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不过我想罢了。】
随着这声在她脑内落下,藤丸立花睁大了眼,一个点点光形成的手形搭在了那朵睡莲之上。
她慢慢地抬起眼,只看见金色凝聚起了一个有些模糊的人形,看模样也就比她自己高些,他在她的身前飘浮着。
“……你这样我连脸都看不清不是吗!”
【有关系吗?】
藤丸立花伸出手,似乎是想去触碰到他脸的位置,依旧只摸到了一片空气,金色的光点飘浮在她的指尖,手侧。
“当然有了。”藤丸立花轻声说道,垂下了眼。
若是拉也不在了,她连他的模样都记不得怎么办。
【没事的。】
拉这么说着,眉眼平静又温和,俯身在她眉心轻点,接着再次消失在了空中,毫无踪迹,好像从未存在过。
藤丸立花看着远方,再没有说话。
她继续踏上了旅行,等到隐约数着年岁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回到了神庙,果不其然,装修工程已经全部结束了,藤丸立花终于重新过上了安宁的小日子。
又是一年春日来临。
奈特也离开了,下一任的女官上任,熟练地接下了工作,没有任何其他的事发生。
在多年之前的巡夜就已经被大祭司单方面取消,新一任的贴身女官在自己的师长离去之后,时不时内心还有些不安定。
女官捧着烛火,在偶然间路过殿上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侧身倚在台边,随意地坐在地上的大祭司。
那位经久不变的大祭司垂着她金色的眼眸,把玩着指尖的光莲,她的身后隐隐约约还有个光点形成的身影,嘴角好像勾着,注视着她。
……女官安静地转过身,离开了。
【那个法老快死了。】拉在某一天,忽然提起了这件事。
“唔?奥兹曼迪亚斯啊……”藤丸立花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转头告诉了信任女官一声,说自己要去出去一趟,马上就回。
虽然奥兹曼迪亚斯说过要她别再回去了,但是这人都快不行了她还是要假惺惺地去一下。
果不其然,那人似乎已经料到了,这次依旧没有带任何文书的藤丸立花顺利地进了城,甚至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他所在之地,中途无视了各种妃嫔子嗣迥异的目光,来到了他的身边。
“哟!”
躺在床上行将就木的老人眼角抽了抽。
“你这家伙……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可不是吗。”藤丸立花松了口气,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下还戳了戳他的骨头架子,语气惆怅,“你也要走了。”
“哼。”这下连这声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奥兹曼迪亚斯瞥了她一眼,“你……加油吧。”
“我会的。”藤丸立花随意地点了点头,“你走好。”
年迈的法老最后扯了扯嘴角,盯着她过了几秒,视线移到了墙壁上,瞳孔渐渐涣散开来。
“……Ne…fe…………”
藤丸立花看着奥兹曼迪亚斯一点点失去了气息,转过身要离开,其他人的阻拦对于她来说等于无物,即使在侍卫的重重拦截之下,她依旧轻松地离开了宫殿。
“拉!”
