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爱扎针的恶嬷嬷,奥兰太太亲自指导她;也很有耐心,就是一遍一遍的重复某一个动作,一点一点纠正她的不规范的动作。
“坐”还行,只要明白什么动作都得“端正”就好了;“站”和“走”就有点痛苦,奥兰太太让她靠墙站着,头顶放一本书;走路不能步子太大,而她的步伐一直都不算小,步距只是因为个子不太高,腿长不够,步距不算大,但要跟奥兰太太的步伐比起来,那可就太大大咧咧了。
第一天开始“特训”,就让维塔丽开始怀疑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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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略。”加百列假装咳嗽了一声,“经过今天之后,我简直怀疑我连怎么走路都忘记了。走路居然会是一件有无数框框的事情,什么脚尖不能踢出去尤其是现在很多裙子的长度都在脚踝、手臂不能摆动的太大需要控制在一定的幅度之内——好吧,我承认那样确实看上去很美,很文雅,但我想要在短短几天内改掉那些被奥兰太太认为‘不怎么样’的习惯,真的很难!”
他有选择的念了一段维塔丽的来信。
阿瑟便问:“她必须得学那些吗?”
“不是必须,我也不觉得她走路有什么问题。但你知道,做母亲的总是觉得你还有需要改正的余地,你不让她做点事情是不可能的。维塔丽没有抱怨说她不喜欢甚至讨厌,如果她开始抱怨了,我会立即回去。”
阿瑟想了一会儿,“好。”又问:“你确定你母亲不会为难她吗?”
“噢,她不会的。”加百列很自信,“她给你的信里说了什么?”
阿瑟白他一眼,“没说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要是她觉得没法对我说我母亲有什么不好的,也许会跟你说。”
“这你可以放心,要是她抱怨你的母亲,你们就别想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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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的维塔丽还不知道哥哥已经对未婚夫下了通牒。
学习礼仪的过程很枯燥,但既然指导都没有不耐烦,她也不好不耐烦。淑女教育从小抓起,是因为养成习惯后,就不需要每次都想着“我这么走对不对”。她的问题是小时候在罗什村撒野惯了,大大咧咧惯了,兰波太太就不是个“淑女”,当然也没有那个意识把女儿教养成“淑女”。她要是跟福兰在一起,就不需要专门学什么“礼仪”,因为家庭背景不同,阶级不同。
她闷闷的一天写至少两封信,其中必定有一封信是寄给牛津的加百列;给阿瑟的信没有一天一封,但频率也很高;还给沙勒维尔的兰波太太、鲁昂的福楼拜写信,向他们汇报自己在伦敦的生活。
奥兰先生很和善,奥兰太太相当认真,但算不上苛刻,至少这几天的相处来看,他们都很好,加百列是他们的孩子,他就是个很好的人,所以他的父母应该也不错;伦敦天气已经很冷了,奥兰太太带她去买了几件厚外套,都是长外套,还订做了参加订婚宴会的裙子;
她要兰波太太把尺码寄来,她会在伦敦给她买好出席订婚宴会的裙子和厚外套;已经为他们在酒店预订好了房间,弗雷德里克还在军队里,卡罗琳会带孩子们去巴黎跟亨利过圣诞节,所以就是福楼拜和帕科、兰波太太和伊莎贝尔会来参加订婚宴会;
加百列的祖父是伯德伍德伯爵,家里亲戚一大堆,这几天已经在由奥兰先生给她介绍伯德伍德家的三代内近亲,已经是一大堆了,还没有说到远亲和姻亲,肯定比三代内近亲要多得多;各个家族复杂的谱系关系和姻亲关系想必也会非常复杂,想想就头疼。当然奥兰先生也说了,她用不着真的什么都记得,只需要记得关系密切常来往的几家就行了,她做了一张人物关系表挂在书房里,方便随时查阅;
总得来说,她在奥兰家过的还不错,阶级差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至于钱的问题,由于奥兰太太花钱的姿势太好看,反而不是什么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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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还有一些是不想写到信里的感想。
