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之给夫子斟了一杯茶水:“老师,有圣上亲自过问,牵连甚大的科场舞弊案应该很快就能了解了,而松阳他们和天下莘莘士子也能够尽快的得出囹圄。”
夫子呷了一口茶水,随即目光深幽,充满了睿智的看着季言之。
“言之啊,老师不过问你到底是如此做到以‘神医’的身份混入宫闱,救了圣上以及太子;不过问你是怎么说服圣上以及太子乔装打扮出宫,又是怎么料定七皇子必会出宫来这客栈寻‘神医’,终究不过谋略二字。老师只想告诫一句,莫忘本心。”
季言之点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学生一定谨记,不忘初心。”
夫子欣慰的抚须:“很好不错。可惜老夫没有女儿,不然定会招你为赘婿。”
正把茶杯往嘴巴凑的季言之僵了僵:“听夫子的意思,莫非是想为学生做媒?”
——千万别这样啊,就凭你们老白家女孩子难看,男孩子更难看的基因,我对娶你们老白家的闺女真的挺有压力。别的不说,就怕遇到表情挺正经,内里却像白老夫子一样,不死劲按着,就会飘上天的那种货色。
——所以,夫子,感谢你没有女儿可嫁之恩。
然鹅,季言之感谢得太早了,夫子虽说没有女儿,但是他有侄女儿啊。而且年方十四岁,目前正待字闺中。所以下一刻老夫子便再次抚须微笑:“不过老夫虽然没有女儿,但有一位长得花容月貌,秉性也很不错的侄女尚待字闺中。不若老夫便做主一回,将侄女儿许配给你如何。”
季言之:“……”
当然了白家的仙葩最终还是未能成为季言之的妻子。不是因为白仙仙已经和他人定亲的缘故,而是正德帝‘承诺’的神秘赏赐便是赐婚。
——正德帝将太子母族表妹,年方十六的袁淑婉指婚给了季言之。
季言之知道这里面必然有太子努力撮合的缘故,但赐婚圣旨已下,袁淑婉本人也的确人如其名,贤淑温婉,因此季言之丝毫没有异样,反而乐见其成的领旨谢恩。
而就如季言之原先所说的那样,去年牵扯甚广,一直‘拖’到今年还未处理的科场舞弊案经由病体痊愈的正德帝亲自过问后,很快就被查得水落石出。
很多蒙冤的士子,包括刘朔、林铭、章茂成三人全都得出囹圄。而当刘朔、林铭、章茂成三人得知这一切都得力于季言之的时候,他们白鹭四大才子中,性子最为跳脱的章茂成竟然一把抱住了季言之的大腿,嚎嚎大哭起来。
“言之,辛苦你了,呜呜,牢饭真他妈太难吃了!”
——得,都飙脏话了,看来受到的‘伤害’不轻啊!
于是季言之便没有抬腿踹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往他裤腿上抹的章茂成,而是对着眼含热泪,却很克制的刘朔、林铭点了点头。
“多谢!”
刘朔拱手道谢:“与言之为友,乃是我等人生之幸。”
林铭也是拱手:“如磐说得没错,有言之为友,人生大幸。”
季言之有些哭笑不得了:“你们可真是……如果换做我身陷囹圄,如磐、克谨、松阳你们三人难道就不会为我奔波游走吗。”
当初原主落水之时,请大夫的救命钱就是刘朔三人给的。虽说这钱,对于刘朔三人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对于原主、对于老季家人来说,却是实在的救命钱。
季言之一向恩怨分明,这份情他自然牢牢记得,所以当刘朔他们三人身陷囹圄之时,季言之费心的奔波游走,不是为了刻意偿还恩情,而是因为他们三人值得。
“下月就是重开科举之日…”季言之看了看刘朔、林铭、章茂成三人转而道:“当务之急的是好生休息。要知道不光老师,就连我也是希望我们四人全都榜上有名。”
“依我们之才自然全当榜上有名。”
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章茂成,整理好着装之后倒还算人模狗样。他在季言之的对面坐下,旁边分别坐着刘朔和林铭。章茂成接着道:“而且不止榜上有名,还要名列前茅,不说其他,至少前十甲我们四人要身列其中。”
“自当如此!”
