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刀,‘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的佩刀。
不应魔刀,‘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的佩刀。
挽留剑,与前三者齐名的奇剑,但是却暂时无人知晓是在谁的手中。
先不管最后一个,单看前三者,‘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是江湖中最大的两股势力,且相传‘金风细雨楼’在朝廷中也颇有人脉。沈琪若想完成这次任务,就势必要得罪朝廷,江湖。
她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要成为全民公敌。
而且她还未探明这世界里任务目标的武功高低,因此也不敢贸然动手,所以她只能先喝酒。
“叫你的朋友一起过来喝酒吧。”沈琪笑道,“这可是上好的女儿红。”
王小石于是将白愁飞唤了过来,但凡是侠气云干的男人,没有几个不好酒的,他们在酒桌上交换了名姓,但是白愁飞喝完了酒,却道:“待我有朝一日功成名就,我定还沈姑娘百坛女儿红。”
“为什么要还我?”
“因为我白愁飞,绝不欠女人的酒钱。”
王小石自与白愁飞结交之后,便知晓自家这兄弟有时说话常不顾及他人,他此番话语虽带着慷慨气魄,却又透露出一分不屑女子之意,让王小石颇为头大,只好转向沈琪,盼着对方不要在意。
万幸的是,沈琪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然后举杯道:“好,我等你的百坛女儿红。”
与王小石和白愁飞拼了一阵酒,将两个男人拼的都倒在了桌上之后,她留下几块碎银托店家好好照顾二人,然后便离开了客栈。
在江湖和朝廷之间,最不能得罪的往往是后者,即便如今北宋朝廷内忧外患,但是皇权二字威严仍旧。
所以只能先从江湖着手。
但是她对这个世界的消息实在是太匮乏了,京城中又大多是‘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耳目,所以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汲取信息。
客栈,茶楼,酒坊,乃至妓馆。
然后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金风细雨楼’内高层中出了叛徒,楼主苏梦枕要亲自出马斩除叛徒,身为一个大势力的头领,他的身边不可能不带着武艺高深的随从,但是他带的人绝不会多。
因为那叛徒逃入了‘六分半堂’的势力范围内,若大张旗鼓地来捉拿,难免会挑起大范围的争斗。
——很危险。
——但是个夺得‘红袖刀’的好机会。
听闻苏梦枕罹患多种疾病,所以他亲自动手的次数很少,若是失去了这次机会,下一次再有这样的时机,就不知是在何年何月了。
多雨时节,又是大雨。
沈琪撑着红伞,伞上墨梅溅着淅沥的雨花,她没有去茶馆,客栈,也没去酒铺,妓馆,而是沿着青石板路,走过寂静街道,走过无人小巷,然后走到了城郊一处废墟。
远处的屋檐下有几道人影,瞧见她来,入口处的二人目光凌厉地瞪视过来,气势不怒自威。
要不要动手?还是先观望一阵?
沈琪握紧了伞柄,刚上前几步,忽听得一声惊呼。
“沈姑娘!”
面目俊秀的王小石正缩着袖子朝她灿烂的笑,一旁的白愁飞腋下夹着几卷字画,发丝微潮,仍是一脸孤傲。
瞧见她来,王小石似乎十分惊喜。
“沈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我经过‘回春堂’,听闻你还未归,便想着你是被大雨阻了,想着来寻一下你……”电光火石间,沈琪已想好了借口,她淡笑着走近王小石,目光似乎只是单纯好奇地瞥了一下一旁。
然后那便看到了那个一脸病容的男人。
他好似只是一个寻常的避雨人,此刻正敛袖看着屋檐外大雨落下,他身材瘦削,面庞或许曾也是俊朗的,却因病痛而变得眉发疏落,但他与王小石,白愁飞站在一起时,却丝毫未被夺走光彩,反而更凸显出了那份独特。
沈琪收回视线,但是那双森寒幽幽的眸却被深刻的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这样的人若不是苏梦枕,还有谁能是苏梦枕?
要不要动手?
她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感谢沈姑娘好意,可是我和白兄在一起,你一把伞,可带不走我们两个人。”
王小石的笑脸一下子映入了她的眼帘,沈琪无奈一笑,合上伞,挤到了屋檐下,叹了口气道:“那我也陪你们躲一阵子雨吧,这雨下的太大了,我的裙角都快湿透了。”
“沈姑娘病情刚愈,可别再受凉了。”王小石贴心地朝里腾了一下空位。
也正因如此,沈琪正巧站在了王小石和那病公子的中间。
她的伞就搭在左手边,这个距离,只要出剑,便是一击必杀。
——她不准备杀人,她只想得到红袖刀。
但或许苏梦枕只有死时,才会松开他的刀。
要不要动手?
