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命这么好我也很尴尬呀 完结+番外 (宴宴)
王夫人眼见着库房里的东西一件件抬出来,眼睛都看花了。想到当年小姑子贾敏出嫁时,国公爷亲自给挑出来的百十抬嫁妆, 她还当府里的好东西都跟着贾敏嫁到林家去了。不曾想, 原来贾家还留了这么多珍品!
“凤哥儿, 我瞧你这几日脸色不好, 是不是累着了?”
王夫人亲热地拉着王熙凤的手, 细细地看了一回王熙凤微白的脸色, 柔声劝她,“我知道你素来刚强, 不肯示弱于人前。只是咱们原是嫡亲的姑侄做的婆媳,你在我面前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王熙凤笑着抬手抚了抚鬓上簪着的步摇,“姑妈这话说的, 我有什么累着的, 事情都指着下面的丫鬟小厮做了,我又不抬不搬的, 只是坐着喝茶都要道一声累,别人瞧着还不笑话我呢。”
王夫人淡淡地笑了笑, “倒不是为着这个, 我今儿个一早去你们房里, 正好见着你那丫鬟……叫平儿的。我还说她素日也勤勉, 瞧着不是偷奸耍滑之辈, 谁想去了后见她正在屋里躲懒。问了几个你屋里服侍的小丫头,都说她一早就犯恶心,什么也吃不下。我怕她过了病气给你,这会儿见你脸色不大好,才问你一问的。你倒不必多心。”
王熙凤微微吃惊,“她既觉得身子不舒服,太太可遣人去找大夫瞧了?”
王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这话怎么说呢,说白了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这会儿子才开了脸在房里,正经地连个姨娘也没抬呢,就巴巴儿地给她请大夫了?没得把她们惯得张狂起来,我看着不像是什么大病症,你回头想着,或使人去抓副药吃,或使人做些什么吃的给她也就尽够了。”
王熙凤这时反而松了一口气,不经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嘴角含笑道:“她从前在家里跟着我的时候,也常有些季节变化反复的病症。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跟来的几个丫鬟也有她平日里关系极亲近的。我回头交代她们暂且不必给她事情做,另把从前吃的药抓一副来就是了。”
王熙凤说着,凤眼微抬,唇边先露出了三分的亲近。
“不瞒姑妈说,我这里还有事情想要求姑妈替我想想办法呢。我年纪小,大老爷说要捡些咱们府上不常用的人带走,让我先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过去的。可我问了,都不肯去将军府呢。我又不好和大老爷这么说,还请姑妈拿个主意。”
王夫人沉吟片刻,笑道:“你竟也糊涂了。大老爷既这么说,你只管实话告诉了他去,他又不至于怪你。何况,咱们府上服侍的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号,难道就没有那些偷懒耍滑的?再有平日里不服你管教的刺头儿,这会儿子正好趁着这功夫把人都送出去岂不好?”
王熙凤如醍醐灌顶,搂着王夫人的胳膊笑个不停。
“还是姑妈有见识,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个主意呢。姑妈也是,我这里忙着挑拣库房里的东西好给大老爷他们带走,偏又不知道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不好的,也不知道该拿什么登记造册,也不知道该把什么装箱上笼。姑妈若得了空儿,帮我一帮也是好的呀!”
王夫人等的便是她这句话,这时听她这么说,自然乐得高兴。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咱们家的东西从前就有定数的,后来几辈子积攒下来,也有各房太太、奶奶们的陪嫁,也有贵人赏赐的物件儿。别说你了,就是我也不一定能认得全呢。”
说着,便让人去叫了周瑞家的来,指着周瑞家的说:“你周姐姐是个细致周到的人,她从前也是跟着赖嬷嬷一起进过库房点过东西的,这会儿子请她一起帮忙掌眼方不至于错过了。”
姑侄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地都笑了。
*
没几日的功夫,库房里的东西就被王夫人和王熙凤以种种理由借口截走了大半。有说是家具物件年久失修的,也有说是自家陪嫁来的古玩字画这时候想放在跟前留个念想。贾母知道王夫人是个什么性子,只是她也实在不乐意把东西分给贾赦带走,故而对王夫人的所作所为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反正最后都是要留给宝玉的,她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正想着时,听见王熙凤来自己这里回话,贾母神色便露出几分淡淡的冷落,只说:“你这几日操劳了,明儿个一早大老爷一家子就要去将军府了。你今儿个还须趁早把要给大老爷送去的东西给他过一过目才是。”
王熙凤连忙应了一声“是”。从贾母处出来,天色倒还早,去荣禧堂时,贾赦却不在。只有张氏带着迎春和念春一起在屋里做针线。
王熙凤笑着先给张氏问了安,又去摸了摸念春的脸,笑着问她:“七妹妹如今愈发的秀气了,这会儿子是在描什么花样子呢,怪好看的。”
念春脸上微微一红,把手里的花样子藏起来不给别人看。迎春便笑着解释说:“是太太亲自画的墨兰,这会儿子照着样子描呢。”
“太太的画工真是了得!”
