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人忽然全部跪下了,司徒越抓着皇帝的手拍了几下“祖父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呸呸,无心之谈无心之谈,神佛不怪神佛不怪。您可不能再这么说了。”
“起来,都起来,朕想着再巡视一遍江南,顺便见见嬷嬷。”
众人站起来,周围皆是宫人除了司徒越没有一个人能在这件事上插嘴,司徒越也不打算发对,第二天皇帝在南苑的早朝上说了这件事,反对者有,赞同者也有,三王一系昨天就得到了消息,对司徒越的识相非常的满意,早早的串联了一些人,大肆鼓吹去江南的好处,尽管户部官吏为了这一趟的抛费一个个愁眉苦脸,最后还是当朝定下了秋季去江南的决定。
当然,司徒越是在这个公费出游的行列里面的。
下了朝,承岳跟在司徒越后边小尾巴一样的在后面喊着“大兄,大兄。”等到司徒越停下来,拉着司徒越去了一处亭子上。
“大兄为何不进谏祖父呢?此去江南劳民伤财,沿途扰民无数,地方官吏必会巧借东风对百姓加税,百害而无一利。”
“岳弟说的是一般官吏的看法,你没有谁出来皇帝对此事的看法,以后想问题,”司徒越看着周围烟波浩渺低着头看着水面,倒影里空无一人,亭子下的水也干干净净非常的清澈,压低声音对着承岳说“你想事情,不能拿一个臣子的想法去想而是应该用皇帝的想法去想,祖父为什么去江南,沿途巡视只是借口,江南是甄家经营了几十年的地方,几乎九成的官吏都去拜访过甄应嘉,如今对朝廷来说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此事不让祖父探明早晚要出乱子,他这一去,回京就会收拾三王,好处是你的,我为什么要进谏。”
承岳呆了几下,复又欢喜起来,摇着司徒越的手臂说“我就知道大兄对我好。”
“不是不让你为天下黎民去思考,而是说,拔出了甄家这个肉中刺,江南短时间内不会出现抱成一团的事情,那些官吏再加税也会小心一二,不再会如如今这般肆无忌惮。劳民一年能得十年太平和让黎民十年不太平比起来,你选哪个?”
“大兄今天教我的弟弟记下了,必会把大兄的话记心上。我今儿请大兄喝酒如何,我知道二姐夫在城外有家庄子,二姐姐带着吉儿来避暑了,咱们今晚带上好酒就去他们那里如何?”
秦可卿的丈夫米兴以前是六王府的侍卫,算的上是六王府的门人,六王世子去了他家里谁也不能说出点什么,于是,不顾天热,司徒越给皇帝报了一声带着弟弟美酒就去了米家的庄子上了。
秦可卿已经怀了第二胎,如今来庄子上是为了养胎,城里太热,她有点受不住,加上吃饭没胃口,整个人蔫蔫的。
看到姐姐和弟弟来,当下来了精神,挺着肚子去厨房门口指挥着,盯着厨娘们务必整治一桌子美食出来。米兴也是高兴,带着吉儿给两个人请安,吉儿已经有两岁多了,整个人伶俐的不得了,小嘴特别的能说会道。舅舅舅舅的叫着,惹得承岳抱着她骑了一会马,小姑娘一点也不怕,直嚷嚷着说小舅舅的马比爹爹的马跑的快。
“我前几天回去看了看老爷,大夫说了,只管备着棺木,人已经不中用了。这会钟弟才刚刚起的身来,日日拄着拐杖去守着。”
“不是前几天还和人喝酒的吗?怎么就这么快人就不行了。”
“大夫说是底子早就坏掉了,如今遮掩不住,人就倒下了。京中有名的大夫都请了一遍,都是一个说辞,太太如今也是难受。”秦可卿抹了一下眼泪,“哥哥什么时候回去看看,怕迟了,人就没了。”
第二天,司徒越一早趁着凉快去了秦家。
秦邦业果真快不行了,躺在床上,脸色枯黄,几度水米不进,屋子里密不透气,一股子味道让刚进去的司徒越差点吐出来。
秦夫人出了屋子,和司徒越站在走廊里面。
“大夫怎么说?”司徒越问她。
“城北的郭大夫如今还肯出药方,就一样,一天喝一碗独参汤,吊着命吧。”说完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参我那里有,娘只管打发秦贵亲自去取要多少都行,熬药这事不假别人之手让秦贵代劳了,我就怕到时候参没进老爷嘴里让那些刁奴们拿去卖了。”
“何至于此”秦夫人有些吃惊,“王爷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司徒越还真知道,“上次我去宫中,老太妃赏了我一匹好料子,就是那匹海棠红的,我给了娘,如今这匹布一半进了一家裁缝店,一半穿在了贾家仆身上。宫中赐下的东西这些人都敢偷出去,别说救命的人参了。”
