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道:“你过来。”
张天新走了过去,张素轻轻抚了抚他的头,说:“我的儿,让你跟着我在人间,你是闷坏了吧。”
张天新摇头,道:“能陪着娘亲,孩儿觉得开心。”
张素道:“好孩儿,外人知不知天高地厚与你何干?何必为此小事动则杀人?这董天生虽是玉帝王母的外孙,但他也是董永的儿子。董永祖上并无恶人,几代单传,你为点小事,亲手杀他,岂不欠了因果?”
张天新道:“我这‘翻天印’杀了他也不沾因果。他骂您,极是恶毒,可不是小事。”
张素不禁一怔,复又笑道:“你这冲动性子,倒是学你三叔去了。”
张天新道:“娘亲,我有的是办法杀人不沾因果,这几人死不足惜,你就让我为您报仇吧。”
张素道:“我们身在人间……”
“就要守人间的规矩,娘亲说过很多次了。”
“是以,人间杀人者死,你怎么不沾因果?”
张天新回答不上来了,张素道:“你乖乖站一旁去。”
“噢。”张天新果然听话,表现出乖宝宝之态,他是娘亲的小心肝、小棉袄,在娘亲面前最多是撒撒娇、耍耍赖,但是不会真的拂逆于她。张天新在她肚里几年就有了意识,知道娘亲怀胎九年极苦。
张素走到头上磕青、双颊被打肿的张百忍夫妻面前,又看了看七仙女,叹道:“都起来吧。”
玉帝、王母再见她,心头五味陈杂,这时想起来,腿却有些软。
玉帝道:“我等自知冒犯夫人,乃是死罪,但是请夫人不要伤及无辜。”
张素轻轻一笑,说:“张百忍,你既已听到我不伤你们的性命了,我让你们起来,你们起来便是,何必假仁假义说这一句呢?就你们的命我都没有要,我何时何地伤过无辜?难不成,你不服气,想要构陷我吗?”
张天新虽然对母亲的思想和话语有些是半懂不懂的,但是他到底在她肚子里“朝夕相伴”九年,对于“揭人遮羞布”这种活儿也是十分上手的。
张天新凑到母亲身边,笑道:“娘亲,你让他起来时,他总要说上一句,显示自己的风骨。否则,你让他起来,他就唯唯诺诺起来了,太没有面子。”
玉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还是董永过去,将玉帝扶了起来,七仙女也已扶了王母起来。
七仙女看向张素,目光十分复杂,可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玉帝又道:“夫人,你想如何处置我们。”
张素道:“我儿擅自掳你们下界,这件事儿说到底也是你们没有捋清当年的事引起的。我不想追究了,你们也好自为之。”
张素转身要走,忽然七仙女道:“巧嘴姐姐……”
张天新冷哼一声,张素道:“七姑娘还有何事?”
七仙女深吸一口气,说:“当年咱们一起下界,你出过那些主意……当真就没有一分别的心思吗?”
张素终于转过头去,说:“你已思凡,执迷不悟。我为求自保,只有给你出点主意。当年为董永的爹治好病,就是为了他早日高中,趁你没有与他相爱时,他能早日娶上媳妇,你的思凡念头也能断了,可是,最终你还是下凡了。”
七仙女说:“那你给董郎设的三道试题呢?不是为了让我更加深陷吗?”
张素莞尔,说:“怎么,你深陷其中,现在又后悔了?我若不设三道试题,得到你满意的结果,寻个说辞让你回天,你能甘心回天庭吗?人一但做了什么后悔也来不及的事,就会想从别人身上找责任。你不想当凡人了,知道了我的身份,想用这个理由让我觉得愧疚,度你重登仙位?仙丹我多得是,但是你没有这个缘,只怕也受不起。无论主仆还是姐妹,你我之间,早就缘分已尽。”
七仙女被她当众说中心灵最深处的企图,不禁脸上尽是羞恼,可是又寻不出好的说辞来。
董永听了张素的话,再细细打量张素,啊了一声,说:“你是当年救我爹的张大夫!”
张素没有回答,带了张天新化虹飞遁而去。
七仙女的心受到更重的打击,董永身居要职、公务繁忙,自己也每天打点府里中馈,她和当年厌倦了天庭死水一样的日子一样也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再见自己容颜渐老,而董永也容颜也渐衰,爱欲也浅了,怀念长生不老的样子,特别是当她见到张素容貌更胜往昔时,她想成仙的愿望更加浓烈了。
玉帝、王母看看七仙女,王母道:“七女,你安生在人间生活吧,我们要回去了。”
七仙女拉住王母的手,叫道:“母亲,您……您还会来看女儿吗?”
