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蜨闻言更是心下一震,又见宝钗亦是红了眼眶,显是真情流露,不由道:“好妹妹,我自父亲过世之后,便甚少见你哭过。虽说我是你兄长,却多蒙你照应;这些年来也受了甚多委屈,总不曾见你哭一场。今日只咱们两个在,你若有委屈,且痛痛快快哭一场罢。日后自有哥哥照应你。”宝钗闻言忙道:“哥哥何出此言!我纵有委屈,难道比哥哥所受得多不成?哥哥说照应我,平日难道不照应的?怎么拿我当起那没良心的人来了。”
薛蜨见他虽面色酸楚,究竟不曾掉下泪来,又闻他如此说,更为可怜,乃道:“我妹妹原是天下第一等的女儿,能作你哥哥,是我之幸。我知道多说也无益,惟有看着你终身有托,才放得下这条心呢。”宝钗闻言面上一红,啐道:“才正经讲着话儿,你又说这些子,我不理你了。”薛蜨笑道:“这才是正经话儿呢。”待要再打趣两句,忽地想起如今妹妹已是大了,再不可同幼时那般顽笑,不免为之怅然,只得又将其他话儿说了两句,便自去了。
宁雍四年十一月,新皇下旨,进封义弟薛蜨为怡郡王,认其妹薛氏文清为义妹,封清平郡主。其母王氏亦有诰命封赐;其堂弟薛蝌便领了皇家采办之职。一时薛家自是煊赫异常,素日那些觑着薛家商贾出身不自在的,背地里如何不知,面上却也见恭敬起来。只是薛蜨依旧同往日一般,也不见有甚么骄矜之色;平日有慢待他的,见他如此,心下多有愧的,倒也下意地回转起来。
如今薛蝌回了京中,有了职务,家下生意照管得倒比往日里少了。宝琴同梅翰林之次子婚期也将近,正愁一干铺子无人打理,因此薛姨妈便同他母亲商议,过些日子便要娶了岫烟过来。宝钗闻得,少不得也要帮着打点些物事的;是以也较平时忙碌些。
那厢邢夫人闻得消息,心下方才一块大石落地,虽如今贾府败落了些,且喜贾琏同凤姐儿两个持家有道,日子尚且还过得去;如今又有这门好亲,自然经心筹备。又因素知岫烟之父母是混账的,少不得将此事交代于凤姐儿去打点;凤姐儿亦慨然应允。此后不过依礼行事,不必赘述。
且说薛姨妈一行筹备薛蝌同岫烟之婚事,却也惦记薛蜨之事;因其比薛蝌尚大几岁,竟还未娶亲,不免有些着紧起来,却也不敢在儿子面前十分聒噪,不过偶同家中心腹丫鬟婆子念叨一二。此语辗转传至瑧玉耳中,不免失笑,那日专请了人来推算,又问了薛蜨意思,替他择中赵大学士家中嫡女,小字唤作佳语的是。那鹏海原爱薛蜨之才,况又有新皇亲自做媒,方一提此事,便慨然应允。薛蜨本同佳语并不相识,只是慕鹏海人品,料知所生女儿也不差的;又闻他母亲同妹子赞佳语好处,是以也并不推却。薛姨妈闻得消息,却也喜得念佛不迭;鹏海回家同妻子说了此事,也觉遂意。如此四下欢喜,瑧玉便亲为下旨,令薛蜨同佳语择日完婚。
及至两家过了礼,寻了良辰吉日,便将薛蜨合佳语之婚事办了;薛姨妈心头一块大石方才落地。宝钗因忙了这些日子,如今方才得空,见了赵小姐一身红装入了家门,心下也替他哥哥喜欢。如此宾客吃了酒席,各自散去;谁知洞房里面,薛蜨揭起盖头看时,却见那佳语小姐同他前世嫡妻兆佳氏生得一般无二,始信因缘前定。日后二人甚为相得,各自遂意;此为十三今生因果。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一定要看自己不喜欢的人物在文中被写得死无葬身之地的emmmm……何必呢。
希望大家都有个尽可能好的结局。
这篇文剩下没几章了,接档文大约会码西游同人,画风和这篇一点也不一样……
依旧谢谢大家一直都在=3=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回
【第一百五十九回 】薛宝钗知意掩前情·林黛玉出闺成大礼
且说如今朝中无事, 新帝便欲去姑苏拜祭林海夫妇二人同安和长公主;那清平郡主因同安和当日最好,乃一意求了,欲也往姑苏去拜祭。瑧玉因悯其情, 故而准了,令其一道跟随往姑苏而去。
船行数日, 不觉已至姑苏城外;瑧玉便教靠岸,同随行人一道往去祭奠林海同贾敏黛玉之灵, 一时祭拜已毕,又往林家宗族所在之地而去。那宗族长老闻瑧玉亲至, 忙迎将出来,领着林家一干人等叩拜过, 瑧玉方往宗祠中拜祭了。一时问起如今宗族中光景,那长老便一一作答;因又问林海当日所有一堂族兄弟, 谁知也已去世多年, 只有一个女儿,亦是常日不出门的,只在自己院中歇卧。
