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医务室现下十分安静,清冷单调、且充满了药品味道的房间里,以优雅的姿态坐在床沿的那位红发女性,则是房间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她捧着茶杯,清雅地啜饮着杯中苦涩的茶水,颊边如火焰般艳红的长发柔顺的垂落,使她看起来美艳而大方,却绝不庸俗。
“哦呀,看来妾身这小小的一隅之地,也有可爱的小客人到访了。”
听她这么说,阿砾便也用某种观赏着铺展在眼前一幅美丽画卷的好奇眼神,慢慢地朝她接近。
“感觉港黑的福利不错诶,干部的颜值竟然这么高,他们都是像你一样长得那么好看的吗?”
“呵呵……就算奉承妾身也不会获得任何好处哦。”
端坐于她对面的那位红发女性,用素白的和服袖子掩唇一笑:“假如侦探社里都是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家伙,那么妾身便不至于认为这里无聊了。”
阿砾前行的脚步忽而一顿,随着她鞋尖落于地面那刻的同时,空气中骤然炸裂出刀刃被迅速砍断的声音。
碎成几截的刀片被阿砾反手甩出去,锐利地划破了红发女性耳旁的空气,紧接着那由异能所化的刀刃碎片便与不知何时在对方背后悄然浮现的女武士共同消散在了空中。
空空荡荡的,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但是阿砾很清楚仅刚才那短短一个刹那的交手,她们之间流动了怎样的杀机。
“就算无聊,也别从我身上找乐子哦,漂亮的小姐姐。”
阿砾缓缓将刀收回了刀鞘。
对面的尾崎红叶像是真正第一次重新打量起了来人。
“原来你就是待在小镜花旁边的那个女孩。”
“嗯?”正当阿砾感到疑惑的时候,只见红叶从怀里取出了几张稍微被沾上了灰的照片。
赫然是她和镜花之前拍的大头贴。
“那个孩子不管被我如何要挟,都死死捏着这些照片呢……就像是紧握着怀中那缕光,生怕这点虚无之物会从指缝消失。想必你在她的心里,拥有着非常重要的分量。”
阿砾凝神看着她手里的照片问:“太宰应该跟你讨论过关于镜花的事情了吧?那就是你愿意安安分分待在侦探社里的条件?”
可红叶看了她一眼,却是避而不答。
“真让人心怜啊,光永远都是不可捉摸的虚无缥缈之物,仅凭人类是无法将之捕捉的。那个孩子并不适合生存于阳光底下,正因她生来就是一朵黑暗之花……可你们却自私的让她看见了光,人一旦见识到了更好的东西,便再也不愿回归原本的黑巢,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谁说的。”阿砾反驳了她,“我就觉得她很适合待在这里啊。”
“她能够在黑暗里看清自己内心想要什么,渴望着些什么。是因为她本身就会发光,才能看见自己的身影。一语断定她不适合生存在阳光里,说得未免也太早了点。”
红叶分毫不让,神色已然渐冷起来:“倘若被抛弃,她就会再次一脚跌入深渊。不能给予她幸福,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予她希望来得好,不是么?”
“就像从前的妾身一样……”
阿砾心里明白是什么原因,她指的是镜花究竟能不能通过侦探社的入社考验这个问题。
只是阿砾相信自己姑且还是有一点看人的眼光的。
“那又怎样。就算真的行差踏错,无论是深渊也好,泥淖也好,她掉进去多少次,就把她拽出来多少次好了。”
说出这番话的少女眸光正直且安定,犹如一粒会发出光芒的星辰。
不是那种未涉过疾苦、不懂得黑暗里的人是怎样生活的眼神。而是知晓一切,亦要坚持自我,存在于遥远宇宙里,炽热燃烧自己的一颗恒星。
天色越黑,星星就越亮。
红叶定定看了面前的少女许久,而后还是轻轻从红唇溢出了一口叹息。
她将手里的照片交给了阿砾,一副将女儿的终身幸福交托给这个少女的模样。
“小镜花,就拜托你了。”
阿砾点头,接回了那张有她与镜花合拍的大头贴,用指腹蹭了蹭。
“虽然把你留在这里,是计划里一环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用的最终手段啦,不过现在我还有件其他的事情要问。”
“你知道镜花在被你们收留之前,她都待在什么地方吗?”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从办公室里出来,阿砾发现门外有好几个人正围成了一圈,不知道在筹划着什么阴谋。
她走近几步,戴着猫耳发箍的小脑袋从人群的缝隙里往里面探去,只见敦敦蹲进纸箱里,不断抱头低声重复着‘我失宠了我失宠了’的话语,俨然一副被众人玩坏的模样。而太宰正把一块写着‘请好心人领养’的木板挂在敦敦的脖子上,一副要把他打包丢出去当流浪猫的样子。
看着又在搞事的太宰,阿砾感觉自己的拳头隐隐发硬:“……你们都在干些什么啊!”
