大半。  此时哪怕他知道痛风病人不大适合吃肉,也果断点头,“姐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既然是吃小灶,当然不适合让旁人知道,再说贺启楼也知道不提鲜嫩多汁的大块牛肉,那些锅啊小炉灶啊喝完的瓶子啊……让别人看见了实在不好解释。  简而言之就是吃完了,贺启楼刷碗刷锅,而小灵灵负责收拾……藏好这些锅碗瓢盆,以及毁“尸”灭迹,处理掉垃圾什么的。  贺启楼为了少刷碗,也不讲究了,直接把白饭倒在乘着番茄牛肉的锅里,抱着锅吃拌饭。  当然,给南安王的已经单独分出来了,苏卉也不介意从贺启楼手边抢肉吃……不管怎么说,这个盛世美颜的老公很接地气,可爱到爆!  毕竟蜜月期,老公怎么看怎么顺眼,等怀孕有娃,还觉不觉得他可爱,就难说了。这么一想,苏卉立时就镇定了下来。  话说苏卉那盘子番茄牛肉是大丫头红因端过去的。  南安王正由侧妃伺候着用饭——生了个儿子因而生了点小想法的那位侧妃,她也是有日子没得王爷召见,正使着浑身解数打算讨好王爷。  红因经过通报进得王爷屋子,双手奉上还热乎的牛肉,“这是我们世子妃亲手做的,还请王爷赏光尝尝。”  南安王一听就笑了,“这是我儿媳妇原话吧。”  侧妃掀开盖子,香气氤氲而上,味道好是好,但王爷……不能吃肉,她忽地开口,“世子妃的心意领了,王爷不能吃。我拿走赏人去,必不会浪费了。”  南安王一听这话,立即飞了一眼刀到侧妃身上。  侧妃一哆嗦,手里的碗盖差点掉了。  侧妃的心思,南安王怎么猜不透?这是他把管家权一股脑儿全给了儿媳妇,他这个侧妃心里有气,不敢抱怨他,却正好拿了今日的“错处”好给儿媳妇甩风凉话,儿媳妇又理亏,也只能受着。  其实这个侧妃,王爷挺喜欢的,尤其是她身上的那股子温柔小意劲儿,但与此同时这个侧妃又相当的小家子气。  南安王的理智永远大于情感,要不然何至于非得让爱妻给他生的嫡长子和继室的儿子争一争锋,才肯定下继承人来?  因此王爷再偏爱侧妃,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放任侧妃打儿媳妇的脸,尤其还是侧妃先撩的时候。  儿媳妇有个视她如亲生的阁老舅舅,还有个即将外任做封疆大吏的亲爹,而他这个侧妃娘家有什么?靠着王爷的名头才用钱当上的六品小官儿吗?  于是王爷看了看那碗明显让人升起食欲的硬菜,笑道,“一会儿我得尝尝。”  男人少有不爱吃肉的,得了痛风各种忌口,见着这一大碗牛肉,王爷的内心其实正在激烈挣扎:尝一口没事的!  红因瞄了眼被王爷一记眼神吓得说不出话,面色绯红的侧妃,心中暗爽,接话道,“王爷知道我们世子妃略通歧黄之术,这碗肉羹是加了药材的,世子妃说王爷先吃着看,若是见效,她再给您仔细调调。”  听了这话,侧妃两颊有如火烧,心中更是大怒不已:故意的!让我在王爷跟前出丑!  她却也不想想若非她着急抢话,红因后面半句不会这会儿才说。再说了你个侧妃,值得世子妃正经针对?世子妃要防着的是被关着的继妃,以及鲜少露面的王府二公子。  王爷此刻则是大笑不已,“不用诊脉便晓得我的病情,直接下了药材吗?”  苏卉自小就神异,她的爹妈舅舅舅妈都快成她脑残粉了,别提她这几个贴身伺候的大丫头:这几个丫头都有点后世~邪~教粉丝的做派了。  红因此时“护主”心切,当着王爷她都敢辩一辩的,“舅老爷便是按照世子妃的方子吃了药,才如此康健。”  虽然那药方是我们姑娘从书里找的,但舅老爷用药的时候也没犹豫,我们姑娘也没过去望闻问切啊!舅老爷还不是干干脆脆地养好了身子?当然,这些话红因也晓得分寸,没有说出口。  南安王听说笑得更为畅快,“难不成还是祖传秘方了?保证有效,那我还真得试试。”  番茄牛肉本来就是几乎所有人都会觉得好吃的菜,王爷又有段日子没沾过这么硬的荤腥,再加上儿媳妇的丫头说了这菜是食疗,结果王爷一开心就全吃光了。  红因捧着空碗回去复命不提。  侧妃到了这个时候依旧不敢多说什么,但她心中还咬牙切齿地等着王爷犯病的那一刻:且让你得意一会儿!  然而王爷这一个晚上……都跟没事儿人一样:无比轻松无病无痛,活动自如,这种感觉……久违了啊!  所以儿媳妇还是个神医不成?!说神医也不尽然,但起码在几样病症的诊疗上怕是能吃遍天。  王爷思量了一会儿,再三确认这无比良好的感觉不是什么幻觉,他也就忍不住了,命内侍把自己叫了过来——在此之前他已经把侧妃打发回房,连软萌白嫩,正是好玩儿时候的小儿子今儿都没兴致看了。  贺启楼正跟苏卉腻乎呢——贺启楼真的自律,新婚期间他都照常~操~练:婚假时不用到城中大营和兵部点卯,在家却依旧要跟他的亲兵一起~操~练,且强度并无降低。  但新婚嘛,他还是希望能比平常更轻松一点,于是晚上就不看兵书而是要拉着苏卉……一起玩……  苏卉这里抱着个系统大宝库,掏出手机电脑来实属过分,但是各类益智棋牌应有尽用——这些毫无疑问也是白菜价。  夫妻俩玩着尽兴:贺启楼输了,苏卉正往他脑门上贴红纸条,王爷内侍就到了……  被打搅的贺启楼不大高兴,内侍长着眼睛自然瞧得出来,一路上都在给他赔不是。可贺启楼抱怨的又不是他,因此也没难为这个只管跑腿儿的老爹心腹。  南安王自打儿子进门,就知道自己大约坏了儿子的好事:都是男人,都是过来人……王爷饶是脸皮够厚也有点不好意思。  饶是如此,王爷还是兴奋地搓了搓手,开门见山,“你媳妇是神医?”  贺启楼不想多说:他爹再怎么靠谱沉得住气,他仍旧不想给他爹机会,让他爹拿他的仙子姐姐讨好结交旁人去——虽然他也知道,值得老爹去讨好结交的人物,不说一言九鼎却也起码是说话算话手握重拳的人物。  “不比甯哥儿差什么。”其实甯哥儿是我仙子姐姐的学生,也不知道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能得姐姐医术真传!  他跟贺甯是好哥们,但关系再好,也不影响他酸一酸。  说起这个,南安王便问,“那丸子你媳妇没说什么?”若不是你说起你媳妇一脸骄傲,我险些信了!可见神医无误。  贺启楼也实话实说,“这会儿不妨事,以后就难说了。每次拜见太上皇,老人家就给颗丸子,你吃还是不吃?”  南安王沉默片刻,才又问,“老爷子究竟……”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贺启楼会意,依旧十分直白,“老爹,老爷子都多大了?!”言毕又低声道,“好丹药的皇帝,有几个长寿且善终的?”  这个善终主要是晚节得保的意思。  南安王听得出来:总体而言,南安王府是跟在皇帝身后的,但是身为宗室,与宗室里那些老王爷老公爷们也免不了来往。  对于绝大多数势力而言,两面下注是常态。宋代高宗孝宗父子俩的实例就在那儿摆着,父子俩最后是谁都没得什么好,但大家可不想跟着一起两败俱伤。  如今~政~局~虽稳,但人心隐隐浮动也是这么来的。  南安王也觉得圣上有些妇人之仁,然而面对传位给他,且在他继位之初几乎私心地扶持他的亲生父亲,他也很难狠得下手。  贺启楼的意思也很明白:老爹,太上皇越老行事就越发出格,连给小辈送药的招数都使出来了,非得到太上皇折腾到人人自危才动手吗?到时候万一那老爷子给皇后还有五皇子他们一人一颗药,逼着圣上立下什么旨意,圣上怎么办?咱们家又何去何从?  知子莫若父,南安王反问道,“万一老头子故意这般,就等你们按捺不住动手呢?”顿了顿他刻意提醒道,“宗室里那帮子快入土的,眼里就剩银子,暂且不说了,还有些人与关外做了那么久的生意,能没有勾结?偏生这些人银子多势大,圣上尚且不敢轻动。”  如果太上皇与圣上父子冲突明面化,太上皇身后的那些势力可能故意放草原部族铁骑入关……江山危矣!  贺启楼掷地有声,“正是这种形势未名的时候,咱们才该有个明确的说法儿。父王,”他郑重道,“若是再两不得罪,咱们家以后也就是恐有爵位的勋贵,不会比宁荣国府强哪儿去。”  贺启楼能用宁荣国府说事,还是因为他仙子姐姐的手帕交,林家大姑娘眼见着要嫁进这个“破落户”。  宁荣国府的现状委实令人唏嘘。  昔日,南安王与宁荣二位国公一同封爵。这才到第三代,尤其荣国府上一代依旧是国公,如今还有个姑娘在宫中为妃,却依然没落成什么样子?在京城几乎是仰人鼻息才能站住脚跟……  南安王叹息一声,望向锐气无比的儿子,“将来这个家也是你说的算,就按你说的办吧。”  身在京城,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横竖自家有个宗室的保命牌,赌输了撑死就是从头再来。  忽然被老爹叫到内书房,却得了个意外之喜,贺启楼定了定神,自然不难发现他老爹远比平日里状态要好……得多。  他暗道:姐姐这个药未免太神奇了!  然而他这边默默思量,南安王先摆上手了,“你还在这里杵着作甚?赶紧回去找你媳妇!”  贺启楼习~惯~性~哼唧一句,“还不是你叫我来的?”  南安王忙道:“快走快走,别耽误你给我生孙子!”  贺启楼依旧哼唧一句,“知道了。”说完,就跟脚底抹油似的,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  同样是这个晚上,五皇子专门与皇后一起用了顿晚饭:仅仅是皇后与五皇子母子两个一起吃饭,连五皇子同母弟此时都不在。  儿子莫名其妙被喂了颗药丸,皇后无论如何都得叫儿子过来问问,同时心存担忧的还有皇帝,只不过此时皇帝不好出面而已。  儿子从太上皇那边出来,夫妻俩就把儿子叫到跟前问询加问诊,传出去未免太难听。  五皇子再次向母亲仔细解释,“儿子是看甯哥儿痛快吃了,我们哥几个才跟着吃了。甯哥儿在这方面都是大家了,总不会坑我们。”  不管是帝后还是五皇子其实都挺看不起下作的争权夺位方式,比如~下~药~比如~暗~杀,就算成功也难服众,且后患无穷。  唐太宗这种数得着的明君大帝,夺位时选择跟自己的兄弟正面杠,还杠赢了,之后~执~政~治~国的水平公认的高,依旧堵不住天下人的嘴。  唐太宗尚且如此,威望不足的人搞下作手段,基本都是乱臣贼子的命,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此时此刻,三皇子在自己书房里也正琢磨这个:他是想要皇祖父给他撑腰,但皇祖父眼见着……要疯。  那么就算皇祖父把他扶上了位又如何?到时候背了黑锅,他说话又能算数吗?  至于太上皇在想什么?他老人家只是看着儿子孙儿因为他一个小手段而忐忑不已心绪不宁,从而开心不已。  老人家闭门修炼这么多年,眼见着人生要走到尽头,他忽然不甘心安详死去……回想自己循规蹈矩的一生,越想越觉得没滋味,他就算死也起码死个惊天动地!  苏卉要是此时肯花大价钱,根据这些年太上皇具体言行揣摩一下这位老人家的心态,就是寂寞到有点~变~态,临死想任性一下。  却说太上皇喂药一事表面上就此截过,至于平静表面下的暗流爆发则需要时间和时机。  宫中至尊们的心思举动暂且搁在一边,因为苏卉一时顾不过来:黛玉要结婚了,她收到了喜帖。  话说这个世界的宝黛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相知相爱并决定最终相守的,如今跟丈夫一起参加宝黛婚礼,苏卉也难免激动一下,回忆了一次往昔,弄得小姐妹两个全都眼含热泪。  不得不说,有爹妈在的黛玉,与宝玉的感情堪称水到渠成,顺利得不得了,完全没啥戏剧性。  而原著里宝黛真爱的拦路虎王夫人哪怕心里再怎么嘀咕“我们宝玉能找到更好的”,明面上这话却是半句都没透出来过。  虽然不太想承认,王家人,包括王子腾、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乃至于宝钗在内,也都是理智大于情感的那种人,当然这个特点直接理解成“势利”也没啥毛病。  