且说那厢长老见瑧玉问起,便忙要令人去请那小姐过来。瑧玉闻言,微微沉吟不语;宝钗因素知瑧玉对林家额外恩赏,今见他这般,想来是要与这林家小姐一分体面, 必是要有封赐的,乃会意笑道:“皇兄,想来这林家小姐亦是大家闺秀, 莫如我去请了过来的是。”瑧玉闻言笑道:“正是这话,你且同他们去罢。”
宝钗得了话,便行礼往外而来,自坐了一乘小轿,同族中两个女人一道行至那里;却只见大门紧掩,一个女人上去叩了几叩,方有一个婆子出来开了。那女人便对婆子道:“如今圣上来了咱们这里拜祭安和公主同林家老爷夫人,闻长老说你们家老爷夫人皆殁了,只有小姐尚在,特特使清平郡主来请的。还不赶着给郡主见了礼,扶你家小姐出来呢!”婆子闻言倒吃了一惊,忙跪下给宝钗叩头,口称郡主。宝钗令人扶起了,笑道:“且别见礼,先进去禀你家小姐是正经,皇上尚在那里等着呢。”
那婆子便将几人让至房中坐下,自对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言语了一声,那丫鬟忙也过来同宝钗见礼,告了一声,自往房里去了。又有一个丫头上来奉茶,宝钗接了,便笑问他道:“你们姑娘的名讳是甚么?”丫鬟道:“回郡主,我们姑娘讳是月然。”宝钗便不言语,且留神打量房中陈设,见收拾得素净淡雅,料想那小姐也并非平平之人,正在心下计较,却闻帘响,方才进去的丫鬟扶着一位罩了面纱的小姐出来,袅袅婷婷对宝钗福将下去。
宝钗一见,心下先吃了一惊,忙伸手扶了,心里暗道:“观此女仪态,却同殁了的林丫头有几分相似。果然是同宗之人,这行止间多有一致的。”一时想起黛玉,不免伤神,乃强笑道:“林姑娘好。想必贵府上姐姐已是同姑娘说了,外面已备下了轿子,如今便请姑娘同我一道去见皇上罢。”那林家小姐闻言倒也不见惊慌,微颔了颔首,便同宝钗一道出了门,上轿往这边而来。
却说那宗族长老见几人经久未至,忙又要令人去催。瑧玉止道:“不必。朕今日前来,原就是为望义父家中之人来的,不须过分催促。”长老闻言只得罢了。不多时便有人来报,言说郡主已引了那小姐来,瑧玉忙命闲人回避,请林家小姐进来相见。只见那林家小姐戴了面纱,同宝钗一路往这边来,及至门口,便向瑧玉盈盈下拜。
宝钗在他身侧站着,见他这般,乃低声提点他道:“林小姐且请将面纱除了罢。”那小姐闻言,自解了面纱的带子;待那面纱摘下来,众人却皆是一惊,只见眉罥轻烟,眼含薄露,却同薨了的安和公主一般模样。宝钗唬得倒退一步,幸得性情稳重,未曾失态。瑧玉隔得远些,未及看清,便问:“清平,怎么了?”宝钗定了定神,便往前回道:“回皇兄的话,这林家小姐,生得却同安和皇妹有几分相似。”瑧玉面上一变,忙令宝钗带他上前,往他面上端详。但只见:
不似人间寻常色,犹是天上绛珠仙。
瑧玉见他模样,半晌不语。宝钗亦不敢出言,只在一旁垂手默立。良久方听瑧玉笑道:“林大人是朕之义父,你父既同他是堂族兄弟,也算得是朕之叔父,你很不用拘谨。”便命人看座,教宝钗在一旁陪他坐了,又问他家中之事,名字年纪,那小姐一一应了。眼见天色已晚,瑧玉便命厨下整治饭食,令他和宝钗一处用饭;及至晚间,便在宝钗住处歇卧。
宝钗因见此女同黛玉极似,倒自出神了一回,虽有亲近之心,然心下一转,却又恐是当日黛玉未死,使了这们个“金蝉脱壳”的法子出来,不免暗自生疑。却又转念想道:“若此女当真是林丫头,必是皇上作的法子,将他暗暗地送至这里,却往外去掩人耳目的。倘若不是便罢,万一真教我猜中了,露出行藏来被皇上知晓,少不得引火烧身,或将带累母亲哥哥;如今且权当从未作此猜疑,只拿他当林月然待才是。”当下也不肯多问,更不敢试探于他,只看着丫鬟将卧房收拾出来,乃对那林家小姐笑道:“今日也闻了你年纪,比我略小些,我且托个大唤你一声妹妹罢。想来素日你也只在家中不出门的,在这里住着若有甚么不好,只说与我便了。”
那月然闻了这话,便福了一福,应道:“多谢郡主。”宝钗也不同他多说,又看了他一回,微露怅惘神色,乃勉强笑道:“妹妹今日想来也乏了,早些歇息罢。明日起来咱们再说话儿。”于是命丫鬟好生伺候,自往房中歇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