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郎。
“队长……”刚说了两个字,鲜血就从嘴角溢出。
“十四郎。”浮竹严肃的声音从身边传来,雾冬一呆,又不由觉得好笑。
“嗯……十四郎。”明明都这种时候了还要纠结这种称呼上的小事。果然,刚叫了他的名字就止不住地咳嗽,胸口处的伤口鲜血流个不止。
“不要再说话了。”浮竹气恼自己方才的较真,一只手捂住她眼睛的同时另一只手开始进行鬼道治疗,就算不能像卯之花队长那样熟练,至少止血他还是做得到的。“听我说就够了。”
“雾冬,对不起。”从那么久以前,从你陷入蓝染的计划中时就没能解救你,反而看着你被推入火坑。
“嗯。”你的苦楚我理解。
“雾冬,我爱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在不懂事的年纪就爱上你了,爱了你这么就这么久的我,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嗯。”你的心意我知道。
“雾冬,嫁给我。”不要在乎家族,不要在乎身份,不要在乎地位,我要娶你,你要嫁我,只是因为我爱你,你爱我。
“嗯……”
“等你伤好了,我们就举行婚礼。”嘴唇贴在对方的颈部感受着极其微弱的动脉跳动,轻轻在那里落下一个吻。
曾经那么轻易地说出的诺言,我们都以为它也能够如此轻易地实现。可惜仅是以为。
渐渐,因善舞而柔软的身体在他的怀中僵硬。
怀中的她,没有了心跳,没有了呼吸。
“雾冬!雾冬!”情势的突变令浮竹惶恐,握着她的手猛的用力,急急叫着对方的名字,终于从梦魇中醒来。
还好……最后的,只是梦。
伸手抹去额头上的虚汗,浮竹心虚地看了一眼刚刚入睡的雾冬,心道,还好刚才没有叫出声来吵到她。在看到她微皱的眉后又恍然,赶忙收敛了另一只手带给她的力道,刚才的梦……难怪握着她的手的感觉如此真实。
蓝染叛变后的五天内瀞灵庭以极快的速度缓缓恢复了正常,曾经那些被捉捕过的,所谓背叛过的,都被重新提审,不少人终是含冤昭雪,只是早已命丧黄泉,被证实的只有当初的一个名分而已。
所以此时还有命躺在四番队病房里,并且已经得到正名的弥生雾冬的确算是十分幸运的了。
“弥生君,你真的决定了?”卯之花队长叹了口气,看了看垂下眼眸,静默不语的女子,最后转身离开,“私人的事情,我无法干涉,不过谨以个人的名义希望弥生君好好考虑一下。”
“……”
细细品味着卯之花队长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雾冬伸展了一下右手,那里有他握过的温度。
真的,确定了,喜欢他,爱他,想要嫁给他的心意。
可是,身份,家族,地位,这些难道真的可以弃之不顾吗?
一周后,当浮竹闻知弥生雾冬拒绝入住他在流魂街买下的一处房产时,实在是忍不住,当即丢下队务奔向了暂时留在四番队的青梅竹马。
“雾冬,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扳住了雾冬的肩膀,浮竹半是无奈半是懊恼地望着对方如一池碧水般的双眼。
明白他来是所为何事。转了转眼珠,避开他的目光,雾冬轻咳一声:“十四郎,我要和你在一起。困难,我们一起面对。”
所以,你在瀞灵庭我就在瀞灵庭。
“说什么傻话呢。”浮竹苦笑,语中带上了酸涩。良久,才生硬地转开话题,“醉意那里我去过了……问题全部解决,今后雾冬你可以不必去了。”
回想起前几天到“醉意”的一游,浮竹更加为自己的青梅竹马而感到心痛。五十年的缺席几乎让所有人忘记了她的存在。
浮竹去那里的本意是按照所有青楼的规矩,用金钱将青丝雪女赎出,为此他几乎将自己全部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不想却被告知,有关青丝雪女的事情都必须和夫人商量才能决定。
本就是意料之外,谁知这才是意外的开端。“醉意”里手段最为毒辣,人生阅历最为丰富,作风神秘且金钱至上的“夫人”竟然在听说来者是他后,直接就许可了他的请求,甚至不耗费他一分一毫。浮竹怀着满腹疑虑正要离开,“夫人”的最后一句话才令他幡然彻悟。
“不管雾冬这五十年过得怎么样……既然是交给十四郎你,我就放心了。”熟悉的语调,宛如自己的母亲大人。
彼时彼刻,他忽然想起曾经的阿菊说过的话“小姐和其他人不一样”以及“夫人就是夫人啊”,心情说不清地复杂。
Forty ninth
《非青梅不竹马(死神)》布诺 ˇForty ninthˇ
当然,出于为她们彼此考虑,浮竹并没有一五一十地把实情交代清楚,只是一笔带过地告诉了雾冬。浅川伯母做出这样的考量必然有她的道理,既然能够狠下心瞒了自己的女儿几百年,那必是做出了埋藏这个秘密一辈子的准备。
“……”听到浮竹带来的这个消息,雾冬并没有显得很是雀跃或者放松,相反,只是心情更为沉重。如今已经做不了死神的她,如果连醉意都回不去了,还能靠什么谋生。“就算是这样,十四郎,那浮竹家你又准备怎么办?”
