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回路转,绕出之字形的楼梯,她站在最后的台阶上迟迟不肯下去,听见声响的男人在把早饭盛出盘子的间隙,回头望她:“哟,早啊!起来了?”
男人穿着崭新的白衬衣,围着围裙,金红色的眸光奕奕,炫目刺眼。早上还凉,他却驱散了凉意。
炼狱杏寿郎手里等着去打下第二个煎蛋的时候,身后急切地响起脚步声,一只略有些冷的手忽然伸过来挽起自己左耳边的头发,他以为是没有扎紧:“抱歉,好像没有扎紧。”
有点奇怪,但他也没多想,结果那只手又扫过了自己的眼睫。
他诧异地回过头,却看见邻家的那个孩子眼里暗淡的绿色,被抹去了很多光。
“怎么了?”狐疑着。
沉默半晌,“我来帮你吧。”
“嗯!当然!”杏寿郎笑着,鼓励孩子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以帮我把盘子洗一下吗?”
点点头,单薄的少女在水池里揉出许多白色的泡沫,擦在盘子上,因为水凉,不一会儿青木未来浸在水中与泡沫中的手微微发红。
偶然去拿盐,这才让炼狱杏寿郎发现,他还纳闷这孩子怎么不用手套,手里还拿着沾了油的筷子,在稻米与鸡蛋的香味里,看见了眼眶红掉的青木未来。
炼狱杏寿郎的梦大多是厚重的梦,因为从来没有哭泣,也从来没有眼泪,所以是厚重的梦。牢固且粘连,连释放压力的途径都没有。
所以他一直认为,哭泣并不是软弱的行为。
连忙抽了纸巾塞在少女的手里,把盘子一个一个端上桌子,他本来想让她帮忙,看这样是暂且不能。
“做噩梦了?”他把青木未来安顿在餐桌一角,又问。
沉默的女孩垂着眉眼,她比自己以为的还要软弱。已经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还是在看见完完整整的杏寿郎跟往常一样干净整洁的时候,心脏被一只手狠狠掐了一下,里面挤出许多眼泪。
这个卡也太厉害了。
“我梦见杏寿郎很孤单,所以害怕。”她掐头去尾。
惹来杏寿郎哈哈大笑,说:“小未来还是个小孩子呢!安心吧!有大家在我怎么会独自一人呢?”
墨绿是瞳孔在瞬间涣散,又紧缩,这微妙的异常被掩藏在僵硬的表情之下——是她为了安抚而小时候刻意练习过的微笑。
这种保证,不是已经失约过一次了吗?
“嗯!”可还是装作很高兴。
炼狱杏寿郎查无所觉,站起来摸摸女孩子的脑袋:“把脸擦一擦,一会儿去客房叫富冈老师跟千寿郎出来吃饭吧!可以让里沙阿姨多睡一会儿,我们要一起去学校哦!”
“好~我这就去!!”她说。
“嗯!”
不过临走,厨房的男人看着她:“呐,未来,这一次要为自己而活哦。”
炼狱杏寿郎不是对怪诞之事一无所知,他只是记得第一次与青木家的女儿相遇的那个日子是从东京搬来这里的那天。
粘热的六月,阴雨连绵的梅雨季。
高个却瘦的女人拉着一个小但精致的小姑娘站在花坛旁边,静静地看着灰色的金属巨兽停在写着‘青木’门牌的房子门口,脸上幽黑却陌生的男人们把家具行李一件一件地搬运进陌生的房子。
有个奇怪的现象。发生在如同人偶娃娃一样的女孩身上,每当有人跟她说话时,笑容便会出来,一单没人便会降低自己的存在,而后冷冷注视着这一切。
炼狱家的孩子挤过来,[你就是小未来吗?]
第一句话是这个。
你见过燃烧的谷堆吗,炙热的橘色呈现柔软的半透明状,在白天黑夜里散发着光,不过白天总是不如夜晚看得清楚。这可能就是因为存在着黑暗所以光才如此耀眼。
黏腻的阴雨天里,连头发、眉毛都好像燃烧起来的少年微微俯下身,对着牵着妈妈的手,如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笑着说。
他牵着比她还小两岁的弟弟。
她只记得自己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才多大点的小孩儿便学着像大人一样用笑不露齿的脸来应对这样的突发状况:[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炼狱杏寿郎从那时起,便觉得,这个女孩子独立自强地有些可怕,他总算想起来梦与现实中那个节点的联系。
这个‘安心地站在悬崖边上’的感觉,跟她现在一模一样。
已经长大的女孩子疑惑不解,不知道自己的伪装被轻易拆穿:“杏寿郎大哥你说什么奇怪的话?”
