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金主也是猎奇珍兽的爱好者,报社记者对各种动物的古老传说非常了解,就连女仆长也有很大嫌疑,她正是负责看押笼子的人。”
乱步听完再次补充道:“你数漏了人数。除了他们几个,对动物习性知根知底的人,还有被害人,跟他的儿子。”
阿砾缓缓放下了手,欲言又止的,不愿意去想象那份可能:“也就是说,犯人是……”
“阿砾你作为侦探在里面游戏,有个最大的失误——那就是永远不会怀疑我。”乱步双手撑在脑后,漫不经心地说出了真相:“犯人是我哦。”
坡的瞳孔一缩:“你已经全部知道了?”
“当然,包括作案手法、动机,我都已经搞清楚了。”乱步得意地扬唇,“既然是那么多年里行事拍卖奇珍异兽相关的主人,被害人肯定对动物们抱有极大的兴趣——那么他的儿子从小耳濡目染这些,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你应该还记得当时我们两个待在在卧室里,我弹奏着三味线,结果女仆过来说关押在笼子里的动物们情绪激动对吧——那就是我做的一次试探。我的卧室就在那个房间的正上方,只要在连接的通风口稍微设置一下,卧室里的声音就可以隐约传到底下的房间里。”
“三味线的声音就是一种打响的信号,身强体壮远比活人力度大上无数倍的猩猩接收到命令,条件反射地闯破了事先被动过手脚的笼子,按照训练那样杀死了被害人。”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众人到来之前,恢复冷静的猩猩主动钻回到笼子里,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这场密室杀人。谁都不知道刚刚杀了人的‘凶手’居然就在距离大家那么近的地方吧。”
全程将这番推理听完,阿砾觉得阻拦在眼前的迷雾被他的手轻轻拨开,可尚且还有些地方想不明白。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那个家伙啊?儿子杀亲生父亲是有多大仇,是因为‘他’的母亲被‘他’父亲杀死了吗?然后为了报仇就趁这机会将父亲杀了?”
谁知乱步却在这时抛出了个问题:“你觉得呢?”
“那串潦草得不成样子的死亡讯息指的并不是‘凶手’,而是他临死前都想要加害的‘对象’,因为不甘心而留下了那串字母,是针对他心目中被害人发出的一个‘死亡威胁’。”
“那位被害人很显然有心理障碍之类的精神疾病,据家里的仆人和邀请来的那几位客人所说,起初他对待动物还是非常友善,因而收养了非常多的动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对动物们暴力相向。通过失控的臆想,原夫人大概就是他眼里一直疯狂折磨着他的黑猫。他把原夫人当成了那只猫残忍地杀害了,并砌在了墙里。”
“他并没有就此收手,娶来的继室就是他心动的第二只替代者,有‘猫病’的他很可能就要付诸杀人的计划。”
乱步在这时再次看向了阿砾,眼睛在半空蓦地对视,如同引诱她往某个真相上靠拢那般,重复问了她一句:“你觉得‘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他’爱上了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继母,为了抢在父亲杀害她之前下手。
在这一刻,他们好像又变回了当时书里的两人,名侦探坦荡而直接的眼神,就仿佛是说他爱着她一样。
温度骤然升高,感到脸颊发烫的阿砾率先挪开了视线,喃喃道:“小妈文学……真香啊。”
可没过多久,为了转移注意力的阿砾就叉着腰过来找坡算账了!
“尽管这样!我也不能原谅你这家伙居然敢把我写成了乱步的小妈!我可是还没交过男友的妙龄少女诶!竟然把我嫁给了个糟老头子!”
迫人的气势犹如乌云般压在爱伦坡的身上,他立马抱头蹲防,瑟瑟发抖。可怕!太可怕了!
“但、但是……小姐在书中的角色是一位非常有魅力的女性啊,拥有惊人的美貌,灵动,狡黠,招致来了所有人的爱慕,吾辈仅仅是按照自己心目中对小姐的印象来下笔而已!”
求生欲旺盛的自闭青年说出的话在这时远比任何时刻都更动听,阿砾停在空中的小拳头因此惊得没落下去。
果然,西方人不懂得东方人的含蓄么——
许久也没感受到预想中降临在身体上的疼痛,爱伦坡不禁悄悄睁开眼,望见那位猫耳发箍少女不自觉地双手抓起落到肩前的头发,拈在手里的两缕发尾被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对撞。
认真想了想,看在他这么说的份上,阿砾还是决定原谅他了。
“哼!既然如此就放你一马吧!我又不是玩不起。”而且刚才已经真香过了。说到这里,阿砾随即又眯起了眼,“但下次要是再敢给我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抱住脑袋的爱伦坡怔然往上张望:“……诶?”
