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说:“嗯……大概一周以内就可以再次回到人见城了吧?”
富江:……
如果他真的派人去问了,那不就尴尬了?
她只能不情不愿地说:“……倒也不是必须不可,我先为您看看脉搏吧。”
她走上前,执起了人见阴刀的左手。
他的手就真的如同普通大少爷一样,修长圆润,却是有茧子的——明明是城主,而且还是体弱的城主,应该是有人伺候的呀,他手上怎么会生茧呢?要知道只是普通的拿东西是不会让手起茧的。
“……脉搏不是在这里吧?”他忍笑道,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富江的头顶,让她一瞬间被刺激到打了个激灵。
富江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在揉捏他的手——这个动作看起来倒是像调情了,可是她其实起初并不是抱着这种心态的,只是没忍住。
富江抬起头,刚好撞进他的眼里,比起他脸上的笑意,他的眼中却是冷漠的,是古板无波的,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在他心底留下痕迹,即便是她……也一样。
她突然升起了不甘的情绪。
富江的手捏在他手腕上的脉搏处,指腹感受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眼前是他那纯黑的双眼,她从他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一时间竟有些迷失。
红色……她今天穿的是红色吗?
富江回想了一下,很确认今天自己穿的是黑色。那他的眼中为什么会出现暗红?
人见阴刀的双眼彻底变成了酒红色,像陈酿已久的红酒,又像是醉人而危险的鲜血,给人以致命的吸引力。
现在,富江再怎么欺骗自己也没办法了,虽然他只是双眼变了个颜色,却也等于直接证实了富江之前的猜测。毕竟想让自己的眼睛随随便便的改变颜色,也是人类做不到的事情……
“你是……!”富江惊叹道,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见阴刀拿食指抵住了嘴唇。
富江偏开了头,也借着这一次偏头看清了身后——仆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人见阴刀这是早有预谋啊。
她拧着眉,说:“你……果然没病!”
‘人见阴刀’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他还以为富江要大声尖叫着说‘你竟然是妖怪’‘人见阴刀在哪’之类的话,结果她的关注点居然在这上面?
富江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似乎有点无厘头——其实是因为她太在意之前人见阴刀耍她的时候了。她很快就把自己的‘熬死人见阴刀成功继承遗产’计划变更为了‘熬到这个伪·人见阴刀·真·妖怪被巫女或者捉妖师或者阴阳师杀掉然后成功继承遗产’,并且顺利地进入剧本。
“所以,你到底叫什么?”富江问,捏着他手腕的手也紧了紧——为的就是让他明确地感觉到富江的紧张。
‘人见阴刀’平静地看着她,在富江发现了他的真面目之后他也懒得作出多余的表情以掩饰了,他面无表情,只有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点,说:“在这里,我就是人见阴刀。”
富江:……行吧。
这妖怪居然连名字也不愿意告诉她,不会是怕她是什么掌握了名字就能对他这样那样的大阴阳师吧?
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氛围,她还发现了他并不是人类的事实——而且还是由他刻意展现给她看的,富江很确信如果自己没有表现好,恐怕就要送命了。
秘密这种东西……只有死人才能保守。
富江不明白人见阴刀到底是为什么才突然放弃掩饰,现在探究原因却也没有必要。
她本就因为给他摸脉搏,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极近了,现在她更是站直了身体直接一只腿屈起压在人见阴刀的腿上,一只手低低垂下却还捏着他的脉搏,另一只手掐上了他的脖子——并没有用力,只是做做样子。
即便命门都被掌握在了富江的手中,人见阴刀也没有半点慌乱,依旧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甚至极有耐心地任由富江动手动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玩什么奇怪的play。
“所以……你想做什么?”她问。
人见阴刀失笑:“不应该是我来问你想做什么吗?”
