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承诺她将会尽快将稿酬以银行券的形式支付给凯瑟琳,并且希望她能够做好来伦敦的准备。
——她阅读了凯瑟琳写来的信件,作为一位合格的王室公主,她也明白凯瑟琳写这封信的某些意图。
“基蒂,我能够猜测出你写信的用意,但非常遗憾,我无法给你提供更多实质性的帮助,因此我擅自做主将信件呈给了我的父亲。我想接下来不久,你就会得到一个与他见面的机会。……我以为你最好能够尽快赶到伦敦,等待的日子不会很久。”
凯瑟琳心跳有些快。
夏洛特公主这个举动让她对事件进程的计划略感措手不及。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将信收好,决定暂且不告诉任何人。
当维尔离伦敦只有不到十六英里的距离,凯瑟琳倒不急着进城。她坐在桌前握着笔认真思考,仔仔细细把自己能够想到的规划全部写下来。
也许应该再一次请教戈达德太太。
凯瑟琳此后愈加忙碌了起来,连莉迪亚偶尔都找不到她的人。除了每日例行的写作外,凯瑟琳对戈达德太太的女校突然产生了不一般的兴趣,跑去请教关于学校创建、管理、招生方面等问题,还受邀和女学生们一块儿上了几节课。她轻易赢得了戈达德太太的好感,这位女校长还为她引见了附近几所教会中学和孤儿院的负责人。
奈特利感到自己这个朋友的地位在进一步流失。凯瑟琳结识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理应感到高兴,但事实上,他内心又并不希望这些人分走凯瑟琳的注意力。
他体会到了一种矛盾的心情。
这种心情矛盾痛苦,又掺杂着一点隐隐的甜蜜。
他的情绪自控能力一向优秀,若想叫凯瑟琳发觉不了,那就真让心思本就在别处的凯瑟琳完全没有察觉到。
这些时日里,凯瑟琳向他寻求更好的意见,争论各自的观点,分享彼此热爱的书籍和音乐,甚至奈特利可以在凯瑟琳的手稿上随意修改。他们保持着最亲密无间的挚友关系,却迟迟没有人再往前踏出一步。
——因为谁都不能够确定,往前再走一步,情况会更好还是更糟。
他们都谨慎内敛,对待无法琢磨的感情也不免更加克制理性和小心翼翼。
凯瑟琳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她将要做的事情上,这让她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也就没有发觉她对她的朋友比从前更加信赖与亲密,她的朋友在加深介入她的生活。
他早已成为了她在这个时代的生活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他是她最开始进入这个时代的引路人,是情感上、思想上最接近她灵魂的人。而她却还没有足够的敏锐得到真实结论。
六月。
田野里的草莓已经在阳光照耀下成熟饱满,甜美的果实点缀在交织的藤蔓间,静静等待采摘。
当凯瑟琳终于能够空出足够的时间去摘取成熟的草莓,顺便静下心来审视一番这段开始超出界限的友谊时,摄政王阁下的信使乘着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唐维尔庄园的门口。
她将一个人去觐见那位未来的国王陛下,如今英格兰实际上的王室掌权者。①
这是一个机会。
她将一事无成。
或者,改变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享受了一天两晚的没电生活,感觉都快熟了,结果早上刚说再不来电就去山里避暑,然后没多久就来了!!反向flag我可以。
至于早上来电晚上才更新(对手指),对不起,我今天玩游戏了QAQ,被安利了江南百景图然后真香了。】
①:当时英国采用君主立宪制,内阁议会掌握实权,不过在维多利亚女王前的英国国王多少也还掌握一定实权。所以如果摄政王愿意帮忙,凯瑟琳的事情会顺利很多。以及因为情节安排,后面议会和国王的作用,我可能会放到一块写。
第60章
凯瑟琳第二次觐见摄政王。
或许是别有目的, 她内心比第一次还要紧张几分。摄政王脾气不坏,颇有绅士礼节的邀请凯瑟琳在椅子上坐下。夏洛特公主陪在她父亲身边,朝凯瑟琳眨了一下眼, 示意她安心和放松。
凯瑟琳努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柔和下来, 显得不那么拘谨。夏洛特公主和摄政王说了几句话就先一步离开了房间。
打量了她足足一刻钟, 摄政王才慢吞吞地用手杖点了点地板,说:“凯瑟琳小姐,我听夏洛特说,你——对学校非常感兴趣。”
