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开火漆,打开信纸。
*
“我最最亲爱的维塔丽,我的玫瑰花:
你生气了吗?我真想现在就问问你,到底是为什么。
我说错话了吗?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到底哪句话说错了。
你知道我爱你,全心全意的爱你,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我要怎么样才能表达我的爱?或者,你怀疑我不爱你吗?
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尽快。我不想跟你有什么隔阂,我们将会成为最亲密的人,在你和我之间,不应该有任何阻碍。
你爱我吗?我现在担心得不行,怕你会突然决定不爱我了。
My Love,My Heat,吻你,一千次,一万次,在梦里也吻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请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你的爱人,你忠诚的,加百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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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够不爱你吗?不会的!
你是我的生命,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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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泪汪汪。
虽然他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哪里有问题,但态度很好,她不能要求更多了。
他说的没错,他们是该好好谈谈,她不能一走了之,应该彻底问清楚他到底怎么想的。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她也应该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看他是否能接受。要是他愿意为她着想、愿意妥协,那她也可以考虑为了他妥协一下下,去跟他的母亲学习“宫廷礼仪”,去学习如何管理一座庄园。
唉!现实生活真的一点都不诗情画意。
其实要论起学习管理庄园,她已经管理了两年多克罗斯瓦庄园,奥兰家的庄园也就是更大一点、更多的仆人、更多的财物、更多的银器,而已,有什么难的?一点都不难好吗!
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第二天早上,维塔丽是被一阵阵浓郁的薰衣草、茉莉、玫瑰、茶花、紫罗兰的混合花香熏醒的。
吉塞拉和雷瓦尔太太以及加百列的两个女仆一直在往她房间里搬花篮,鲜花从床边摆到了阳台,摆到了房间门口,只留下一条狭窄的走道。
“怎么回事?你们打劫了花店吗?”她坐起来,惊异的问。
“小姐,是奥兰先生让送到你房间的。”吉塞拉说。
“我都没地方走路了。还有,这些花都太香,会害我得上花粉过敏。”
“您现在起床吗?”
“起来吧。你来给我梳头。”她的头发留长了之后十分浓密,蓬松而微卷,丰盈秀美。
她闭着眼睛坐在床上,吉塞拉从花篮之间走过去,拿了木梳给她梳头。
“奥兰先生是在向您道歉呢。”
“他钱太多了。”维塔丽冷淡的说。
“是啊,这是有钱人的道歉方式。”
“无聊。”
“您不喜欢花吗?”
“我很喜欢,但太多了,就不喜欢了。你要知道,‘物以稀为贵’,就是说,珍贵的东西必定是稀少的,就像宝石,就像爱情。”
“您说的真好。”
“那是因为我说的是真理。”
吉塞拉停了一下,又接着给她梳头发,“这个世界上真理是少数。”
“是啊。”她笑了,“今天你要给我梳什么发型?”
“希腊式的辫子,从这儿绕过来,然后这边绕到这儿来,用发夹别住,再夹进几朵鲜花。这儿有的是鲜花,茉莉好吗?”
“可以。再加几朵小一点的玫瑰花,半开的那种。”
“您会很美的,保管叫奥兰先生看呆了。”
*
加百列规规矩矩的,没有进她的房间。她一出房门就看到他,他有点紧张,“维塔丽。”
“吃早餐。”她瞥他一眼,一脸严肃。
“吃过早餐,我们出去散步,好吗?”
她停下脚步,想了一下,点点头:“好。”
他微笑,“你喜欢我送你的花吗?”
“太多了,下次不要送那么多。”
“你就不能乖乖的说‘喜欢’吗?”他苦恼的说。
“我很喜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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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文森特坐在餐桌边。
加百列突然一大早送无数鲜花给维塔丽,文森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阿瑟已经猜到是维塔丽生气了。自家妹妹的脾气,当哥哥的自然很清楚,维塔丽凶起来的时候简直一点都不淑女,不过应该还没有到用木棍揍男朋友的程度。
阿瑟有点幸灾乐祸,超希望加百列也能早点尝尝妹妹的“铁拳”。
维塔丽和加百列一先一后进了餐厅,没说话,维塔丽也没笑。
文森特这才看出来,他俩不像昨天那样亲密了。
吵架了?他在心里嘀咕,昨晚去看康康舞,他俩还有说有笑的,维塔丽的性情真好,一点都不在乎男朋友去看那种——舞蹈,康康舞刚流行起来的时候,被无数人骂太“淫-秽”,因为就是大腿舞,舞台上白花花的二十多条女人大腿,这得多可怕啊!简直是按捺不住的诱惑!
