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我收到信息还奇怪了半天。”她支着下巴,刚才的纠结心情此刻仿佛都迎刃而解了一样,“不过你的出场方式还真特别。”
他扬唇,“抱歉,一见面就占了你的名次。”
语气可一点听不出歉疚的意思。
町田一忍不住笑了笑。想起他说的集训,“那你来格大念书,是因为训练的关系吗?”
越前龙马顿了下,看着水杯里浮起的冰块,“……不是。是为别的事情。”
不等她继续开口,他转而问她,“你还好吗?”
町田一愣了下,显然没想到话锋突转,反应了几秒,“还好,学习上还有生活上,都慢慢适应新环境了。”又想了想,笑说,“还有阴晴不定的天气,也差不多适应了。”
她猜或许是他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原因,也就不再多问他来这上学的事情,“你呢,在美国怎么样?”
“上课和训练,出去比赛,还算充实。”
“要兼顾学业和网球,一定很辛苦。”她抿了口柠檬水,“那你为什么去了康奈尔?”
“有训练的原因。而且学校里有24小时的医院。”他淡淡一笑,“兽医医院,我有时候会带宠物去学校。”
町田一惊讶,搜索了一下记忆,“是……卡鲁宾?”
“嗯。你还记得。”
“记得啊,它的眼睛很漂亮,印象深刻。”
越前龙马握着水杯,目光移到她脸上,小而精致的鱼骨耳钉闪着微光。
“你想看看它吗?”他问。
町田一从记忆中收回思绪,唇边还留些笑意,疑惑看向他。
他额前垂着碎发,眉目洗净一般清炯,“它在我公寓里。”
第34章
越前龙马今晚一下飞机就直接赶去学校了。
在见到町田一之前,他其实有想过要和她说什么、怎么说,但见到她的时候,毫不意外的都忘了。
她不知道,他用了很久的时间,才站在她面前说一句“好久不见”。
情感的时间线是有迹可循的,但具体落到哪个点,如何开始的,他自己也说不清。
即使深入思考不可避免地使他轻微头疼,但可以肯定的是,离开日本前的最后一个生日,他半道把她拉到网球场不是因为什么瞎扯的生日礼物。
只是那时候,他还不明白那种心口像是堵了块石头的情绪是什么。
刚回到美国时,很不习惯突然见不到她。但当他每次握住球拍,站上赛场的时候,那种不习惯慢慢就会被抚平一些。
因为只有那些时刻,他才觉得她是在自己身边的,就像那天她站在球场对面一样。
他最初认为,他只是有些想念她。可后来想念越积越多,已经超出了可控范围。
结果就是,在他离开日本两年后,当南次郎打来电话说帮他推掉了网球部的聚会时,他充耳不闻,订好机票飞回了日本。
不怪那个臭老头自作主张,南次郎和他的教练是故交,知道那几个月他根本没什么假期。
他在日本呆不满24小时就得飞回美国,甚至没来得及提前告知大家。
越前龙马不知道这个临时决定是正确还是不正确,当他站在路对面,看见泣不成声的她被另一个人拥住安慰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冻住了。
他想问她为什么会哭,可脚下却生根了一样迈不开步子。
那一刻害怕失去的心情告诉他,原来那种想念的本质,是“在意”。
那晚他沉着脸推开越前宅的大门,把屋里一家子都吓得不轻,他拈了个理由解释几句,然后把睡觉被吓醒的老头子叫去院子里打了场球。
他知道她和裕太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克制着自己不去多想,但有好多个瞬间,他还是感到有些无力。
这不是输掉一场比赛再赢回来那么简单的事情。
球打到一半被南次郎硬生生叫停,“喂少年,网球可不是让你用来发泄的工具。”
他低头喘着气,站在原地良久。
南次郎瞅着自家儿子满腹心事地走去场边,顿时品出点儿什么,笑得很不正经,“看你这糟心得吃不下饭想跟人干架的心情,你是不是失恋了?”
越前龙马自然不会搭理他,只是正收球拍的动作慢下来,又想起她在街边哭得让他心颤的画面。
然而南次郎才不介意被无视,甚至自认为经验丰富可以开导一下这傻儿子,“此时此刻,出现在你头脑里的那个女孩子,如果她单身的话,我由衷的建议你,去把她追回来。”
越前龙马终于有了反应,却是转过身一脸平静,“如果她不是单身呢?”
