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闻言扶绪顿时收起那点可怜她的心绪,心道你居然还有脸说见他?也不知杨婵见了他,能不能把他叫醒。
她这一走神,橘叶突然发了疯一般挣开了她的鞭子,不顾伤口挣扎的更深,几乎深可见骨。她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不管血流不止,朝扶绪来的方向冲过去。
金鞭再一次缠上她的脖子,这次扶绪手下没留情,熊熊燃烧的火顺着鞭身接触到她的脖子,一路蜿蜒向下,几乎是眨眼间,女妖就再也挣扎不动了。
她软软地倒下来,眼睛还在看着火云洞的方向,嘴唇无声地念着那个名字,却再也叫不出声。
但即便她喊出来,那男子也听不见了。
扶绪站在云间,看着乌鸦慢慢燃尽的尸体,颇有感慨——
虽然她做的事令人生气,却无非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女子罢了。
扶绪,云遇,甚至橘叶,在某些方面,都是一样的。
偏执的过分。
“走吧,和我回去。”扶绪叹了声,对云遇招手。
云遇犹豫着,缓缓跪下:“谢凤君救命之恩,不过,我不打算回凤凰台了,我……”
“你的事,自己最有分寸,想怎么便怎么吧。”扶绪转过身,按了按眉心,“你记得,无论凡间怎么样,黄天化又如何,三重天的凤凰台永远是你的家。”
太阳的余晖落在云上,将白云映成一片橙红。凡间的冬天正在悄悄过去,许多地方已长出葱绿。她们站在云巅,遥遥远望那片生机勃勃,心里都相信着,未来的一切都会变好。
第82章 功成
那日通天教主在界牌关摆下诛仙杀阵, 阻拦姜尚一行东行,姜尚将元始天尊与老子请出,而后他的师兄南极仙翁又去了一趟西方教, 将准提道人与接引道人请来, 合力破了诛仙阵。
通天教主一生风光威严, 何曾经历过这般, 心下不平,败退至潼关, 又摆下万仙阵。
彼时周营将士方解了守关将军余化龙的痘疹之毒,虽是狼狈,却各个怀着愤恨之心,士气异常高涨。
万仙阵虽是几乎集合了所有截教二三代弟子,以截教教徒的法力驱动, 看着颇为唬人,实际上截教歪瓜裂枣众多, 压根没法与阐教弟子一战。
姜尚既有元始天尊与老子相助,又有西方接引准提相助,四位教主破了诛仙阵后,已然有了默契。
任万仙阵人数再多, 也不过尔尔。
万仙阵里, 封神榜上无名之人,全被准提和接引轻飘飘一句“他与吾教有缘”带去了西方,正如当初降孔宣一样。
陆压说到这,自己忍不住先笑了。他看着扶绪满面无言以对的表情, 拍拍她的肩膀:“别为孔宣难过了, 他命中注定如此。”
“我才不是为他难过,”扶绪摇摇头, 斟酌再三,试探性地问陆压,“你说,要是我去了战场,会不会也被接引道人带过去?他们这无差别的收徒,怕不是西方教教徒太少,他们生怕没落了……”
“啧。”陆压反手甩过扇子,敲了敲她的头,“看破不说破。何况两位教主千里迢迢赶来助姜尚破阵,功劳苦劳皆有,你个小丫头,万不可背后议论。”
“哦,”扶绪没放在心上,随口道,“你继续说。”
“通天的歪心思还没消停,最后被他师父——鸿钧道人带走了。”陆压摇着扇子,颇为感慨道,“我真是没想到,堂堂一代教主居然会落得这么个下场,最后不仅颜面尽失,教徒也几乎被遣散……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陆压见扶绪一脸怨念,眼睛都不眨地看他,下意识朝旁边挪了挪。
“谁想听通天教主啊……”扶绪嘟囔着,“你说了这么半天,就不能挑点我爱听的讲吗?”
“你啊你!”陆压一噎,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你说你,好容易能有个静心的时候,怎么不老老实实修炼?去了凡间一趟,见识到各种妖魔鬼怪,你也该知道,就你这几斤几两,拉出去都不够祭天的。还找我来讲故事!听故事就算了,居然还挑拣内容!”
“小叔叔,自我上回从神农山回来,正好被小金乌撞上,玉帝就加固了结界。我这回不说下凡,连在凤凰台行走都受制约,太可怜了。你还来数落我……要是我爹娘还活着,肯定非常心疼了。”扶绪鼻子一皱,模样真如她所说的可怜,仿佛陆压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
造孽哟,这孩子的小性子都是和谁学的啊?陆压面无表情地思考。
但谁让无论她怎么样,他都愿意哄着这孩子来呢,不欺负他欺负谁?
