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琪若有所悟地瞧了他几眼,问道:“你的剑法跟中原一点红同出一源,你是中原一点红的师傅?”
“什么红红绿绿,我不知道!”薛笑人梗着脖子道。
沈琪歪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蓦地收回了长剑,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过身,看着松了口气的薛衣人,正准备说些什么,却不料对方的神色陡然变得惊恐。
“笑人,住手!”
“沈姑娘,小心!”
“沈琪,小心那疯子!”
沈琪心中暗叹,什么疯子,看来只是装疯吧,一个疯子杀人时,哪来这么重的杀气。
剑芒刺背,薛笑人面上刚露出一丝笑意,却发现对方并未转身,但反手时剑芒一闪,鱼肠短剑已牢牢抵住了他的长剑。
一击未得逞,李观鱼和薛衣人已都赶了过来,良机一失难再来,薛笑人收回剑,扁着嘴委屈道:“她是坏人,我要杀坏人!我要做大侠!”
沈琪转过身,挑眉一笑:“我觉得,你不适合做大侠,倒适合做杀手。”
抓住对方松懈的一瞬,一击必杀,这岂不正是杀手的本色。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洛千”,灌溉营养液+32017-12-30 09:41:22
读者“微叶子”,灌溉营养液+102017-12-30 09: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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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洛千,微叶子,好开心呀送的营养液。我好开心呀。么么啾!
第90章 活着
常言道, 关心则乱。
按理说,薛衣人与薛笑人同住庄中这么多年,又是至亲之人,应当是最早便能发现后者不妥之处的人, 但是他却对薛笑人所得的疯症深信不疑。
正是因为是至亲之人, 所以才会被欺骗, 若是陌生人,谁又会关心在乎一个人是不是得疯症?
厅堂内的饭桌已是乱成一片, 几人移到偏堂之中,沈琪并未追究薛笑人之前的杀招, 而薛笑人也成功通过装疯卖傻的方式逃过了责罚, 转眼间便逃之夭夭。
薛衣人疲惫一叹道:“多谢沈姑娘剑下留情。”
沈琪但笑不语,她有种预感,薛笑人若是真疯, 此事也便做罢, 而若是装疯, 他便绝对还会来找自己。
因为她是第一个道破了薛笑人与中原一点红关系的人。
而中原一点红隶属于某个神秘的杀手组织, 这件事也并不是个秘密。江湖中很少有人知道那个杀手组织的首领究竟是何人。但是如今,在场之人除了关心则乱的薛衣人,其余人都隐隐有所推测。
正在空气颇为冷凝之时, 林秋忽然开口道:“令弟的病我虽然看不出来,但是我有一个方式可以鉴定出他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薛衣人眉头一皱道:“林姑娘此话何意?莫非舍弟还能装病不成?”
“他为什么不能装病?薛庄主对于我朋友所说的话不感到疑惑吗?”林秋看向楚留香,问道, “楚兄是和中原一点红亲自交过手的人,你说说,沈琪方才说的话可对?”
厅中众人的目光顿时都凝聚在楚留香身上,气质翩翩的蓝衣男子摇扇苦笑, 然后颔首:“中原一点红的剑法与薛笑人的剑法确实是神似。想必沈姑娘也是为了让我看出这一点,才与他对了那三十多招吧?”
迎着楚留香探究的眼神,沈琪坦然点头:“你这有名之人说的话,比我这无名之人说的话自然要可信的多。”
楚留香摸了摸鼻尖,无奈一笑:“依沈姑娘的剑法,若想成名,又有何难?”
“是么。”
沈琪意味不明地回了一句,便不再说话,她想成名自然不难,但是她成名做什么?没有必要的名气只会给任务带来麻烦。
薛衣人的面色已有些不虞,但是楚留香的话确实是让他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怀疑。而发觉到这丝怀疑后,他心中骤然涌动出一丝愧疚之意。
正是因为他对笑人的疏于关注,笑人才会染上疯症,如今他却要怀疑自己的亲弟弟是在欺骗自己……
面容清癯的老者神情陡然一肃,正准备说些什么,一旁的李观鱼忽然道:“林姑娘,你还没说怎样验出薛笑人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
薛衣人讶异地抬眸看向一旁自己颇为敬重的剑道前辈:“李前辈……莫非也怀疑笑人?”
“试试又无妨。”李观鱼未曾名言,但他的态度却也是展露无疑了。
“就当是对前辈赠剑的谢礼了。”林秋也紧接着道。
薛衣人原本下定的决心又开始松动,他面色犹豫不安,却最终长叹一声,一直挺拔如松的脊梁,在那一刻,好似疲惫的弯折。
“好,便按林姑娘的法子试试吧。”
在这一刻,薛衣人忽然开始思考,若薛笑人这七八年来真的是在装疯,若他的剑法真的跟中原一点红同出一源,若中原一点红隶属的杀手组织真的与薛笑人有关……那么他该怎么办?
