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见周瑞家送了三人上门,梓莘倒是颇感意外,她倒是没料到,王氏会来这一手,心中倒是不确定是否这送人这事儿王氏也插手了。她慢慢喝着茶,周瑞家的小心打量梓莘,又道,
“郡主,若是无事,小的这就退下了。”
“且慢。”梓莘放下杯盏笑吟吟的瞧着几人,轻道,“这几人我在老太太那里也是见过。按府里规矩,这外头进来的人,自然是要交到妈妈手里先学府里规矩。可老太太却是把人直接交到弟妹手里,怕是……”
周瑞家的陡然一惊,没想到梓莘已是瞧过几人,她挤出笑脸,又道,“虽是老太太赐了与我们夫人,只是也不好坏了府里规矩。我们夫人这才……”
瞧着梓莘笑意见深的脸庞,周瑞家的说不下去了,她讪讪的笑着,拿眼瞧梓莘。梓莘摇了摇头轻道,
“还劳烦把人带回去。想来这几个怕是老太太给弟妹添置的屋里人。我这个做嫂子的,怎好对着弟妹屋里人指手画脚。若是弟妹觉得为难,我倒是记得还有个几位妈妈尚无差事,倒是可以前去伺候几位姑娘,顺便可诸事提点。”
周瑞家的缩了缩脖子,笑道,“那就不劳烦郡主了。我这就回去回话,可这人……”
“无妨,弟妹若是不便,叫人送去朝霞苑交到沈妈妈那边,跟着新来一起学规矩就好。”梓莘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
周瑞家的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朝霞苑在荣国府的西南角,接近荣禧堂后门,是专门调教小丫头的地方。不论是庄子提拔还是府里适龄,又或是外头买来的,皆是在那处学了规矩。可若是真是送去那头,便是活生生的打了贾母的脸。周瑞家的思索一番,还是灰溜溜的带着人回到苏暮轩。王氏见了,立即摔了个茶盏。
经了这一番,那三人已是大约知道这家府内的龃龉,还是那个瞧着孤傲的,膝行几步,凑近王氏跟前道,“太太明鉴,我们三人都是打江南被卖来的。”
王氏微愣,那人说是金陵口音,见其神色挥手令人其余人退下,只留周瑞家的。那人间机又道,“太太,小女三人皆是姓薛的。”
王氏瞪着三人愣愣的,半天才回过味来。
不提王氏那头如何吃惊,梓莘这头倒是真有喜事。如今蔓枝绿柳几个已是年过二十,到了婚配年纪。照着梓心本意,该在几人十八上下安排亲事,可正赶上了丧期,这才耽误了。
蔓枝如今出落的更好,虽还是爽利泼辣的性子,但是稳重不少。李妈妈最喜蔓枝,想着将来要把她当做自己接班人。可梓莘却想着几个丫头伺候自己一场不易,断然不能因为自己害了人一生。夏至几个的亲事也是问了她们才定下的,如今皆是夫妻恩爱。就连放出去的冬雪,逢年过节也不忘送上一片心意。梓莘知其意,只要不太过,也乐的为她撑腰。
其他几人倒是大方,除了绿柳皆是求了出去。可到了蔓枝这头居然遇到难题,那丫头竟然是口口声声说是不嫁。
正是蔓枝轮休,梓莘瞧着与她交好的绿柳。
说起绿柳的婚事也颇为有趣。这里梓莘才说道要发嫁丫头,那头就有人来求娶,来人正是近郊田庄柳庄头的大儿子柳继承。那小子今年二十有五,一直没有娶亲,倒是让两个弟弟赶在前头。梓莘这才知道他原来一直在等绿柳。原二人还有着一表三千里的关系,小时聚在一起感情深厚,后虽失了联络,柳继承倒是一直挂念。后夏至几个出嫁,蔓枝绿柳几个补上,几人曾跟着梓莘去田庄。久别重逢二人相认,忆起小时种种,不由互生好感。柳继承允诺只要梓莘有发嫁绿柳一日,他就去求娶。梓莘当日听了后不由摇头叹气,只怪绿柳不早说,何至于拖到如今。
“郡主,怎得有这般瞧我。”
绿柳脸皮绯红,自打梓莘知道她的事儿,便时不时的瞧她摇头叹息。绿柳的亲事已是定下。就在三月十二,本是免了她的差事让她安心待嫁,可绿柳也是不放心,另两个已是得了梓莘赏赐放了出去。她若是再走怕梓莘不习惯,硬要是说好到了三月初二才回去。
“绿柳,你可知蔓枝到底何故?”梓莘来来回回细细想了,怕是蔓枝这小妮子芳心暗许。她最是了解蔓枝性子,自然不会做那无畏猜想,以为蔓枝是瞧上了赦。只是她不免好奇,到底谁人居然入了蔓枝眼。
绿柳放下一颗心,瞧着梓莘欲言又止。梓莘不由好笑,道,“说起来,我也算是看着你们大的……”
梓莘的话刚出口绿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郡主好没意思,平白的让我们矮了辈分。”