“我绝对不会按照家族的意思娶我不愿意娶的人的,这样也是对对方不负责任。”一如所料的回答,看来他曾经下决心要违背浮竹家的意见甚至脱离浮竹家的事情并非传闻。
“所以,十四郎,为了我一个人,你就要放弃整个浮竹家,把家族的重担丢给弟弟妹妹吗?”弥生雾冬说话经常是不饶人的,哪怕面对浮竹十四郎也是如此,甚至更为尖刻。
“……”浮竹暗了暗眼眸,这的确是他最为顾虑和担心的地方,如果是其他人的质问他可以接受,可偏偏是她,是他做出这些选择的源头,这么质问他。因为心情的起伏,浮竹的灵压也产生了些许的波动。
本在隔绝了灵压的房间内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的弥生雾冬因为浮竹突然波动起的队长级灵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紧紧抓住了男子宽大的衣袖,却还是抵不过这些许灵压带给她的影响,缓缓屈膝跪在了地上。“十四郎,求求你……停下来。”
豆大的汗珠从面颊低落,在地上汇成一滩,如此的弱势,如此的低姿态。
“……”浮竹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的同时,顺着衣袖上传来的力道,缓缓单膝跪地,搂住了只穿了一件单衣的女子,让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仰望天空,让微微酸涩的眼眶褪去那层淡红。
现在的你已经连这样细微的灵压都无法接受了,还想要和我一起留在瀞灵庭……
说什么傻话。
如果我真的按照家族的指示娶了其他贵族女子,辜负了你,失去了一切的你又要怎么办?
真是……傻瓜。
“十四郎,十四郎……”喘息了一会儿,终于恢复过来,雾冬却没有起身,瘫软的四肢让她贪恋在他的怀抱里。透过衣料,她闷闷的声音传入他的心中。“雾冬一直最喜欢十四郎,雾冬一直爱着十四郎,雾冬从小就说过要嫁给十四郎,但是,雾冬的十四郎,必须是浮竹家的十四郎,你明白吗?十四郎。”
我爱的十四郎,是一个有责任感的,能够支撑起整个十三番队,能够支撑起整个浮竹家的强大而坚强的男人。
“……明白。”是隐忍了多大的不甘和自责才让浮竹十四郎说出这么一句话。
说什么,要保护你;说什么,要在一起;说什么,命运的红线……原来全都是小孩子的承诺,全都是骗人的,全都是……自己那么无能那么无助,无法抓住你的手的证明。
“可是,雾冬,难道就要这么放弃吗?”浮竹柔声细语,搂住雾冬的动作却是那么用力,似乎是想把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彼此再也不分离。
身体被他的动作弄痛,心里却感到丝丝的甜蜜。
雾冬笑而不答。
不会的,不会放弃的。她——浅川雾冬,从来都不是那么大度地,可以心平气和看着自己的爱人被别人抢走的女人。
回想起从四番队刚醒来的那一天,除却浮竹外第一个来探望的人,雾冬的唇角失去了笑意。
同样穿着一件白色单衣,看来也是在四番队养病的——朽木白哉。
“白哉少爷?”猜不透对方的来意,雾冬开口询问。自从很多年前他开口说了“浅川雾冬”四字后,就再也没有交谈过的两人,此时的会面不禁显得有些诡异。
只是冷冷扫了她一眼,朽木白哉的嘴角就下垂了三毫米。
“咳。白哉少爷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雾冬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两处隐约能看见被血染红的纱布正好映入眼帘。这应该是他嘴角下垂的原因吧。
“……嗯。”看到唯一的椅子上摆满了慰问品已经无法坐人的情形,朽木白哉二话没说很是自觉地坐到了病床的一角。这等行为,让雾冬想起了当年真央里的某个男人,嘴角也是下垂了三毫米。
“浅川雾冬……谢谢你对于舍妹一直以来的照顾。”没想到他开口就是这一茬,而且称呼竟然变成了那四个字,雾冬愣了三秒后只得讪讪地点了点头,很官僚地回了一句:“不客气,朽木小姐天资聪颖,谈不上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