季言之笑了一下,然后便开始拿出夫子临走之前交待的任务,开始给刘朔、林铭、章茂成三人押题。四人就这么写写画画,直到夜半三更之时才意犹未尽的搁了笔。
季言之叫了小厮送来夜宵,四人吃完之后,睡意也就纷纷袭来。
四人互道了一声晚安,然后便各自回房,各自一睡到天亮。
早饭是简单的稀饭馒头咸菜,小厮花钱在街边小吃摊上买的。味道将就,不过甚在管饱。现在好歹是特殊时期,不管是刘朔、林铭、章茂成三人也好,还是季言之也罢,都不会太过注重口|欲之腹。反正只要填饱了肚子,专心致志押题便是。
临近晌午的时候,这处由太子私下赐予的三进宅院迎来了访客。
那是袁淑婉身边的大丫鬟春歌,被袁淑婉打发来送些自制的点心。
“回去替我好好谢谢你家主子的好意。”
季言之手拿线装书本,芝兰玉树的立于走廊之上。他的目光是在看着春歌,又好像透过她看向天边的浮云。总之那么的深不可测,即使季言之本身是带着如沐春风一般的微笑的。
春歌莫名红了脸。
“未来姑爷…”春歌支支吾吾的说道:“小姐说了要奴婢留在这儿伺候未来姑爷和几位公子。”
“回去。”
季言之倏然冷了脸,沉声道:“重复的话,我不想再多说一遍。”
逐渐摆脱稚嫩的季言之外表清隽绝伦,虽说偏文弱看起来有点弱不禁风,但自有一股风流。
当然了,这是季言之挂着温润如玉面具的时候。
一旦揭了那温润如玉、秉性温和的面具,动起怒来,那经由数世淬炼而来的无形气势岂是春歌区区一介奴婢能够抵挡得住的。一时之间,脸色惨白的春歌心中那是什么‘努力奋上’的心都没有了。
春歌花容失色的回袁府复命去了。当然,凭借着她那张巧嘴和玲珑心思,自然是不会说未来姑爷的坏话。只是世家大族出生的公子小姐哪位不是人精,作为袁家长房嫡出小姐,袁淑婉很敏锐的感觉到了春歌的少许不自然。
小姐身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以后会被未来的姑爷收做通房本是常态。
袁淑婉也知道春歌是位心大的,一向以当姨娘为终生奋斗目标。她让春歌到季言之所住宅院送糕点,自然是为了试探自己未来丈夫的心思。
袁淑婉明白这世间的夫妻大多相敬如宾,包括她的父母也是如此。只是她不甘心,本就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因为一旨赐婚便被绑住了一生。
太子表哥说季言之算得上当世良配,她信了也没信,所以为了确定,她就耍了一个小聪明,以送糕点的名义,将心大的春歌支了过去。
如果季言之称得上是风流人物,自觉勾搭有望的春歌自然会满口说他的好话。而如今春歌好话也说,但袁淑婉听起来却有些言不由衷的味道。
袁淑婉蹙下眉头,随意打发了春歌。
这倒不好判断了,看来只能以女儿家的心思为借口,私下里接触一下才行。
袁淑婉私下接触季言之的机会来得很快。因为赐婚圣旨已下,夫子返回和县重新开启白鹭书院授课的同时,也亲自去了三溪村一趟,将御赐姻缘的事情亲自告之了老季家的人。
老季家的人知道以后,那是又高兴又惶恐。
高兴的是季言之得运御赐姻缘,惶恐的则是怕大家闺秀不好相处,嫌弃他们老季家一窝子除了季言之以外都是泥腿子。当然了再怎么高兴惶恐,老季家的人也是赶紧的收拾行装,全家总动员的赶赴京城。
毕竟圣旨里说了,再开的恩科科举一结束,必然榜上有名的季言之便会和袁家长房嫡出的大小姐举办婚礼。作为亲眷高堂,老季家的人怎么也得全体到场。
“一说以后可能会定居京城,我这心啊,就噗通噗通跳个不停,总觉得是在做梦,弟妹啊,要不你掐我一下。”
被季阿娘说得有些懵,季二婶果真发傻狠狠的掐了季阿娘一把。
季阿娘哎哟一声,面上却带起了笑。
“疼。原来不是在做梦啊!”
季二婶也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在做梦。咱们家的言哥儿啊,真的是光宗耀祖,光耀门楣了。你说说这才多久,别说大嫂在做梦,就连我啊,也是晕晕乎乎的。”
“其实我也晕晕乎乎的!”
两只眼睛已经转得像蚊香的季业举手插话道。
“蠢。你那是晕车晕的!”
黝黑黝黑,浪了一个夏天不小心把自己晒得跟煤炭似的季根一巴掌拍在季业的脑门上。
季业愤愤的瞪了季根一眼:“难道阿娘、二婶不能是晕车晕的吗。”
季根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果断转而问起了季二婶:“阿娘,你晕车。”
季二婶直接赏了季根一巴掌,差点就把季根|啪|叽一声拍到了马车外。
“季根惊魂未定的拍拍小胸膛,尖叫着道:“阿娘你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