诚然,从现在的体位来看,真的像是富江打算对他做什么一样。
“真的是很有趣的事情,不是吗……”人见阴刀很主动地环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就在一月之前,我见过那位苇名国的姬君,她甚至还提出要我做她的男宠呢。”他想到这里,嗤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一月之后,你却来了。”
富江呆滞了一下,身体都变得僵硬。
还是苇名富江的时候,对她而言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了!这么细节的记忆她哪还记得清楚?更何况听人见阴刀说的话,他们似乎也只是一面之缘。
富江一直都是肆意惯了的人,在自己还是受人尊敬的公主的时候,提出想要包养男宠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被她勾搭过的人没有上千也有成百,她要是一个一个记过来,还怎么投入新的恋情?更何况富江在每一次死亡的时候也都会丢失一部分记忆……
她心乱如麻,依旧没有表现出什么。
人见阴刀没有得到回应也并不觉得无趣,他就像是循循善诱的恶魔一样不停地在富江的耳边絮语,又说道:“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能是苇名的姬君贵人多忘事……可是,这一周我恰好派人去打听了一番,苇名的姬君可还好好地待在苇名国呢。”
一周……原来他刚刚说起一周的时候也是在暗示她吗?
人见阴刀回想起了今日早些时候的事情——
*
他依旧在处理城中事务,之前被他派去苇名国的探子却急急忙忙回来了,他甚至能听见那探子和守候在门口的侍卫在大声争辩着什么。
“阴刀大人现在正在休息,无论是谁都不见。”侍卫冷静地说。
“我有很急的事情要向阴刀大人汇报!”探子大声叫喊着。
侍卫恪尽职守,死死地拦住了探子,说:“再急你也不能强闯!如果你走正常程序过来汇报,可能都已经得到阴刀大人的接见了!”
探子以往都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这次却格外急切地使劲拍打着侍卫拦住他的手,声音也从愤怒变成了恳求:“这可是有关阴刀大人的大事!阴刀大人……可能正处于危险之中!”
后半句探子还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别人听见之后引起恐慌。而且这也是阴刀大人从一开始就说了要保密的事情。
如果不是如今的人见阴刀其实是一名外来的半妖,他恐怕都不会听见探子的话。他想了想,打破了门外的争执,朗声道:“让他进来吧。”
探子这才被放了进来,一进来之后就立刻跪在了地上,左右看看发现并没有其他人之后,连忙压低声音道:“大人!苇名国的姬君还好好地待在苇名国呢,这位一定是个假的!”
“哦?你确定?”人见阴刀坐直了身体,目光十分锐利地看着探子:“你见到苇名国的姬君了?”
探子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并没有看见姬君大人的正脸……只远远地瞧见了背影,其他人也都说姬君并未离开苇名国,这是千真万确的!”他顿了顿,又添油加醋道:“如果真的是姬君大人,又怎么会不远千里、穿的这样平庸,还自称医者要来为您疗伤呢?她恐怕不怀好意!”
人见阴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探子见人见阴刀并没有不高兴,才贸然抬起头想要为自己讨要赏钱,他局促地搓了搓手,陪着笑脸道:“那您……我……我家中小儿也想要添衣了,阴刀大人。”
人见阴刀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就像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仁善的城主——随即,他的一只手突然伸长,就像是触手一样活生生地勒死了这个探子——而且还是勒在心口,被衣服挡住的部分。
这是很有用的消息……为了确保这只成为他们两个人的秘密,他很有必要‘肃清’一下知情人。
人见阴刀把侍卫唤了进来,面色沉痛地看着探子,状似悲怆地道:“他……似乎是因为旅途颠簸,染上了什么病,和我说话说到一半就猝死了。”
当然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好城主了。
相反,这染了病的探子即便是死了都要被责怪呢,毕竟……他可是身体虚弱的城主呀,万一给他过了病气可怎么办?
人见阴刀的嘴角出现了残酷的笑意。
*
回忆结束。
富江长叹了一口气,问:“所以?”
这可真是吃了闷亏,她又不能解释。
探子没有见过苇名富江,人见阴刀却是见过的,她的容貌正和眼前的这位少女一模一样——所以要么他眼前的这位是妖怪,要么在苇名国的那位是妖怪。
总不至于是双生儿那么狗血吧?他还是能察觉出来当初见过的苇名富江和这个富江之间微妙的差别的——最根本的就是她们俩的武力值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
人见阴刀无辜地眨了眨眼:“所以……要不要做我的情人?”
富江:???这个转折是不是有点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