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不是英镑吧?莉迪亚碰了碰那两枚Rose Royal,疑惑地朝床那边望了眼,基蒂为什么会有这种货币?家里可没见过这种!
明天问问她。这傻丫头可不要被人骗了。基蒂这丫头可真是让人操心,莉迪亚想到。
她取了十先令,将其他东西放回原处,吹熄蜡烛,酣然入梦。
夜色寂静,窗外冬虫轻鸣,马匹小声的低吟穿不过墙壁,只有柔软的月光无声潜入。
凯瑟琳第二天早晨是突然惊醒的——她清明的脑袋终于提醒她,那两枚Rose Royal还在她的盒子里。她还没有写完那封回信,自然金币也没有随信件遣返。
莉迪亚一定看见了!
她坐在床上,被子滑落一半也没心思管。凯瑟琳痛苦地捂住眼睛,该用什么理由糊弄过莉迪亚呢?
果然,莉迪亚从旁边的床上睁开眼睛,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她小声囔囔:“基蒂,我看见你的盒子啦。爸爸可没有给过我们比英镑更大面额的钱,你的金币是哪儿来的?你没做什么傻事吧?”
噢!上帝,为什么不让她忘记这件事?
凯瑟琳一边痛苦地想,一边绞尽脑汁搜寻合适理由。
第9章
莉迪亚比凯瑟琳想象的难以糊弄——这可真是太糟糕了。凯瑟琳最后放弃了欺骗。
“亲爱的,出于一些原因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向上帝起誓,这两枚金币绝对没有来路不正。而且我马上就要将它们还回去了。”
“莉迪亚,你会为我保守秘密的,是吗?”
凯瑟琳真诚地握着她的手,又好声好气说了许多软话。
莉迪亚看着她,撇撇嘴,“好吧,我暂时为你保守秘密。但你不能做出什么蠢事来。”
凯瑟琳松开她,眼神依旧真诚:“莉迪亚,你可以问一问大姐二姐她们,大家都会赞同你比我更容易干出蠢事。”
莉迪亚嚷嚷起来:“基蒂,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凯瑟琳笑嘻嘻翻身下床,开门走下楼,少女甜美的嗓音传来。
“实话呀。”
莉迪亚“哼”了一句。基蒂太过分了!
吃过早餐,凯瑟琳就回房间将信匆匆写完,附上那两枚金币去邮局——这样不小心的错漏再来一次凯瑟琳的心脏可承受不起,还是早点解决为妙。
寄完信,她才算松口气。
随后宾利家的女客来朗博恩拜访,凯瑟琳心不在焉地陪坐,在脑海里构思自己接下来要写的小说剧情。赫斯特夫人和宾利小姐没有留下来用午餐,尽管班纳特太太一再盛情邀请,她们都笑着婉言拒绝。
“可能是因为朗博恩的厨子比不上内瑟菲尔德的。”伊丽莎白事后调侃。
宾利两姐妹眼中暗含的轻蔑总叫人不舒服。凯瑟琳避开到一边去了,没接收到她们的目光,倒不如伊丽莎白这样不快:“可就算她们看不上咱们,还是得对咱们以礼相待,谁叫她们的哥哥太看得起简。”
伊丽莎白听后想了想,竟觉得颇为好笑。
笑完之后又过了几天一封伦敦的信件就到达了,是加德纳舅妈写过来的。关于上一次姐妹几个在信中问起的医生。
信中说,班纳特太太的偏头痛病状从描述听来十分罕见,引起了那位理查德·布莱特医生的兴趣,对方愿意亲自来朗博恩一趟为班纳特太太诊治。
“这可真是太好了。”简握紧信件纸张,由衷地高兴。凯瑟琳凑过去看了看信件内容,“那位医生是说他这几天就打算来朗博恩吗?但我们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妈妈。”
姐妹三个对视一眼。
最后凯瑟琳决定:“让莉迪亚去说吧。”
这个决定得到了简和伊丽莎白的一致支持。如果说家里还有谁能劝说动班纳特太太,那么那个人一定是莉迪亚无疑。
——其他几个女儿出面,班纳特太太可能会固执地说自己身体没有一点儿毛病,她只是神经有些脆弱。
莉迪亚将这事告诉班纳特太太后忍不住高兴囔囔起来:“太好了,妈妈!你再也不用担心会被舞会上的音乐声刺激得头疼而错过许多有趣的舞会!”
班纳特太太为了五个女儿的婚事不得不忍受聒噪的舞曲,在舞会上和人打交道,这可真是太为难一个做母亲的心。
作为报酬,凯瑟琳陪莉迪亚去梅里顿的裁缝店做她的新裙子,顺便替玛丽借一些书。
莉迪亚从母亲那拿到了六英镑的巨款,银币碰撞的声音在她手指清脆响起,她快乐地拉起凯瑟琳就往外冲。“嘿!这可够咱们做一件漂漂亮亮的新裙子啦!”
