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不论是直球粘人者还是傲娇别扭者全都应有尽有,作为一个从小就自带满级好感度的‘普通人’,新酒应付起这类人来简直得心应手。
黑死牟跪坐在新酒左手边,黑色长发已然束回了高马尾,苍白而削瘦的脸上,六只眼睛里面只留下中间那一对刻着字迹的眼眸还睁着,其余四只却都是闭上的。
他不显示出六只眼睛的狰狞鬼相时,容貌便显而易见的与缘一相像。但尽管如此,要分辨这两兄弟却并不困难。
就比如说新酒第一眼看见缘一的时候,只觉得对方安静且可靠,有种近乎神明行走于世间的通透与全知全能。后来多相处了几个小时就发现对方其实是不善言辞 过分佛系,很容易被满足。
有点像夏目。
但是黑死牟就完全不同了——见面第一眼,明明是和缘一相似的脸,新酒却下意识在心里想:真是个漂亮的美人啊。
他应该是极其爱惜自己的仪容仪表。可以说,比起缘一,黑死牟更像一个纯粹的战国时期的武士。
心里大概对黑死牟的性格有了判断,新酒伸出自己的两只手,搭在自己膝盖上:“黑死牟先生……请把手放上来。”
缘一早已经熟门熟路的把手放进新酒手心,并且期盼的望着黑死牟——黑死牟作为一个战国时期的古董级人物,垂眸看着新酒的手,沉默了许久,却迟迟没有把手放上去。
新酒不明所以,略微抬了抬自己的手:“黑死牟先生?”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黑死牟的心声:这是在……占我的便宜?
新酒冷漠脸:“黑死牟先生,我真的是个好人——不会随便占别人便宜的那种好人!”
第45章 吵一架
“我……不习惯……牵手……”
黑死牟微微皱眉, 避开了新酒的话。随即他想到了新酒可以读心, 便干脆把自己脑子里的想法也完全放空, 不打算再给新酒任何的可乘之机。
新酒又好气又好笑,小声嘀咕:“黑死牟先生是男人吧?为什么要和一个黄花大闺女一样纠结牵手的问题啊?”
不牵手也没关系,只要有接触就行了。
新酒转而抓住了黑死牟的袖角——黑死牟的衣袖是偏暗的紫色,上面绘着大片的黑色暗纹, 小姑娘的手却是细瘦白皙的——那种白皙并不是黑死牟肤色的苍白, 而是极其漂亮的, 透着健康的浅粉色的白皙。
两种颜色重叠,在夜色里摇曳起活色生香的温软来。
下一刻黑死牟的衣角就从新酒手里抽走了;新酒茫然的抬头看着他。黑死牟板起脸,冷漠道:“你在干什么?”
她为什么要抓我的袖子?
“不是, 没有, 收起你危险的想法。”
新酒冷脸, 再次抓紧黑死牟的袖子——这次她用了点力气, 把那一块深色的布料抓得更皱了:“抬头,看对面。”
黑死牟紧跟着皱了皱眉, 然后抬头看对面,看见张相似的脸。
他原本要说的话, 顿时全都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是缘一没错。
那张脸,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实在是太好认了。尽管眼前的缘一换了衣服, 但那张脸和脸上的斑纹, 就算化成灰他都认得出来。
这个女孩子没有说谎, 她真的把缘一带过来了。
“你……”
黑死牟看着自己对面的缘一,心情不可谓不复杂。最开始的恐惧与惊诧过去,反正躲也躲不过,他反而能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平稳的与缘一对坐了。
缘一笑了笑,笑容很浅,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兄长。”
“你现在……到底是人是鬼……”
黑死牟看了眼木质地板,地板上只有他和新酒的影子,缘一是没有影子的。再联想到自己每次看到缘一,似乎都是因为新酒碰到了自己;聪明如黑死牟,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缘一垂眸,道:“兄长,我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这位强大的日呼始祖剑士,已经死去近四百年了。
听到缘一的回答,黑死牟不可谓不恍惚。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一天能坐下来和缘一这样面对面的聊天。
他沉默了片刻,咬牙切齿道:“你也知道,你死去很多年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人都已经死了,还要来折磨——”
黑死牟的话还没有说完,新酒已经听不下去了。
她转头给缘一翻译了一下:“你兄长的意思是,为什么你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忘不了你?你的天赋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天赋了,你什么努力都不需要,就已经是令人绝望的存在了。就好像太阳只要挂在空中,就能散发出致命的温度。”
“这样的你……”
“闭嘴!”
