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黑死牟还有这个叫……狯月还是什么的队士嫉妒之心,他也稍稍能理解几分。
他最初在踩着锃亮能见人影的大理石,小心翼翼地绕过比婴儿胎发还要柔软的地毯,站在摆满了蜡烛将大概是他家几十倍的大厅照得和夏日正午一样明亮的水晶吊灯下,看着那些衣着奢华,带着他说不上名字名贵宝石饰品的名流聚在一起挂着假笑聊天,铺着雪白餐布长长餐桌上各种可口的食物他们只取一小碟还不吃完,漫不经心地丢到桌角时,也曾燃起过这种情绪。
凭什么在他,老妈,还有许许多多人连白米饭都吃不到的时候,他们还能开这种奢靡的宴会,浪费上等的鱼肉!如果这个世界上都是这种人……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关注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慌慌忙忙跑到他身旁跪下的千晴面色比他以往见过的都要差,惨白的脸色近乎透明,嘴唇因为之前残留的一点胭脂带着淡淡的粉色,像是春天樱花树最高处的花瓣,他每次眺望时都会祷告它永远不要凋零。
小时候千晴的吃穿用度还真不比那些住在高级酒店里的人要差。
白色的素色和服他至今都不知道是用什么料子做的,但摸上去柔软若无物,在阳光下从某些特定角度还能看到细碎的银光,
她吃的白米饭,都是帮厨一刻不停地看着,以稻草为燃料慢慢煮出来的,颗颗软糯晶莹,比酒店里用红色的什么酱拌的螺旋状的面好吃多了。
嗯,他之所以会知道这个米的味道,也是因为千晴从他的面色衣着猜到他的家的情况后经常会给他塞吃的。因为菜食不好带,除了饭团外就是各种点心,其中大米糯米混制而成的萩饼最抵饿,也比单纯的饭团有营养,她发现后就天天去后厨偷师,而自她学会后,他每次下山都会带一口袋萩饼回去……
“不要动,我先给你缝合伤口。”
满脸焦急的千晴情况其实也没比他好上多少,虽然没有皮肉伤,但她额角不住渗出的汗珠,以及抖得连针都拿不住的手,无一不证明了她此时情况的糟糕。
真是仿佛下一秒就要脱力昏过去……千晴这家伙现在的情况就比横滨时好上一点,但任由她继续这样用法术困住无惨,恐怕又会变成和那时一样的结局……
“啧,算了我自己来!你注意和时透他们一起困住无惨就好。”
从双手颤抖的千晴手中一把夺过针,不死川实弥熟练地用银针穿过伤口,面不改色,若不是握着针的右手在微微颤抖,旁人还要以为他手中银针穿过的不是自己的胸膛而是桌角的破布了。
若在以往,千晴看到他这幅模样肯定会刺几句讽刺他不爱惜身体。但现在,这位重逢后调皮恼人程度比之前多了无数倍的青梅只是脸色更加白了一分,死死地咬着嘴唇,眼睛里似有晶莹泪水闪动。
她这幅模样,倒是与小时候那个以哭为进,动不动就掉眼泪的雪团子重合在了一起。
重逢后从没看过这家伙哭还以为她长进了,结果还是和原来一样。
其实他宁愿她和最初的时候一样,还是个每天只要担心怎么偷懒少做点功课,多吃点甜食,晚上怎样才能躲过天羽监督溜到屋顶上看星星的小哭包。
如果一切还是和原来一样,该有多好。如果她没有背负那个该死的诅咒……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千晴!为什么是她!
目光瞟到千晴宽大袖口中露出的一抹红色,刚刚把伤口缝完用牙齿咬断针线的不死川实弥身体微微一颤。
哪怕是方才直面鬼舞辻无惨的杀气,被他对待玩具一样撕开胸口,心脏离他的刺鞭尖头不过几毫米时,他也没有这么慌张过。
‘天气巫女的命运都是被诅咒的,我也不例外。’
他想起了无限列车事件后,千晴私下找到他,如约把当年事件告诉他时的平静。
相比之下,震惊得连呼吸愤怒都快忘了的他就显得逊色多了。
‘实弥,我会开创一个充满阳光的美好的未来,你要找到玄弥,和他一起好好活下去。’
分别前,千晴微仰着头注视他,黑色的双眸和过去一样明亮,但跃动着截然不同坚定光芒,轻柔的声音像是立誓般坚定。
就像现在确认了他的伤暂时无碍性命,慢慢站起来的她一样。
“是我疏忽了。”
末尾绕着长长红色流苏的金色神乐铃从白色袖口滑出,少女右手纤细修长的玉指握着铃铛末尾漆红木柄,左手五指虚握划过流苏中段,清脆如玉击的声响中,金色的铃铛被她高举过头顶。
“但是没事了,我不会再犹豫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决定把这场战斗一口气写完,明天不更,后天/大后天放肥章!