(还可以有下、下次?)
这个时候,乱步冷不丁的插了话进来:“但是正因为这样,他才想要写出让我们自相残杀的故事吧。”
吸引了两人视线的乱步,在这里撇了撇嘴说:“还记得么,这是场连环杀人案。无法使用异能力的我们,想要解决拥有高武力值的阿砾,最佳人选只有我。身为被害者儿子的主人公同样遗传了父亲的精神疾病,无论之前有什么理由,如果放任不管,就肯定会将杀人目标放在下一个人身上。”
“要么我杀死了阿砾,就算侦破了这起案件也会在事后折磨起自己。要么是阿砾反杀了我,不管怎么做,这场自相残杀的戏码对于我们两个来说都是两败俱伤,而这就是你想要促成的最大陷阱——想要让我们永远迷失在这个书中世界里。”
阿砾难以置信地看向坡,原本想要侥幸放他一马的情绪荡然无存:“这是真的吗?!”
坡在这视线里害怕得后退几步,结结巴巴:“这、这是……”
站在隔壁袖手旁观的乱步伸出食指摇晃,最终补充了一句:“但你低估了世界第一名侦探的本事喔。想让我伤害阿砾,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阿砾手一抖,拳头就这么砸了下去,坡当场发出惨叫。
“呜啊啊——”
-
痛痛快快地修理完一顿人,差不多再接近一个小时之后,阿砾跟乱步离开了那栋公寓。
“竟然想出了这样的陷阱,那家伙太可恶了!!”回想着刚才在房间里发生的事情,阿砾依旧感到忿忿不平,捏圆了垂放在身侧的两只小拳头。
乱步走在她的前头,双手抱住后脑勺以徐缓的步调漫步:“不过还挺刺激的嘛。比起以前,他的写作水平提高了不少,虽然技巧方面有了提升,不过还是专注于营造悬疑跟恐怖的氛围上了。”
这番点评他刚才同样也有对坡说,临走前提出要他继续努力,到时候再来找自己的鼓励。能有个为了自己绞尽脑汁制造乐子来取悦乱步大人的人,不愁之后没有‘新玩具’玩啦。
记得当时坡的表情非常呆滞,还反问‘吾辈,还能继续找你吗’这句傻话。
不过那副感人至深的画面下一秒就被阿砾给破坏了。
【作为游戏胜利的奖励,卡尔我就收下了。】
【啊啊啊,只有这个!求求你绝对不要!吾辈已经把组合的资料给你们了呀!】
【那是邀请我们过来的‘见面礼’,跟游戏奖励不一样啦!快放手,别抱着我的腿!】
【不行,呜呜呜卡尔——拜托了,不要带走卡尔,作为代替吾辈愿意为小姐你做任何事!】
阿砾至今还记得当时自己看见的一幕。
焦急于唯一的朋友即将被人夺走,坡是真的被欺负得哭了。苍白脸庞因仰起头来恳求的姿态而露出了隐藏在刘海下的那双眼睛,原本蓄有浓重黑眼圈的憔悴眼眶泛出了红意,挂着脆弱晶莹的泪花。
真把人给欺负哭了的阿砾原地更住。
不知为何,乱步那个时候强硬地将她拽走了。阿砾这才不情不愿地回头要求坡‘在事情结束之后,每周要带三次卡尔过来给她摸’,接着连忙跟拖着她的乱步走在了回程路上。
许是觉得她发呆时间太久,走在前方的乱步停住脚步,分不清是吃醋还是其他的戳了戳她的脸颊,指尖陷进嘴角的皮肤里,像是戳出了一个甜甜的笑涡。
“有乱步大人在身边居然还想着其他人!”
他们这时走到了铁路桥的附近,平和安宁的建筑物周围种植有美丽的樱花树,初春盛开的季节,不断从树冠飘落了粉白色的心形花瓣。
跟着停下了脚步,阿砾一巴掌取下他戳在自己脸上的爪子,瞪了一眼反驳说:“我才没有呢!”
倒不如说,其实想得更多的人是他才对。
无论是思考着天空还是人,他留存在心底的身影总会在那里占据一席之地。
不知道乱步有没有看出来这一点,他不满地哼了一声:“动不动就那么凶。”
“我这么凶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很大,因为很可爱。”
阿砾怔住。
远处传来了火车即将过站的哐当声。
名侦探先生依旧直视着前方,贝雷帽檐底下,藏在凌翘黑发里的耳尖红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