黛玉真的活成了小仙女小公主,她爹妈为了让宝贝闺女嫁人后继续这样的人生,默许女儿嫁到没落但对于林家夫妇来说十分好拿捏的荣府。  为了不让黛玉刚嫁过去就被王夫人立规矩,林海特地给贾政补了缺,宝黛婚后贾政便要带着王夫人一起离京赴任——其实林家夫妇就在京城,让王夫人给黛玉立规矩,王夫人都未必肯……这么明白地得罪小姑子一家,王夫人没这么傻。  其实就看黛玉那提前送进荣府实实在在的六十四抬嫁妆,二十万两银子都不止,王夫人就不会给黛玉没脸。  而贾琏王熙凤夫妇为了这场婚礼,也专门回京了一趟。  总而言之,婚礼上的黛玉虽然双眼含泪,却是满心喜悦。婚后回门再次相见,就是从林家出来,宝黛夫妇特地上门拜访:黛玉越发容光焕发,而宝玉走到哪里都要黏着黛玉……  送走新婚幸福小夫妇,苏卉就打趣贺启楼,“黛玉变得比以前更好看了!你……都没让我这么好看!”  黛玉我没敢正眼看,我哪儿知道人家怎么漂亮,还婚前婚后不一样的?  贺启楼无语凝噎,半天后才道,“看我行动!”  好吧,幸福的日子总是比较短暂,这么说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而是苏卉亲爹苏泰和要外任了,这一走,一家子全都走了……  苏卉在送别的时候狠狠哭了一场。  等岳父岳母的马车消失在视线里,贺启楼刚要再劝劝他媳妇,冷不防他媳妇的舅舅走上前来。  苏卉她舅舅看了看外甥女红肿的双眼,想了想才道,“别哭了,上舅舅家玩儿呀。”  贺启楼之前没见过苏卉跟她舅舅如何相处,如今一见,亲如父女大概是没错的。他此时又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换个手绢给媳妇擦眼泪。  苏卉破涕而笑,“舅舅我几岁了你还这么逗我?”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阵阵惊呼:世子妃!  叫我?苏卉猛地回头:等这几骑飞奔而至,下马……她才知道义忠王病危。  她吓了一跳,连忙打开系统查看:贺甯的课时费正不停波动,从一百多瞬间跳到二十,再跳回去,如此反复。  看来义忠王是生是死,对贺甯的命运气运的影响都是决~定~性~的。所以为了课时费,上吧……第五十三章   从京郊回内城的路上, 贺启楼也不骑马了,而是坐在马车里守着他的仙子姐姐,更不掩忧虑之色, “义忠王这一关可过得去?”  这可不是小公孔雀沉不住气, 而是义忠王这次的确凶险。贺甯固然在他一众兄弟里显得比较傻白甜, 但真不是沉不住气的那种人!  贺启楼满眼的忧心, 苏卉看在眼里,她靠在贺启楼肩上,一手拉着丈夫,一手撸着小灵灵,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在系统里查询五皇子目前的气运, 不, 课时费。  当前课时费多寡, 可以简单~粗~暴~地理解为跟学生当时的气运相关。苏卉一眼扫过去,心说果然:跟贺甯一样, 五皇子的课时费也在上下波动。  五皇子的气运必须受他老子皇帝的影响, 皇帝的气运显然又与亲哥义忠王相关:谁让皇帝和义忠王铁了心要同进同退,于是这哥俩的气运在很大程度上也进行了绑定。  有氪金就无所不知的系统撑腰, 苏卉很笃定:这哥俩联手,天下我有。太上皇跟他那几个老狐狸一般的老伙计再怎么刷存在感, 折腾作妖,抢权夺利,终究还是敌不过今上与义忠王。  当然, 苏卉也得承认,说起玩阴的以及把握人心,至尊兄弟俩也的确逊色于那群老家伙,但是……这哥俩掌兵啊!哥俩能立于不败之地,正是因为他们有十足底气以力破巧。  这哥俩在这数年的时间里陆陆续续清理了边军与禁军,并大量启用少壮派年轻人。  她老公贺启楼十五六岁就能上战场带兵,且立功后提拔飞快,就是实例之一。除此以外,对于在太上皇在位时期就很是糜烂的各地驻军——本朝跟宋代一样,也叫厢军,也适度地换了换血。  话说,那一大堆被禁军边军里踢出来的各位二代三代们,总得有个去处不是?  毕竟这些人大多是功勋之后,混得不好但起码“薄有身家”,他们的长辈又多在帝后面前有些脸面……经历过大起大落而性情略有些偏激的义忠王都不打算对这些人“一刀切”,皇帝自然就给他们寻了个有些油水的地方继续混日子。  皇帝和义忠王哥俩这一系列操作,在苏卉看来那是万分稳妥的,太上皇年纪在那儿摆着,再搞东搞西不过就是过些年三五两位皇子来一番夺嫡之战——好吧,这才是重头戏。  苏卉甚至做好到那个时候豪迈氪金的心理准备:关键时刻为五皇子保命。哪里想得到,她积攒的大招兴许要先用在义忠王身上,有多不甘也不至于,最多就是有点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无奈而已。  苏卉这边看似十分淡定,心里也是非常有谱。  贺启楼呢,心里不说慌得不行,却也相当忐忑,因为甯哥儿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可他见姐姐跟平时无甚差别,他也能克制得住:姐姐果然有法子。  这小夫妻俩的举止神色,落在外人眼中心里,自是另一番滋味。  起码义忠王府的大管家觉着南安王世子与世子夫人要么是天生冷漠,要么就是极有城府不浅,要么……就是人家极有把握。  大管家想到这里多少轻松了几分:他们出府来请人之前,世子千叮咛万嘱咐要礼遇,要客气!  世子在他们这些王府老人看来,还是年轻了些,但说起医术,连陛下身边的那几位老人家都是服气的!  义忠王府大管家估计是讨了令牌,于是一路狂奔畅通无阻。  苏卉觉着就这赶路的~粗~暴~程度,换黛玉来,一准儿给你吐车上……反正进了王府,苏卉扶着贺启楼的手下了马车,脸色发白。  贺甯这会儿脑子里都是他爹,不等苏卉站稳就冲上来,伸手……在伸向苏卉手腕之前想起不妥来,转而一把抓住贺启楼的小臂。  贺启楼看着好兄弟脑门子上的汗滴,以及微红的眼眶,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于是贺甯拉着贺启楼,贺启楼牵着苏卉,三个人练成一串,一起奔向义忠王夫妇的卧房。  还没踏进王府正房,路两边守着的侍卫气势衣着已经肉眼可见的“与众不同”,贺启楼与苏卉对视了一眼,默契在心:陛下都来了啊。  皇帝当然得来了,他怕他不来就见不着哥哥最后一面了!专给他治病的国宝级老太医瞧过义忠王,只打发徒弟回宫报信儿,皇帝心里便生出了些许不详的预感。  驾临王府,见到哥哥如今的病容,再听了老太医与甯哥儿的诊断,说实话皇帝都有点绝望,直到他听甯哥儿说最后的法子就是请楼哥儿媳妇来瞧瞧,没准儿还有救……皇帝直接让身边的禁卫将军取了令牌,“还不快去把人请来!”  苏卉也是在给义忠王看诊过后,才从心神大定的贺甯口中得知自己是“奉旨看病”。这都是后话,暂且说苏卉进了义忠王卧室的门,见礼后微微抬头,看到忧心忡忡的陛下,以及已经哭肿了双眼的义忠王妃,她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四个字“尽力而为”便坐到义忠王床前,摸起了脉。  话说苏卉这个老师不是白当的,这么多年为了能现学现卖教贺甯,不知道啃下了多少教材和资料,如今就算不仰仗系统,她也能靠着一手绝妙医术横行天下了。  更别说为了万无一失,苏卉果断氪了金:结果不出她的预料,义忠王内出血,失血到了快把自己流死的地步。  这种情况搁在二十一世纪,都很棘手,在现在这个时代,可不就是基本无解?  而且大量失血,就别指望义忠王还能保持清醒,这也是皇帝到来之后什么要求都照准的关键:皇帝对他这个哥哥,是很有真心的。连亲哥遗言都没听到,他怎么忍心?又怎么甘心?为了这个,礼法规矩暂且都能丢一边。  连个屏风都不预备,苏卉看诊,从皇帝到贺甯他老婆外加几位王府心腹以及大内内侍侍卫,全都“一览无余”地盯着她施为。  身为众人焦点,苏卉依旧不紧不慢,她轻轻放下义忠王的手腕,迎着义忠王妃的殷切目光道,“有救。”  王妃蹭地站起身来,并没二话,“快去预备笔墨!”  她话音未落,贺甯一溜烟儿地跑出屋门,亲去拿笔墨纸砚过来。王妃一见,对苏卉医术更添几分信心。  一般情况下,义忠王妃当着皇帝的面儿在诊疗前就说明轻重再许个诺:治好如何,治不好又如何。然而苏卉是贺启楼的媳妇,不是外人,威胁啊画大饼啊也就没什么用武之地。  反正义忠王妃心潮起伏,脑子里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儿,最糟糕的……她不是没想过,哪里想得到楼哥儿媳妇瞧了王爷半柱香的功夫都没,就嘎嘣脆地来了这么个结果。  苏卉不管那么多,她系统里的余额给了她无限的底气,这会儿贺甯已经当了马前卒,她要再使唤人就……使唤起她老公了,“世子,烦劳你去咱们的马车上从箱子里取那个描金匣子过来,”见丈夫立时起身,又嘱咐了一句,“灵灵守着的就是。”  贺启楼应下,瞄了眼陛下,得了个点头,便扭头出门。  氪金之下,用系统完全扫描诊断,根本不要一秒,诊疗花费的大约五分钟时间,她其实都用在选择治疗手段和方法上。  成为一个在皇帝和义忠王这儿都挂上号的绝世名医,对苏卉来说也是“固所愿也”的事儿。毕竟在绝大多数时候,无论古今,神医的地位总是比较超然。  不过苏卉并不想当个太出格的神医,于是她花费了整整一千块兑换一个“神针”技能,又额外花了五十换了个当前医学水平可以理解的调养药方:大补气血,力道猛,见效快,成本贼高,关键时刻可以吊命的那种。跟她之前养好爹妈舅舅以及几位皇子,外加不知道多少贵人的那道温补神方侧重大有不同。  正是有那道方子打底,再加上贺甯力荐,苏卉才有让王妃“死马当活马医”的机会。至于那道方子究竟怎么来的,是不是真如传言那般,是“苏卉从自家藏书里翻找出来的”,对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而言,就是“自由心证”了。  话说贺甯回来的比贺启楼快,苏卉便提笔写下药方,贺甯亲自给她磨墨,更是眼珠儿不错地盯着……直到苏卉放下笔,贺甯猛地抬头,双眼发光,而后抄起这张方子,冲着皇帝和王妃道,“陛下,母妃,这方子神了!”  皇帝也粗通医理,接过方子一瞧,果然神妙,便对义忠王妃道,“嫂子尽可安心,楼哥儿媳妇确有大本事。”  义忠王妃乃是权门出身,接受这个时代的精英教育长大,又有个多病多灾的老公,论医理药理,她比皇帝更为精通,再说她又不近视,皇帝捧着药方看的时候,她也瞧了个正着,默默推衍一番,自然难免脸上带上几分喜色,“全凭陛下做主。”  皇帝点了点头,回头吩咐内侍,去宫中药库取来方子上的关键的几味药。  内侍前脚领命而去,贺启楼后脚进门,当着陛下的面儿把描金的匣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种型号银光闪闪的银针。  皇帝在就是碍事儿,苏卉等皇帝点了头才接过装着银针的匣子,从匣子内层拿出个同样银亮银亮的小酒壶,盖子一揭,身边人都知道这小壶里盛的是烈酒。  苏卉装模作样地给针消过毒——系统出品的高价银针,是带有自洁功能无需消毒的高科技产品,然后轻描淡写道,“先让王爷醒过来再说。”  此言一出,满屋静寂,全员齐齐精神一震。  苏卉装作啥都没看见,抬针对着义忠王的眉心就怼了下去,第二针扎在喉结处,三寸长的银针扎下去至少三分之二,之后的两针则进了义忠王的太阳穴……  说老实话,对义忠王的脑袋下针,搁在平时,起码要半个太医院的老太医们坐在一处,辨证过才敢动手,她能凭着身份和之前积攒下的口碑,不汇报不解释直接扎下去,也得多谢皇帝与王妃的信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上位者的气量总是妥妥的。  