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夜色下,“他”稍稍回头看着拍照的人,表情异常温和,身影却像是快要完全得融入黑暗中。
太宰看了半晌。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
他突然笑出了声,花袋诧异地看着望着“自己”的照片也能笑得捧腹直不起腰的太宰,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哎呀,虽然这也是我预想过的上百种可能性的一种,没想到还真是因为这个,有意思,还真是有意思啊。”
“竟然能将这样的乐趣带给我,小姐真的是上苍赐予我的宝物也说不定。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在花袋被他少见没有隐藏的危险情绪震撼到不能言语时,太宰自言自语地眉眼弯弯,拿出了手机。
虽然手机丢了,铃歌还要工作,于是换了号码,他通讯录里储存了她新的联系方式。
他微微垂下眼睑,让花袋将照片传给了他,再发送了出去——
……
β线,收到清爽又明朗发来照片的铃歌愣了愣,不觉间溢出的咖啡烫到了手背,白皙肌肤顿时被烫红,她“嘶”了声松开手,见首领走过来,于是迅速收起手机。
“小心点呀,我可不想因为喝杯咖啡害得铃歌受伤。”他牵起她的手,用随身手帕轻轻擦拭,观察着她烫伤般地眼睫低垂。
“首领……”她欲言又止地寻找着请假理由,却在莫名心虚下,嘴巴像是黏合了起来一样,不能顺利地发出声音。
“怎么了?”太宰漫不经心地抬起视线,含笑地温柔反问,“铃歌是想到哪里去吗——是……去往‘另一个我’的身边吗?”
映照着她的美丽鸢色,眸光晶亮,流转着落花般漂浮在清泉上的潋滟笑意,与穿透玻璃的温煦夕阳交相辉映着,如同随着海潮而来,妖冶而绚丽的夜光虫。
铃歌:“……”
……糟了,她好像玩脱了。
第46章
他散漫清澈的尾音在夕阳中消失后, 便弯起与往昔没有分毫不同的笑意注视着她,从容不迫地等着她的狡辩。
铃歌沉默了。
她不知道首领究竟是怎么知道另一位太宰先生的。
仅凭一条波洛领带就能分析到这种程度吗!?
首先想想蒙混过关的方法。
她突如其来地想起花田鳕美面对翻车状况时的名言——
“你是我见一个爱一个里最爱的一个。”
“我不是花心,只是心碎成了很多片,每一片都爱上了不同的人。”
……不,不行!不能这么说,说完她就得当场去世了!
“首、首领在说什么呀?”最后,铃歌扬起笑容, 强撑着糊弄地移开了视线。
“首领……吗?”太宰兀自嘀咕, 转而微笑地问, “铃歌是怎么称呼他的?”
“……”
“你是瞒不过我的。看铃歌的表情, 他应该也发现我的存在了,过来慢慢说吧。”太宰转身往沙发走去,晃见敞开着的办公室门,额外叮嘱了句, “把门带上。”
铃歌偏头看了下门外走廊上璀璨的余晖, 慢吞吞地上前掩上了门。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一开始, 我真的只是在某匿名论坛上随便找了个网友而已……”她犹豫地概括了与α线太宰认识的过程, 包括她如何被试探出异能,以及与黑衣组织间的一些事,“不过我应该没有泄露过与港口Mafia有关的情报吧?”
虽然泄露了好像也无所谓。
毕竟另一世界的太宰先生是港口Mafia前干部。
“你刚才提到,‘书’外世界的福冈大选, 俱乐部时, 他假装帮你解围。”首领微微垂着眼睑停了会儿, 忽然抬起视线,慢条斯理地问。
“嗯,因为黑衣组织的目的是扶持另一位议员——”她正要详尽地解释。
“我想知道的可不是这个哦,”太宰打断地道,“他怎么帮你解围的?”
“……”
铃歌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非要说的话,似乎也不是回答不上的问题——既然她是冒充华九会的“商品”混入,最简单的解法不就只有那一种吗?但她总觉得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同一人”的首领面前提起这件事有点奇怪。
而且首领你是不是重点不太对?
“过来。”他含笑地看着她。
她依言上前,在快要到太宰身边时,他手心向上,将迟疑着将手递给他的铃歌拉入怀中,坐在了他腿上。
突然贴近的温暖气息,使她出乎意料地微微睁大了双眼,身体僵住了。
“看来是用这样的方法呀。”他动作轻柔地替她将略微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轻声,“除此之外呢?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太宰静静地凝视着她,落地窗外灼热夕阳渐渐沉了下去,从天花板斜出的视角能窥见堆叠在一起的沉重暗云。在室内光影变得稀薄后,他的眼睛在偏暗处看起来几近黑色。
铃歌想,她就算是傻子恐怕也能察觉首领若无其事语气中的危险了,她像是摇拨浪鼓一样地摇着头。
“不过……太宰先生问这个干什么?”她困惑地对上他缱绻目光。和任务也无关呀?
