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她自己悟了,胤禔暗暗松了口气,孩子聪明好哇,省心。
只要小孩子意识到一件事,他们就会开始关注,然后了解,慢慢懂得。一定要给他女儿找点玩伴了,除了师长教导之外,小孩子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在一起游戏,甚至打闹,都是一种教育。
之前为了不让苏日格感觉特别奇怪,胤禔并没有处置她身边的太监和丫鬟,这会既然女儿开始反思了。直郡王就把大格格身边的仆妇都叫了过来。
“格格还小,她若是做了什么不妥的事情,你们该劝要劝,劝不得就该过来禀告本王和福晋。”
胤禔沉着脸:“格格要玩弹弓,你们很该去厨下寻些鸡鸭兔子,结果呢,为了讨好大格格,居然让小太监在校场上跑,让格格去打。来人,把这几个太监给我拖下去!”
苏日格身边的大太监都是过去宫里带出来的,算是全都和秦吉了的徒弟,如今捅了篓子,俩挂名师傅还得陪跪。
福晋这下也认真起来,她现在才了解究竟出了什么事儿,这种“刁奴教小主子学坏”的事儿,才让道琴一下就受不了。她当时就道:“居然是这样,那天王爷提起来我还没当大事,这一定要严惩!”
主子爷和福晋达成一致,这伙太监就没跑了,胤禔也涨了经验。过去罢,秦吉了和全都都是从小陪着他长大的,或许他们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没有阳奉阴违的时候。赵顽呢,他要脸。但其他太监,都成了太监了,这辈子也就这样,想要狐假虎威啊、想要钱啊,都要讨好主子。
太监的讨好是无底线的讨好,那么将来有一天他们翻脸,恐怕也是毫无负担。直郡王这些年也读了不少书,如今再想想唐朝那些宦官,不由得明白了康熙整日耳提面命的那些话。
“主子爷,奴才还有个消息要禀告您呢。”秦吉了捂着屁股,“方才传来的消息,毓庆宫太子妃有孕了,皇上极为喜悦。”
道琴的目光同胤禔碰了一下,夫妻俩很是心有灵犀的表示:“哦,那就赶紧准备东西,比过去给毓庆宫大阿哥、二阿哥的例还多三成,预备贺礼罢。”
“这是好事。”等奴才退下去,道琴握住了胤禔的手,丈夫的手有点凉,“东宫稳固,朝廷安稳对大家都好。”
直郡王笑叹着反握住妻子的手:“我都明白。”
寻常皇子福晋有孕,最多皇帝、生母,太后帮着高兴一下,太子妃有孕,那从毓庆宫到詹事府先沸腾一把。
“这都是几位先帝的福荫!”太子中允汪士鋐一把鼻涕一把泪:“若是太子妃娘娘一举得男,那可就是两代正统啦!国朝昌盛永固,实乃国家之福啊!敦翁,您说呢?”
太子的老师,大学士张英被汪士鋐拉着喋喋不休,张大学士已经有点烦了,此刻抓住机会:“士鋐你说得对,越在这个时候,越要辅弼太子,你说对吧。”
“对对,下官这就回詹事府了,太傅请自便。”汪士鋐离开的时候,还用手帕子擦眼睛。他身后的张英皱着眉,从他大学士的角度,太子妃生个什么和他没有关系。但从太子老师的角度来说,张英并没有觉得多高兴。
太子不是没有儿子,有两个呢,其中一个还是皇上的长孙。就是太子妃生了嫡出皇孙,那又如何?不过一婴孩,将来尚未可知。
如今就开始扭捏造作起来,这个汪士鋐也算是江南名士,怎么就做如此姿态……张大学士心里沉甸甸的,这会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弹冠相庆,又有多少人失望。
要说最郁闷,或者说无来由郁闷的,那一定是宗室诸王。这下好了,皇帝的布局彻底成型了,这要是生了嫡皇孙,康熙还不得赶着封成皇太孙呀?