苏卉这个念头闪过,她手边的义忠王已经……唰地睁开了双眼,跟苏卉来了个四目相对。  嗯,系统说针到病除,诚不我欺。  苏卉看着随着义忠王微微侧头,而震颤不已,仿佛触角的银针……她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  义忠王明显恢复了神智,他是记得起自己病重昏迷前发生的事情,这会儿一睁眼就瞧见了苏卉,他酝酿了一下才开口,“楼哥儿媳妇?”声音干哑得听着都替他难受。  贺启楼与苏卉新婚,不仅要进宫认亲,更一一拜访过与南安王府交好的人家,义忠王府就在其中。  又因为贺启楼与贺甯哥们情深,他们小夫妻还来了好多次……每次来,都得拜见一下王爷王妃,义忠王自然认得苏卉,而且印象还挺深刻的。  苏卉点了点头,就起身站到边上,露出自己身后的皇帝与义忠王妃……等。  皇帝先唤了声皇兄,得到了回应……义忠王现在只能点点头,外加用很轻的声音回应:陛下。  皇帝一下子……就乐观了起来,不过他还算谨慎,问向苏卉,“已经醒了?”  这话实际是在问“会不会再昏过去”。  王妃同样也有此问,两位贵人的目光再次齐齐落在苏卉身上。  皇帝问话不能不答,她回话道,“不好说,喝了药,晚上若能安生歇下,就有了七八成把握。”  安生歇下说得是睡下,而不是昏过去。这话屋里待着的全听得明白。苏卉转过头对义忠王道:“您且忍着些……”话音未落,眼疾手快地一针戳向了义忠王的锁骨窝,之后左右各一针插进了对方的掌心。  针下,义忠王……眼圈儿瞬间红了,那一声“嗷”分明就憋死在喉咙口……  苏卉好想截个图,配行“是什么扼住命运的喉咙”,就是一张传世表情包!她屈指轻弹义忠王喉结处的银针,义忠王猛地起身,吐出一大口淤血来。  苏卉故意舒气道:“吐出淤血,您就能好生说话了。”不等询问,继续嘱咐,“这针过会儿,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会痛会痒,这就是好处,一会儿药汤煎来,您用了,怕是隔上一二时辰就要吐上一两口,这也是好处,只要今晚不见鲜血,您这回我就有十分把握。”  说完,她一鼓作气道,“您用了汤药我再来给您取针,”又望向义忠王妃,“王妃,我有些倦了……”  王妃闻言就嘱咐她的儿媳妇,贺甯他老婆,“安排个院子,让楼哥儿小两口都歇歇去。”  显而易见,义忠王清醒后必有要紧的话与皇帝说,苏卉还在这屋里杵着自是大大的不妥,不过按规矩,“你们说你们的我这样的闲杂人等撤了”不该苏卉主动说,但她现在神技在身,不需要面面俱到,因此说了就说了,她笃定皇帝与义忠王夫妇不会计较。  贺启楼与苏卉相携离开,自去休息,就是开了个“好头儿”:闲杂人等一一散去,直到屋里只剩皇帝与义忠王兄弟两个,而正房之外则由禁卫与王府侍卫围了个水泄不通。  没了外人,皇帝开门见山,“怎么回事?出了父皇的院子,回府你就出事!难不成还指望瞒我什么?!”  哥俩如今穿的是一条裤子,义忠王听见这话并不以为意。他手上还扎着银针,也不耽误他喝水润喉,之后慢悠悠地回答他弟弟,“父皇不是让那个道士撺掇,送药给孩子们吃吗?我去瞧他,就说不如父皇也赏我一粒尝尝,横竖父皇也不会再坑我一回。”  皇帝听了,半晌无言,“你这又是何苦激他?”  “老爷子没吭气儿。”义忠王轻声道,“这是咱们父皇的老毛病,举棋不定,爱令名却又做不出多少让人跳不出毛病的事儿来。”  这明显话里有话,皇帝耐心听他哥哥仔细解释。  “老爷子风痹有些年头,那道士也是有些本事,我讨来的那丸药祛风活血是没错,但能让我差点性命都交代了……”义忠王顿了顿才道,“想弄死我总不在这个时候。”  确实如此,要摘桃子,也得在义忠王领兵大胜之后。  太上皇这边老狐狸一窝又一窝,玩弄权术各个都是一把好手,然而别说让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的子孙小狐狸们,目前也没有能在义忠王倒下后立时接下兵权的。  接不下兵权,架空陛下就无从谈起……所以义忠王才说“不在这个时候”,相对于正攒钱攒兵酝酿大战的皇帝与义忠王兄弟而言,老狐狸想小狐狸们顶立门户,更需要时间。  也就是说太上皇身边又被人掺进了不知道哪里来的“沙子”……义忠王也不是不后怕,“哪怕猜得着老爷子现在连自己的地盘都守不住了?”  皇帝一听,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差点把小命玩没了!”亏他以为他哥另有成算,谁想竟是误打误撞!  不管怎么说,宫中又多了股势力……这真不是个好消息。  却说至尊兄弟交谈的内容,苏卉并不知道,不过她凭借她已知的消息加微氪购买,基本分析出了来龙去脉。  她比至尊兄弟知道得还多点儿:就是这股势力……跟王子腾有些牵扯。实际上她也承认,自己有些低估这位堪称“白手起家”的一品大员,不仅仅是低估了人家的能力,更关键的是低估了人家的野心。  火中取栗嘛……既然你们宗室内部父子两代争斗不休,那不如我联合些老伙计,激化下矛盾,趁你们斗个两败俱伤的时候来个一锅端,岂不妙哉?  苏卉低估王子腾,那是因为这位气运值一直都没到让她侧目的地步,至于皇帝和义忠王没留心,估计就是王子腾一直小心翼翼地藏在郑家身后。  王子腾似乎表现得大多数时候跟郑家同进退,但有分歧的时候也并不太隐忍,能据理力争……毕竟一品大员,行事真像个马前卒,郑家肯定不信。  偏偏郑家又是皇帝亲手扶持起来的……  王子腾不愧是据说在原著里要逼得贵人把他“暴毙”的能人!  苏卉靠在引枕上默默思量,贺启楼则任劳任怨地给媳妇捏肩捶腿。  苏卉忽地起身,摸了摸她老公的脸,“咱俩怕不是也要上必杀名单了。”  贺启楼一点也不意外,反手轻拍他媳妇的手背,“还怕了他!”  苏卉盯了素来温柔体贴的俊俏老公半晌,才道,“你杀气有点重啊……”  贺启楼赶忙挤了个笑脸出来,换了话题,“今儿是不是累着了?”他的看法跟苏卉爹妈不谋而合,不管仙子姐姐根脚多厉害,这辈子终究托生成了人,再怎么不凡,她也是人不是仙。他迟疑了片刻,“别是有了吧?”  然而真的没有。  苏卉捏了丈夫的后腰,“想得美你!有没有我能不知道?”  贺启楼也不失望,反而笑嘻嘻道,“迟早的事儿。”实际上再次深切地体会到仙子姐姐医术的玄妙,他放心了不止一点半点。  可惜言犹在耳,苏卉第二天起来发觉自己被打脸了……被自己打脸。  她搂着小灵灵嘀咕,“好好的,还真怀上了……”  小灵灵用毛蓬蓬的大尾巴扫着苏卉的脸,“很健康的呀。”  话说苏卉她公公昨儿还在京郊的温泉庄子,得到义忠王病重儿媳妇过府诊治的消息,今天一早便匆匆赶了回来。  苏卉正抱着小灵灵别扭……她都不知道自己为啥别扭:兴许是怀孕了,唤醒了自己潜藏多年的矫情因子?贺启楼已经把他老子从半道儿接了回来。  苏卉抱着小灵灵见过公公。  南安王没问昨天在义忠王府诊治的经过,倒先关心起苏卉,“怎么?楼哥儿媳妇累着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别是有了吧?”  苏卉就是提不起精神来,但是说起怀孕,她似乎又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于是她瞄了眼贺启楼,才一本正经地回复她公公,“好像是真有了。”  南安王还没说话,嘴角先挑起来了,而贺启楼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就把苏卉牢牢裹在了怀里。  小灵灵尾巴一扫,把贺启楼的胳膊稍微弹开了点儿,她轻盈落地,顺势跳到南安王的腿上。  南安王撸了两把儿媳妇的灵猫——儿媳妇很是不凡,儿媳妇的猫也不是寻常猫,这点南安王早瞧出来了。  他还问呢,“你说他俩能抱多久?”  小灵灵“咪呜”了一声:直到我主人掐疼他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消失这么久,跟小天使们道个歉。家里老人又犯病了,折腾了一个多月,暂且算是不用跑医院在家静养了……  人到中年,独生子女,在这个时候是真的为难。  --------------  女主已经怀孕了,所以没几万字就该完结了……说是完结倒计时也差不多。第五十四章   基本上, 对苏卉抱有善意之人,小灵灵都会很赏脸地给抱给撸,但他人的投喂它是大写地拒绝, 除非苏卉让它给点面子。  小灵灵的咪咪呜呜, 南安王自然没听懂, 但他起码知道儿媳妇的灵猫是在回应他。  苏卉却是听了个正着。  若说在自己爹娘面前随便跟老公腻乎, 苏卉还真是做不来。因为她跟贺启楼拉个小手被她爹瞧见,都能收获拉长脸且面露凶光的爹爹一枚,但在慈爱的公公面前,她就没这种压力了,所以公公求翻译的眼神,她只当没看见, 反正很快公公就会自悟的。  虽说入了春, 但天气还是挺冷的, 老公热乎乎的怀抱她很是乐意多待一会儿,更何况她的老公大概正脑子里一片白, 开心到不知该做什么说什么, 只好死抱着她不放手……  南安王见儿子儿媳妇没空理会自己,他也不生气, 转而低头撸起好大一只的灵猫。  他老人家把小灵灵从耳尖上聪明毛到尾巴尖的长毛毛来来回回撸了足足三遍,再抬头就见儿媳妇小拳头正轻敲他傻儿子的腰眼, 然而他儿子依旧没放手,面皮微红目光呆滞……要有孙儿了,南安王也欣喜不已, 但他总归绷得住,便忍不住调侃一下儿子,“瞧把你美得,手足无措不说还要语无伦次不成?”  贺启楼激动得小心脏扑通通,他想的是:呀,姐姐那是仙子本仙,虽然如今托生成人,那和我的孩子……起码是个半仙,下辈子是不是依旧有缘分在一起?  这会儿听见老爹的调侃,他低声道:“老头子你是不知道你儿媳妇和你要降生孙儿的根脚!”  南安王“呵呵”一声,意味深长:儿媳妇不是一般人就算我当初不知道,如今多少也瞧出几分!吃了几次儿媳妇做得炖牛肉,痛风在整个冬天都没再犯,我能不明白儿媳妇来历不凡?别忘了昨天义忠王太医们束手无策,都委婉地劝说他家预备后事,竟让儿媳妇药……针到病除,于是南安王日常怼他儿子道,“我还没瞎,也没聋。”  贺启楼也回敬了他老爹一声悠长的“呵呵”,“但愿如此。”  他老子整个冬天都不再犯病,其实他又开心又放心。  苏卉看着这爷俩的互动,顺手接住飞扑过来的小灵灵,边撸毛边笑,“父亲和三郎的感情真好。”  她去年秋天嫁过来,她公公南安王便勒令侧妃教出账册和对牌,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她带过来的大丫头和管事大致摸清了王府的家底。如今都出了正月,苏卉自觉给足了余地,足够她公公的侧妃和侧室们清理好各自的收尾,还好王府里绝大多数人都知道轻重,也有点自知之明,剩下的几个非得试试撞南墙的滋味,苏卉也不吝惜亲手成全一下。  她公公知道她不会再留手,便故意又卷走比较“乖巧”的几个侧室以及不想认命的“愣头青”,一起到京郊温泉庄子待了小半个月,足够苏卉把那些不听话的蛀虫彻底清洗了一番。  而那些犹不死心的侧室们跟着南安王回到王府,也是大势已去,徒唤奈何。有公公和丈夫的双重支持,苏卉没费什么力气,就基本把持住王府的中馈,在人事任用上也能说话算话。  在苏卉看来,虽然南安王会这么“善解人意”跟自己的出身和实力不无关系,但不管怎么说,南安王都相当体贴开明更没什么架子。要是本朝评选“感动天下好公公”,她公公绝对够格儿当选。  却说小夫妻俩跟南安王报过喜,就一起回房了。  两个人在书房里都做做个人的日常,比如苏卉要听听管事们禀报庶务账目,而贺启楼则要关注兵部户部应下的补给,哪一条哪一项都进行或者说落实到了哪一步哪个人头上。  其实到了初夏,贺启楼便要带着他休整完毕的手下们一起返回西北前线——他能初夏离京,都是陛下开恩,为新婚小夫妻着想,须知苏卉她爹她娘都比同僚们稍晚离京赴任。  