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胤禔就道:“信郡王德昭将右路军,额驸班第为副将。左路军,由公傅尔丹领军,统领索伦图为副将,一从草原借道,一从四川出发,攻打准噶尔!”
“嗻。”既然皇上定下了调子,底下人照办就是。
这是军国大事,决不能轻忽,胤禔扫视一圈,又道:“日常政务内阁和南书房可以参详,不过若是处置军务……这是军国机密,再小心亦不为过,朕打算另设一处地方,择人进入参赞军机,就在乾清门外,隆宗门附近,朕记得那里有一排侍卫班房?”
“叫太监和侍卫明儿将那里清出来,大军开拔,朕就在那里处置军务。”
南书房是先帝留下的,而当今又要择人另选地方参赞军务,无非是另起炉灶。几个大学士除了寥寥几位,其余的心中多少都有些忐忑,自己能被选入吗?这表明了自己在皇上那的分量,由不得他们不在乎。
战事将起,京中的气氛也随之紧张起来,调兵的调兵,调钱粮的调钱粮。胤禔原打算夏季开始就让苏日格和弘晗去关外筹备京旗回屯,但这会有战事,显然就不是好时机了。
边疆有战事,但并不会影响朝廷大局,此刻由太皇太后、皇太后挂名,皇帝亲自操办的编书行动就适时地曝光了。这正是皇室显示崇学的好时候,胤禔借着这个东风,还带着子侄们前往国子监,和庶吉士、监生,以及朝廷官员听课。
主讲人是李光地,讲的乃是易经中的巽卦,所谓巽者风也,无孔不入。讲学中途还有孙嘉淦和李光地你来我往的讨论一番,倒是很有可看性。
“主子,”秦吉了小心的靠过来禀告,“杭州织造和苏州织造的密折来了,还有图里琛的书信也到了。”
胤禔让弘晗带着阿哥们留下,而他自己回到了宫中,密折匣子和图里琛的书信都摆在养心殿的案几上。胤禔先拆开了图里琛的书信,里面说的是他们已经离开鄂罗斯启程前往法兰西,这大概是最后一封信。
上面说弘昱隐藏身份做得很好,鄂罗斯人关注的是诚王家的小公爷,而且图里琛还写到,鄂罗斯方面似乎有意就雅克萨条约的部分条款,和大清再次谈判。他们似乎想要攫取一些更多的利益,因为他在鄂罗斯也听说了策妄阿拉布坦军队频频调动,与鄂罗斯摩擦减少。
阿拉布坦减少摩擦无非是另有动作,鄂罗斯人也猜测是否准噶尔与清国会再起战端,他们想要渔翁得利。图里琛在信中禀奏,他认为朝廷一定不能松口,否则鄂罗斯人恐得寸进尺。
胤禔放下他的书信,又打开了两个织造送来的密折匣子,苏鲁在密折里说,曹寅这段时间忙着补亏空,也没耽误办事,加之江南之地遗老陆续过世,江南地面颇为平静。
颜冒典则说,因为朝廷开禁,皇上登基之后对海运海贸颇为宽容,江南地区的海运还是繁荣起来。据他的消息,江南地区的海运似乎已经超过广州了。
胤禔看的直笑,这就夸张了,和广州比起来,江南多少还算偏近内海,连传教士都倾向于在广州上岸,他们对澳门那里比较熟悉,如今江南海运怕是不好说和东南相比。
但往下看,提到漕运,皇帝的脸色严肃起来,颜冒典在密折里说,今年春天的漕运非常不顺,漕工效率已经非常低了。但“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包括漕督在内,也只能维持局面。
他觉得,这个情况,皇上必须得知道。
第275章 扭转世界线(中六)
漕运的麻烦, 胤禔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见识过,要漕运顺遂,须得不停的疏浚、维护,朝廷还得打击海运的运营空间, 让漕运承担更多的责任, 拿到更大的利益。
还有就是, 南边盐商和漕运勾连很深, 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可不仅仅是内河运输。加上河督、漕督如果闹意气, 别提多耽误事儿了。
如果走海路, 相比之下麻烦就会少很多,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漕督职权被削弱。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纵然是皇帝,一朝要“杀那么多人的父母”,也会有压力。
胤禔目前只能鼓励内务府部分买卖走海运, 譬如从关外运东西,可以从辽东半岛海运至胶东半岛, 或者直接去长三角地区。还有当年直王府的买卖,也尽量走海运……借着这次与准噶尔开战的机会, 或者还有鄂罗斯也想火中取栗, 银行的构想也要开始了。
只是, 朝中懂商贾之道,真的懂, 还亲自操作过的, 居然只有老九?!
“唉!”
