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觉得自己有生气。
说到底,那些纷杂的记忆,都是属于另一个“赤染铃歌”的人生。
如果要让她在波本与首领间做出选择——
“……那太宰先生以后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我就不生气怎么样?”她用真挚又坦率的眼神凝视着他,一字一句。
两人视线于空中相撞,他想要避开她目光的热度,微微颤了颤睫毛,却挪不开视野。
“我会试试。并不是故意不吃或者不睡的,是吃不下和睡不着。”合理地考虑,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怎么想都不应该说出口——太宰迟疑着,语调缓慢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退缩,突然间有所期待地问,“铃歌会帮助我吗?”
她愣住。
“太宰先生有什么喜欢的食物吗?”铃歌想了想,“酒和蟹肉?”
吃喜欢的料理,应该会更有胃口一点吧。
太宰弯了弯唇:“说起来,你后来把礼物送给谁了?”
他口味上的喜好,是他亲口告诉她的,虽然当时是摸不准她究竟在想什么,既然她表现出了对他的事很在意的模样,顺势给出建议,试探她的目的。
没想到她还真把“伴手礼”给其他人了。
给另一位太宰先生了……
这句话她当然不能说出口。
“海鲜的话,我知道有家不错的店,太宰先生不介意的话,下班后我们一起去吃吧。”铃歌想起地道。
“好呀。”他微笑地答应了。
港口Mafia可不是什么良心企业,没有准确的下班时间。下午,夕阳将天边染红,铃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去最上层拉上太宰,去了她白天说的那家店。
路上她看着身旁黑西装的青年,恍然发觉,最近经常偷偷地带首领出来。
如果她没能保护好首领,发生什么大问题就糟糕了。
但她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是她有段时间没去的海鲜料理店,店主回乡下省亲,要歇业一周。
“怎么办……该提前让人过来看看的,其他店的螃蟹又做得没那么好吃。”铃歌看着店门前的告示,陷入了为难的沉思中。
“没事哦,”他想起铃歌上次在办公室吃特制豆腐晕倒的事,结果那次的菜都浪费了,外面的东西他想吃随时都能吃到,见铃歌不明白他的潜台词,于是直截了当地说,“吃铃歌亲手做得就好。”
“但是我不擅长弄海鲜。”铃歌犹豫地看向他。
“没关系,其他的也行哦。”太宰非常配合地提议。
……事情出乎意料地变成了首领陪她买菜,再和她一起回到公寓。
铃歌右手的伤才恢复,切菜上并没有问题,实际上,不光是料理,就算是握住刀剑,身手也不会显得退步。
但是太宰看着她手腕处一截绷带,主动提出了帮忙。
铃歌有些好奇,连饭都不怎么吃,他会做饭吗?
然后她发现,太宰不但会,而且厨艺很好。
本来应该是她主厨的,却变成了她站在一旁看着与偶尔地指挥,首领亲自做菜给她吃了。
铃歌:……总觉得本末倒置了。
“难道说太宰先生其实很擅长料理?”她惊讶地问。
“不是有铃歌在旁边指导吗?”他抬起目光,微笑地说,“但最后一道,果然还是铃歌来吧。”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觉得太宰做菜其实很熟练,吃的时候,就是真的觉得很好吃了。
“好吃……感觉太宰先生,无论做什么,都能很成功呢。”她直率地评价。
对于铃歌不吝啬的夸奖,太宰却不置可否地轻声:“什么事吗……”
铃歌咬着筷子看着他。
她想起他让她帮忙,吃饭的事情解决了,休息的事怎么办?
沉思间,门铃响了。
这个时间会找铃歌的人不多,她放下竹筷,跑过去打开了可视电话。
电视上显示出了花田鳕美那张美艳的脸。
“铃歌,我来找你了哦——”花田热情地招呼着,拿出了钥匙。
“怎么了?”见铃歌紧抿着唇,表情十分复杂,太宰起身走了过来。
“是鳕美。她有我家防盗门的指纹密码。又不能把她敲晕。”她遗憾地将目光从玄关处花瓶上收回,见花田已经打开最外面铁门,进入了前院,“如果太宰先生的行踪暴露,后续处理会很麻烦,失礼了。”谨记情报队长的职责,她拉起原地未动的太宰,快速将他推入了就近房间藏好。
她刚关上衣帽间的门,花田就打开防盗门进入了客厅。
“铃歌,你看我带了什么,你喜欢的香槟。”花田醉醺醺地拿出了一瓶黑桃A,显然已经喝多了。
“嗯嗯,知道啦。”她接过香槟,放到一边餐桌上,推着花田往外,安抚地说,“少喝点,我联系部下过来接你。”
“不要,人家要跟你一起睡嘛。”花田转过身,不依不饶地抱着她,铃歌摸着她的头,敏感地蹙了蹙眉:“你身上香水味好重。”
她不是讨厌香味,但是好几种香水与酒气混合在一起,闻起来就不那么让人舒服了。
“还不是为了你,”花田抱怨,“我跑了好几家牛郎店。”
铃歌揉她头发的动作一顿。
“什么?”她差点没听懂语言。
“昨天那家店你不是不满意吗?”花田反而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虽然没见过首领几次,印象不是很深了,那种级别的帅哥的确很难找到,所以我今天多跑了几家——呜呜!!”