偏巧苏卉有孕在身,不能陪伴姐姐,又因为成婚从而不能梦中自如相见,狂喜的劲头渐渐退去,贺启楼这就……郁闷上了。  丈夫的笑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苏卉摸摸丈夫的脸,柔声劝慰道,“夏天走,秋天就回来了,横竖耽误不了什么……”顿了顿更笑道,“你还怕谁欺负我吗?”  其实想在梦中相见还是没问题的,氪金就行。  即使给公公南安王还有义忠王治疗救命,花了不小一笔积蓄,好在出手后,她的几个“狗大户”课时费也跟着水涨船高,苏卉对自己的收入总归十分乐观,因此夫妻分离彼此思念,还不是想见就见咯。  仙子姐姐对自己的情分,贺启楼总是有点自信的。一见姐姐全无忧虑的模样,他……也就放下心来:横竖姐姐准有法子。  眼见丈夫又扬起笑脸,苏卉亦笑:虽然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但还是觉得……怎么这么好哄呢!抛开贺启楼远超众人的颜值,这个脾气秉性,她是越相处就越喜欢。  想想肚里那个,如今连小肉块都不比不上的小家伙,苏卉轻抚小腹诚恳道:“我这里的小祖宗,但愿能博采他爹娘的长处,”她故意慢悠悠道,“性子像你爹才是最好。”  贺启楼一下子躺倒在苏卉的腿上,把手按在他仙子姐姐的手背上,嘿嘿直笑。  话说用过午饭,贺启楼陪着苏卉一起往义忠王府去——义忠王都没脱离危险期呢。苏卉氪都氪了,肯定要……送佛送到西不是?  这次是贺甯夫妇亲自迎出大门外。一夜过去,这夫妻俩黑眼圈依旧,不过情绪较之昨天苏卉告辞时上扬不少。  治疗重症以及疑难杂症……不好意思,苏卉基本还没教到贺甯,但是诊断上贺甯恐怕不比宫中经年老太医差上什么。  话说昨晚自有太医留在王府,但说起守在义忠王身边的还是贺甯这个亲儿子。他亲身感受了自己老爹如何从一脚踏上黄泉路,又被阎王爷退了回来。  所以今天再见苏卉,贺甯堪称目光灼灼。  按照苏卉的理解,对于贺甯,她的声望一夜之间从尊敬跃迁到了崇拜。只是她这个学生情商比起他一众好兄弟,实在是偏低了点儿,她不知道已经恢复神智的义忠王从贺甯口里打探了多少她的虚实。  而且从系统里得知义忠王性命保住,如今状态也不错,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义忠王肯定有话要问。  不过掉马她也不怕,有系统在身,苏卉撸了撸怀里懒洋洋的大橘小灵灵:她没到无所畏惧的地步,但翻车是不可能翻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车的。  等到苏卉与贺启楼,贺甯夫妇四人一起踏进义忠王夫妇的正房,就见义忠王妃守在义忠王床前,夫妻俩均是面带笑容。  义忠王跟苏卉的公公平辈,儿媳妇跟公公独处肯定很不合适,哪怕是为了治病。昨天那种“事急从权”的时刻,苏卉都是在皇帝与义忠王妃眼皮子底下下针的,今天……对于被围观扎针,她早有心理准备。  义忠王昨天苏醒后与皇帝说了会儿话,之后养精蓄锐了一阵子再服下药汤,感觉精神还行,便把儿子叫到身边,该套的话也套了个差不多。  与国师这种明明只有一面之缘——贺甯与苏卉大婚,在进宫拜见帝后认过亲后,也要专门拜访国师,却阴差阳错,认定苏卉是九天玄女转世不同,贺甯跟他老爹义忠王,乃至于如今的帝后,都猜测甚至是笃定苏卉乃是天下的医仙药仙下凡。  医仙药仙,几乎是最最不容易惹到帝王权贵忌讳的身份,都未必有“之一”二字。  这个世界类似那一僧一道的真高人不多,但对知晓世间颇多隐秘的皇帝义忠王这类贵人而言,全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不说素有雅量的皇帝,就连经常摇摆不定的太上皇在位时,都没想过拿那些有些来历根脚的异人如何:只要不想惑乱天下,动摇他老贺家的皇位,他们都能睁一眼闭一眼,不计较不说,甚至能干脆装不知道。  因此被国师推算出确切根脚,生带异象且传到差不多天下皆知地步的宝玉,没展露雄雄野心,跟兵权一点不沾边,可不就活得好好的……毕竟不是紫薇星君转世……  于是苏卉坐到义忠王身畔,慢悠悠地用浸了烈酒的棉花团擦银针的时候,义忠王显得比以往更慈和且真诚几分。  一个仅有发际线不太理想的帅叔叔温柔地盯着看……苏卉一个绷不住也乐了。  然而这个笑落在义忠王的眼里,分明就是“我厉害吧,快夸夸我”的意思。义忠王稍侧过头,看向他的王妃,义忠王妃当即与丈夫默契十足,“瞧着没什么,实则神乎其技。”  这话的重点就在那个“神”字,感受到丈夫,义忠王夫妇贺甯夫妇两代好多人的目光全落在自己身上,苏卉面色一如既往,慢慢地点了点头。  果然……承认了!  义忠王妃轻轻敲了下义忠王的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既然要谢就诚心些,她丈夫亲口许诺方显真诚。  义忠王笑了笑,“楼哥儿媳妇你救了我的命,往后你有难处只管找我就是。”  苏卉毫不犹豫地应下,“成。”义忠王口碑一直很好,说话算话。银针落下,义忠王眉目越发舒展,苏卉边施针边琢磨:皇帝得知义忠王病情稳定,怕是这两天就要召见了。本来明天舅舅休沐,她想亲口告诉舅舅自己怀孕,现在看来还是面君后再见舅舅吧,省得这点狗屁倒灶的破事牵连到舅舅身上。  一如苏卉所料,隔天她给义忠王施完针,改过方子,正准备跟丈夫回家,陛下跟前的大总管直接“堵门”相请。  义忠王还笑眯眯地解释道:“时辰还是我说的,”他看向苏卉,明显话里有话,“省得他不放心。”  苏卉和贺启楼只得跟着大太监进宫——夫妻俩对于要往宫里走一遭早有预料。不过老狐狸南安王都没特地提点过儿子儿媳妇,苏卉她进了内阁始终消息灵通的舅舅也一直没吭声,足见进宫全然无惊无险,还……能捞点好处。  绕过乾清宫直奔坤宁宫……苏卉她们两口子就明白帝后跟义忠王夫妇一样,都要摆出一家子聊聊家常的姿势来问话了。  见礼后,苏卉耐心地向皇后答疑……当然,皇后问的也是皇帝想知道的。  义忠王的情况,留守王府的太医们自然不会断了回报,还是专家会诊后的回报,不过即便心里有数,帝后还是想听听医仙转世的主治医师,他们侄儿媳妇有何看法。  苏卉做了个简述,皇后忽地拉住苏卉的手,轻声问,“这些日子,楼哥儿他们拿回去的药丸你瞧着如何?”  话音未落,皇帝便微微皱了眉,贺启楼更是直接扭头迅速地瞥了眼皇后……其实是瞪了一眼,只不过贺启楼低头掩饰得够快,皇后纵然眼观六路也没瞧个正着便是。  话说苏卉“好为人师”这么多年,就算没有系统不氪金,对于周遭变化已经十足敏感,更能犀利地感知到身边人的情绪变化。  此时她心里就在笑:皇后也许是关心则乱,但她可真没皇帝还有义忠王夫妇厚道。  义忠王在太上皇宫里吃了丸药,出来就躺了,送到府里险些咽气……从病危到转危为安这几天,皇帝还有义忠王夫妇可是一句都没问过“义忠王缘何有此一难是不是中毒,又是中了何毒”这类话,实际上他们不是不好奇,不想求个明白,谁让苏卉已经背书医仙转世了呢?  他们这几个当长辈的,抛开利用之心,也多少都有些真关切,的确不想苏卉他们小两口牵扯进“太上皇与皇帝义忠王父子争锋”的乱局里。  不过皇后勉强也算金口玉言,直言询问,苏卉不答的话就是不识抬举。  “世子只要带回家里,我都瞧过,都是些不错的滋补丸药,去岁秋末,还领过滋阴润燥的药膏呢。”平心而论,那些丸药的质量比太医们专门配制的还要强些。  皇后的暗示,苏卉视而不见:第一,扣屎盆子也要讲~基~本~法;第二,想我为你当出头鸟?呵呵哒。  固然太上皇身边的那位道士很有些雄心壮志:想用~禁~药控制将来的统治者,然而到目前为止他提供的丹药确实没什么问题。  如果皇帝派下去的心腹稍有不慎,只怕会被误导成太上皇重新的道爷与郑家勾结:先下手为强,削去皇帝左膀右臂义忠王。  不过苏卉觉得皇帝不至于这么好骗。  皇后等了一会儿,也没等来她想听的话,本想再引导一二,转念一想过犹不及也不好。楼哥儿媳妇医术玄妙,往后用到这孩子的地方未必少,人家不情愿,也不要苦苦相逼。  于是皇后转而问起那些丸药有何出挑之处,苏卉笑眯眯地答了。  傍晚,苏卉和贺启楼刚到家就被南安王叫了过去。  老王爷揣着手炉开门见山,“皇后没难为你?”  苏卉摇了摇头,“皇后何至于这么耐不住性子?”  贺启楼向他老子复述过今日宫中情形后,才对苏卉道,“我当时真怕你气着。”  苏卉捏了捏丈夫的脸,“你耷拉着一下午的脸了,我没气着,倒是你……记仇了吧?”  贺启楼老老实实地点了头:让皇后吃瘪很不现实,但让皇后娘家人不大痛快,他很有把握。  苏卉不知道丈夫打什么主意,不过丈夫在西北待了好些年,“混”了一堆战功,得了皇帝亲口嘉奖,她无须担心。  第二天上午,黛玉上门了。  苏卉拉着黛玉坐下,“你成了稀客。”  黛玉眉目如画,双颊粉嫩,“公婆前脚赴任,大哥那边听说也定准了,最晚明年也要外放。大房那边的二哥二嫂又回不来,大嫂子这些日子便带着我,让我学管家呢。”  苏卉脱口而出,“到时候你管着中馈,可别想着拿嫁妆填补亏空。”据她所知,贾珠奉行开源节流,但荣府经济情况目前为止依旧不甚乐观。想想也是,贾政赴任必然带了一笔银子,贾珠自己外任,照样也得适度银子开路。  黛玉一笑,“哪能?”顿了顿,她挽住苏卉的胳膊,“我原是来提醒你的。听说你医术不凡,薛姨妈……便是我婆婆的亲妹子,想求你过府瞧瞧呢。”  医治薛蟠?苏卉十分好奇,果断氪金查了查:薛蟠身子骨好着呢。  黛玉不等苏卉回应,自顾自道,“我爹让我来报信儿,说是王家求到薛姨妈头上,薛姨妈才央求到我这里。”  苏卉看着黛玉并不说话。  黛玉眨了眨眼,“总之你别应就是。我爹说王家上下都好着呢。”  苏卉越发好奇了,“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王家那边……究竟是什么样的贵人想要求得我出手?直接求上门难不成得让我家打出去?”  苏卉和黛玉四目相对,想的一样:八成是南安王的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收尾,两口子加老王爷肯定要一家子一起上一次战场……第五十五章   苏卉现今是南安王世子妃, 亲爹是巡抚,舅舅是内阁大学士,这样的身家一般人如何请动她上门诊疗施治?退一步说, 品级或者交情不到, 贴子都递不进南安王府。  而且苏卉把一脚踏进阎王殿的义忠王又拉了回来, 这个消息只会流传于京城“像样”的人家之间, 小官小吏平民百姓必然一无所知……他们大概连义忠王病重都没资格知道。  而宁、荣两府这种~政~治~上不敏感,消息也不甚灵通的勋贵之家,即使现在贾蓉、贾珠、贾琏这三位悉数为官,宁、荣两府仍属三流人家:因为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接近~政~治~核心。贾家能知晓苏卉的“光荣业绩”,并非是从黛玉口中,而是李纨刚从宫里探望贵妃元春归来, 才有所耳闻。  黛玉放下奶茶杯子, 用帕子按了按嘴巴, 感慨道,“还是你这儿的奶茶好喝, 我照着你教我的方子煮, 怎么也差点意思。”  苏卉笑了笑,“走时我给你带一罐子炼奶走, 煮完你加点,味道就上来了。”  不管是平时夫妻两个喝还是招待密友, 她的奶茶都要加炼奶加奶粉,味道自是这个时代无人能及的香浓。哪怕她时刻记得要留着点儿家底以备不时之需,但怀孕了嘛, 在吃喝上本来就不怎么省,现在更是想吃啥就买啥——因为系统商城里食物便宜得……四舍五入简直等于不要钱啊!  黛玉也不客气,“那我笑纳了哈。成了婚,住得远了些,上门找你来蹭吃蹭喝好不方便。”  苏卉还能说啥,反正她自己煮奶茶一煮一大锅,便吩咐大丫头红因道,“还不赶紧给这小祖宗预备去?”  红因笑盈盈地去了。  