所以大家就别瞎动心思,瞎折腾了,还是趁着这会多弄点房子产业,留给子孙后代才是真的,别的都是假的。
一时之间,伴随着东宫的喜事,京中居然迎来了一阵置产风,不管是老王爷,还是即将出炉的新贝勒们都沉迷于发家致富。
明府花园里,明珠捂着脸,老爷子这几天牙疼。夫人就在身边,一脸无奈的看着他:“你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还火气这么大,当年也没见你这样!”明珠年轻那会,那是出了名的厚脸皮、哦不,豁达,明相当年出了名的豁达。
“今时不同往日。”明珠揉着腮帮子:“你说当年咱们妹子生了承庆,多高兴啊。虽然那孩子没保住,后来终究又有咱外甥……谁知道仁孝皇后那边承祜阿哥没了,又有了太子。”
明珠突然有了点既生瑜、何生亮的喟叹,或许这就叫运气罢。
“我阿玛最近牙疼。”容若今儿休沐,待在自己的藏书楼对顾贞观说道:“牙疼的厉害,脸都肿了。”至于为的什么,容若不必说,顾贞观心知肚明。
他道:“太傅,想的有些多了。且不说孩子没生,不必这么自己吓唬自己,就是真的生了,又能如何?如说说这个还太早,再说历朝历代,皇帝和太子的事情,牵扯不到皇孙的身上。”
“好圣孙啊。”容若就道:“明宣宗嘛,成祖立他为太孙。”
顾贞观无奈的摇头,这么多年了,成德一直都不太擅长琢磨这些事。他将手上的书放在书案上,笑道:“成祖立宣宗,为的难道不是保住仁宗的储位么?因为汉王高煦虎视眈眈,又有战功,成祖不忍心处置他,以为这样能打消汉王的念头。”
所以就算立孙子为太子,前提还得是皇帝没有下决心要废掉太子,关键点在皇帝、太子身上,皇孙最多是个点缀。
“你不妨将我这话说给太傅听一听,当局者迷,如今太傅也是当局者。”
容若看着顾贞观,忽然觉得很感慨:“顾先生,你我相交多年,我不知道是因为你是大才,还是真的因为汉人人多,所以才子也多。总觉得旗人也有读书人,但却没读明白似的。”
读书这事要看天赋,也要看师承家传,容若说这么交心的话,顾贞观叹道:“公子看看这么多书,我也没有本本都读过,读书这种事,也可以说汉人人多,所以出的大才也多。但细论起来,唐宋之前,南方不如北方,如今北方不如南方。”
这里头的说道就多了,顾贞观没有正面回答,却还是解释了这个问题。读书,教化,都不能一蹴而就,而且这些东西很脆弱,大规模的战乱来个三五十年,一个地方的文气就毁了。
“是啊,听说曹子清在江宁也在出钱出力的笼络那些读书人,其实不管怎么说,竹垞先生还是希望读书人为朝廷效力……这也是好事,这天下毕竟还是要读书人来辅佐天子治理天下。”
被他念叨的曹寅如今正在南京任上,还挂着通政使的职衔,被人称一声“曹银台”。江宁地面上,曹寅混的熟,处的好,谁都知道他是皇帝心腹,哪怕是总督也不肯同他为难。
“老爷瞧什么呢?”曹寅的续弦李氏太太看他一脸凝重,忍不住问道。曹寅在内室从不处置公务,如今捏着一封信,却不知是谁写来的。
第125章 活宝
曹寅手里的书信是个熟人写过来的, 致仕的刑部侍郎李辉祖,李辉祖如今生活在关外,当年和曹寅的父亲曹玺是同窗旧友。
“李老侍郎?那不是过去公爹的旧友,之前咱们成婚, 李家好像没送礼过来罢。”李氏太太还记着呢, “前头我看过家里的礼单子, 好像自公爹去世之后, 就没见过李家的名字。”
“就是父亲的老友……”曹寅苦笑叹息, 李辉祖在京同索额图走得很近, 致仕之后他的长子在京城做官, 而次子留在盛京为官方便照顾老父, 小儿子李锴又同索额图的小女儿订了亲。
所以这也是索额图的“老朋友”, 突然写信过来,上面又是世叔贤侄、又是关切,还表示他们家小孙子和曹寅的长女年龄相仿云云。
这些事情曹寅都没和妻子说, 因为没必要,他女儿的前程自有他自己操心, 皇上早就给了保证。如今李辉祖这么赶着抛橄榄枝,加上康熙在信中告诉他太子妃有孕, 为的是什么还用说吗?
曹寅坐在书房想了一会, 提笔濡墨给康熙写了密折, 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康熙。至于皇帝会怎么想,曹寅才不关心, 连自己都要笼络, 无非是觉得自己这会又成了天子近臣, 连江宁都要伸伸手,京中怕是更闹腾。
“李某来信殊为奇特, 信中还问到臣是否知道京中太子妃有孕之事,臣实在担忧……”
正如曹寅所料,康熙那种“可能将有嫡孙”的喜悦已经渐渐消退了,相反如今京中的暗涌让皇帝非常不高兴。
这一切都是要从索额图“重出江湖”说起。
就在听说太子妃有孕之后,索三老爷的病突然大好,赶着喜讯广为人知,就全副披挂的跑到了毓庆宫贺喜,那天正是康熙正式册封诸皇子的日子:老三被封为了诚郡王,老四到老八被封为了贝勒。
毓庆宫刚刚派人出去贺喜的人,就听外头报名“内大臣索额图来了。”伴随着通报,不夸张的说,皇太子的心理咯噔一下:索额图又要干什么。
不想索额图进来只是诚心诚意的祝贺太子同太子妃早生贵子,寒暄两句,人家就撤了。胤礽非常惊讶,转而想起长泰舅舅说的“三叔最近托词养病,或许真的在修身养性,我瞧着他老人家心火可没有过去那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