沈琪看了一眼王小石,他好像真心以为她是来接他的,因此笑的格外开心。
雨,愈发的大了。
第93章 挟恩
茫茫天地一线牵, 雨丝如帘,墙垣断壁间有雨水渗透的滴答声响,沈琪将伞搭在一旁,看着伞上的雨珠慢慢滑落, 在地面凝聚成小小的水滩。
在这期间, 右侧的男子又咳了几下, 他每一次咳时,都好似要将心肺都一并咳出似的, 听的人心里闷堵不堪。
每次他咳时,王小石总是忍不住悄悄地瞟上几眼, 他医术甚佳, 自然是听出了此人患病深重,而他瞧向那男子时,也难以避免地看到身侧的女子。
她似乎有些心事, 一双深邃的杏眸正怔怔地望着雨帘深处, 王小石觉得, 他好像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种叹息之意。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
初遇时, 这感觉最深重,喝酒时,这感觉最压抑, 到如今,这种叹息的意味已经变得极轻,却又像雨丝缭绕般, 无处不在。
雨中的青石板上,有位披着破毡,瘦骨嶙峋的老婆婆正捡拾着杂物,雨冷风冷, 她的身躯更是冷的发颤,那位病公子见状嘱托下属施舍给那婆婆一些银两,这举动吸引了王小石的注意,他再望向那位病公子时,眼里便涌出一股欣赏。
就在这时,站在病公子身边,脸上半黑半白的大汉低声道:“花无错来了,他背上还背了一个人。”
他说话时视线未转,然而手指之处已有人破雨而来,大雨滂沱,他靠的竟不是眼力,而是耳力。
沈琪眼帘微掀,瞟了一眼那破雨而来的人,他背着一人,身速却快的惊人,眨眼间便冲入了屋檐之下。
王小石和白愁飞对这一幕显然很感兴趣,然而沈琪缩在袖角下的手却开始不由自主地揉搓了几下,若她这些时日探寻的情报无误,那大汉背上的人便是令苏梦枕亲临此处的根源。
金风细雨楼的叛徒古董。
寻常叛徒自然不会令苏梦枕亲临,这个叛徒的地位在金风细雨楼显然不低。
然而这些事都与她无关。沈琪在思考另一件事。
她蓦地看向王小石。
“我觉得雨势稍微小了些,不如我把伞借给你们二人,你将白愁飞送回去后,再过来接我?”
话音刚落,白愁飞和王小石原本关注着苏梦枕的视线转向了她,沈琪注意到就连一旁那病公子的手下,也有两道视线若有所思地瞟向了她。
王小石愣了一下,显然未懂她的意思,挠头笑了笑:“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还是等雨停吧。”
白愁飞也道:“观此雨景,不也是一大乐事?”
沈琪讶异地瞧了白愁飞一眼,看来王小石虽然不懂,但白愁飞却懂了他的意思,但他却表示要‘看看热闹’。
“既如此,我便不再多说了,只是秋雨彻骨,单是看看就好,若被淋湿了,难免害上风寒。”
“只要在屋檐下,便不会被淋湿。”
王小石左瞧瞧,右瞧瞧,总觉得白愁飞与沈琪之间的交谈话中有话,他搔了搔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却也不再多言。
而一旁,苏梦枕的手下茶花和沃夫子已站在沈琪身后不到一丈处,警戒心大增。
那脸上半黑半白的汉子师无愧则一直守在苏梦枕身边,只是心神难免也分了几分到沈琪身上,他们私下潜入六分半堂的地界里来捉拿叛徒,本就警惕十足,身边寻常路人不经意的话恨不得能拆解成十份来解读,更何况沈琪话语中颇有些奇怪意味,由不得他们不放在心上。
也正因如此,当苏梦枕厉声询问古董背叛的缘由时,那突变才更让人始料未及。
原本应受制的古董忽然鱼跃跳起,背上青光一闪,一道利刃便刺入了苏梦枕身旁那大汉师无愧的腹中,他攻击时并没有选定特定对象,谁离他近,便杀谁,不论杀了谁,对于苏梦枕而言都是重大的损失。
也是在同一刻,原本站在苏梦枕那方的花无错蓦地垂头,背后泛着毒芒的暗器由弹簧弓/弩疾射而出,速度快极,他与苏梦枕的速度又格外的近,这如暴雨散花般的暗器疾射而出时,苏梦枕理应是避无所避!
原本警戒着沈琪出手的茶花和沃夫子万万没想到出手的竟是自己的兄弟!他们陡然向苏梦枕的方位扑去,但暗器的速度太快,他们之前为防备沈琪而错开的一步,已是生与死之间的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