光芒笼罩了她的身躯,在众人的目光下直直地冲向了王都之外。
她又回到了神庙。
这可以说是她去底比斯以来,回去最快的一次,不过新任的女官并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只当她随便出门了一趟。
如果琪娅拉在的话,肯定会埋怨她的。
……啊。
藤丸立花拿着光莲的手忽然顿住了。
夜晚尤其冰冷,虽然她身上有拉的庇佑,感受到的都是最合适的温度,但从心底蹿起来的冰冷让她不由自主地蜷了起来,缩在阴暗之中。
“拉。”
【嗯?】
“我是不是来埃及已经快百年了。”
【将近。】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拉怔了怔,沉默了半晌,也只回了一个字。
【……是。】
藤丸立花的神色怔松。
“是么。”
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
甚至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时间不多了,拉能留给她的时间,每一刻都在变少。
有时候想找些话,在这宝贵的时间里与他再说些,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好像能说的已经在这百年之内说尽了。
藤丸立花的自控力何其好,又何其不好,无论再如何说着自己已经习惯了,要习惯,未来还要很多年她不得不习惯,但焦虑却还是侵蚀了她的身体。
她开始倚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终日不语。
藤丸立花甚至都记不清她现在贴身女官的名讳了。
但是她似乎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原样,带着笑容与拉说着话。
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又缩在神像旁边,怔然盯着那朵光莲。
光照射着,墙壁上映出了少女破碎的身形。
“拉。”
【我在。】
“……拉。”
【嗯。】
天光乍破,晨曦闪耀,她又恢复了原样,金眸在光芒之下熠熠生辉,好似带着笑意,雪白的裙摆在地上铺开,宛若盛开的花,少女之姿引人瞩目。
那之后她写了一封信,送去底比斯,给现任法老,拉美西斯二世的继承人,告知了她辞去大祭司一职后离去,全当她已逝便好的事。
与已经不记得是第几任的女官拜别后在对方怔愣发懵之下离开了这她度过了将近百年的神庙,将一切物事带走——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有些财务她都在旅途之中散掉了,剩余的封藏着神力的东西她便收着了,这个没办法随便给人,会出事,当然她也不想给。
还带走了神庙花池里的一株荷花。
藤丸立花去了以前从未去过的边境,好似只是为了去看那曾看过无数次的日出。
战争打响了,并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宁的,但这仿佛丝毫影响不到她。
她坐在高高的沙堆之上,看着从那似是虹色的界限升起的太阳,那光是近乎橙橘色的,并不刺眼,又格外夺目。
这里的日出与往日见过的没有丝毫不同。
但。
她蓦然睁大了眼,眼眶却干涩无比落不出一滴泪,整个人都僵住了,似下一秒就要被身后的阴影吞噬破碎。
“拉。”
一个瘦高的少年从后面拥住了她,温热的手扣住了她冰凉的指尖,不似往日的重叠复合音,清晰平稳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
“我在。”
“拉……”她的声音涩又干,好似连转头的力气都失去了。
“不要再来埃及了,出去走走吧。”少年的声音平静间又带着淡淡的笑意,好似如同往日一般只要她说话,他就会回复,“以前你说过只为我流几滴鳄鱼泪的,我说好。”他的指腹滑过了她的眼角,似是为她拭过那不存在的眼泪。
“不要……”
拉站起身来,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后扶住了她的脸。
少年模样的神明褐色的皮肤上的眼瞳似是耀日,他面容沉静,表情却带着些无奈。
“我祝福你——”
她甚至有些抗拒地推着他的手。
“不要,我不要了……”
拉握住了她的手腕,垂眼开始念着咒文。
她曾与他说过,冥界的风很冷,随口问道有没有死后也能不拒寒凉的办法,他也说过曾经的她不必知道,但是现在可以了。
藤丸立花脱力地坐着,看着面前清隽的少年嘴唇开开阖阖,与自己作别。
“抱歉,你想要的光,我无法给你了。”他抬眼极浅地笑了笑。
她睁大了眼,向下扯住了他的领口,指尖颤抖着:“不要,你不要走,拉……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神明轻吻过她的额头,注视着她,没有再说话,身形从背后开始化为了光点,直到搭在她脸颊上的指尖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伸手,什么也没有抓到。
“……别走。”
少女的声音破碎在了风中。
她的光也消失了,与她永别。
周围什么都没有,好似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人。
在那后来,她听着拉留给她的话,浑浑噩噩地走过了很多地方,最后又选择了沉睡。
再休息一阵吧,等醒来什么都好了。
……什么都会好的。
………………
……
藤丸立花拿着杯子的手又是一顿,杯底触碰到碟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怎么了Master,今天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端着点心过来的卫宫Archer奇怪地问道。
“没……我做了个很久以前的梦。”她缓缓地说道,神色还有些怔愣,“我总以为我忘记了,明明只在道别的时候见过的脸,现在想起来居然还记忆犹新……”
“诶?谁?”
“……唔。”她挪开了眼,含糊着没有说话。
第181章 Last
爱德蒙·唐泰斯, 在历尽心情的多次大起大落后找到了法利亚神甫指引之地的宝藏——同时捡到了一个“生物”。
她醒来的时候一脸懵然,连所在之地都不知道, 只好像有些头痛地扶着额, 喃喃着他听不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