皇帝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决定来一次筛选,看更年轻的弟弟里, 有没有哪个至少能快速上手。起码对经济和金融—虽然现在还谈不上这个概念,有一定的敏感性,不要自命清高,不要觉得这个差事不重要。
另外,自己的孩子里也得有个对这方面感兴趣的,胤禔想了一下,慢慢培养罢。
至于胤禟,皇帝没好气的想到,都给了他贝子爵位,九爷也得出力啊。“来人,把胤禟给朕叫来,要快着点!”
“皇上传九贝子进宫!”
传旨太监到府的时候,胤禟正好在府里看账本,这位爷美滋滋的翻着账本,账本上的数字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哗哗地落在他的库房里,这个美啊。
“主子,皇上传您进宫,叫的很急!”
“啊!”老九的账本掉了。
胤禟这两年日子过得不错,就算贝子爵没给他,他还有个五哥,皇上最多是不理他,也没有把他怎么着。等到皇上摆明态度不搞清算以后,九爷心头的石头搬开了,小日子过得更滋润了。
可这不年不节的,自己安分守己在家数钱,皇上叫我干什么呀?九爷心里敲着小鼓,可别是老八在李朝那边搞出什么幺蛾子,皇上又想起我这个倒霉蛋儿了罢?
哎呦喂皇上万岁爷哟,我可安分守己了,我还跟着老八闹我图什么!
可当今皇上摆明了更喜欢园子,如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皇后还带着孩子留在园子里,就他自己跑了回来处置军务。或者,就是他回宫办正事的时候想起了我?
胤禟心里不停的琢磨,等到了乾清宫,看到上头做的长兄皇帝陛下,他噗通就跪了,那叫一个利索。反倒把刚想张口说话的胤禔吓了一跳,皇帝皱眉道:“……你又在府里做甚么好事了!”
“回皇上话,臣就在家里看账本来着,就被您传进宫了。”胤禟赶紧为自己说明,他可什么都没干!
胤禔皱眉打量他,又道:“你家弘晸也有六岁整了罢?”
“是。弘晸是臣弟长子,冬天生人,六岁了。”胤禟小心翼翼的回答。
“那你怎么不写折子送他进宫读书?”胤禔理直气壮的斥责道:“如今宗室繁衍,朕一时也顾不上,宗人府都是按年份上奏,你是弘晸亲阿玛,居然也这么吊儿郎当!”
胤禟怂成一团听皇帝教训他,等到上头的人好像终于说累了,拿起茶碗喝茶的功夫,他才马上抓住机会表态:“臣弟回去就写折子,马上送弘晸入宫读书。皇上还记着弘晸,这是弘晸的福气!”
“嗯,你也老大不小了,孩子都有了几个,总该懂些事。也少让老五与宜太妃为你操心。”胤禔放下茶碗,状若无意般问道:“最近,你那买卖可还好?”
“……挺、挺……还成。”胤禟心里一转,谨慎的说:“臣弟都是小本买卖,也还好。”
“还好?”
胤禟惊恐的发现皇帝又眉头紧皱,冲着自己喝问:“朕并无禁商之举,近来朝廷上下也算太平,你九爷的买卖若是还好,寻常商贾岂非要贫寒度日?”
“臣弟、我……”胤禟心道这是说什么都要挨一顿训斥,“臣弟就这么一说,弟弟不靠谱,您知道的。”
胤禔也没打算揪着老九不放,就是看他一副吊儿郎当的德性不满意,不过这几年胤禟乖得很,胤禔也平心静气的问道:“朕是想知道,你的买卖在外头有没有作威作福,强势欺人的事儿。朕告诉你,老三门下孟光祖朕已经处分了,你要是有什么破事没收拾干净,现在赶紧说出来,错过这一日,朕可不饶你。”
“没有!”胤禟赶紧摇头,“臣弟起初是有些不规矩的地方,可如今买卖做大了……这个,多找几个人凑份子也就是了,还能有什么麻烦。”
他说的含糊,但胤禔明白,无非是把地方官也都打点到了。当初他和富尔祜伦拉人入伙做海运生意,都是一样的,这也没法指摘什么。
“朕问你,若是这会叫你和晋商们去漠西那边走一趟,你愿意吗?”
晋商走西口,这点常识胤禟还是知道的,而晋商如今最远能走到漠西和鄂罗斯人搭上线,他也知道。九爷怎么能错过眼巴前的买卖呢……但是这个让别人,让家下奴才去,和自己亲自去,这是俩概念啊。
何况如今漠西的形势……莫不是皇上想要,借刀杀人?
“也不止你一个人去,阿拉布坦不老实,如今青海一线也快成战场了。但朕希望你带着些宗室子弟随军到前头看看。做买卖,赚的了银钱,自然也吃得下风险,你说呢?”
“臣弟不知道,皇上想让哪些人跟着臣弟一起走,请皇上示下。”胤禟也得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