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准了房间号,阿砾站在公寓房间前一边按了按门铃,一边扭头对他小声说道。
乱步嘴里还有一瓣没吃完的橘子,闻言他也把手里剩下那部分塞进了阿砾嘴里,借此贿赂,“有什么关系嘛,又不是拿的他们那份。”
在他们说话的同时,里面很快传来一串沉稳的脚步声,乱步顿时手忙脚乱了一番,在对方开门前把还没丢掉的橘子皮藏纳在身后。
随后门被打开,露出粉发青年健硕的身影。
“来了来了,路上没堵车吧?”
鸣瓢难得来到非工作日,穿着一身休闲的居家服。那副模样削弱了许多当刑警穿西装制服时的那份凌厉,面相多出了几分亲切与随和。
“没有,这是送给你们的礼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阿砾来到前面高举双手,把手里的袋子提给他看,娇小的外形给人感觉相当的乖巧伶俐。
鸣瓢挠了挠头,接过袋子,“不用那么客气的……”
接着他与乱步对上了视线,“这位是?”
阿砾歪头过来介绍:“他叫江户川乱步,是我的……嗯,男朋友。”
不知为何有种很害羞的感觉,阿砾不由自主地瞄了乱步一眼,又偷摸着把手背负到了身后,两根食指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绕来绕去。
“江户川……”鸣瓢听后略微讶异地睁大双眼,“该不会是那位「千里眼」前辈的孩子?”
“没错,看来你真是父亲他们在警校里的后辈啊。”乱步并非见外的类型,很是清朗朝气地打起了招呼,“你好,大叔。”
这个称谓一时让对面大受打击。
“大、大叔……?”鸣瓢不禁怀疑地摸了摸下巴,很干爽,没有胡茬。
除了声音较低沉,他应该看着是很年轻的那种类型吧?
察觉到他面色不对,乱步顿了顿,莫名又谨慎地改了口:“伯伯?”
鸣瓢:“……”
这听上去更老了。
不过他倒很大度,没多在意小辈的称呼,很快让开身子迎两人进门。
“算了,别站在门口说话,先进来吧。”
见鸣瓢转过身背对着他俩,乱步当机立断把背后的橘子皮塞给了阿砾,阿砾默契地捏住毁尸灭迹,还拍了拍他的手掌,令一路上偷吃的橘子在空气里化成了灰。
两人走入鸣瓢的住所,屋子里面飘满了属于料理的香气,开放式厨房里正有一位年轻的女性翻弄着平底锅,锅面传来煎肉油脂炸裂的滋滋声。
“正好我太太在料理,不如先一起吃晚饭如何?”
阿砾眨眨眼:“诶,这样不打扰吗?”
鸣瓢点头:“不会,我早提前说过你们要来,让太太多做了你们的份。”
盛情难却,正好他们在来之前只吃了几瓣橘子,酸味刺激到了胃部,正是感到饥饿的时刻,阿砾便带着乱步入了座。
原本以为乱步在别人家里会不安分,谁知道他竟然全程乖乖的,阿砾让饭前洗手就洗手,让坐下就闷不吭声坐下,完全看不出来这个名侦探小朋友平时挑三拣四的嚣张模样。
临近饭点时间,鸣瓢的女儿椋也从房间走了出来,鸣瓢当即按住她的肩膀催促她打招呼。
“这是我的女儿椋。椋,还不快点跟救下你的恩人道谢。”
“知、知道啦……别拉着我我也会做的。”椋挣扎了下,随即认认真真地朝餐桌对面的他们鞠躬,礼貌答谢:“我是鸣瓢椋,听说是多亏了你们一家的帮助我才会得救,真的非常感谢——”
她的面色红润,看上去没有挂念先前的事故。
“没事,那件事没有成为你的阴影就好啦。”阿砾朝她摆摆手。
“这孩子正值叛逆期,在长辈面前会比较内向,你们不要介意。”
鸣瓢先致了声歉,椋听他这么讲就不乐意了,神情忸怩起来。
“爸爸别乱讲,我才没有!还有请你不要一直揽着我的肩说话,都长大了还这样怪恶心的……”
作父亲最受伤的莫过于被女儿嫌弃,鸣瓢当即瞪大双眼。
“居然说爸爸恶心……”
“你们两个,不要在人家面前闹笑话啦。”
最后是太太出来制止了他们两父女这副情景。这位长相温婉的女性正把最后一盘料理放置在餐桌上,抬头看向了被招待在餐椅的阿砾他们两人,忽而似是想起了什么面露柔色。
“不过真没想到,你们夫妇两个还这么年轻,居然就有了一双那么可爱的儿女……”
正在喝水的阿砾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被呛得不断咳嗽:“咳咳咳……”
“阿砾,你没事吧!”乱步连忙紧张地帮她顺背。
“不,咳咳、我没事……”阿砾好不容易缓过这口气,脸色涨红地朝她解释:“不是啦,太太,那不是我和乱步的孩子……”