秦夫人气的浑身发抖,眼前一片金星,身后的婆子赶紧扶住她,伸手掐人中,好一会把秦夫人给救了回来。
“都怪我,应该悄悄的把人处置了,不该告诉娘这些。”司徒越有几分自责。
“好孩子,你做得对,原本就该这样,该我处置这些刁奴,这里又热又乱,如今老爷躺着没个动静,你回园子里去吧,迟了日头大了路上就热了,你还骑着马,晒着了如何是好,快走快走,我定要把这些奴才揪出来。该怎么做,你别管,我自有分寸。”
司徒越没法子,只好出了秦家,在路上吩咐秦二去王府里说一声,把王府的冰和人参给秦家送去,让老管家秦贵亲自去接。急匆匆的又回到了南苑,恰好,老太妃正遣人找她。
为了贾元春的事儿,司徒越去老太妃那里刷足了存在感,哄老人家开心这事皇帝知道了还夸了他一通。
到了宫苑,几株老松和几只仙鹤相伴一起,水池里的水缓缓流着,老太妃就坐在水边,“好孩子,你快来,给老婆子纫上针。”
其实就是把线穿到针眼里,这活儿老太太没法子做,她眼早就花了,以前还让宫女给她穿线,如今这活成了司徒越的。
一手针一手线,司徒越嘴上还在说话“我今儿来是给您老请罪了,您上次赏我媳妇的那几匹布还记得吗?”
把针递给老太妃,“我想着我现在还没媳妇呢,就把布赏了一匹给我的嬷嬷,嘿,你猜怎么了,他们家的奴才把那匹布偷出去卖了。要不是我看到对门的贾家几个婆子穿着那身好衣服我还不知道呢。我原本想着,贾家真富豪,婆子下人都能穿上好料子了,多了一句嘴问了一嗓子,差点把我气死。”
老太妃拍了拍司徒越的手,“好孩子,一匹布,看开点,没了老婆子再给你,这些不过是死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不值得你生气。”
“道理我懂,我就是生气。”
“哎呀,你啊,好了好了,老婆子陪你走走,咱消消气行不?”
“行,你前面走,我给您打扇。”打开折扇,给老太妃扇着风,亲自扶着出了园子,南苑真山真水,树木底下凉风阵阵,早有人摆好了罗汉榻和果品,太妃捡了一个桃子递给司徒越“多吃点,如今啊,老婆子的牙不行了,咬不动了。”
司徒越就接过来咬了几口,正吃着,皇后和甄妃一左一右的来了,老太妃那笑眯眯的脸一下拉下来了。
“烦人,天天跑老婆子跟前打机锋。”
第14章
据说宫斗大戏一旦开场,那是刀光剑影伤及无数,司徒越不知道老太妃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和人打过机锋,但是想想她们姐妹笑傲先帝后宫,凭借着一个县官的父亲那是远远做不到的。时至如今,先帝的宫妃们已经只剩下她一个还健在,在后宫里超然享受着晚年的生活。
皇后和甄妃已经到了跟前,司徒越扫了一眼,她们背后还跟着几个年纪轻轻的宫妃,当下站起来对老太妃说“明儿我再来找您玩儿,咱们明天就去清波池上泛舟,我看那边的芙蓉开的不错,让人给您摘上一朵戴着,毕定风华绝代。”
“打你个小捉狭鬼,还风华绝代呢,老婆子的牙都快没了。”
“美女那是美在骨子里,关牙何事?”
老太妃捂着嘴呵呵笑起来。正巧两帮人马在他们面前相遇了,双方先给老太妃见礼,老人家这会高兴,也没摆脸色,内侍们搬着绣墩放下,甄妃后面站着的正是贾元春。司徒越就拿眼睛看着贾元春,微微一笑,表现的非常的明显。
老太妃立即察觉到了,推了司徒越一把“君明快去找你祖父去,我们一班子娘们说话没意思,去陪着你祖父下棋去。”
皇帝的宫妃们来南苑的都在这儿,正经的要避嫌的,司徒越爽快的应了,风姿高雅的告别了。老太妃就拿眼睛多看了贾元春几眼,越看越满意,贾元春算的上丰腴,在老人家们看来这是好生养,心里想着司徒越如今后院无人,整个一个王府也没个知冷知热的,真心的想要让贾元春进荣王府。
司徒越去了南苑的书房,这里的视野开阔,拾阶而上,能俯瞰清波池,远眺无极山,虽然夏季日光直接照射,然而山风吹拂,犹如春天。
司徒越的内侍总管程掬在一处台阶边把司徒越拦了下来。“刚刚六王身边的祝公公告诉奴才,皇爷这会正在生气呢,顶上门口从三王开始直到九王,一溜烟的在罚跪呢,您别上去了,听说是因为水患,淹了几处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