王熙凤笑着先恭维了一阵,这才笑着向张氏说明了来意,又把手里的清单递给张氏。
“原说是该给大老爷过目的,谁想我这会儿子来得不巧,听说大老爷一早就出门去了。哎,还请大太太费神看一看,可有差些什么的。”
张氏只略略一扫,就发现这单子上大多都是一些名头写着好看,实际上都不值钱的东西。因把单子看了一眼就搁在了旁边,反而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王熙凤。“辛苦你忙了这些日子,我们也过意不去。你大伯父想着,他也不必带许多东西去,只把当年老国公爷留给他的那些器具摆件都带上就行了。”
王熙凤微微一愣,“这却不曾听老太太和太太们说起过。”
张氏放下手里绣了一半的帕子,含笑道:“怨不得你不知道,你才嫁过来多少日子。”
王熙凤脸上一红,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大太太还有这样绵里藏针的时候,心里飞快地想到,自己这时候若露了怯,只怕私藏的东西被翻出来自己脸面也丢尽了。因打起精神,笑了笑说:“大太太说的是,我年纪轻,又是才管家没多少时日,有不知道也是寻常的事儿。还请大太太列个明细的单子给我,我好一一比对着把东西给找出来。”
张氏笑着向念春眨了眨眼。
念春会意,从炕头的一个小锦盒里翻出一张一尺长的纸来。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蝇头小楷写的字,王熙凤接过来一看,只觉得头晕。
“大老爷这几日心里都不大过意得去,说是劳累你们替我们一家子的事儿奔波劳累的。又是搬搬抬抬,又是上上下下的。这张纸上的东西都是当年老国公爷在世的时候,亲口定下的。只怕这会儿子还要请珠儿媳妇儿好好儿地对照着查点一番了。”
王熙凤瞪大了眼睛,这……这些都是?
看着纸上的字迹,王熙凤顿时头大如斗。贾母从来也没透露过这件事,可张氏也不是那种无风起浪的人。再加上这上面的东西,已经有一半都进了王夫人的私库,现在若要她再吐出来,只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怎么?”
王熙凤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大太太是不知道,库房常年也不开的,里面阴暗潮湿,许多家具都发霉了。前些个儿还仍了好几件屏风。都是上好的紫檀木屏风,只是可惜了。”
“这你也不必担心。我这几日怕你们人手不够忙得不可开交,特地让几个管事婆子都去帮忙的。她们也是经年的老人了,库房里的东西大多都是认得的。我听她们回来说了,大老爷单子上写的东西倒都还好好儿的,一点儿没损坏。”
王熙凤心里“咯噔”一声,想到这几日自己忙着指使婆子们搬抬东西,只求人手够用,哪里问过来历。这会儿听见张氏说出这话,顿觉心惊肉跳。莫非,张氏早就预料到她会中饱私囊,所以事先安插了人手在她身边,名为帮忙,实则监视?
王熙凤怔怔出神,门口却有两个婆子进来回话。
张氏淡淡地应了一声。那两个婆子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站定了。张氏便指了这俩人给王熙凤看,“珠儿媳妇儿瞧瞧,是她们不是?”
“正是呢,怪道我说眼熟到如此。原来是吴姐姐和柳姐姐。”
张氏问道:“前儿个老爷给列出来的单子你们也瞧了,可有差的没有?”
两个婆子都摇了摇头,“不曾差些什么,晒过了湿气,又都擦得锃亮,瞧着便和新买的是一样的。东西都是老物件儿了,咱们一眼便瞧出是当年国公爷亲自指着要留给大老爷的东西呢。”
这俩人都是从小就在贾家服侍的,贾家的东西十之七八都在她们眼里过过一遍儿。
王熙凤见瞒不住,便勉强笑道:“我年轻不知轻重,许是有些贵重的东西我反而错看成不值钱的扔在一边也是有的。或是把那等端不上台面的东西当成宝贝似的供着,只怕也有。还请两位姐姐亲自和我再去把库房开一遍,仔细清点了才好。”
张氏点了点头笑道:“珠儿媳妇儿做事当真极有章法的。你们两个可不许糊弄她,便不是咱们要带走的,是好是歹也须说清楚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