花田话还没说完就被铃歌捂住了嘴。
你是想在牛郎店里找什么啊——首领吗!?
她咽了口唾沫小心地瞧了眼衣帽间,见门依旧紧闭,她赶快把花田往外面推。
“你今天就先回去吧。”
“呜呜——不要!”花田用力掰开了铃歌的手,她看着餐桌上明显是两套的餐具,想起她进门时铃歌掩饰着什么的举动,醉酒下,后勤部部长的探查能力也没有完全遗忘,“你在家里藏了什么人。”
花田笃定地看着她。
铃歌沉默了下,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你变了,你从不带人回来的,你以前都只带我回来的,”喝醉后的花田十分无理取闹地道,“我要看下是谁。”
铃歌立马挡在了衣帽间前:“回去。”
“是你的小情人?”花田猜测。
“不……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是为了你好。”铃歌认真地望着她。
“不是小情人为什么不能让我看见?”花田不能理解,她皱起眉,“不会是敌对势力的人吧?继爱而不得,你又要走上因爱生恨的不归路,联合其他组织想搞垮港口Mafia?”
“你上一句话是什么?”想着反正花田喝醉后,第二天就会把醉酒记忆全忘了,她微笑地打发,“对,是我的情人。”
联系花田的部下过来把人接走,铃歌舒了口气,回到了衣帽间。
太宰手里拿着一张花哨的名片,慵懒的视线若有所思地落在了上面,她想起将首领推入房间时,好像不小心碰到了衣帽架,撞掉了件外套。
她看着被重新挂回原处的外套,是她昨天被花田拉去牛郎店时穿的那件,恐怕是衣服掉时,首领顺手帮她捡起来,无意间发现了这张名片。
铃歌回忆着花田口无遮拦的话,深呼吸了一口气,带着僵硬的笑容,迅速抽走了太宰手里牛郎店的卡片。
“我、我可以解释的,”她把卡片藏在了背后,努力真诚地望着他,“我说昨天忙到了很晚,真的是在忙工作。”
“我知道,”太宰了然地看着她,微微弯起眸,低头在她耳畔,轻声,“因为,铃歌的情人,难道不是我吗?”
他混杂在吐息里的声音明显含着笑。
将她敷衍花田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遍,不明白是在逗弄,还是有别的什么意思。
轻轻落在她颈窝的呼吸带着一丝温热,让她肌肤泛起细密的痒意,她心跳陡然加快,下意识瑟缩了下。
是低沉而甜蜜,稍不设下防备,就会被轻易攻陷的语气。
第34章
防止她逃跑般, 他一手搂着在她纤细的腰上,贴近时柔软的发丝微风般轻轻拂过她的侧脸。
耳畔温热的气息使她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心跳如鼓。
咦——等、情人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内部传言在警告她吗!?
“太宰先生请相信我,我刚才那么说都是为了打发鳕美走, 我对您一直很尊敬,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她举手发誓。
铃歌努力想装得坦然,在对上太宰温柔目光的瞬间, 她下意识把脸扭开了。白皙脸颊染上了漂亮的绯色,却也暴露了她此时的慌乱与强装镇定。
“尊敬……吗?如果我说,我想与铃歌,有着超过‘上下级’的关系呢?”太宰微微垂着眼睑, 未缠绕绷带那只鸢色眼睛深情地凝视着她,以引诱他人咽下毒苹果般的语气开了口, 见她后背紧绷地愣住,他突然笑出了声, “骗你的。”
他低了下头, 肩膀微微颤抖地松开手后退了一步, 微笑着拉开了距离。
于是铃歌终于觉得呼吸顺畅地舒了口气, 接着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