“杨戬这孩子,后生可畏啊。”他回过神来,衷心赞道。
周军行至渑池县,被守城将军张奎阻住。
张奎为人狠戾决断,枪|法莫测,其坐骑“独角乌烟兽”又快如闪电,身旁还有夫人高兰英相助。她用七七四十九根太阳金针,专刺双目,夫妻二人几近神挡杀神,折了周营无数将领。
而杨戬年纪轻轻,却果敢冷静,该慈悲时慈悲,该狠绝时狠绝。在与张奎一战时,先佯装自己不敌,使得自己被他擒回城里,而后用障眼法,先后使张奎亲手斩杀了自己的坐骑与母亲。
使得张奎心中大乱,最后自乱阵脚,死在韦护手里。
扶绪听得发痴,虽是见不到此番场景,但她单凭着想象,也能感觉到那是怎样的意气风发。
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她轻轻按住胸口——她不在他身旁,却又永远都与他为一体。
陆压又将杨戬如何智斗梅山七怪说得绘声绘色,最后只觉说得不尽兴,竟然施法做了个水镜,将那时的场面在扶绪面前又上演了一遍。
镜中的男子脸颊清瘦,眉眼凌厉,下颔线紧绷,唇角却噙着不屑的笑,不张扬,却傲慢。
扶绪不认得梅山七怪,她只看得出他们的原身。
羊妖与他战了几个回合,不敌败走,杨戬追至。羊妖破罐子破摔,化出原身,口吐浑浊的白气,朝杨戬撞去。杨戬飞身闪开,以变化之功化成一只白虎,一口将山羊脖子咬断。
哪吒不敌狗妖,被他口吐红珠打伤,狗妖正要取他首级,却撞上了三尖两刃刀。被杨戬祭出哮天犬,反取首级。
……
一个一个。
扶绪眼睛一眨不眨,见他浑身欲血,宛如一尊杀神,数场战斗连着打下来,仍旧毫发未损。
而突然……
面前的水镜里有个熟悉的背影闪过,在那熟悉至极的背影转过来时,她的笑脸禁不住一僵。
是女娲娘娘。
墨发银铠的男子微微诧异,而后立刻屈膝行礼。
女娲娘娘俯身对他说了什么,从广袖里拿出了一幅画。
“这是山河社稷图。”陆压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扶绪,“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我只听闻过,却从未见到过。如今娘娘将这么个宝贝交给一个陌生人,啧啧……”
扶绪慢慢收起笑,平静地转头看陆压:“小叔叔,其实你给我看杨戬斗梅山七怪是其次,给我看女娲娘娘帮他才是真正目的吧?”
陆压无辜道:“是你自己说要看的啊。”
“……”扶绪噎了噎,破天荒的无话可说。
陆压逗够了,才郑重地收起水镜,语重心长道:“母女之间有什么是不能化解的?即便她不是你的生母。但是就算绛容还在,待你都未必会有她待你好。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着想啊。”
“我知道她为我好,所以那日娲皇宫降天雷,我才会火急火燎赶过去,生怕她被气到。”扶绪垂下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地揪着手里的梧桐叶子,“可是我担心她是真的,我怪她也是真的。她不该将妖蛟与凤凰一族的恩怨瞒我这么久,也不该背着我去威胁杨戬。她每次都觉着是为我好,可是我都这么大了,心里什么数没有?”
“我的事情该如何处理,没人比我更清楚。可是她向来都是,自己处理好了,再来知会我。”扶绪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并非为了一个男人与她置气,只不过是……想借着这件事,做我自己而已,不想只做女娲娘娘的女儿了。”
她认真地看着陆压:“你能明白吗?”
“只做她的女儿有什么不好?这世间不会有人敢对你不敬,你想如何便如何,也不会有谁敢管你。”陆压奇怪道,“先前我还不理解你为何要来天庭任职,如今看来,也是为了逃避娘娘?”
“我在娲皇宫的日子,并非如外人眼里那般自在。”扶绪低着头,苦笑着,“她的好对我而言已经成了一种负担。不论我做什么,她都要管着我,连我每日饮食她都要插手,她觉着不好的,便不许我碰。这几百年里,我过得循规蹈矩,即便是闹,也是在她准许的范围内闹。杨戬是唯一的意外。”
“但就这唯一的意外,她也要插手,想方设法让他远离我的生活。”扶绪无奈道,“小叔叔,我有时就在疑惑,她到底想将我养成什么样子?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凤君,还是一个言听计从的小女孩?几百年里,我担着凤君的名头,却几乎没自己做成过一件事,你觉着,这于我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陆压无言片刻,末了摇摇头:“罢了,你们女人的心思我不懂,只要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做了的事,就不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扶绪站起来,朝陆压伸出一只手,将他拉起来,引向结界口的方向,“周军行至哪里了?”
“已经行至朝歌,日前众诸侯才与纣王一战。”他响起那日的厮杀,不禁感叹,“纣王暴虐无道,修酒池肉林,造炮烙虿(chai)盆,但即便如此,他身上的帝王之气也不可小觑。与诸人交战,仍不露败相。若非妖后佞臣,他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