第60章 愿望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了。”
无限列车事件对千晴本人来说没什么影响,油皮都没擦破,于是事后找不死川实弥谈话的时候一脸轻快,以极其平淡的语气说完了当年的事情。
“天羽还有巫女大人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那场中断了的请神舞,虽然没能请来太阳,但让我有了能操控天气的能力,不过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实弥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吧?我从没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一个月以上。”
“那就是代价,也可以说是诅咒。”
“我如果在某个地方停留一个月以上,那里就会遭遇暴雨,永远看不到太阳。”
“虽然我可以用能力让大雨退去一会,但那也是暂时的,只要我还留在那里,那里的人们就只能永远活在阴沉沉的天空下,接受暴雨的洗礼。”
“所以我不能长久地停留在一个地方,只能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四处飘着,无法和人长久相处,无法拥有长久的羁绊。”
“这就是天气之神降下的诅咒。”
我把力量分一部分给你,但你因此永远不能随心所欲长久地停留在同一个地方,不能与他人共建快乐家庭,不能拥有羁绊幸福。
当你把日本所有的地方都转了一遍,发现哪里不是自己的归处,哪里都不能久留时,你就会放弃这个世界,回到我身边来。
她经常会做噩梦,梦到那一天的事情。梦的终点是结束一切的雷电,在将视野一点点吞噬的刺目白光中,她会听到一个声音对自己低语。
‘在人间找不到归宿就回到我的身边,我的巫女’
她事后有去查一些相关文献,然后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奇怪的自尊心作祟,神都喜欢自愿献身的巫女,否则就算你心不诚,不帮你达成你的愿望。
天气之神降下这么一道诅咒,大概就是想让她知道人间的孤独黑暗,从而自愿献身吧。
如此深厚的期待,她还真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以往请神舞跳了一半就不干了的巫女,基本都直接被反噬死亡,像她这样还能得些力量继续算是保留了一些人身自由地活着的……反正她这个不爱学习的巫女所看过的文献中是没有的。
没想到她这条没什么意义的命,结果还是有点用处的,真是讽刺。
“叮铃叮铃——”
神乐铃的声音千晴很熟悉,这个能发出清脆声响的精致物件对小时候的她来说是最好的玩具,正式学习神乐舞之前,她就已经能挥着尾巴流苏比她要长一大截的铃铛在房间里乱舞,从来不会绊倒自己。现在想来,当时巫女大人看她的眼睛里就已经有了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退后几步,离还半跪在地上上的竹马远了点,确认给请神舞留出了足够的空间,千晴轻摇右手高举的神乐铃,在清脆的铃铛声中,一边旋身一边将右手握着的铃铛竖直平移而下,与左手握着的流苏呈平行状。
平心静气,摈弃杂念,断去想念。
这是请神舞的第一步。
耳边雷电轰鸣声不断,千晴不担心无惨,因为她此时灵力忽然充沛得不得了,哪怕没有时透双子帮助,降下的雷电也足够把不明情况凭本能开始暴躁慌乱的鬼王拦住。
而在接连不断雷电声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间隔中,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她知道那是实弥,但她也很放心地将他忽略,专心致志地投入到接下来的请神舞中。
因为,母亲被鬼同化后杀死了弟弟妹妹,自己为了保护唯一活着的弟弟,迫不得已亲手杀了母亲,立誓要将天下的鬼斩杀干净的鬼杀队风柱不死川实弥,绝对不会阻拦她进行这场能杀死鬼舞辻无惨的祭祀。
当初身体恢复了一些,悄悄地从村上老板娘那里溜走后,她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竹马曾告诉过她的自家地址。
但那个缺失了大门的破旧木屋,除了几个面色发黄衣着破旧的流浪儿,没有旁人。
虽然早在三年前的生日没有等来白发少年时她就有所觉悟,真的发现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消失不见时,她还是着实伤心了好一会。
这种底层穷苦人民住的地方人流量大,不死川实弥一家又好像是刚刚搬来的,她费了不少功夫,才打听到他们当年事件的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