青年笑容不减:“很奇怪吗?只是回答以前小未来你的问题而已!”
“什么?”
“你忘了?”他讶然,“就是我高中毕业那一年,跟你从画展回来的路上,你不是问了?”
[我都这么乖了,为什么没人想跟未来在一起?]
这是应该与初次见面连在一起的另一个故事。
第二重梦里,她看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少年给小女孩儿撑着伞,鼻腔里是甘甜与火。这是唯一在幼驯染里,比起跟千寿郎,自己与杏寿郎更贴近的一瞬。
青木未来忽然记起里沙曾经说过她发烧的事情,从那以后她性格大变,而发烧前后的段记忆暧昧不清,所以谁也说不准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心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一切他说的都对。如同那个游戏里的梦。
[杏寿郎你会一直在的,对吗?]当时她扯着他湿透的袖子。
炼狱杏寿郎,如同向日葵又如同焰火的青年,再一次作下保证:“我会一直在这里,直到小未来你再不需要好吗?”
不是什么前世今生,而仅仅是为好几年前的那一刻,他一直对这个孩子这样说的话,就应该是这一句。
厨房里的早上,灰蒙蒙的末日,是燃烧的葵花,璀璨绚烂。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被剧透的我心慌慌。
曾经大哥拉了小姑娘一把,但是小姑娘淋了雨,发烧,忘掉了。
所以上辈子俩人没了一个,这辈子也是老天都从中作梗。
哎……
第52章 好多人
小时候喜欢画画,后来因为父亲的缘故,她拒绝了用画笔去拓印自己的所见。可现在,她打破了规则,指尖微颤,忍不住把眼前的一切记录下来。
这是沾着火焰的葵花,带着花香的太阳。
炼狱杏寿郎说完那些话,瞪着大眼睛跟青木卷毛四目相对,如果不是一个简单到什么都能看得出来,而一个惊艳到眼睛里都要冒小星星。
旁人看来简直是像干架的节奏,即使战斗力悬殊。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了?”那个旁人犹豫着开了口。
大猫头鹰跟小卷毛齐齐冲着第三道声音看过去,被四只眼睛盯着,富冈他觉得比昨天晚上所有的经历还算好。
牙白,昨天经历了:跟同事喝酒、被垃圾袋砸头、跟学生家长喝到烂醉,这几件事以后,他觉得自己的心境已经得到了巨大的锻炼!
面无表情义勇先生,心里有点紧张。
总觉得好像有谁在搞自己,但是他没有证据!!
心里的小义勇眼睛微微一眯,可事实是,真的没有人在刻意做什么,只是昨天义勇先生有点倒霉!
“哟!早啊!富冈!”大哥依旧元气,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新牙刷我拿了家里备用的放在一楼的洗漱室,去收拾一下,吃早饭一起去上班!”
“等一下、”义勇不知道吐槽是‘我家’还是‘吃早饭去上班’:“我昨天是真的跟、跟——”
本来打算装一个怂包的青木咽了一口口水,直接九十度鞠躬一个黑影窜过来还给富冈老师吓了一个大跳:
“富冈老师昨天真的很对不起因为贪玩而砸到了你如果有什么事情请尽情地使唤我吧我绝对什么都不会说的!!!!”
这俩好像都有点不听人讲话的样子,富冈义勇揉了揉自己昨天因为喝多了而浮肿的脸,“唔,我……”
“什么?!你昨天做了这么失礼的事情吗?!”这是炼狱杏寿郎。
青木未来疑似心虚:“呃,嗯……原谅我嘛!”
到目前为止一句话都没说的出来的当事人义勇先生:“那个!”
这一声的威力算是可以,至少这个客厅里最我行我素的俩已经扭过头看他,结果门铃——‘叮咚’。
俩人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门口。
富冈先生的心都长了口想说话,张了张嘴还是咽下去,略微在意地看着门口,这种就是归入‘幽怨’忍老师也会一百分支持。
杏寿郎给青木使了个眼神,她点点头,屁颠屁颠:“富冈老师可以去二楼左边客房叫一下千寿郎吗,我这去开门!谢谢啦!”
富冈义勇站在空地上,脚步踟蹰,还是老实点点头,微小地叹了声气。无形之中,青木未来竟然也骑在她的班主任头上一回,只是本人没有察觉罢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昨天一夜没回家,没跟家里联系,竟然是因为跟自己学生的家长喝酒。那可是纯喝,半点水都没掺和,他的记忆也基本就保持在酒瓶子开盖五分钟。
侧面也描写了里沙练就的能喝是有多能喝,他想起自己近几个月刚从外边回来的发小,那两个也是能喝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