黛玉跟苏卉说话一般也不会特地背着大丫头们,“我婆婆平时不大出门,经常往来的也只有至亲,”她仔细解释道,“就是我婆婆的亲妹妹,府里的妹妹们和我都唤一声薛姨妈。我婆婆她大嫂那里,当然要她亲自上门去。这不,眼见着要离京,我婆婆才懒得管些有的没的。我瞧着我婆婆的大嫂似是有事相求……因为实在没交情,实在找不到你这儿来,我婆婆又刚走,只得寻上薛姨妈。”  不用想就知道,有林海贾敏这夫妇俩镇着,黛玉嫁给宝玉,也不可能对公公婆婆兼舅舅舅妈又敬又畏。  有贾珠时常敲打,越发识时务的王夫人明白权势银钱,自家都得仰仗小姑子一家,她哪怕内心戏再多,明面上她对黛玉都非常好。  即便如此,林海和贾敏照样不放心——王夫人的品性怎么瞒得过这火眼金睛的两口子,不惜花费精力,给贾政~主~政~一方的机会,就是想把贾政与王夫人这两口子一起打包带走。  身为贾珍老师的苏卉,可是亲口听过贾珠对“姑父一挥手,爹妈一起外任,远离风云渐起的京城”喜闻乐见。  不止是贾珠,宝玉也乐见父母离京。  现在的宝玉可称得上通透。王夫人那点子私心和手段,在年轻一辈全体智商大提升的前提下,已经成了“司马昭之心”。  对于王夫人这位曾经说一不二的管家太太,年轻一辈包括他们媳妇的看法都是“眼皮子忒浅”,儿媳妇和侄媳妇,包括在西北待了好几年的凤姐儿,心里可能都带了点不屑。  黛玉也不例外。让黛玉这等饱读诗书的真才女打心眼儿里尊敬一个半文盲,尤其是道德品行还……嗯……的半文盲,怕不是活在梦里。  所以黛玉提起公婆就这么直白,也不让苏卉意外。当然,作为礼尚往来,苏卉在嫁给贺启楼之后也没少跟黛玉嘀咕她公公那多姿多彩的侧室们。  见苏卉若有所思,黛玉刻意等了等才继续道,“我瞧着薛姨妈颇为犹豫,估摸着她家其实不想多管闲事,但委实抹不开面子。”  这是当然,宝钗姐姐的爹薛爸爸可是苏爸爸的人。  这次苏爸爸外任巡抚,“顺手”把薛爸爸也带走。如今薛爸爸应该正在衙门里交接,再过个半月左右也要离京到苏爸爸手底下做道台去了。  苏卉特地再试了试:系统里关于王子腾那一派,想求个明白依旧要氪掉三位数。这对刚刚花大价钱买技能治好义忠王的苏卉来说,简直是不可承受之痛!  该花钱的地方她不会省,但若是能自己查探出真相,省一块也是省啊,一块钱在系统里能买好几样点心了!  黛玉忽然凑近,长长的的睫毛几乎要戳到苏卉脸上,她故意眨巴了好几下,“甄家你知道吗?这一家子跟我婆家原先极好,不过贾史王薛四家先后进京,甄家在金陵……少了些臂助,甄大人十年都不曾升迁。”  黛玉的潜台词是:甄大人仕途比她公公还惨。“我爹说,甄大人也跟王大人,就我婆婆她大哥,越走越近呢。”  “林叔叔就这么让你传话?”苏卉笑了,“甄大人是有真本事的人,”起码才干见识都比贾政强吧,“五十多岁的人了,难不成一辈子都在金陵做清贵的闲官?必要火中取栗一回,万一……其实我也好奇呢,都要烧王大人这个热灶,是瞧不起一门双侯的史家吗?”  黛玉嘿嘿一笑,“史家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抱上大腿的?”捧着奶茶杯子喝了一口,她舍不得放下热乎乎的杯子,“甄家大姑娘原也待选的,你可知最后她与谁成婚了?”  甄应嘉的嫡长女年纪只比元春小个两三岁,之前跟宝钗一样入京待选,只不过宝钗没进得宫门,却嫁进了义庆王府,给王府世子做侧室,也是求仁得仁;甄大姑娘则是“复试”没过,须知给王公贵族乃至于皇子作正室的姑娘肯定要多考验一两轮。  苏卉道:“你说,甄大人和甄大姑娘别觉着贵妃娘娘挡了路吧?”  黛玉答:“谁知道呢?我娘都说,甄家这些年与我婆家不复往昔亲厚。”而后她就揭晓了答案,“嫁给东平郡王家的嫡长子啦。”  “正室?”  黛玉点了点头,“正室。”  原本东南西北四王的年青一代,唯有北静王能袭王爵,而其余三家再袭爵起码要降指公爵,当然南安王府在贺启楼这一代仍袭郡王爵都是定准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让苏卉不开心,是想断了向苏卉这位绝世神医求医问药的门路吗?  苏卉想了想又道:“东平郡王家地盘在两广,王大人许是要把甄大人安排到两广为官?甄大人又成了东平王嫡长子的岳父……所以王大人也把东平王府拽上他的快车了?”  不管是原著里,还是现在这一世,苏卉都觉得王大人这趟是奔向黄泉的灵车……她忽然琢磨过味儿:王子腾的靠山需要氪金三位数才能知道,也是这几百块不是说他背后之人有多要紧,而是……数量众多且能严重影响证据吧?  想到就去做!苏卉打开系统,再次提问:东平王是不是已经上来玩王子腾的灵车?  系统果断刷出了付费按键:一块钱……  苏卉付款后得到了两个字的精准答案:是的。再问一次王子腾背后靠山是谁,系统给出的售价果然比之前少了三块。  也就是说背后靠山分量不同,拆分出来的售价也不同。之所以东平王在苏卉问起系统的时候从三块钱变成一块钱,无疑是她在已经有靠谱猜测的时候,系统就会酌情降价。  越琢磨……苏卉就越觉得系统……挺好玩。招呼了声小灵灵,小精灵就从她椅子底下唰地窜出来,轻盈地跳到她腿上,然后一趴,水盈盈的大眼睛盯着她,冲她喵喵叫。  黛玉端详了好一会儿小灵灵,又揉了揉毛绒绒的脊背,“你的猫越长越大呢。”  小灵灵长了个美貌大眼大橘的标准相,唯独身材……是照着缅因猫来的。幸好小灵灵的身材也是循序渐进,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从一只手掌大小的毛团子一路“充气”,“充”成一只大型猫兽。  苏卉揉搓着小灵灵澎湃的胸毛,意味深长,“大,才好玩。”  黛玉噎了一下,旋即面皮微红,“信儿报完了,我走了。”  苏卉笑道:“回去玩老公吧。”美貌的才子,还年轻,绝对是最为稀缺的资源之一了。  黛玉已经起了身,顺手揪了揪小灵灵耳朵尖儿上聪明毛,“他是挺好玩的……”  送走婚后也掉了不少节操的黛玉,苏卉抱着小灵灵在系统里给自己定了十二种点心,外加五种奶茶,总共花掉四块钱。  怀孕就是苏卉放飞自我的最大理由。点心奶茶买下来她一一摆在自己眼前,然后……开吃!  苏卉本来不怎么爱吃甜,这次算是破了自己曾经的记录,有三块点心吃掉了一半,剩下的都挖了两三勺子,奶茶也喝掉了三分之一到一口不等……  嗯……看着依旧摆满大桌子的点心饮料,苏卉果断用刀给每样点心都切下一半,在放回原包装盒里——这是给一会儿回家的老公留着的,剩下的……全归小灵灵了。  于是贺启楼回来的时候,就见他仙子姐姐抱着正舔小爪爪的大猫,眨巴着眼睛冲他笑。贺启楼整个心立时全化成了水。  他在原地蹦了几下,又使劲儿搓了搓自己的脸自己的手,才上前求抱,“媳妇想你。”  他好像就出门了半天?  不过老公求抱,苏卉十分给面子地腾出手来,一把拖住老公俊俏的脸蛋搓起来看……怎么揉搓小灵灵的围脖就怎么揉搓老公的下巴。  她边搓边道:“胡子刮得好干净,手感好好哦。”见丈夫眯了眼睛,她往桌子上点心那边努嘴,“给你留着的。”  仙子姐姐嫁过来……贺启楼自觉长了好多见识:刚才进门就见到桌上这一堆新鲜物什,知道是给自己留着的,但不会主动厚着脸皮问。  贺启楼跟苏卉口味偏好如出一辙,都爱咸辣口儿,不过他比苏卉对甜食的耐受力高不少,胃口也好上不好。  十二种点心每种都半份,贺启楼能一口气全都吃完,抹抹嘴,还能调侃一下未出生的孩子,“一定是这小东西贪嘴了。”  苏卉搓着小灵灵的脑袋点头,“确实都怪他,平素我才不舍得费力气弄这些吃。旁的……倒也罢了,我就是嫌弃吃多了长肉。”  贺启楼求生欲早就被锻炼了出来,“姐姐太瘦了,就算胖了也是瘦。”  苏卉微微一笑,抬手抹掉贺启楼嘴角的奶油:甜死你吧。  贺启楼抓住这只手,低头就亲了一下。二人良久对视,彼此的眼神都快能齁死人了。  小灵灵则盯着桌上剩下的奶茶——全是带奶盖的那种,尾巴轻轻敲了敲苏卉的手腕。  苏卉无奈道:“都归你!”一个能量生物究竟是怎么成为一只纯种吃货的?她本人明明没有特别爱吃……  小灵灵自行扫尾,贺启楼则拉着苏卉的手,柔声道,“原本我该过几天就回西北大营去。今儿正好伯王入宫,听说我在兵部,就召我面君一块说说话。陛下听说你有孕,便让人预备赏赐,还特许我初夏在启程。到了初秋若无战事,让我提早回来陪你。”说着自己也笑,“姐姐的神仙手段,让陛下和王爷心甘情愿地给咱们搞特殊。”  他话里提到的“伯王”说的自然是义忠王。  苏卉笑道:“我是大夫嘛。不过,”她话锋一转,“伯王出门居然都不提前给我打招呼?胆子不小啊。跟父王说一声,咱们得找上门讨说法去了!”  贺启楼当然说好,他先打发了个心腹跑去义忠王府报信,自己则陪着媳妇一起坐马车慢行前去王府。  义忠王妃听说贺启楼与苏卉夫妻俩上门,她迭声吩咐“快请”,让儿子和儿媳妇一起到二门迎接——南安王世子夫妇的马车可以直接进义忠王府大门,小夫妻俩下了马车可以腿儿着或者坐轿子直达王府内院正房。  苏卉下马车,都是贺启楼抱下来的。双脚落地,苏卉一扭头,就见到贺甯夫妇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这点小事她怎么会尴尬,“听说伯王今天进宫面君,还和陛下说了好一会儿话?”  义忠王回府来就瘫床上了,一边倒气喘息,一边交代,“见着楼哥儿了,”后来更断断续续道,“楼哥儿媳妇一会儿就得登门问罪。”  贺甯回想起他爹的“壮举”,深觉老师兼弟妹来得正好,“都呼哧乱喘来……”他胳膊被媳妇一拉,顺着媳妇手指方向看去,只见素来爱穿带跟鞋的苏卉今天换了一双纯平底。  贺甯他媳妇生怕丈夫粗心瞧不出差别,还特地低声提醒,“平底儿!”  贺甯情商不行不代表智商也会是硬伤,他立即道,“恭喜啊。”  苏卉点了点头。  贺启楼从马车上亲自拿了媳妇看诊治病的小箱子,拎稳在手里才转过头,顺手扶住他媳妇,“看你行动。”  贺甯听懂了好哥们的弦外之音,登时脸皮微红——他是替他爹尴尬。  苏卉摆了摆手,为贺甯开脱,“他爹非要出门,能是他拦得住的?”  贺启楼也就不说话了。  贺甯也不为自己辩解,拉住他媳妇的手,在前引路。  话说两对小夫妻说着话,一直踏进义忠王夫妇的日常起居的正院。苏卉的心情还算不错,直到她一眼瞧见义忠王那仿佛随时要当场去世的脸色,她也是无语凝噎了。  义忠王妃比儿媳妇更心细些,见苏卉踩着平底鞋进门,也扭过头对着已经眼花的丈夫道,“楼哥儿媳妇有了,挺着肚子来给你看病。”  义忠王一听努力道:“又给楼哥儿媳妇添麻烦了……我这个做伯父的……甚是过意不去,你有什么要……”  断断续续说到这里,苏卉开口打断了他,“伯王,您若是真心疼我,就珍惜一下我的劳动成果。”她一努嘴,“赶紧躺平了。”  待侄儿媳妇把自己露在衣裳外边的地方,还有胸口,全都扎满了金针,义忠王只养了约莫半柱香的神,他自觉那股子心气已经提起来,而且从头到脚都涌动着热流。  底气上来,义忠王也不呼哧乱喘,他望着苏卉,声音却极低,“楼哥儿媳妇,你以前在上边……也是这样说话的?”  看看自己的存款,还有五皇子与贺甯如今极为丰厚的课时费,她还有什么不敢应的?  苏卉轻描淡写道:“是啊。”说着,又在义忠王眉心补了一针,找义忠王妃要笔墨纸砚,“得换个方子,一天两剂,起码五天不许出门!”  义忠王五官一抽,再睁眼双目晶亮,“我若是在这五天里不得已再出门……”他给了王府和儿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此时儿媳妇已经拿了方子亲自去指挥心腹熬药了,“有碍寿数不成?”  苏卉轻声道:“影响不大,只要别作,但伯王你这是在为难我!我怀孕了,天天让我挺着肚子来给你施针,改动方子,你的良心会不会痛!”  义忠王大笑,笑得身上密密麻麻的金针都一通乱颤。  义忠王妃拍了下丈夫的手背,也忍俊不禁。  其实义忠王一家子对苏卉并非凡人,也早有猜测——对待凡人小辈是一个态度,对待手段玄妙身份不可说的小辈自然是另一个态度。  