仆人们的态度很好,但还是有人会有迷之高傲,不太瞧得起她,大概原因是她就是个阿登小城女孩?而且,他们似乎不知道她英语说的很好。她也知道仆人们私下里是肯定会讲主人们的八卦的,在克鲁斯瓦庄园庄园,因为仆人少,这个问题她不怎么管(也管不了),奥兰家的仆人要比福楼拜家的仆人多至少三倍,人多口杂,更没法管了。
第66章 都是素材
该怎么办呢?似乎没有好办法, 最好只能装作不知道、听不见,这是主人们的必备修养。那些贵族们即使知道仆人们在传八卦, 但他们在乎吗?不在乎。本质上他们高高在上, 是制定规则的人,而不需要遵守规则。
奥兰夫妇还没有跟她说到这些, 但她已经有所觉悟了。
成为“特权阶级”当然是有好处的, 不然为什么人人都想成为“特权阶级”呢?钱和地位是同步的, 有钱就会想要拥有能守护住财富的地位,看看后世犹太人是如何掌握了美国的经济命脉就知道了,被割了一千多年羊毛的犹太人终于明白到要掌握权力才能保住整个群体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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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习了一周多之后,奥兰太太带维塔丽出门会客了。
之前奥兰先生讲解亲戚关系的时候,说到奥兰家只有一家亲戚在英国,奥兰太太跟他们的关系不远不近并不亲近;她也不太喜欢伯德伍德家的亲戚,可毕竟还是会有一些社交来往的。
在马车上,奥兰太太说:“今天我们要去见见加百列的亲姑姑, 阿尔伯特的大姐。阿尔伯特说过他的兄妹, 现在, 复述一遍。”
这就是随堂考试了。“伯爵有4个孩子, 长女伊丽莎白,长子道格拉斯, 次女路易莎, 次子阿尔伯特。奥兰先生跟路易莎的关系比较好, 跟哥哥的关系非常糟糕, 但跟嫂子玛丽夫人的关系还可以。”
奥兰太太很满意, “你要记住家里这些人际关系。”
“可奥兰先生没说过,加百列跟伯父和姑姑们的关系好不好。”
“加百列没跟你说过吗?”
“他很少提到伯德伍德家的亲戚。”
“他15岁才回到英国,跟伯德伍德家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可以理解。感情么,当然要相处才会越来越深。她自己就很有感触,跟加百列信件来往几年,也不如短短几天的相处;亲戚关系也是类似。
“Lady伊丽莎白是什么样的人?”
“是个自命不凡的女人,”奥兰太太露出嫌弃的神情,“庸俗,没什么学识,整天把她的儿子挂在嘴边。”
“她的儿子?威廉·弥尔顿吗?”
“对。她的丈夫是个美国人,弥尔顿的祖父是个威尔士面包师的儿子,他们在纽约发了家,做的建筑生意,有百万家产,所以他家必须要有个男性继承人。”
“加百列提过,说伊丽莎白想要威廉娶一个英国女孩,最好是Lady。”一方有钱,另一方有身份,这很常见;不过说起来,威廉应该找一个家里没有男性继承人的贵族家的女儿,就像奥兰太太娘家这种情况,这样威廉便会成为一位真正的贵族。贵族家的女儿才能被称为“Lady”。
维塔丽想了一会儿,试探着说:“这么说,伯德伍德家也许不是很有钱?或者至少不能让伊丽莎白对威尔士面包师后代的钱说‘不’。”
奥兰太太很是优雅的用扇子遮挡住嘴,轻笑,“你说的对。”
“我知道贵族都是长子继承制,所以当年奥兰先生去了法国,是因为他将来能得到的财产有限,很可能无法维持他一贯的生活水准。”
“对。伯爵没法给女儿们更多的嫁妆,伊丽莎白只能嫁给外国暴发户。”语气是有些许轻蔑的。
“那路易莎呢?”
“她长得很美,所以嫁给了一位伯爵的继承人。”
这也很正常,没有钱,那就要有美貌,美貌可以说是提升阶层的最重要的自然条件。
“伊丽莎白跟路易莎姐妹的关系还好吗?奥兰先生提到路易莎比较多,几乎没说多少伊丽莎白的事情。”
奥兰太太哼了一声,“很显然,不会太好。伊丽莎白认为自己才应该嫁给伯爵或者公爵的儿子,要是她嫁妆更多一点——可能得多十倍才行——但路易莎的嫁妆比较多,伊丽莎白因此在路易莎结婚前跟伯爵大吵了一架。”
有钱人家也是一地鸡毛狗血,比起来兰波家还真算是简单多了。伯爵夫人22年前病故,之后阿尔伯特就去了法国。伯德伍德家是法国移民,说起来若干代之前跟奥兰家是亲戚,现在也能算远亲,不过亲戚关系确实很远。
维塔丽学习这些亲戚关系还挺起劲的,心里想着这些可都是素材啊。阿尔伯特继承了奥兰家的爵位和财产,虽然现在只能算是流亡贵族,但爵位和大部分财产都在,生活过得跟在法国相比几乎没有差别,还是很惬意的。就是对奥兰太太来说,忽然多了几家必须要应酬的亲戚,这可让她很不爽。
“我该注意什么?”维塔丽乖乖求教。
“别拍她的马屁。她要敢嘲笑你,我可不会饶了她。你到时候只需要做出乖女孩的模样,你本来就是小城女孩,要正视这一点,你不在意,别人就没法说什么废话伤害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