黑死牟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了!手上动作比以往任何一次拔刀的速度都要快,迅速的按住了新酒的嘴!
新酒被他拽得身体略微往他的方向偏了偏。
她摊开手,以往嘴巴被捂得很紧所以没办法说话,只是向缘一耸了耸肩,仿佛在说:看,我说中了吧?
缘一还牵着新酒的手,有新酒作为媒介,他终于可以碰到黑死牟了。
他按住黑死牟的手腕,认真道:“兄长——新酒很脆弱,不擅长战斗,你还是放开她比较好。”
黑死牟:“……你让她不准再窥探别人的内心。”
趁着兄弟两掰头时,黑死牟片刻的松懈,新酒连忙拉开对方的手掌嘟囔道:“被动技能!被动技能你懂不懂?关不掉的!我最多保证不念出来……当然,如果黑死牟先生肯坦诚的和缘一对话的话,我也就不用再念出来了。”
说完,她叹了口气:“毕竟,这么羞耻的心声,我念着也很为难的啊!”
黑死牟的额角有恼怒的青筋在乱跳,“感到为难的话——你倒是给我闭嘴啊!”
新酒移开目光,假装自己没有听见——她才不会承认,每每看见黑死牟那副羞耻到头皮都要炸掉的表情,自己会感到诡异的愉悦呢!
啊,迫害口不对心的柠檬精,真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还有你!”
黑死牟拿新酒没办法,转头便咬牙切齿的把目标对准了缘一:“明明已经死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回来?!难道是死了也不打算让我……”
“没事,他心里还在吹你呢——他觉得你死了都还能以魂魄的姿态回来,真的真的很不错。”
新酒这次换了个情绪相当饱满的语气,还给缘一比了个大拇指:“他快被你的天赋给酸死了。”
黑死牟:“……”妈的有没有人能堵上这家伙的嘴?
童磨呢?快放童磨出来让他们掰头好不好?!
缘一很震惊——震惊的同时,又感到几分赫然。他略带期待的看向黑死牟:“兄长的内心……”
黑死牟当机立断:“都是假的!”
“兄长,”缘一微笑:“我相信新酒说的话。”
黑死牟:“……那你还问我?”
眼看上弦一逐渐暴躁,甚至隐隐有了要二次拔刀的前兆——新酒见好就收,不再捧读那些羞耻的心声。
她干咳一声,道:“我带缘一来,是因为缘一变成鬼之后,迟迟不肯离开黄泉乡,一直想再见你一面。”
“所以……你是……黄泉使者吗……”
黑死牟皱眉,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新酒被这问题一震,居然没能第一时间回答他:黄泉使者?那是什么玩意儿?黑白无常吗?
不同于新酒突然性的词穷,缘一从容不迫的回答了黑死牟的问题:“不是黄泉使者。”
“新酒是神明,可以庇佑大家活下去的神明。”
缘一认真的回答,让黑死牟愣了愣。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嘴角扯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呵……神明吗?”
“原来如此。”
“果然,缘一啊,连神明都要如此偏爱于你。”他讽刺的笑,居高临下的望着缘一;大约是因为被新酒念出心声之后已经彻底自暴自弃了,黑死牟已然无所畏惧的说出了心声:“世界上怀有强烈的不甘而死去的灵魂,每天都在诞生。可只有你吧?”
“只有你,能带来神明,能让神明为你未完成的遗愿而奔波吧?”
缘一怔了怔:“我并没有……”
“够了!我不想听!”
黑死牟甩开了新酒的手,缘一那张令他烦躁的脸也随之消失。
他咬着牙,恨恨道:“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你砍出的那一刀仍然与你全盛时期的力量毫无区别——你本可以直接杀了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刀下留情??”
“怎么?你是在可怜我吗?”
“继国缘一!你说话啊——”
明知道看不见,明知道听不见,黑死牟却能精准的感觉到缘一的位置。他六只眼眸都死死的盯着那个位置,眸子里几乎要被怒火点燃!缘一看着这样的兄长——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兄长。
他也从来没有像新酒那样,明确的听到过兄长的心声。原来在兄长心里,自己是这样神化的存在吗?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不是这样的,兄长……”
原本强大的弟弟跪坐在地上,声音低弱,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原本堕落为鬼的兄长反倒是站了起来,愤怒得整个人都好像要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