此时贺启楼也含笑上前给苏卉揉捻起了肩膀。  约莫两刻钟之后,苏卉为义忠王收针,预备起身的时候,正巧四下无人——贺甯拉着贺启楼在外间闲话,而王妃则和她儿媳妇一起去库房给苏卉挑礼物,义忠王忽然低声又问,“天命所归?”  苏卉并不正面回答,“您和陛下都一样,问问自己的心,但求无愧于心便是。”  她的本意是不用再顾忌太上皇……  依照苏卉的判断,太上皇清醒的时候已然不太多了,再姑息下去,他身边牛鬼蛇神会发挥出真正大搅屎棍的力量……无论百官还是百姓,包括陛下和你兄弟俩,又有谁是真正经得住狂风暴雨一般的折腾?须知太上皇如今身边聚集的那批人为达目的相当不择手段……就算你们这对至尊兄弟能及时压制住,总有乱局要收拾。  义忠王笑了笑,“受教。楼哥儿媳妇,你这话我会说过皇帝听一听。”  苏卉点了点头,亦笑,“您瞧着办呗。”  话说苏卉与贺启楼一起坐上马车,她忽然收到了系统提示:一千块进账。苏卉十分惊讶,“这是哪儿来的?”  小灵灵从她脚边立起身子,一爪子按上苏卉的手,“主人你也不想想你刚刚教了谁,顺带着间接又教了谁?”  苏卉一怔,旋即就回过味儿,“这哥俩打算动手了?所以……是我刚刚那番话给他们的勇气不成?”  小灵灵认真点了头,“对啊。”  苏卉沉默了一下,对小灵灵假装不满,“有这种机会为什么不提前提醒我?”  小灵灵还没回话,贺启楼已经发现他媳妇神色有异,连忙关心道,“怎么了?是……累着了?”他媳妇再厉害,这辈子还是顶着个凡人的身子,会痛会病会难受。  苏卉顺势抱住丈夫的胳膊,歪头枕在他肩膀上,惆怅道,“感觉错失了一个亿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倒数第二章 ,下一章完结。  下一章来一波逼宫乱局,女主站到台前来一波苏(爽雷)炸天,给至尊兄弟指一指开启大航海时代的明路,就可以圆满完结啦。第五十六章   义忠王完全把苏卉的话听进去了, 起码医嘱他听进去了。  他在家足足宅够了五天,期间两次朝会他都请了病假没去——义忠王和皇帝这哥俩当然有专门且隐秘的联络手段,证明就是五皇子不仅代他父皇探望了伯王义忠王, 更在某天下朝后找上了南安王府。  五皇子进门按照流程先去拜见南安王……这会儿南安王正准备出门跟老友们在郊外踏青吃喝聊聊天。  五皇子一来, 南安王便打发人去和朋友们打声招呼:来客了, 他不去了。  话说南安王经过儿媳妇一通妙手“整治”, 简直重新焕发了青春。  不说吃了儿媳妇一个冬天的药,他的腿脚包括全身几乎所有关节,只要不过度劳累,就和好人一样,只说他每天照照镜子,鬓角的头发都黑回去大半, 整个人看着起码年轻了五岁。  切身体会过儿媳妇的神奇手段, 南安王对儿媳妇捎带着儿子就越发维护:以前是看在儿媳妇出身不凡儿子又眼里里只有儿媳妇一个的份儿上, 现在的维护则是发自内心的。  老实说,南安王对政局的敏感, 要强出儿子儿媳妇好几条街——苏卉能啥都知道, 是因为她有外挂也舍得氪金,但即便如此她也很愿意听取她公公的建议。  因此五皇子这么一来, 南安王就笃定皇帝取中的是五皇子。希望在即将到来的大风波中,五皇子表现好一点, 别让他老子失望,不然将来仍有变数。  五皇子此来不是为南安王而来,因此叔侄俩说话目前也仅止于寒暄。  南安王端详了五皇子良久……平时上朝站班, 南安王的站位距离五皇子要隔着好几个他们这样的老货,他又有了千秋,眼神不大好,能有机会细看,老狐狸一般的南安王不会错过。  南安王看来看去也看不出邪门之处:帝后前面两个嫡子明明好好的,只要一立太子,那孩子必然病亡。国师推衍过好几回,因此憔悴且苍老了不少,可惜他这等人物也无计可施,只说未来犹有机缘……现在想想这机缘不正是落在楼哥儿媳妇身上。  其实南安王并不想这么早就站队,作为宗室两不掺和,真真是立于不败之地。但儿子,好吧关键是儿媳妇,已经做出了选择,他想了又想不仅不想拆台,甚至还愿意做个推手。  南安王便问,“三皇子忙什么呢?”  五皇子精神一震,“三哥领了差事,这阵子总往大营里去。”  南安王轻飘飘道:“只怕边办差边联络勾通。”他现在都无需委婉了。  南安王虽然打了场大败仗,弄得他本人都颓丧好些年,不过他在军中人脉仍不可小觑。五皇子承认:起码比他这样年轻且军中无根基的皇子强。  五皇子很清醒:就算拿着父皇的旨意,军中老帅大将他也不能轻易使唤得动,更别说让这些在宦海混了起码十几乃至于几十年的老狐狸老油子跟你分享“不可对外人言”的秘密。难得有位宗族长辈愿意主动指点迷津,他……当然求之不得。  同为宗室有这么一点好,谈起自家人没那么多顾忌。  南安王道:“你皇祖父手里很有些家底,不然你父皇和你伯王不至于这样慎重,明知闹得不像样,还生生忍了这么些年。”  南安王对皇祖父怨气十足,因为当年那场大败亏输多有皇祖父瞎指挥乱用人的缘故在,包括南安王在内几位宗亲实际上是在替皇祖父背锅,这一点父皇早就对他们兄弟几个提过。  不管怎么说,今天南安王这份提醒的人情……五皇子正色道,“侄儿记下了。”  拜别南安王叔,五皇子跟着内侍踏进了贺启楼与苏卉的院子。  贺启楼见五皇子来了,想要起身见礼,被五皇子拦住了,“你我兄弟讲究这些虚礼作甚。”又对苏卉道,“你也待着,咱们谁都不来虚的。”  贺启楼也没客套:他跟五皇子、义忠王独子贺甯、义庆王嫡子贺歆汇,是实实在在有交情。他扭过头继续给媳妇捶腿。  却说苏卉要求义忠王宅在家里,她依旧隔天要去瞧一回。  昨儿刚从义忠王那儿回来,趁着天气极好,阳光明媚,两口子手拉手逛了大半天,当时觉得没什么,今天起床后小腿感觉有点发直。  其实苏卉只是小腿偶有隐痛而已,但是怀孕了嘛,她就理直气壮地娇气,理直气壮地向丈夫撒娇……贺启楼偏偏特别吃这一套,上赶着且无师自通地当起二十四孝老公。  讲真,五皇子进门来见楼哥儿正伺候着他媳妇,心里还担心了一下:楼哥儿媳妇……身份不凡,又不是什么娇气人。  不避着人,默许楼哥儿当着他的面儿捶腿,五皇子估摸着给伯王诊疗,是真耗费功力,听说伯王病得最重的时候都已经弥留了。  苏卉自从在义忠王那儿捞了一千块,她心里有底,也就越发放开,都懒得特地捂着马甲,“殿下若是心里觉得不大踏实,尽管问问父王,或者跟他聊聊。”说着她拍拍贺启楼的手背,抽回双脚,捞起身边的小灵灵起身就走。  五皇子的软肋正是对兵事知之甚少。他父皇最近又把他三哥指派进了大营……这份担忧贺启楼瞧得出来,他劝解五皇子道,“陛下许是在掂量三皇子的真心以及才能。”受他媳妇儿的影响,他现在说话也特别实在,“怎么也是陛下看重的儿子,这些年更亲近太上皇不假,可瞧着也没忘了陛下这个亲爹不是?”  五皇子闻言轻叹一声。  贺启楼继续道:“陛下不是让你探望伯王,顺便来我家瞧瞧?再说……陛下重用三皇子又如何?谁知道这不是顺手也考验考验你?”  为王为皇必有气度,五皇子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平常心,“伯王在太上皇宫里用了滋补的丸药,回府就差点……父皇和伯王后来都说是误会不足挂齿,怎么知道对方愿不愿当做误会?”  贺启楼这会儿也只能拍拍五皇子的肩膀,他理解五皇子:眼见着风雨欲来,五皇子手里没兵,尤其是与他竞争多年的兄弟进了大营,五皇子还能气定神闲,那真是神仙了。  转念一想,贺启楼暗道:仙子姐姐倒是自始至终都一个样子……因为仙子姐姐就是神仙转生!  说起来,他自己一点不虚,何尝不是沾了仙子姐姐的光?只是“你看我媳妇这么沉得住气,你也不用着急,出事有她护着你”这种话……真是说不出口。  贺启楼斟酌了一下,最后轻声道,“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媳妇总能帮你治好……不就成了?”  五皇子盯住贺启楼,“一言为定啊。”  贺启楼眨了眨眼睛:总觉得……似乎按照仙子姐姐的话说,这是被套路了?果然皇帝老儿跟他兄弟还有他儿子,都是祖传白切黑!  送走五皇子,贺启楼就“嘤嘤嘤”地跑去找仙子姐姐哭诉:简直欺负老实人!  这会儿苏卉在南安王的内书房,给他公公复诊。  诊过脉,她正提笔写方子的时候,贺启楼进来了——当然,在贺启楼踏进院门的时候,内侍便在门外道:见过世子爷。  有个内侍提醒,苏卉头都没抬,“让五皇子套路了吧?”  贺启楼当着亲爹脸皮贼厚,“嘤!”然后就站在苏卉身后,等她撂下笔就给她按摩起肩膀。  苏卉面对笑意盈盈的公爹,只能强行给丈夫挽尊,“有喜了嘛,确实容易累。”  “你们小夫妻两个啊……”南安王靠在引枕上,笑容渐深,“我懂。”他看向满脸柔情蜜意的傻儿子,心情也很不错,“莫说楼哥儿的娘有孕时,新婚那会儿我就给楼哥儿他娘捏过脚。”  贺启楼立即接话,“对,家学渊源。”  这父子俩一唱一和,弄得好像是她“小题大做”。苏卉强行转换话题,“夫君,五皇子让你答应什么了没有?”  贺启楼老实回答道:“关键时候救他的命。”  苏卉笑了,“真有那个时候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她不仅是说给贺启楼,同时也告诉她公公,“我已经不惜展示真本事救下义忠王,那么陛下遇到非得我出手的情况,我也责无旁贷。老的我都管的,他们的孩子我也不好视而不见,就当好人做到底。”顿了顿,她抓住丈夫搭在她肩膀的手,“就冲我这无敌天下的医术,那起子野心勃勃的家伙也不好真为难我。更别说……医毒不分家。”  贺启楼很早以前就是苏卉的迷弟,这会儿他双眼水波莹莹,笑容更是温柔得要漾出水来。  没办法慕强是共性,更何况苏卉和贺启楼的感情摆在这里:互敬互爱完全称得上。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天下能有多少夫妇能用“互敬互爱”来形容?  南安王一点也不意外儿媳妇会有如此霸气的一面,他只是好奇,“甯哥儿只怕就学了你点皮毛。”  别的不说,起码苏卉兑换出的这套《金针术》——系统的名字就是这么朴素无华,是可以教给其他人的,只要具备相应天赋。  苏卉坦然道:“甯哥已是我见着的唯一一个有天赋的。我的医术实在不是谁都学得了的……需要点缘分。”  南安王笑道:“怕不是仙缘?”  苏卉笑了笑。  南安王也微微瞪大了眼睛,“看来我猜着了!”  话说随后的日子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不通过系统,苏卉都看得出这是暴风骤雨前最后的宁静。  苏卉她公公南安王在她这里求个明白之后,肯定适度把她的身份透露给老伙计,以团结或者说稳定军心。  而皇帝与义忠王……大同小异。  趁着难得平静的时候,苏卉给所有的学生上了几堂课,贾琏贾蓉直接把教材讲完……该教的都交了,苏卉最后送了句明示:改换门庭,千万慎重!  贾琏和贾蓉能有今时今日,凭的是个人武勇才,但他俩带兵作战的能力即使经过这么多年依旧进步有限……他们上升的空间已经差不多到头了,如果不借着一场“从龙”的东风,估计这辈子止步四品。  毕竟是从贾家人身上捞取的第一桶金,而且最初积累阶段这家人襄助她良多,即使他们并不知道,苏卉依旧要适当回报。  她本就有预感,氪金之后更为明朗:荣府尚好,因为贾赦和贾政二位老爷已经彻底被架空,如今做主的是贾珠以及贾琏,宝玉纵然娶了黛玉,照样一门心思跟着大哥混。至于宁府,势必会爆出一场父子反目。比起踏踏实实立功升职的贾蓉,贾珍是个彻头彻尾的投机主义者。要命的是,身份有隐情的秦可卿死后,剩余的资源全落在了贾珍手里……  这点资源说实话,贾代化活着的时候绝对不放在眼里。但是宁府已经没落几十年,贾珍把这点东西视作翻盘的筹码。  顺便一提,贾珍很早就在系统的学生名录里,只是他的课时费比贾环还低……不用系统,苏卉都能认定贾珍志大才疏,可以想见当风波来袭,他八成会站在王子腾与一众新旧勋贵和宗室一边,因为只有站在这一边他才有回报。  