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这样的!外头有更多的名医,这里的大夫根本治不好!”
仲仪恶狠狠的看着说话的人,“你有钱有势,那普通百姓呢?他们没有钱,谁来救治?!起码在这儿,本官对所有的百姓全都一视同仁!所有人都能得到治疗!”
“可你说那么多!我们没有得病才是事实,你现在的行为不就是陷我们于死地吗?”
此人的话正正的戳中仲仪的痛处,他午夜梦回不是没有想过,这豫州城中有一部分人,也许确实本能够避免这一场瘟疫。
可谁又知道他心中的挣扎?朝中对于豫州的态度就像他们以为的那样,若不是怕激起民怨,早就有可能明言放弃,是他在努力控制住豫州的疫情给他们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他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仲仪却能够想象,也许就在肉眼不可见的地方,守着随时可能要他们姓名的人,那些会武功的人或许能够逃过,可这些普通百姓凭什么逃过去?
不能告诉百姓让他们对朝廷产生敌意,仲仪缓缓闭上眼睛,不容置疑道:“疫情一定会好转。请诸位回去吧,本官绝对不可能放你们出去的。”
白永望见他是坚决不放人,知道此时不是好时机,与身旁几人对视之后,暂时表现出屈服的样子缓缓退回去。百姓们本就有些怯懦不敢对抗官府,此时见领头的人走了,也都垂头丧气的各自会去。
同意面无表明的看着他们,良久之后才道:“恐怕他们不会轻易罢休,让守城的守卫们晚上都警醒些。”
莫十等人分散在各处巡察,仲仪和东方不败两人回到府衙。府衙如今也很冷清,仲仪一边咳一边伏在案前看着今日刚报上来的疫情,实际情况并不如他想得那般乐观。
去年百姓受了水灾,全都在硬抗这饥荒之苦,不想有爆发了瘟疫。虽说大夫们一直在尽全力救治,可城中的药材有限,大夫们精力也有限,已经有不少大夫已经倒下,眼瞅着就要捉襟见肘……
“咳咳……”
东方不败走进来就见到他咳得厉害,冷着脸放下药碗,道:“赶紧喝了吧,你倒下没人能管外头那些愚民了。”
仲仪道了声谢,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问他:“你又去山上采药了吗?如今山上猛兽也没有吃食,凶猛异常,下次还是别去了,我这病跟我父亲一样,看着严重,其实死不了人。”
“是吗?”东方不败饮了一大口酒,说话直戳人肺管子,“那你父亲现在在哪儿呢?我怎么记得你家中只有一寡母?”
仲仪一听,倒是并未与他生气,而是无奈的纠正自己的话:“我是说暂时死不了人,等到豫州事了,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东方不败从怀中又拿出一个瓷瓶,扔到仲仪怀中。
仲仪一个文弱书生,手脚根本没那么灵活,好不容易狼狈的接住,见到他嫌弃自己的眼神,摇摇头,不解的问:“这是什么?”
“解毒的,也没有别的药,对付吃着吧。”东方不败身上没带什么东西,现在只有这一个,原本没想给仲仪随便吃的,但是现在附近的山上也找不到什么药材,他又不放心走远,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而仲仪也不怕东方害他,直接便把药瓶揣进怀里,道:“我留着慢慢吃。”
东方不败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喝自己的酒,期间伴随着仲仪一阵一阵的咳声,两人却都没有再说话。
亥时到,东方不败出声提醒:“小书生,该休息了。”
仲仪抬起头,见蜡烛已经燃至根部,点点头站起身,把书房中的蜡烛挨个吹灭,这才合上门,慢慢的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东方不败的屋子就在他旁边,他喝尽最后一口酒,随手往左边一扔,并未听到碎裂声,只见那酒壶稳稳的立在石桌上。
仲仪看着那酒壶,淡淡道:“无外乎世间总有许多人追求力量,着实诱人。”
东方不败听见他的话,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他的下三路,若有所指道:“虽然你年纪大了,骨骼已成,天赋也不好,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武功大成的,想学的话我可以帮你……”
第58章
仲仪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身体, 他不懂东方说的是什么意思,可那眼神着实有些吓人, 可见不是什么好事情,便干脆果断的拒绝:“拥有强大的武力也有可能被人驱使行恶, 这时间真正强大的还是人心。”
“可怕的也是人心。”
仲仪听后沉默, 他从前在梨花村的时候, 从不曾想象过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险恶复杂,可这世上总有人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步尧会拼死护着李莫愁,阿梨也会为了朋友与众多名门正派当众对峙, 我相信他们对我亦是如此, 所以我还能坚守本心。”
东方不败嗤笑, 却也知道这人固执的很,除非他说的人让他真正失望, 估计是不会改口的,便也没有去出言打击于他。
两人走到仲仪的卧室门前, 仲仪与他道“晚安”,却见东方不败脚步停在他门前, 并未继续前行,不解道:“东方,怎么了?”