两人在裁缝店里选了白色花绫的面料,莉迪亚走过去和裁缝商量这条裙子该如何设计,凯瑟琳则忍不住心生喜爱地摸了摸这柔软的丝织物,又不由得感慨服饰的昂贵。①
班纳特太太给的六英镑,只堪堪够做两条裙子,至于帽子胸针一类的配饰就别想了。
她正出神,直到莉迪亚一声恼怒的尖叫:“你说的是什么话!”
吓得凯瑟琳差点把手里的蓝色丝带掉到地上,她赶忙朝莉迪亚的方向看过去。
莉迪亚和一位打扮体面的年轻人说话,或者争吵,裁缝尴尬地站在他们中间。
“难道不是吗?小姐,在这件衣服的胸口加上累赘的蝴蝶结,只会让这条裙子变得庸俗又乏味。”
年轻人彬彬有礼地重复了一遍他对莉迪亚的话,每一个字都透着十足的刻薄挑剔。
他的入时打扮让他有资格说这句话——绣着金线的衬衣整齐熨帖,嵌金蓝宝石袖扣低调奢侈,脖颈前雪白领巾翻出,长靴结结实实包裹着小腿,金质装饰链子从长靴顶端垂挂,透着一股有钱人的气息。
他大概是个伦敦来的时髦公子哥,早些日子来的宾利一行人也这样讲究,可他随意评价莉迪亚的设计就有失绅士风度了。
不过凯瑟琳坚信他吵不赢莉迪亚。
果然,莉迪亚毫不示弱地反击:“得了吧!先生,瞧瞧您的打扮,就算是乡下人也不穿这种上世纪就被淘汰的款式。只有您庸俗的眼光才看什么都是庸俗!”
“小姐,如果你了解一点伦敦的时尚都不会说出这种话。”
对方不卑不亢地反击。
莉迪亚哼了一声。
“你也根本不知道朗博恩的时尚风潮!”
年轻人挑了挑眉,一个偏僻的乡下地方还有什么时尚可言?
莉迪亚扭过头对裁缝说:“就按我说的那样做。基蒂,我们回家去!”
凯瑟琳放下丝带走过去挽住她的胳膊,莉迪亚撅嘴扫了这不客气的家伙一眼,不高兴地哼一声,扯着凯瑟琳跨出店门。
她是真生气了。凯瑟琳轻易得出结论,能让莉迪亚对一个长相俊美的适婚年轻人生气的条件可不易达成。
凯瑟琳暗自摇了摇头。
“失礼了,先生。”她说完匆匆跟上莉迪亚的脚步。
年轻人站在店内好一会,才想通什么似的摇摇头。
看来他得罪了两位女士。
他不在意地一笑,朝裁缝询问:“请问您知道这附近有位班纳特夫人住在什么地方吗?”
裁缝放下尺子,目光古怪而迟疑:“你找班纳特太太有事?刚才离开的两位女士,正是班纳特家的两位小姐。”
年轻人怔愣片刻,不觉感慨真是机缘巧合,可惜他已经得罪了她们。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
莉迪亚又陪着凯瑟琳去图书馆借了书,她顺便在图书馆用做衣服剩下的钱给自己买了一顶小圆帽。②
消费让她的心情明媚起来。
她哼着一首苏格兰小调欢快地朝家走,凯瑟琳无奈地抱着两本书小心踩过草地。
天有些阴了,看起来可不怎么好,得快点回家。
“两位小姐,请等一等!”
优雅的男子声音从身后传来,凯瑟琳和莉迪亚顿住回头,看见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马儿通体雪白,毛色没有一丝杂色,比班纳特先生养的马还要名贵。
之前和莉迪亚争吵的年轻男子从马车里探出头。
莉迪亚见了娇艳的小脸又沉下去。她对这家伙实在没什么好印象。即使他英俊的容貌也不能挽回她的好感了。
车夫驾着马车在她们身侧停下,从伦敦来的年轻人客气地朝她们笑了一下:“两位小姐,在下从伦敦来,受邀为班纳特夫人诊治。刚才多有得罪,请两位小姐见谅。既然两位小姐也要回去,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由我与两位小姐同行一程?”
凯瑟琳猜他是从裁缝那得知了她们的身份,但叫她意外的是这人居然是信里面提及的医生——理查德·布莱特。莉迪亚表情也有一点儿意外,家里几个姐姐早告知了她医生的重要,因此她硬生生忍下出言讥讽的冲动,只不大高兴地扭开头去。
凯瑟琳微微欠身:“感谢您的好意,但我们想散步走回去。沿途的风景很漂亮,值得花时间去欣赏一番。”
莉迪亚也点点头:“对!”
眼见她们就要走远,理查德目瞪口呆地怔了好一会。
为什么她们不按套路走?伦敦的姑娘们可没一个会这样拒绝他!向来在社交场上如鱼得水的理查德第一次陷入对自己的怀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