史家则是坚贞的纯臣,湘云嫁过去的卫若兰一家子一直跟史家兄弟交好……贾家完蛋,史家还有卫家都能过得好好的。  薛家……宝钗是贺歆汇的爱妾,安全无虞,至于薛爸爸则跟着苏卉老爹外任去了。这场风暴最多波及到黄河边,长江两岸甚至更南的东南与西南……基本只能看个热闹。因为得到一消息就派兵派人,一路疾驰,等赶到京城也差不多该尘埃落定。  说起来苏卉还是比较安心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弟弟们都南下了,京里她只有分出精力保护好舅舅一家还有姐姐一家都尽够了。  给贾琏贾蓉的课程完结后,收取过课时费,苏卉便再次入梦给贺甯补课……万一到时候不能死的大人物垂危,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起码得有人搭把手。  话说在教过义忠王后,贺甯的课时费又小涨了一波,让苏卉万分满意:不白费劲儿教他。  至于五皇子,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她只给他排了三次课:五皇子面对的是心境问题。可以说最容易教导安抚的是他,最难的……也是他。  已然掉马的苏卉无所畏惧,在把能建议的建议过,能指导的也指导过后,她放了话,“别整天对我苦着张脸,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呢……不能保证你们一定成功,但我能保证你们没到身首两处的境地就基本不会死,”见五皇子立时双眼冒光,苏卉赶紧打了个补丁,“寿数到了不算啊。既然都不死了,你们就有好几次重来或者翻盘的机会……这还是最坏的情况。所以你不安个什么劲儿呢?”  五皇子跟苏卉这个师傅已经熟得不行,闻言便反驳道,“父皇和伯王见多了风雨,还不是内心半点不平静?”  苏卉叹了口气,“他们主要是因为即将父子反目,内心可谓五味杂陈。”  五皇子一下子就沉默了,良久之后他才道,“可别无选择。”  苏卉忽然拍起手来,“既然你想要那个位子,起码要坚定。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  五皇子慢慢露出了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经过好一番辛苦补课,苏卉的存款也升至四千多块,看着商城里那些可以瞬间鼎定乾坤的神级一次性物品的购买按钮全都变成了可点击状态,苏卉从没像现在这样信心十足。  转眼就到了贺启楼快要离京回归西北大关的日子,苏卉这会儿肚子依旧平坦,瞧不出什么起伏,她拉着明显恋恋不舍这几天一直黏着她的贺启楼一起去找公公南安王——这些日子氪金或者自行得知的消息经过汇总后,她有必要正式知会一下自己的公公。  至于皇帝和义忠王,苏卉特地准备了一封信,内容是她筛选过的消息,经过义忠王专给皇帝,以备不时之需。  实际上至尊父子反目正是板上钉钉,苏卉选择不再低调,最多是加快了这个分出胜负的进程,就算没有她,该打还是要打,毕竟父子间的分歧实在无法弥合。  而苏卉也是问心无愧,她站出来无疑降低了“风暴”的持续时间和伤害的范围。官员们大商户们倒也算了,毕竟大多数人都因为利益,或多或少,不管是明知道还是无意识,都牵扯进了这场风暴,但百姓何其无辜,苏卉能尽量压低这场父子大战对百姓的影响,实在善莫大焉——系统商城忽然对她打折了,就是明证……系统显然也觉得她做得对。  苏卉面对公爹和丈夫先正式介绍了下太上皇身边那位道士——这个道士有修为善医术,绝不是什么沽名钓誉的人物。  “义忠王在太上皇宫中吃下的丸药,实际上正是专为义忠王配置。别人吃起来就是普通的补益丸药,全无害处,但义忠王吃下,就是剧毒。”苏卉点了点头,“这位高人论医术,起码在甯哥之上。不过义忠王中毒,又是个意外,高人和他的徒子徒孙绝没想这么早就发动,毕竟太上皇还没彻底糊涂,他们也没洗脑出一位真心亲近听信他们的储君。”  南安王听了,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我听说这位高人一直想要取代国师?”  苏卉点了点头,“我猜是的。得了敕封,便能以国师之尊借国运修炼。”  南安王终于神色微变,“原来如此!”  对此苏卉还有话要说,“现在的国师以及国师一脉,功法持正平和,也从不贪婪。他们借国运修炼,于国于天下全然无碍。而且国师对请托多有回应,且大多尽力而为。”她认真道,“换谁都不会比现在的国师更好。”  贺启楼冷笑道:“太上皇身边那位果然有所图,只怕那位十分贪婪,假使咱们大周能有五百年国祚,他和他的徒子徒孙还不一口气吞掉一半。”  南安王沉默片刻才道:“那位始料未及……自然是他背后那起子老东西等不了了。”  贺启楼也够直白,“毕竟太上皇都老糊涂了。”  不用细想都知道,逼宫的必然是太上皇一直牢牢捏在手里的半支禁军,外加那些参与进来的宗室勋贵权门家养的私兵。  实际上皇帝与义忠王手里兵最多,实力最强的时候正是秋末:每年边军精锐跟着各自的将领回京轮换和授奖之际。  回来的边军必是百战老兵,跟这样精锐之中的精锐对上,纵然太上皇那边颇有些知兵的能人,也是希望能避免则避免。  如今已然入夏,不知何时发动,也不知道发动时贺启楼能不能赶上——跟着贺启楼离京的那批人多是南安王府的府卫,有老兵有新丁,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支五百人的骑兵战斗力委实有限,跟那些老王爷家的府卫家丁不能比。  贺启楼轻轻推了推苏卉的手臂,“仙子姐姐也推算不出来吗?”  苏卉笑道:“看命。我并不会算卦。”  南安王则道:“横竖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王子腾要进京,不知哪天到,你若是赶不上可以在半路立即回返。”  贺启楼立时明白父亲的暗示,“知道了。”惦记这份功劳,更想亲手守卫家人,就离京后在京郊转悠几天呗。  南安王又道:“那起子人没少在关外撒银子,一旦他们发动,几处关隘必有战事,拖住守关精锐不得及时回京救援。”他看向儿子,“总有几股人数不多的骑兵能穿山过来,你也小心些,不要托大。”  却说这个家庭会议开完不过三天,贺启楼刚刚离开京城……就出事了。  王子腾根本没有回京,而是带人直奔京郊大营。京郊大营纵然早有准备,但这个多少算是措手不及的“意外”,还是打乱了些步调。  宫城直接被围,皇帝和义忠王有禁军拱卫必然无碍,但宫外……他们一时真腾不出手。  此时四个城门三个紧闭,唯一开着的那扇,则是预备给腾出手来的京郊大营勤王用的。  这个城门离南安王府不远……为了夺取这唯一一扇例外的城门,两拨人直接在南安王府外杀将起来。  苏卉就站在公爹南安王身边,“这摆明了是故意的。”  南安王哈哈大笑,“果然都不敢小瞧你。”  苏卉轻声道:“夫君在外,他带兵时鬼精鬼精的,我并不担心……就怕他们拿了我舅舅来威胁我。”  南安王道:“你且在家等着。我出门找你舅舅去。”  苏卉一把扯住公爹的袖口,“我也去。”不等南安王阻止,她伸手摇了摇手指,“您知道我最有分寸。”  南安王还能说什么?有儿媳妇在,府里儿郎们能个个勇猛悍不畏死……带着府卫带着儿媳妇一起冲出去!  苏卉被安排在公爹的身后,极其安全的位置。她攥稳了缰绳,身前还有只超大的橘猫——前面的一对年糕爪正踩在马头上。  这个形象过于鲜明,实在比旗下的南安王更好认。于是一支冷箭……骤停在了南安王胸前……箭尾则被捏在了一只纤纤素手之中……戴着手套的纤纤素手。  南安王对着仍旧有点傻眼的属下们朗声大笑,“还真是死不了。”  苏卉把手里的箭枝随手一丢,正好落在身侧神射手的箭筒里,她还对这个双眼贼亮又面熟的神射手小哥道,“留个纪念哈。”  她心里跟小灵灵连声抱怨,“十块钱这就没了!连个响都没听见,准备的小五千块,根本不乐观!”  小灵灵则安慰道:“好歹半条命呢,这折后价很划算哒!”南安王不仅身着厚实盔甲,里面更有金丝织就的坚韧内甲,这一箭能穿透外甲但不能奈何内甲,不过这一箭忽如其来的冲击,也够南安王喝一壶就是。  却说苏卉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些许神异之后,一如南安王在府中所料,府卫全然悍不畏死,没花费多久,就无死有轻伤地帮着原本的守城军顺利保住了硕果仅存的城门。  整个过程花费了苏卉价值五十块的药贴和药膏。  一番沟通之后,南安王便直奔苏卉的舅舅家。  苏卉的舅舅都混到了内阁大学士,家里有权有钱,焉能看不出当今局势不早做准备?更别说苏卉也送信提醒过舅舅。  于是南安王一行人赶到的时候,乱军不曾攻破舅舅家的大门。南安王指挥若定,府卫们轻车熟路,就清理了这批乱军,随后苏卉见到了她精神奕奕的舅舅。  这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汇合之后一起奔向宫城勤王去啊!  赶到宫城门口,城门大开,满地鲜血和遍地尸首,终于让苏卉顿感不适。  她现在的地位比大熊猫还大熊猫,脸色稍有不对,南安王和她舅舅全都关注了过来。苏卉摇了摇头,捂了捂嘴,“有点想吐,总体还好。”  她兑换了一粒止吐的药外加一瓶暂时强健精神的口服液,用手稍微挡着,一口气全服了下去。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药力上来,她也就面色如常了。  南安王直接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舅舅也颔首笑道:“很好。”  就在众人准备冲入宫中的时候,贺启楼与贺甯、贺歆汇一起到了——贺甯的爹,贺歆汇的爹这会儿也都在宫里,对方会选择这个时候发动,实际正是打着把皇帝,以及皇帝的左膀右臂一网打尽的主意。  队伍再次扩大,大家也没二话,冲吧。  苏卉此时被贺启楼、贺甯和贺歆汇一左一右一后团团护住,被三位美人同时也是宗室中最出色的三个青年才俊环绕在中间……忽然有点小骄傲和小愉悦呢。  距离乾清宫越近,血迹和尸首就越多,经过几波低烈度遭遇战,众人几乎无损地来到乾清宫前……此时守着乾清宫大门的已经是皇帝的心腹将领。  见到南安王……关键是从人群中准确地发现了苏卉,这位将军的大黑脸立时……灿烂了起来,“世子妃您终于来了!”  怎么说呢,这个结果正在苏卉预料之中,都已经反复提醒,皇帝也该做足了准备:连旧势力的拼死一搏都扛不住,皇帝简直是白吃干饭的!  不用力挽狂澜苏卉内心还是挺高兴的:能省钱凭啥不高兴?  然而被内侍和禁军将军们重重护持着来到皇帝身边,苏卉面色瞬间凝重。  皇帝胸口插着个匕首:没错,就插在了心脏之上。皇帝此时已经恍惚,神智也不大清醒,偏偏能在亲哥哥的怀里,面向苏卉边咳血边道,“来了啊……”  苏卉看了看皇帝身边的三皇子与五皇子,三皇子脑门肿得老高,破开的口子鲜血还缓缓往下淌;五皇子一身血迹,肩膀上还有个正冒着血的大伤口。  另一位仙风道骨一身道袍的……就是国师……可惜道袍上好多口子,透过衣裳的破口,无数细碎伤口隐隐若现。皇帝心脏破裂还能熬到她到来,必然是国师的功劳。  而义忠王看起来是最完好的,如果抛开他正颤抖的双手,苍白的脸色以及嘴角挂着的那行黑血的话。  估计分出胜负已然有段时候,乾清宫内不见尸首,也不见逼宫罪魁祸首,只有若干阁老还有义庆王、宗令等几位眼熟且位高权重的王爷或者一品大员在场……当然角落里还站着内侍、太医和禁军将领。  苏卉知道这是万一她救不回皇帝,即刻就要拟诏传位并任命摄政王和顾命大臣的意思。  