东方不败冷漠道:“看来确实有人不安分了。”
仲仪收回要去推门的手,抬脚往前院儿而去, 刚走到拱门处,就见一个护卫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见到他立即跪在地上禀报:“大人, 东城门那边有人欲偷摸出城,已经打起来了!”
“岂有此理!”仲仪说着就要往出跑,还没走出几步,忽然腾空而起。
东方不败不屑的看着他弱不禁风的身体,“以你的速度,等到了那里,门都被破开了。”
他武功何其高强,江湖上能够比他更厉害的,一双手都数的过来,几个起落,仲仪便听到了东城门处的厮打喊声。
而东方不败带着他落在城墙上,看着下面与守卫交手的人,并未动弹,只在有人飞试图飞上城墙的时候,手一挥便扫落他们,久而久之,试图硬闯的人便不再想要利用轻功闯出去。
仲仪低头看到已经有护卫受伤,而那些疯狂的人像是鸡血上头一样继续进攻,喊了一声:“住手。”
然而底下打红了眼的人根本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或者就是听见了,他们也根本不理会,他们一门心思的只想出去,出去了他们的生命就得到了保障……
“我寒窗苦读十余年,考中状元那日,便发誓,若我为父母官,一定会爱民如子,不会让我治下的百姓收到一丝一毫的欺压盘剥……”仲仪的声音很大,且掷地有声,“我自认为一直在努力,半点不敢松懈,可尔等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枉顾他人性命,如此自私自利,本官绝对不能容忍。”
此时底下的人,普通百姓并不多,或是被雇佣或是受引诱,剩余的多数都是城中有势力的几家的家奴护卫,自然是认为仲仪说这些全都是废话。
白永望甚至大声催促道:“他们快守不住了,我们冲出去,就是救这城中无数无辜百姓的性命,是大义!”
或许不远处还有些在观望的,心存侥幸或许能够跟着一起出去的人,仲仪看着远处的灯火,缓缓道:“本官最后提醒诸位一次,留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听本官的安排,不代表你们就会死,但若是你们一定要执迷不悟硬闯……”
仲仪深吸一口气,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难下了,可有些人,仁慈反而会变成他们的任意妄为的资本!
这般想着,仲仪掏出一个金色的令牌,这是当初连同全权接管豫州的圣旨一同赐予他见机行事的免死金牌。他高高举起令牌,厉声道:“再往前一步,无论是谁,杀无赦!”
城墙下的人惊怔片刻,真的有人忍不住退缩,他们是想活命,若是真的在这儿就被杀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白永望当然不能让他们退缩,且这么长时间,他们几家一直在观察这位钦差大臣的行事作风,说是妇人之仁也不为过,根本认为对方是在吓唬他们而已,更何况这些守卫的身手,凭什么“杀无赦”?
所以他振臂一呼,道:“还说爱民如子,我看也不过如此!冲出去!冲出去我们就安全了!”
仲仪冷眼看着,收回手缓缓背过身,闭着眼道:“东方,劳烦了。”
东方不被勾起唇角邪笑,柔声道:“小书生,你早就该这般了,这世上,只有心狠的人才能做大事……”
他姿势优美的从城墙上飘落,而与此同时,黑夜中银光闪过,紧接着就听到原本还喊打喊杀的人“啊”了一声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仲仪耳边听着身后那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一滴泪缓缓从眼角滑落,背在身后的手则是紧紧的攥着那金牌,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更久,他突然剧烈的咳嗽不止,直到一口血咳了出来,心口才不再像之前那么压抑。
仲仪掏出袖中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掉嘴角的血,听到身后再没有声音,正要转身,猛地发现城外似乎有些黑影,便皱着眉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清楚。
夜太黑,他什么也看不见,但渐渐的似乎能够听到一些声音,好像是马蹄声还有车轮的声音,而且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