依照江湖规矩,这般的恶人绝没有放过之理。
但是这人却又是他的嫡亲弟弟。
他该……怎么做?
*
晚宴时厅堂杯筹交错,欢声笑语一片。
不远处的院落却无比荒凉。
神色痴痴的薛笑人回到自己的院中,踏在腐朽堆积的树叶上,推开木屋的小门,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干净却有些陈旧的木屋上,有一个托盘放置,因为今日有宴的缘故,托盘上难得有了一只烤鸡,但烤鸡最肥美的两个鸡腿却已经消失无踪。
哪怕薛衣人真心疼爱这个弟弟,但是他毕竟要管理着整个庄园,而且薛笑人又时常痴痴癫癫地让人找不到踪迹,久而久之,他也很少再在薛笑人身上倾注太多心力。
仆人向来是看主人面色过活的,薛衣人不常关注薛笑人,薛笑人又是个疯子,时间长了,他们心中便会涌动出一些小心思。
即便被疏忽对待了,一个疯子又怎么会去告状呢?
薛衣人在厨房内看到那为薛衣人端饭的仆人毫无羞耻之心地偷吃鸡腿时,已是忍不住想要一剑杀了他!但是林秋却拦住了他,为使计划如常进行,薛衣人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你很愧疚?”
面对身旁女子的问话,薛衣人只是面色沉沉地不语。
“相反,我倒觉得蛮开心的。”林秋道,迎着薛衣人陡然转来的凌厉视线,她低低地笑出声:“不管他是真疯还是假疯,因为别人对他的纵容就可以肆意伤人的人,绝不值得同情。即便他的心智如同孩童,可小孩也还有乖孩子和熊孩子之分呢。”
未避免薛笑人发觉,林秋放完药后就又和薛衣人一起回到了厅堂,几人神态如常地吃吃喝喝,但因为薛衣人的面色一直沉沉的缘故,饭桌上的气氛倒谈不上有多好。
半个时辰已过时,下仆传讯,说薛笑人房中的剩饭餐盘已被端回。
薛衣人一直沉沉的面色忽然变了,变得更加阴郁。
他站起身,冷冷道:“你们都不要过去。”
然后薛衣人的身影便很快消失在了厅堂内。
厅堂内压抑的气氛陡然一松,然而在座几人却丝毫未感觉到轻松,就在此时,楚留香忽然蓦地也站起身来。
李观鱼皱眉道:“你难道没有听清薛衣人的话吗?他说不要过去。”
楚留香苦笑:“李前辈可曾想过,若薛笑人真的是装疯,若他真的是那杀手集团的人,薛前辈又该如何?他既是我的前辈,也是我的朋友,我了解他的性格。”
“有时候,不听朋友的话,或许并不是件坏事。”
说罢,他脚尖一点,如欲九天挽月,飘然离去,楚留香的轻功冠绝江湖,若他想走是,没人能拦得住他。
而且在座的人也没人准备拦他。
瞧着楚留香离去的背影,沈琳淡笑着看向林秋:“我们跟薛衣人不是朋友吧?”
林秋点点头:“不是。”
“那我们需要听他的话吗?”
“不用。”
“况且你是大夫,自然要看看患者吃药之后的反应吧?”
“没错。”
“我是差点被薛笑人杀死的人,跟着瞧瞧对方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额……”林秋顿了顿,果断点头,“没什么不对!”
“那我们去看看?”
“好!”
于是沈琪和林秋二人也很快消失在了厅堂之内。
原本热闹的酒宴上,竟眨眼间只剩下李观鱼一人。
满头花白的老者悠然地夹了一口菜,咽下后,又慢悠悠的站起了身。
“薛衣人是我的后辈,前辈也该关心一下后辈……”
于是他也离开了厅堂。
空荡荡的厅堂内饭菜冒着些微的热气,却无人光顾。
*
薛笑人吃完饭菜后便准备睡觉,他心中隐有不安,已下定决心要杀死看破了自己剑路的沈琪,但是如今李观鱼前辈在这里,还有传闻中聪明绝顶的‘盗帅’楚留香,所以他只能将杀意暗藏,甚至这段时间内,都不再去做任务,暂时隐匿。
只要沈琪二人离开薛家庄,便是他动手之际。
然而正当他盖上被子准备睡觉之时,双眸却蓦地一厉,再转过身来时,神情已变成了孩童被打搅休息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