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了手起身,一边在盆里洗手一边道:“放心,林姑娘这命捡回来了,而且,病好了不少,往后小心照顾,再用药膳补着,定是能好转。”
纪远澜面上露出喜色,看着怀里还未醒来的黛玉,心情大好。
“有劳陈大夫。紫鹃,送陈大夫出去,让东福送陈大夫回医馆,再把诊金一并给了。”
紫鹃破涕为笑,点头走上前,“陈大夫请,真劳你费心了。”
边往外走,紫鹃边朝雪雁使了个眼色。雪雁会意,指了一下还没收拾的东西,她把这里收拾完就出去。
听见关门的动静,纪远澜不由失笑。
大观园里的丫头,一个比一个机灵。
“……唔。”黛玉只觉胳膊被人捏得有些疼,皱了下眉,缓缓睁开眼,看清近在咫尺的脸时心头一惊,面上发烫。
怔忪片刻,黛玉气道:“你怎么在这!还不快些出去!”
寻常时候来也罢了,不过是在外间坐着看看书,同她说说话,今儿倒好,直接坐在她床上来了,要是让人看去的话,她浑身上下都是嘴,那也说不清。
正暗恼纪远澜愈发不知分寸,余光瞥见纪远澜还来不及收起的帕子,神色怔住——刚才她……
脑中回想起她从沁芳亭回来,然后交代了紫鹃一件事后不省人事,隐约记得紫鹃和雪雁的哭声。
“大夫是你请来的吧?”
“你躺着休息会儿,我让紫鹃她们进来给你换身衣裳,刚才一番折腾,你这爱干净的性子怕是受不了这么躺着到明早。”纪远澜把黛玉放下的动作很轻,见黛玉睁眼看他的样子,轻咳一声:“你还是别这么看我。”
他可是个已过了弱冠年的男人,让心上人这样盯着,难免心猿意马。
看他神情,黛玉脑中不由想起了自己看的‘杂书’上那些胡言乱语,还有听别处提到的怡红院里那些事。
她虽不太明白,却也知道纪远澜话里另外的意思,羞红了脸,往被子里缩了缩,揪着被沿露出眼睛,“紫鹃和雪雁呢?她们俩都让你给收买了,不听我说的,反倒是帮你一块气我。”
“她们要不向着我,那我往这里送的东西岂不是都给糟蹋了,这可全是我的心思,连她们都看得明白,你这样的人物,怎么会不明白。”
纪远澜瞥一眼关着的门,低头问道:“况且这时候人都在宝玉那屋子,没人得空来这里。”
黛玉听到宝玉的名字,眉头轻蹙,咬着下唇别开脸不理会纪远澜。
她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存心来提她的伤心,拿捏着痛处让她心头不痛快,心眼比谁都多。
“看来是好了,这里我也不宜多待,我先去,有事让紫鹃或雪雁来我那儿说声,你想明儿就离开贾府我也应得。”
门外紫鹃端着一盆水,听见这话,乍一想起黛玉厥过去前留的话,轻手轻脚走到旁边,把盆递给雪雁。
她家姑娘一门心思想着那位含着玉生的主子,可那位如今都有了金玉良缘,何苦再揪着过去的事不妨。
那些送来的精致物件全送回,便从此断了两人之间的缘分。
作者有话要说:
断了断了!
接下来就是迎接幸福生活了,纪王爷总算是可以放手把黛玉拐回家了
第10章 第十回
怡红院里的人全散去,紫鹃才拿了东西往里走,刚进院子就瞧见秋纹正端着一盆水往里走,忙叫住秋纹。
见到紫鹃,也吓了秋纹一跳,仔细看了看,才看明白。
“你这夜里来送的什么礼?太太才走,老太太走得早,不过这几日都在屋里坐着,怕二爷出了事。”秋纹打量着紫鹃,“怎么?替你家姑娘来传话了?我们二爷才在你们姑娘那儿吃了亏,你这是赶着来道歉么。”
闻言紫鹃脸色微变,倒也不计较秋纹的酸劲,往屋里看了眼,屋里灯还亮着,两道影子晃来晃去。看那身形,她在老太太房里待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连宝玉的身形都认不出来。
看来今日是见着宝玉了,不过这东西既然拿来了,她也没打算带回去。
“既然二爷歇了,身子不大好,我家姑娘差我来传的话,你替我传回去,这些个东西都是往日二爷送到我家姑娘那儿的,姑娘拿二爷当哥哥,这往日送这些倒无妨,可现下怡红院要有了二奶奶,我家姑娘到底是表姑娘,拿了这些东西怕将来的二奶奶误会,索性点了点全给二爷送回来。”
紫鹃说完把东西往秋纹怀里一塞,低声道:“二奶奶不管是谁,这往后怡红院里都有了主子,你们可别还平日的作风了。”
这些东西放在潇湘馆的确不好,素日里宝姑娘也爱来,当了二奶奶免不得的要管事,怡红院里的东西,哪回不是独一份的,清点清点也知道是哪些了。
既然她家姑娘起了心思让把东西送回来,不仅是断了往日的旧情,也是不想往后同别人生了嫌隙,让人说嫌话。
“你!”秋纹气得面红,可见紫鹃笑着告辞,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只得拿着东西转身往屋里走。
见这袭人和贾宝玉说话打趣,秋纹心头泛着酸,搁下东西的动静大了些。
“二爷,紫鹃姑娘来了,说是把这些东西还给二爷。”
“什么东西?怎全还给我了!”贾宝玉一听记得从床上下来,也顾不得穿衣服,仔细一看,桌上摆着的东西,急道:“紫鹃人呢!”