凯瑟琳点头:“确实如此, 我对女性就读的学校十分好奇。”
摄政王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又询问了一些她对女子学校等方面的看法,接着却说其他不相关的话题:“我读了你为夏洛特写的故事,非常精彩, 非常……特别。”
没有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公主与其他国家的国王联姻, 她对她未来的丈夫一无所知, 唯一的向往来自一幅宫廷画师画出的英俊画像。然而在订婚礼上见面时她注定失望了——她的丈夫平庸、丑陋, 击碎了她对这段联姻的最后梦想。她无法改变这一切,只能孤零零一个人嫁往异国他乡,婚后,她发现丈夫同样不喜欢她,他认为她野蛮、粗俗, 也不具备令人动心的才华与美貌。
——这是一段让他们两个人痛苦,却让除他们之外所有人感到幸福的婚姻。公主如是想道。
公主放弃了对婚姻的幻想,她沉迷舞会与享乐, 如同发泄她心中的不甘一般,国王找多少情妇,她也要拥有多少情人。她和丈夫的婚姻有名无实, 在生下继承人后,她对所有人来说都失去了意义。
在这种绝望下,她爱上了一个出现在她眼前、陪伴她安慰她的年轻人。公主陷入了爱情,她向国王提出了结束这段婚姻。
然而它注定是一段不能解脱的关系。所有人都觉得公主荒唐而不可理喻,他们斥责她,讽刺她,警告她,要求她去做一个合格的表面王后,他们允许她养情人,却不允许她侮辱王族的尊严。
公主感到绝望。悲伤愤怒之下,她决定用毒药毒死国王。她以为这样她就可以得到她想要的幸福,但她深爱的情人向国王告发了她的阴谋。
她被监.禁在幽深的城堡深处,彻底疯癫。她吵闹着要见人,可没有一个人来见她,她的情人、她的孩子、她的朋友,一个都没有。
最后被侍从通告不胜其烦地国王来见了她一面,他们仍旧不能心平气和地相处。
公主最后说:“我毁灭了你,你也毁灭了我。毫无感情的婚姻毁灭了我们。”
“但是在最开始,这不是我的错。它从来不是我的选择。”
国王走后,她吞下毒药,结束了短暂痛苦的一生。
尽管没有采用摄政王和他的妻子的原名,但文字描述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实在非常轻易就让人想到这对英格兰有名的貌合神离的夫妻。
凯瑟琳不动声色地回答:“我非常荣幸能够得到您的夸赞。”
“错误的婚姻不仅让女人痛苦,也让男人痛苦。”摄政王不知是在评价凯瑟琳的作品还是在评判他本人过往的经历。他说完这句话,半躺在深红色天鹅绒垫子上,像是思索了好一会:“凯瑟琳小姐,我们还是来聊一聊你的学校吧。我读了你写给夏洛特的信,你是一个非常有勇气、有想法的女孩——虽然勇敢地过了头。那现在,你能够给出什么样的理由?”
做了许多年的王储,刻意压低声音严肃起来时,他整个人非常具有压迫感。
凯瑟琳定了定心神,“阁下,我听说您品味高雅,对艺术非常喜爱和支持,愿意为此给予投资。不知在您的眼中,教育是否也称得上一门值得您投资的艺术?”
“你认为教育是一门艺术吗?凯瑟琳小姐?一个新奇的说法。”
摄政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凯瑟琳为达目的,毫不犹豫地开始随口胡说八道:“当然,阁下。”
“你认为教育这门艺术会比建筑更值得我投资吗?”摄政王语气中意义不明,“教育,女性教育。”
“阁下,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艺术。”凯瑟琳不卑不亢地回答,“建筑的艺术之处在于设计,而教育的艺术在于塑造一个人的思想。它将由一个人影响一群人,一群人而影响一个时代。”
“女性教育将不仅仅是一项艺术,它也将会成为历史的功绩。”
一个国王,如果能有点影响后世的功绩就更好啦。尤其是对于他这样一位在民众中风评不佳的板上钉钉的未来国王,也许他不在意自己在史书上的评价,但他也肯定会乐意抓到一个让自己名声扭转的机会。谁会不想要夸赞呢?
这是一个分量不错的筹码。
“凯瑟琳小姐,现如今的妇女不正在受到教育吗?”
“阁下,是贵族女性能够受到足够的教育。”凯瑟琳纠正他,“是人们认为妇女能够得到的那些教育。真理的大门并未向妇女们打开过。”
至少现在如此。
“凯瑟琳小姐,你的野心或许超乎我想象。”摄政王停顿了一下,“不过这对我并不会造成实际损伤,对你却不一定。”反而能他早已经失去的民心稍微挽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