梓莘也觉好笑,伸手点了点绿柳额头,“素日只觉得你是个老实的,不想却是个捉狭的。连我也编排上了。看我不叫你夫婿知道。”
绿柳闻言想起柳家表哥,不觉收敛几分,赧然道:“郡主自然知道蔓枝那丫头性子,她要是不想说,谁人都拿她没办法。不过我瞧着……”
绿柳顿了顿,她心中有些猜测,只是不好说。见梓莘似是等她下文,斟酌着道:“似是那年姚二离开的之后,蔓枝闷闷不乐了三日。后来再也没有瞧见不妥。”
“姚二?”梓莘眯眼,想起似是之前跟在贾赦身边的小厮。后来听说是出去历练,算起来也有四五年了。昔日,两人但是颇有往来,难道那个时候两人就有意了?可从未听贾赦提起。以姚二的年纪也该在外娶妻生子了。难道蔓枝一厢情愿?想着,梓莘不由沉下来脸。
绿柳瞧着心惊,张了张嘴才要开口,贾赦却已掀帘而入。绿柳立即乖觉的退了出去,转头便去找蔓枝。
这几日蔓枝心中一直不定,自打梓莘说要发嫁她们几个,她便是如此。绿柳匆匆进了蔓枝房间,瞧见她与丹儿对坐,手里绣着一方帕子。可瞧着蔓枝神情便知她心思不知道去了哪里。
绿柳摇头走向二人,蔓枝魂不守舍竟然不知她走近。丹儿见了,眼珠子一转,立即放下手中物件把房间留给二人。绿柳撑着下巴细细瞧着蔓枝。若是说到容貌,蔓枝不过中等,只是素日有着一股子神气,徒增几分气势。可现在哪里还有半分往日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蔓枝恍然听到叹气声,回神见到绿柳手中的绣花针直直戳入手指里,“哎哟!”下一刻,蔓枝丢开针线,痛呼出声。
“蔓枝,你给我句实话。究竟这是在等何人!”屋里也没外人,柳绿直截了当的问道。蔓枝微楞,绿柳见了却是变了脸色,“蔓枝,你可不能糊涂!我们打小跟着李妈妈。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不清楚吗?侯爷虽好……”
“绿柳,你胡说什么!”听绿柳如是说,蔓枝白了脸,急急打断,“我蔓枝这辈子断然不会给人做小。你胡诌什么!侯爷是什么人,郡主又是什么人,我……我怎会存了那起子龌龊心思。”
绿柳稍安,这些天她一直隐隐有些怀疑,却不好宣之于口,今日得了机会方才说出。与蔓枝相伴这些年,绿柳自然她知道的为人。可梓莘说要为她们议亲,蔓枝像是变了了个人,不由多想了几层。如今见到她般,知道蔓枝没有糊涂,这才放下心来。顿了顿,绿柳又问:“那……你真的是在等姚二?”
瞬间,蔓枝脸色绯红,双眼居然蓄满了泪水。绿柳哪里见过蔓枝这般,不由着急。她还再欲说上几句,外头却是传来小丫头的声音,“蔓枝姐姐,郡主请您过去。”
绿柳不觉发急,一边回了小丫头,一边帮打水帮蔓枝洗脸上妆。好不容易收拾妥当,这才放了蔓枝出去。蔓枝心头木木的,哪里有往日伶俐模样。头也不抬的往东厢去了。
“噗嗤,”熟悉的笑声传入蔓枝耳中,却听一男声想起,“数年不见,怎得蔓枝姐姐似是变了个人。”
蔓枝心头一紧抬起头,一张熟悉的脸孔撞入她眼底。男人笑眯眯的瞧着她,眼睛眯成两道缝。数年不见,男人高了,壮实了,一张脸黑了瞧着没有往昔的稚气。泪水糊了蔓枝的眼,她嘴里却道,
“休得胡言,谁是你姐姐,蔓枝姐姐也是你叫的!”
姚二摸摸鼻子,如今他高出蔓枝一个头,再也不是昔日小厮的模样。蔓枝在他眼里还是那年离开时候的样子,依旧的泼辣有劲。
“话也没错,准论起来,你还是该叫我一声姚二哥。也不知道蔓枝妹妹一项可好?”
姚二调侃的瞧着蔓枝,脚步不知不觉走进。蔓枝确实退后几步拉开二人距离,伸手摸了一把泪,仰着头冷笑,
“不敢劳您惦记。也不知道姚二哥这次回来可否带着嫂子和侄儿?”
外头历练多年,姚二怎会还是当年青涩模样。他轻笑着再次靠近蔓枝,让她退无可退。蔓枝侧着头不紧紧咬住了双唇,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叫姚二的,依然闯入她的心房。
“蔓枝,我们也算打小一起打大的。那年我走之前说过让你等我回来。又怎得会言而无信。今日我且问你一句,可否愿意嫁我为妻。我虽无什么本事,还是这府里下人,可也能确保你与未来的儿女衣食无忧。你跟了我定能教你不被人欺负了,小瞧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