他也觉得满眼的白大腿实在晃眼,心里不免暗暗的想,维塔丽长裙下的腿是不是也这么好看——不,一定比那些舞女好看多了!但他又没敢往下想,觉得再多想一点,他可就很危险了。她是纯洁的、是完美的,跟其他女人不一样,更不能拿她跟康康舞舞女相比。他看见加百列趁阿瑟不注意,偷偷的亲了她,心里很是心酸,又妒忌。
他多么希望亲吻她的男人是他啊!
就在昨天晚上,他躺在床上,难以入眠。他的手指按在自己嘴唇上,轻轻触摸,想象那是维塔丽的双唇:不,她的嘴唇应该更柔软,可能……就像中国丝绸一样的柔软、嫩滑,还像糖果一样甜蜜。
她的吻一定是甜蜜的、令人难以忘却的。
他深深的妒忌,妒忌那个有权利亲吻她的男孩。
甚至,他现在就希望他们大吵一架,吵得不可开交,然后他们就得分手了。她可能会伤心,而他正好在她身边,可以安慰她,哄着她,让她高兴起来。
那样的话,她也许会正视他。
啊,爱情!甜蜜又痛苦,而他甘愿经历这一切。
*
早餐有每个人都爱吃的牛角面包,还有自取的水果沙拉,燕麦粥。
这样的早餐跟100多年后的西式早餐没有什么分别,可能分别在于几乎没有添加剂,都是纯天然的。
生活在这个时代还是有一点好处的。
维塔丽掰着热乎乎的牛角面包,用叉子叉着水果。
现在没什么好想的,她总得听听他要说什么,才能决定要怎么对他。阶级矛盾不可调和,但他们现在的差距拉近了,阶层差别不再是最大的问题;两个人在一起通常需要磨合,通常总有一方做出妥协,当然也可以是双方都做出妥协和让步,求同存异,没什么不能摊开来说的。
她现在高兴一点了。
阿瑟问:“昨晚睡的好吗?”
“还好。”
“昨晚下海游泳了吗?”
“没有,裙子浸水就太沉了。”
“嗯,那过几天晚上去游泳,别穿外裙。”
“好。”
“没忘了怎么游泳吧?”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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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想去哪儿玩?”
“不想出去,我想我该画几张画,我很多天没碰画笔了。”
“行吧,那我今天也不出去了,我想在这儿好好晒晒太阳,伦敦或是牛津没有这么好的阳光。”
“等你毕业了,想做什么?”
“不知道,也许会去埃及,或者意大利。”
“你得攒点钱。”
“嗯,我攒了一些钱。”阿瑟说着看了一下加百列。
加百列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阿瑟。
*
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
海水冲上沙滩,很快退去,留下一些贝壳,或者一些小的海洋生物。
一只寄居蟹背着壳匆匆爬过,在湿润的沙滩上留下小小的不易察觉的爪迹。
脚印,一个接一个,印在湿润的沙地上,回头看看,连绵不绝。
她个子不高,脚也不大,鞋子小巧,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
而她的脚印旁边,是他的脚印。
这样真好。
想想看,若干年后,这两串脚印旁边,还会有一串小小的脚印,那会是他们的孩子。
她走在前面,头发梳成辫子,交互别在脑后,编成了一个复杂的发型,发辫上插了一些小小洁白的茉莉花,几朵半开的红色玫瑰花,走动时飘散出隐约的花香。
“维塔丽。”他走在她身后,手里拿着遮阳用的蕾丝阳伞。
她转头看他。
“你……还在生气吗?”
“生气?大概有一点。”她低下脑袋,然后很快抬眼看他。
“我……我是有哪里说错了吗?”他忐忑的问。
“你是说错了。”她叹气,又移开视线,看向不远处的海面。“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想了一会儿,“聪明,漂亮,可爱。”
“不是这个。”
“我不明白。”
她琢磨了一下,“首先我们先来确认一个基本点,我和你一样,是一个独立的‘人’,对吧?”
“对。”
“你们男人可以是儿子、丈夫、父亲,还能有职业生涯,你可能会是一个——庄园主、投资家、冒险家,或者成为老师、教授,女人也同样是女儿、妻子、母亲,还能有职业生涯,我可能会是个画家,或是作家,或者,成为园艺大师,培养新的玫瑰品种,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