一听她这么讲,阿砾大概就明白过来她应该是把当时变小的自己跟小乱步错当成是他们的孩子了。长相都像同个模子印出来的,难怪会被误会。
社长要是知道自己喜当爷,荣升了一个辈分,都不知道会怎么想。
关于世界上存在异能的事情讲给普通人知道也不太好,阿砾唯有把眼神飘向了对这份秘密略知一二的粉发青年那边,“那,那其实是我们亲戚家的孩子……”
鸣瓢读取别人面部表情还是很在行的,当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点头附和:“是的,只是一场误会。”
好说歹说一番,太太这才晓得是误会一场,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面颊:“真是失礼了,看着那么相像我还以为……”
“不过我都二十六岁了,如果硬要说有个那么大的孩子好像也不奇怪。”乱步戳着自己碗里的蔬菜,漫不经心道。
想有个七岁大的孩子,那就必须在他十九岁的年纪生,乍一想也并不违和。
“但别忘了我才二十二岁啊!”阿砾放下自己的筷子,凑过去小声说,“我怎么可能在十五岁那么早的年纪生孩子嘛!”
“唔唔,可是你想,要是我们早一点告白,说不定现在孩子都有了哦?”
阿砾不禁悄然一怔,乱步的话令得她心旌摇荡,双腿在桌下晃了起来。
“这、这说得也没错啦……”找不到借口反驳的她小声嘀嘀咕咕。
两人营造的这副氛围使对面的鸣瓢太太面露笑容,仿佛在见证他人美好的刹那,情不自禁被感染得心情明快那般。她趁机含笑问道:“味道可以吗?希望今晚的饭菜还合你们的胃口。”
阿砾顿时转回头连连应道:“嗯嗯,很好吃哦,谢谢夫人的招待!”
浸淫主妇这一职位多年的手艺就是不一样,鸣瓢太太的人、妻属性爆棚,做出来的料理自然带有一种温暖的味道。阿砾倒是不挑食的类型,觉得每一样都做得很好吃,但是乱步他就不一样了。
糟糕,乱步不会当着人家的面把菜挑出来吧——
正这么想着,阿砾连忙危急地往自家男友那边看去,却发现事情跟自己想象不同。
那位名侦探在她身边显得异常乖巧,甚至可以说乖巧到不像是他了。
依照日本人的习惯,他们晚餐当然是采用分食制,所以每人面前都是同个套餐的料理,菜色是一致的,而里面赫然有着乱步不喜欢吃的胡萝卜。
不知不觉,摆在他面前各个小碟子里盛着的料理都被尝了一些,就只有那小碗剩下了满满的胡萝卜。在别人家里剩菜自然是很失礼的行为,阿砾万万没想到那个乱步、他竟然颤抖地夹起了胡萝卜,盯着它看的表情都皱了起来,仿佛在迎面强敌。
最后,他豁出去了那般毅然把那块红彤彤的胡萝卜放进嘴里。
——乱步!你这是怎么了啊乱步!
阿砾目瞪口呆,把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脑袋歪斜下来,一副‘你不对劲’的表情。
“乱步,你今天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要讲出来哦?”
按照他的性格,不应该是嚷嚷着‘胡萝卜什么的吃起来黏糊糊,味道又怪,乱步大人才不要吃’——然后夹住丢在她的碗里吗?
没道理会忍气吞声地吃下自己最厌恶的食物。
这话一出,鸣瓢一家都把目光投向了他们这边,乱步顿感不大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吞吞吐吐地回答道:“乱步大……我才没有不舒服,只不过是……不想在外面陪你的时候给人一副‘你的男友靠不住’的感觉而已。”
所以挑食、没礼貌、大声嚷嚷的事情统统都要禁止!务必要树立起名侦探英明神武又可靠的形象才行!
乱步在桌子底下拉住了阿砾的手,小声咕哝说:“我有在很努力学着成熟起来了,所以再等等我好不好……”
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阿砾张开了双唇却说不出只言片语。
原来他这几天来都在思考着这些事情吗?为了成为一个有担当的、能够肩负得起她未来人生的男人,而在努力学习?
半晌后,阿砾悄然握住了他的手指,结结巴巴道:“笨、笨蛋,就算你不用努力去学习也没关系啊……我喜欢的就是你原来的样子,所以在我这里,不需要你去勉强自己做任何你不喜欢、不习惯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