然而她还有四千多块的存款,救回皇帝就是花钱的事儿……苏卉打开了系统商城,根据实际情况,她果断花了八百块买下一盒万能修复药膏,五百块的强心水一瓶,以及两百块的万能解毒丸一粒。  她装模作样地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药膏,然后对着贺启楼道,“夫君帮我。”  贺启楼立即上前。  苏卉用这药膏附赠的挖勺挖出一大坨药膏,随后一努嘴,“拔刀。”  贺启楼二话不说,手起刀起,苏卉眼疾手快,一坨药膏几乎是在匕首拔出的同时糊在了伤处。即便如此,那瞬间喷出来的血已经溅了义忠王一脸。  然而药膏糊上去,伤口……就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止血了。  苏卉默默数到十,果然一如修复药膏的说明那样,皇帝猛地挣了眼,然后他……缓缓地坐起身来。  就算对苏卉本事有所了解的义忠王、南安王还有苏卉的舅舅都瞪大了眼,唯有贺启楼显得没那么意外,但一样吃惊:心上破了个洞,这都是立毙的!这一坨膏药上去,就……好了?  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乾清宫一时落针可闻。  还是国师稍显与众不同,他微微一笑,轻声道,“无上天尊。”然后他旁若无人地找个地方坐下了。  苏卉也笑了,把手里的强心水塞给看了看自己胸口伤处再抬头对她笑得满满柔情的皇帝,“特别难喝,您有点准备。”  皇帝虽然虚弱,却还笑得出声,“究竟有什么你救不了?”  苏卉正色道:“身首异处,腰斩成了两半的不行。因为魂被拘走了,我救不了。”  小灵灵就在苏卉身边团着,还夸奖道,“这个瞎话好像真的。”  苏卉笑而不语。  皇帝若有所思,随后接过药水就是一仰脖。  苏卉再次默默地数到了十,皇帝面色骤变,他侧过身……就是一通干呕。片刻后,再扭过身来皇帝已经……不想说话。  苏卉笑道:“您都有底气干呕了嘛。”说着她把手里的药膏一股脑儿塞到皇帝手里,“我活了不到二十年,就炼了这么一小罐子出来,您这一回差不多就全都给我用完了。”跟真事儿似的抱怨完,她又道,“觉得干了您就再糊一层,对了,沐浴泡澡都无碍的。今儿闹成这样,回头不洗个澡谁受得了?”  皇帝亲手接过,虽然被那个药水恶心得不想说话,但仍旧扯出了个笑脸,“好。”  苏卉又转头对眯着眼挑着嘴角的义忠王道:“伯王,给您的解毒丹,只比陛下那个强心水稍微好喝一点,有限。”  义忠王能说什么?捏起一粒就往嘴里一塞,然后他就是眼前一黑,急忙扭身,就在地上吐了口黑血……吐完,就是立竿见影,他头也不晕了胸也不闷后腰也不刺痛了。  虽然一样被恶心得不想说话,但给神医个笑容……这绝不能省。随后他跟皇帝对视了一眼,哥俩默契地回到两人该坐的地方……坐下来看热闹。  解决完最大的二位金主,苏卉又环视一周,看看眼下一堆人伤口都来不及包扎,她故意问,“用我给诸位弄点药敷一敷?”  有皇帝和义忠王这两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谁会不应?  都是大气运的大人物……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苏卉便从系统里兑换出了个药方:又耗费五百块。  在系统里读完药方,她便要了纸笔写下了方子。  这会儿宫里已经差不多清理完毕,大太监在皇帝眼神示意之下,亲自跑去库房领齐单子上的药材和器具又飞速赶了回来。  材料用具齐备,苏卉当着众人,在贺启楼的帮助下,弄出了一盆黑漆漆还不时冒着泡,上面漂浮着若干药渣,味道令人作呕的药汤子。  虽然卖相极差,这完全不能影响在场众人——受了轻重不等的皮肉之伤的众人的热情。  不过按照次序,必然是五皇子最先,他依照苏卉的吩咐,用勺子舀出半勺药汤,往伤处一浇:明明毫不粘稠的药汤,遇血竟瞬间凝成了冻,血不流了,痛也……不见了。  轮到三皇子,药汤往额头一撩,直接就沾了上去。不止是瞬间止痛,他摸了摸额头,感觉肿胀都散去不少。  苏卉见众人有条不紊地自助疗伤,不忘吩咐,“敷着修复水的地方不能沾水啊……要洗澡切记避着伤口!”同时她手底下不停,在贺启楼的帮助下又配了一盆修复水出来以为备用。  她的活儿忙完,顺便瞧了三皇子几眼,等三皇子察觉她的视线,她大大方方道,“你中毒不重,擅长解毒的太医和甯哥都能治好你。我带的药已经没了,不然顺手的事儿。”  三皇子闻言笑道:“不敢劳烦弟妹,实在不行我再厚颜上门。”  苏卉应道:“成。”  能在刚刚那个时候守在皇帝身边,三皇子果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转眼存款见底,乾清宫中也井井有条,伤者各个活蹦乱跳,苏卉便对皇帝挥了挥手,“幸不辱命,我回去了。若有哪里不妥,再找我就是。”  皇帝点了点头,特地当着众人道,“大恩不言谢,你想要什么,尽管跟你皇伯父我说。”  苏卉笑道:“回头单独跟您说!”  皇帝特地安排了轿子,直接把苏卉送回了王府。而南安王父子则要留在宫中,帮着收拾残局,以及……“分赃”。  入夜时分,苏卉睡得迷迷糊糊,贺启楼回来了……  贺启楼再怎么轻手轻脚地钻进被窝,苏卉还是醒了:白天逼宫经过,苏卉自然很想知道。  仙子姐姐醒都醒了,贺启楼岂有不说的道理?  太上皇身边的那些人好歹知道自己这边不占优势,自然要想些歪门邪道出来。  那位高人先喂了三皇子一粒药,逼他去给乾清宫中的皇帝义忠王义庆王以及阁老们~下~毒。  实际上太上皇那边原想扶持的新君的确不是他——因为他已经二十了,素来有主意,自然不好控制。  想明白这一点的三皇子将计就计,把高人给的药丸加进了茶水,却在关键时刻掉了包,来了出反戈一击。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又全在皇帝眼里,等那批人拥着已经神志不清的太上皇逼宫时,直接陷入了苦战。  皇帝非要他们把太上皇抬出来,才好当着众人的面跟他的父皇决裂——绝不是他不孝,而是他父皇忽然糊涂……容不下他和他兄弟这几个儿子乃至于他们所出的孩子。  而皇帝胸口那一刀正是被高人的药物控制之下,神志不清的太上皇刺的。五皇子那深可见骨的肩伤则是为皇帝挡刀而落下的,义忠王则是吞下了有毒但能短时激发身体潜力的药丸,才能拿得起武器自保,不然他能不能撑到苏卉到来也还两说。  大局已定,随后苏卉就在家安心养胎,听着之后一个接一个的大新闻。  就捡苏卉比较熟悉的说,比如皇帝接连削了好几家宗室和勋贵亲王的帽子,夺爵的夺爵圈禁的圈禁;当时就身死在京郊大营的王子腾被夺爵抄家,男丁一概发配,出嫁女倒是没被牵连;贾珍身上的爵位直接给了贾蓉,他自己则要被贾蓉看管终身;甄家家主甄应嘉则被判了流放,家也抄了,却留下了女眷们的嫁妆,日子起码比王家好过;东平王府则被削了爵位,成了原本东西南北四王之中最早败落的一家,不过只削爵人没事,可见这一家子固然上了王子腾的灵车,总归没有一条道走到黑……  荣府则基本没被卷进去,平安无事,几天后苏卉还收到了黛玉送来庆幸无事的书信。至于得到消息后的王夫人和王熙凤怎么痛苦哀痛,苏卉就不关心了。  顺带一提,宫里的娘娘们除了受了些惊吓,也基本安然无恙。而太上皇身边的高人以及他的徒子徒孙,在事败后齐齐自尽,还是国师让他们入土为安的。  之后就到了“分账”时刻,皇帝先是立五皇子为太子。有苏卉在,皇帝倒是不怕立太子后嫡子再遭殃。  苏卉在家应皇帝的要求,没氪金而是自己做了粒丸药,送进宫里给太上皇服下。太上皇很快就彻底清醒,但……寿数无多。  想起自己亲手扎了儿子一刀,儿子那难以置信的神情整日里在他眼前晃悠,老爷子越发抑郁,而皇帝下旨立了太子,老爷子心情还稍有好转,随后太子妃有孕的消息传来,太上皇就终于肯见见家人了。  至于这至尊一家人会不会抱头痛哭不计前嫌……不关苏卉的事儿。  这时爹妈的家信姗姗来迟……他们是知道了全部始末才得以寄来这封家信,所以关心是重点,担忧什么的基本不存在。  再之后南安王府,确切的说是南安郡王府就变成了南安亲王府。这不算完,在皇帝差不多收拾完烂摊子之后,他专门召见了苏卉他们小两口,实际上皇帝是特地来问苏卉想要什么奖励。  乾清宫里,皇帝坐在主位,身畔还有义忠王作陪。而贺启楼这个原本的郡王世子一跃而成亲王世子,他也没什么得色,大多数时间都在凝望着苏卉,时不时地还在傻笑。  义忠王见状默默摇头:真是傻人有傻福,比不了比不了……  而苏卉想要的奖励,她也早就想好了,“我想办个学堂,教医术还有我心血来潮想教的科目。”  皇帝听出弦外之音,便问,“哦?神医有何教我?”  气运最强的两个人就在眼前,能不能一举捞回前阵子的花销就在此刻。  苏卉默默从袖里摸出了张地图:后世的精细地图此时印制在一张薄如蝉翼却相当的坚韧的织物上。  地图展开,皇帝和义忠王瞬时全都被这张硕大的地图吸引住了。苏卉则徐徐道:“这次逼宫,根本原因,”说到这里,皇帝和义忠王已经齐齐看向她,她也感受不到这至尊兄弟半点恼怒之意,“太多勋贵有爵位无官位,偏又极有家底,经过~走~私~等等赚取了大量银钱,有了钱怎么甘于没有权的日子?总之,”她把话一口气说完,“都是闲的,既然大周没有什么地方安排他们,”她指了指如今还是无主之地的澳洲,“就让他们开疆拓土去。”  封建王朝,在推进不到工业化的前提下,土地兼并问题除了乘着大航海时代的东风不停做大蛋糕之外,几乎无解。  不过若非确认皇帝是英主雄主,苏卉也不会这么说。  皇帝认真点头道,“我记下了。”说着轻点地图,“送我?”  苏卉“嗯”了一声,“皇伯父您占越多地盘,越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我就越有好处。”  此时义忠王忽然开口,“难不成是借气运……还是功德修炼?”  苏卉坦诚道:“是功德。”  皇帝和义忠王对视一眼,几乎齐声道,“难怪。”  从乾清宫出来,都是下午了。苏卉并不避讳,跟贺启楼手牵手,开开心心地回家去——系统通知她,至尊兄弟听取你的建议,决心开启大航海时代,奖励积分五千点。  半年后,苏卉顺顺利利地生了个男娃。娃不仅会长,挑着夫妻俩的优点长,长得总体而言还更像他爹一点,对此苏卉十分满意。  自从生了娃,她公公整日里抱着宝贝孙子不离手,而贺启楼整日里搂着他媳妇不松手……苏卉暗叹:果然还是家学渊源。  让丈夫亲手伺候完了月子,皇帝让已成太子的五皇子亲自带话:学堂修好了。  于是出了月子的苏卉在太子的引导下,她抱着小灵灵,贺启楼抱着儿子,一起验收学堂。这学堂就在义忠王府隔壁,苏卉一进正堂,就被高悬的匾额晃了一下:黑底金色的三个大字,天下师,皇帝御笔。  太子此时递过一本册子,苏卉单手抱猫接过来一翻,内页上有个说明:想教谁就教谁,义忠王亲笔。  太子更是适时道:“你看我能再续上几门课吗?”  “行啊。”苏卉顺势靠在最近一直都合不拢嘴的贺启楼身上。  儿子感受到母亲凑近,兴奋地挥舞起小手。苏卉抬头,对上贺启楼水盈盈的双眸,里面正映着她的身影……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我觉得女主已然天下无敌,完结在这个地方刚刚好。  ------  不得不说,又是多灾多难的一本书……都不想再回忆了,好在基本熬过来了……最后要感谢相好的们一路以来的支持和陪伴,咱们有缘江湖再见。  如果觉得我写得还合口味……不如看看我正更新也已经挺肥的新文《红楼之穿成北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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