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林如雪少有这般动怒的时候,平日里别说是红了脸,就是和人争执都显得掉分,更别说现在这样说话。
听着几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几回,黛玉却有些乏了。
她只关心林老夫人的病,照宁姝的话来看,应该是能治得好,不过还需要多加调养才行。
如今的林家的确不是一个养病的好地方,可是接去扬州,那的确也只能和林如雪一块,她一个孙女,总不能越过尚还在世的几位长辈,把人接到李家去。
就算是上无长辈,那还有林家的嫡孙,也轮不到她。
掰着手指,竟是走神的想到了明日是她生辰,不免想起李长安在除夕时还道,这年能陪着她过完一个生辰。
想着,黛玉便笑了一下。
怕是要等等了。
“老爷、老爷,外面来了个人,骑着马,一身铠甲,瞧着像是军营里的人!”
“什么?”
东来连忙解释:“凶得很。”
军营里的?黛玉下意识和林如雪对视一眼,这怕不是楚子宁听闻了这边的事情,抽空从扬州大营里来了吧?
毕竟楚家一家子都护短得很,听到林如雪在这边病了,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林如山看一眼林如雪,起身朝外走:“林家岂是莽夫能闯之地,居然敢上门来,我倒是要看看,敢到朝廷命官门前撒野的是何人。”
瞥一眼往外走的林如山一家,黛玉起身走到林如雪身边,扶着她往外走。
“姑姑,表哥这可来得及时。”
“他这孩子,怕是——”
“别担心,表哥平日里那是藏拙,可不见得就能吃了亏。”黛玉见林如雪担心,笑着安抚:“咱们也去看看。”
林家门外隔着一条街就是街市,才一会儿功夫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远远地探头围观。
等着林家的人出来时,马背上的人已经下了马,一身轻甲,有些风尘仆仆——瞧着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听闻姑苏林家乃是书香世家,如今一看,不过如此。”
“你个轻狂小辈,胆敢在朝廷命官门前挑衅,当真是无法无天!”林如山上前,望着面前的人,斥道:“东来,把这人给我赶走,若不听劝,通报衙门!”
刚从马背翻身下来的人闻言只是一笑,拍了拍马脖子,挑眉看向台阶上的人。
这林家,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区区从四品,也敢这么嚣张。
“定远军左前校尉,李长安见过林大人。”
还未走至门口的黛玉听到这句话,忽地步子顿住,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连身边林如雪和紫鹃、雪雁跟自己说话都没听到。
李长安?
怎么会是他,此刻他不该在北疆吗?
“是姑爷!”紫鹃和雪雁同时惊呼出声,一脸欣喜的看着黛玉。
就知道她们家姑爷是天底下最靠谱的人,不止是最靠谱的,还是最心疼她们家姑娘的人。
推着黛玉走到门前,黛玉恍惚回过神,望着那边一身风尘仆仆的人,鼻尖一酸,不由低下头来。
近两个月的心事和委屈,见着李长安便越发委屈了。
她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可是她从未想过,李长安这人的心思,竟然会这般细,说过的话,那便是真的。
“一个左前校尉,也敢——”
林如山正欲开口讽刺,忽地想起什么,不由瞪大眼:“你是定远军的李长安?”
“正是在下,看来,半月前的一战,也传到了大人的耳中。”
李长安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我家娘子在何处?早知你这林家是这般,我就不该让她来,直接把老夫人抢回去不就好了。”
“你个黄口小儿,大放厥词,就算是你立了军功,是如今马元帅跟前红人,也不是你这么嚣张的理由!”
李长安向来行事乖张,尤其是遇上恶人,更是不讲道理。
和恶人讲道理,那无疑是对牛弹琴。
探头看了一眼,瞥见角落里的黛玉,李长安立即笑开了,大步走上前,一把牵住黛玉的手:“娘子受苦了。”
黛玉怔怔抬头,憋了许久的委屈一下宣泄出来。
感觉到李长安手上有许多细小的伤口,不由握紧了他的手,强忍着泪意道:“你怎么来了?”
“替你出气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算是见面了,我发誓再也不写两人分开那么久了,真的累
☆、第五十二章
家丑不可外扬, 还不待围观的人探出个究竟来,人已经全进了家里,留下几个小厮把围观的人驱走。
李长安握着黛玉的手,跟在人群后往前厅去, 回头朝门外看了眼, 冷笑一声。
他还以为林如山真有天大的胆子, 不怕这事传扬出去,原来还是怕的。
林老太爷在的时候, 林家可是家风清正,算得上是姑苏一带的名门望族, 如今却出了一个不肖子孙, 变相软禁长辈,这等丑事要传了出去,林如山这官怕也做到头了。
真是欺负林老太太是个心善的, 才敢这么胡作非为。
“你不是该去北疆的路上吗?”