“因为很在意,”他沉默了会儿,认真地将她的身影映在眼中,像是要对什么人倾诉般,不紧不慢地回答,“因为你是他喜欢的类型。”
铃歌一愣。
“但是铃歌最先遇见的人,难道不是我吗?”他将她抱紧,下颌轻轻地搁在她头顶,“你不要受他影响好不好?只有你是不一样的,我只有你了。”
太宰平静的口吻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寂寞,仿佛于澄澈透明的日光中慢慢消融,从屋檐滴落透着凉意的雪水。
她茫然地眨了下眼,尽管不太能理解首领的话语,她回抱地轻声:“我也没有受他影响啊……”
“你这段时间请假越来越多了。”他突然地咕哝。
“……”
“还给他买贴身的领带。”
“……”
“铃歌有给我买过什么东西吗?”
他不满地在她耳畔指责,温热的呼吸顺着她脖颈肌肤钻入衣领,泛起细密的痒意,她有些不自在地从他怀里抬起头,稍稍拉开了点距离。
铃歌:……首领你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了,你差钱吗?
她抬起视线时,不由得对上了他一直在看着她的那只鸢色左眼,他另一只眼睛缠绕着洁白的绷带,与乌黑发丝反衬着,使他与另一个“自己”相比,展现出了截然不同一面。
“怎么了?”太宰见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主动地问。
“我在想,太宰先生的右眼发生什么了吗?”她印象里没见过首领摘下眼睛上绷带的模样,就算是之前在她身侧睡着时,也缠绕着它。
太宰睫毛低垂地想了会儿。
“铃歌很好奇吗?”
她点点头。
“是个窟窿也说不定。在认识铃歌之前受了伤,就一直缠着了。”他握着她的手,将手心贴在他右侧脸颊上,温柔地说,“铃歌好奇的话,就自己拆开看吧。”
“那算了……”
铃歌指尖微动地想要抽回手。
“害怕了?”他反问。
“不是。”铃歌否认地摇了下头。
她是Mafia,怎么会被这种程度的伤口吓到?
“太宰先生一直包扎着旧伤,应该是很在意这件事吧。”铃歌体贴地安慰道,“虽然缠着绷带也不会影响太宰先生的帅气,我还是不看好啦。”
太宰没忍住地轻笑出声,肩膀微微地颤抖了下。
“被铃歌看见的话,没关系。”
他一边说着,一边握着她的手,缓慢地摘下了绷带。
白色绷带逶迤着从她手心滑落,飘荡在了地面上。
太宰鸦羽似的睫毛微颤,缓缓地抬起了眼睑。一直缠绕着绷带那只眼睛,并不是他所说的可怕窟窿,而是同样美丽的鸢色,云层下残留的温暖夕照折射到那双眼睛里,点缀着他眼瞳极深处萤火般的一丝光亮,里面模糊地映照出了她的影子。
他的眼睛里洋溢着与往日略有不同的色彩,铃歌来不及细细分辨,只是望着那双眼睛,莫名地走了下神。
“铃歌不会在想他吧?”太宰轻轻托着她的下颌,指腹抚摸着她柔软的唇,眼中暗色流转地低声诉说,“明明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他松开了手地低头凑近,铃歌讶异于他的举动,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在薄唇快要吻上她前,他停住了。
两人带热的吐息在空中纠缠,于胸腔扩大的心跳声,似乎也不只是从她一个人身上传来的。她指尖突然地发麻,血液像是在浑身的血脉里沸腾了一般。
太宰正要后撤,铃歌伸手抓住了他的领带,仰头吻住了他。
他惊讶地颤动了下睫毛,铃歌反应过来地松了手拉开距离。
“对不起,一不留神就——请忘了吧。”她袖口替他擦了下唇,四目相对,她赶紧挪开视线,想要从他身上跳下,转移话题地说,“我去喝杯水。”
太宰若有似无地弯了弯唇,眼中泛起春水初生的涟漪,将准备逃跑的铃歌重新拉回了怀里,顺手扯掉了她脑后缎带,烟紫色长发倾泻在她纤细的腰间,他手指穿插在柔顺的发间,缓慢加深了刚才戛然而止,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