第56章
被阿砾这么一喝止,围聚在纸箱旁边的众人立马条件反射般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出现在中间的敦,可怜兮兮地蹲在了纸箱里,见她出现,仿佛满腔的委屈都要溢出空气。
“砾小姐,他们说我失宠了以后,砾小姐你就会不要我了……接着失去被撸毛价值的我很快被你各种嫌弃,落得打包丢出门的下场。”
听见敦这么说,阿砾顿时眯起了双眸,威胁性质地将目光投向了他旁边、手指还搭在木块上的太宰。
那种沉甸甸又锋锐的目光就如同有实质的刀锋,能当场切一份青花鱼生鱼片分给众人品尝。
预感不妙的太宰顿时跟被铁烙烫着了一般,连忙缩回了指尖,朝她摆正脸色:“砾小姐,你要听我解释……”
阿砾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毫不痛快地扬开了自己颈边碍事的长发。
“是吗?那么你最好给我一个靠谱点的解释。”
缓缓飘落的发丝就像死亡倒计时的钟摆。
再次濒临着那种被她精准拿捏的、说是四分之三死就绝对不会是二分之一死的半死不活阴影,太宰努力维持着自己表面上的笑容后退半步,然后将锅痛快甩给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乱步先生先说,没有感情的话,砾小姐会彻底厌烦他的身体。接下来敦君会给砾小姐带来麻烦我才会这样做的!”
没想到他会指认出乱步的共犯罪行,阿砾一怔,澄澈的眸光转向了自己的竹马,语气里沾满了疑惑。
“……乱步?”
原本坐在椅子里吃零食的名侦探被这么逼出了安全范围,连正准备将零食塞进嘴巴里的手也定格在了空中。
他顿时语带不满了起来:“太宰——”
结果太宰在装作四处看风景。
收拾他的事情得改天找个机会再说,飘落他肩头的目光重量越来越沉,乱步急中生智,又将锅抛了出去。
“还不都是因为国木田君,老是在抱怨说敦君的支出太高了,不懂得勤俭持家,搞出那么多麻烦来让人替他收拾。”
被点到名字的国木田浑身一震。
“确、确实我平时经常这么说……毕竟敦的制服损耗率太高了,而且还总喜欢平白乱花钱……”说到这里,连国木田都有点怀疑起了自己,碎碎念道:“是我的错吗?其实是我的错吗?”
忽然太宰的一阵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噗……”
结果这道天外来音让国木田想通了什么,猛地一拍长桌。
“我之前可是有阻止过你们的,别想把脏水泼到我身上!谷崎,你刚才不是有拉着他们吗?怎么现在只在旁边看着——”
一下又被转移了火力,感觉其他人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谷崎顿时感到慌张失措。
“不,这是、诶?为什么突然就把错都怪在我身上了?”
这简直是天降大锅,砸得他晕头转向,导致谷崎慌慌张张地挥动起自己长长的袖子,又将话题抛回到了原点:“不关我的事!砾小姐你不要打我!是太宰先生一直那么兴致勃勃地恐吓敦,拦都拦不住……”
阿砾:“……你们这帮人是在玩踢足球吗?一直将锅甩来甩去。”
总而言之,遇事不决都是太宰搞出来的事就对了。趁着太宰想要偷溜,阿砾连忙扑过去将他修理了一顿。
现场传来了好一阵鲜剁青花鱼的动静。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你先对自己平时的所作所为检讨一下!”
看着众人相处融洽的贤治笑着说:“大家的感情真好呢,您说对吧社长?”
坐在监控旁,独自下着单人围棋的社长,那副冷峻的容颜上泄露出一丝了然于心的柔和。
尽管未说什么,单是任由众人胡闹也不加管控,就已经算是他的表态。
幸而在太宰奄奄一息的紧要关头,敦及时朝阿砾说出了一番话,把她的注意力给引走。
“砾小姐,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吗——你有了新宠之后,我就对你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了是真的吗?”
蹲在空纸箱里的大猫敦结束了那份沉浸在被遗弃的恐慌里,可怜巴巴地张望着阿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