“……”南次郎正激动他竟然松口了,又被这个问题砸得有点不清醒,“……这不太可能。不是单身,你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越前龙马彻底不再理会径直回了房间,不顾身后自行脑补的老头子问东问西。
卧室漆黑,他躺在地板上,手臂盖住眼睛,手机屏是唯一的光亮。
「我升入青学本部了。你最近好吗?」
夜晚的心像一条街,想一件事,就亮一盏灯。想多了,就灯火通明。[1]
他坐起身,拨了个电话。
“……不二前辈,我是越前。”
不二周助温润的声音透着诧异。问了问他的近况,又聊了几句晚上刚结束的聚餐,还和他说大家都很好,让他在美国也安心训练学习……
闲絮得快要挂断电话了,越前龙马终于说重点。
问的第一句话却是:“前辈的弟弟……还好吗?”
“裕太吗?”那端略感疑惑,“他很好啊。”
“……他有女朋友吗?”越前龙马问完才发觉自己这两句话问得可真是奇怪。
那端静了几秒,“好像有喜欢的人,但他没承认。”顿了顿,又笑说,“是他的同班同学……抱歉我只能说到这里了。不过我感觉说到这里,对越前你来说应该就足够了。”
“……”越前龙马沉默半晌,还是开口问,“……她还好吗?”
“她?”疑惑的语气,笑意温浅,“你是问阿一吗?”
越前龙马那时怀疑,不二前辈仅仅是为了和他确认还是在发挥其腹黑的属性。
他握着手机,却不得不承认,“嗯。”
依然温和的声音,“她升入了青学,你知道她学业一直都很好,课余生活倒是做了很多新的尝试……整体来说还不错。”
“不过这两天她看上去有些没精神,毕业典礼的时候很难过,很舍不得同学。”
那通电话结束后,越前龙马收到了不二周助的一封邮件:
一张站在校园内笑容温雅的毕业照。
PS. 据我所知,她还是单身。
PPS. 不过追求者不少。
越前龙马知道他回来是正确的,如果将来有一天町田一的身边站着另一个人,他想他一定会因为自己的迟钝而心痛懊悔,这样的心情他已经体会过一次了,哪怕那只是个误会。
他原本的计划,是等高中毕业后的假期回日本去找她。
但纽约公开赛的受伤是个意外。
一年后澳网的旧伤复发更是个意外。
止步澳网四强后,教练对外封锁了消息,要求他留在墨尔本接受治疗,取代了原定的假期。
他只能告诉自己再等一等,只是等得越久,心里就越不安,他怕她遇到了想要在一起的人,怕她选择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年中的法网结束后,一系列的后续采访比红土场地还要让他难应对。
虽然彼时他还差半年就满十九岁,在逐渐成长为大人的年纪里,也知道自己需要懂得一些人情世故,而且他想打网球,必要的采访和活动需要去面对,他有在尝试,但多数情况还是想直接走人。
还在巴黎的时候,他翘了主办方的庆功宴,躲回酒店里给町田一拨了通电话。
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他孤悬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所以你是逃掉了酒会吗?”她笑着问他,“主办方允许?”
“允不允许我都已经逃出来了。”他有些闷,“我还是不喜欢那些活动,不知道要干嘛。”
“嗯我明白,其实你已经在尝试了不是吗,这种事还是要慢慢来吧。”她沉吟几秒,轻快的语气严肃几分,“实在不愿意去的话,也别勉强,不过以后不要这样一个人跑出去……我的意思是,还是要好好和人家沟通的。”
“嗯……好麻烦。”他嘴上嫌弃着,却从疲倦中剥离出几分好心情,听见她的笑声传过来,脆生生好听。
“……阿一。”
“嗯。”那端静了片刻,“怎么了?”
他停顿数秒,在这边轻轻摇头。
他想当面告诉她,不是通过手机、邮件这样的工具。说是他的固执,他也认了。
“越前。”她突然开口,“我申请了学校的项目,要去英国念书。”
他愣了下,有些意外,“为什么?”
他以为她会一直留在日本。
“……是个很好的机会,我想去试一试。”
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明白,所以也像她当初鼓励他那样,“那就去试试吧。”
“那你要去多久?”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