王母抱着七仙女嚎啕大哭,说:“七女呀七女,事情过去了,木已成舟,咱们各自安好吧。好好教养孩子,莫让他再惹祸了。”
虽然没有下人在场,但是玉帝和王母也觉得在董永、女儿、外孙落得这个模样十分丢人,根本不想呆下去了。
所以,玉帝也不等王母,直接飞遁上天去了,王母见老公走了,才忙放开了七仙女,也飞上了天去。
董天生痴痴看着天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叫着:“神仙!神仙!我的外公外婆母亲都是神仙!我也是神仙!”
说着,疯疯癫癫、蹦蹦跳跳跑着走了,董永回神,惊道:“天生!回来!”
董天生哪里会回应他呢?
董永却还要照看着七仙女,只有先不去管董天生。但是这时候董永心中也有了疙瘩,但不是人性的嫌贫爱富这么快在他身上体现出来,而是他知道了,七仙女后悔了。
从此,夫妻二人虽然还要接着过日子,但是感情已经大不如前了。而董天生也得了疯病,七仙女要照看着儿子,焦头烂额。
……
三时进行了武举,因为前头正逢了国难,还都后也十分重视武举,前一科录了三十位武进士,这一科因为各地来报名的人多,将要录取六十位武进士。武进士们将按照名次,授六品到九品的“郎”,进禁军中担任校尉。
武举之后,左平章九贤王、右平章护国郡主与枢密使、吏部尚书等忙着人事安排,人员当然是紧着北疆那边。
章程拿出来后,进宫呈到御前,皇帝正在延福宫花园里陪着皇后和靖安小帝姬。雪姬还怀孕给皇帝生了一个小女儿,但是五年来也只生了这个女儿。皇帝从前是有几个皇子的,但是都死于国难,现在膝下也只有这个小帝姬了。
皇帝有补药吃,可是吃了之后也没有让皇后再怀孕,皇后也说这只怕是命。天朝好几个皇帝都是无嗣,然后过继近亲系血脉继位,皇帝也只能兴叹。
九王把人事安排章程给递上,皇帝打开,粗略看过点了点头说:“张爱卿南下讨伐游寇叛乱,一时也回不来,这几个人也不必在京里候着。北疆和西北正是用人之际,还是让他们先去岳爱卿那里吧。”
皇帝跟他老子一样,艺术修养不错,但是军政上的才能平庸,但是这几年迷恋皇后,皇后倒是让他长了不少见识。
皇帝倒是明白自古由南向北得天下的事从来没有发生,北疆才是悬在头上的刀。
张素道:“岳将军北镇经营多年,皇上既然挂心北疆,不如御驾北巡,以振将士之心。”
以前兵临城下,皇帝还有勇气采纳臣子的进谏敢去敌营谈判,但是这几年重新养尊处优,国事有内阁能臣处理,没有了无脑的党争,就把朝政理得颇顺了,他年纪也上来了,更不想大动干戈。
这时皇后雪姬抱着三岁的小帝姬笑着走过来,道:“诸位大人好。”
几位内阁大人连忙揖手回礼:“皇后娘娘万安。”
雪姬将女儿送入皇帝怀中,小帝姬就抱着皇帝的脖子撒娇了:“父皇,陪我放纸鸢!”
皇帝微笑道:“靖安莫闹,父皇和几位大人有要事呢。”
雪姬笑道:“几位大人也渴了,先喝杯茶吧。”
说着,亲自在一旁煮茶,雪姬的茶道也是极好的,看她煮茶都是一种享受,不一会儿就闻到了一阵茶香。
皇帝这时被皇后缓了一缓,反应再慢也找了托辞了,说:“御驾巡视北疆虽然能振奋将士之心,只是到底太过劳师动众。扈从人员不知多少,只怕又要多征调数千民夫,此时正值春耕之时,怎能让百姓误了农时?”
李尚书不疑有他,感动道:“皇上宅心仁厚,是臣等也有思虑不周之处。”
张素道:“那么,便请宗大人再走一趟?”
雪姬奉上茶来,先给了九王一碗,再奉给了张素,雪姬轻笑道:“我乃后宫妇人,本不该过问你们朝堂的正经大事儿,只是师叔这话儿,我瞧着也是糊涂。国公爷年纪到底是大了,上个月我还听皇上念到国公爷上了告老折子而忧心。此时朝廷正值用人之际,需要老臣镇国,国公爷再来回奔波,身子也受不住。师叔当人人都像你这般吗?”
雪姬虽然贵为皇后,但是本朝没有主子奴才那一套,她能放下身份为国之重臣煮茶。她说话温柔大方,众人又知她文武双全,她说出这些话来也让几个臣子十分感动,觉得皇后贤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