“水寇为患, 半个月前我们碰巧遇上一伙水寇, 元帅临时起意, 帮地方水军平定了祸乱,我奉命押解这些人回来,想起离着不远, 就赶过来。”
“你——”
黛玉眼眶有些润,她岂能不知李长安为何来,怕是知道了她在此处受了委屈, 这才过来的。
可这一来,要赶回去,怕是要马不停蹄、日夜兼程才赶得上大部队了。
“你都让人欺负成这样了,我还能不来?再不来, 等我从北疆回来,怕是得挨一顿板子。”李长安见黛玉神情,随后板着脸道:“这段时间是不是又没好好吃东西?手捏着都瘦了些。”
“我——”
“脸也瘦了,怕是身上也清减了不少。”
两人细声说着话,声音不大,但离得近的人倒也都听得分明,李长安话里话外意思,全是黛玉在此处受了委屈,要替人出头来了。
这个李长安,真是目中无人。
“东来,让其余人都出去,到外面守着。”
“是,老爷。”
李长安一挑眉,拉着黛玉在一边坐下,扫视一圈,打量着,倒是看明白了,正好,人都在,倒是省得他再来。
这些破烂事情,一次性解决了最好。
“大哥,我要把母亲接到扬州去。”
“你已经嫁给楚家,当年离家时也闹得不痛快,如今母亲在府上住得好好的,你这一接走,指不定外界传出什么话来,何况母亲病着,你问过她的意见吗?就要把人接走。”
“住得好好的?这话你说出来不心虚?”
“三妹!”
旁边黛玉听着两人争执,不免叹气。
怎么又回到了这个话题上,林老夫人住在这里,是个人都看得出住得不安生,再住下去,这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见好。
“林如山,这些年来你做的事情,你若同意了,我自是不与你计较,若你还要再说,那——”
“那什么?”
“休怪我翻脸不认人,将你做过的事情都捅了出去,倒要看看你这官帽还能戴几时。”林如雪忍着不适道:“纸包不住火,你做过的事,你真以为能瞒天过海?”
那边的大太太听得这话,哪里还忍得住,立即开口道:“你这是血口喷人,你有何证据证明——”
“姑姑没有,我有。”
横插进来的声音让众人一怔,纷纷看向那边坐着的李长安,脸上皆是诧异,只有黛玉端坐在那里,眼神平静。
抬眼看向林如山,一直未有开口的黛玉终于开了口。
“伯父,祖母长居于一处,心境难免受阻,这病症原是由心病起的,换一处地方住,倒也有助于恢复。”
“此处不必扬州好?”
“伯父常年忙于公务,伯母又有儿孙要照拂,祖母虽有人照顾,可到底少了亲近的人说话,姑姑与我同在扬州,又是妇人,自是有时间陪着她。”
黛玉目光坚定,见林如山看来,半点不怯,更不打算退让。
让林老夫人继续住在这里,怕才真的是眼睁睁看着她在这处送了一条命。
“你一个晚辈,父亲说话,你在这里说什么?更别提,你和你那爹一样,可有尽过孝道?如今倒是上赶着来尽孝,从前怎么不见你来?”
原本坐着没开口的李长安听到这话,一下抬眼看去,难得露出不耐。
生得人模人样,倒是一开口就不说人话。
“敢问一句,伯父如今官居四品,也算得朝中大员,怎么,连地方赋税一事都不清楚,竟是纵容手下的官吏做出些——”
“你!”林如山出声打断,眉头紧皱:“污蔑朝廷命官,你可知道是要受牢狱之灾的!”
“便是因为知道,才要好心的提醒。”
李长安失笑道:“听闻伯父公务繁忙,难怪还不知道朝廷已经差人到各州暗中考核官吏,一旦发现地方官吏有阳奉阴违、作奸犯科之行,立即罢黜官职,用不复用。”
朝廷历年都会有钦差暗中考察,尤其是远离京城的地州,这些地方,有不少仗着天高皇帝远的官吏,胡作非为,狂妄自大,不仅对百姓无功,甚至还剥削百姓,自诩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