“走了,把东西搁下就走了。”
贾宝玉看着桌上的东西,件件都是往日他去看望时送的,纸笔还有些稀罕玩意,连琉璃灯、蓑衣还有旧手帕。
连这些都全还回来了。
“我这就去问问——”
“你可不能去!你这时候去像什么话!”袭人拉着宝玉,想起王夫人白日里的话,还有贾老夫人话里有话的叮嘱,既不能说漏了嘴也不能把让宝玉再惦念着,免得又魔怔了。
眼珠转了转,示意秋纹先把东西收下去,拉着宝玉坐到床边,伸手拿了衣裳给贾宝玉披上。
她虽不知道前几日宝玉到了潇湘馆得了什么气,和林姑娘说了什么话,可她明白一件事,就是林姑娘怕是知道了老太太的心思,断了念想。想着林姑娘那样的人,是断不会委屈了自己做妾,更不会做个姨娘,老太太和太太心意已定,怎么可能还存着心思。
那样聪明的人什么事看不明白,寻常就是个傲性子,还能在这件事上折了清傲。
“你若真心疼林姑娘,就不能和她怄气,她什么性子你还不知?不过怄气几日就好了,你顺着她意思便罢了,等她气消了再去。”见宝玉面色有好转,袭人接着道:“林姑娘还病着,你这和她置气,你可不是要了她的命。”
果真,提了这话,宝玉便变了脸色。
握着袭人的手,稍稍回了神道:“我怎忘了她脾气,尽管平日和我使小性子,但过两日全忘了,不是快到她生辰了,我再选件好东西送去,讨她开心。”
闻言袭人应和着点头,服侍宝玉睡下。
好在过几日就要过门了,等那日子过了,想再说什么那也不成,事已成定局,哪里还有后悔的余地。
只是潇湘馆那位,也不知撑不撑得过正月里。
“大奶奶怎么过来了?”
屋里刚躺下的黛玉听见院里的话,又听见李纨的声音,坐起身来,看了看天色,冬日里的日头照得比夏天还刺眼,不过那屋顶上的雪也跟着一块化了去,怕是出了正月就见不着雪了。
紫鹃本想拦着,黛玉自上回差点熬不过去后,两日来身子自是好了不少,可也还虚弱着,陈大夫可叮嘱要仔细养着,她和雪雁半点不敢出岔子。
“请大嫂子进来,有些日子没见着了。”
“是,姑娘。”
既有黛玉开口,紫鹃倒也不拦着,领着李纨进了房间,见黛玉已经披了衣裳穿鞋走来,忙上前替她把衣裳理好。
“大嫂嫂难得来,快些坐下。”黛玉同李纨一起坐下,雪雁来倒了茶便退出去,只留紫鹃在旁边。
“碧月今天才说,陈大夫往你院子来了几回,我听了担心过来看看,你这身子可还好?”李纨放下茶,捏着手里丝绢,一脸担心道:“可怜妹妹身子弱,我们也未能尽姊妹之谊多来探望,你——”
黛玉闻言,心头宽了不少。
她和这位大嫂嫂寻常时候虽不常聚在一处,可明白她是眼明心亮,只是从不开口,府里诸事也不出头,守着兰哥儿过日子,府上丫鬟常私下开玩笑。
二太太是个吃斋念佛的人,可大奶奶才是那活菩萨。
“大嫂嫂放心,你看,陈大夫来瞧过几回,身子大好了,只是自幼体弱,还得仔细养着。”黛玉笑道:“可你说起姊妹情谊,不是故意惹我伤心么。”
仔细盯着黛玉,李纨有些吃惊。
以往黛玉寻常像是雾里看花,隔了层雾,总看不分明。今日再看,却看得明白,人还是那人,可总觉着不同。
“见着你大好了,我也放下心,兰哥儿还望着我给他改词,下回再来时,我看得拿过来给你看看,只怕你病才好,费了力气。”李纨说着起身就要走,黛玉跟着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