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还是不断地不断地将自己当做普通的女孩子。
真是,没办法呢。
“嗯,知道了。”对于不死川先生的好意,她不再拒绝。
他们相互理解又相互溺爱的样子,像极了一对儿交往已久的男女朋友,可是事实就是——前几天他们还刚刚不欢而散。
一个人是利用,一个人是自愿被利用。
用仅存的笑跟温馨掩盖了一切。
万隐迦夜撵着不死川实弥去屋子里睡觉,自己则是跑到楼下看着水壶什么时候开——等着沸水咕嘟咕嘟冒泡。
她坐在幽暗处,身旁是烧热水的明火,手里捧着刚才那本被随便从书架上抽出来的书,这本书好像是一个人的自我传记,这本传记说的故事不是很精彩,甚至是趋于平淡,万隐迦夜都不知道这是怎么被出版的。
这个人讲述了自己的数段感情,每一次都是跟不同的女人,里面甚至还被万隐小姐翻到了一句话‘他对于每一个女人都是深爱,并不存在浅薄的可能’。
“吼,这男的真是有胆子出这样的书。”万隐小姐嘟嘟囔囔,对此没什么兴趣。
念过这句话以后,便往后翻了一页,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最后的了。在最后夹着一张折了一次的白纸——这个好像是别的人看过留下来的东西。
万隐迦夜不记得自己有夹过纸,薄纸的脆响随着热水壶的喷鸣响起,黑色的笔画轻轻写了几个字,但没有写完,好像是写这东西的主人匆匆有了别的事离开了。
但这对于万隐迦夜来说,也足够。
本就明明灭灭的光线随着煤气灶咔哒一声关闭,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照在金属制的厨房用具上,形状不一的影子轻轻趴在万隐小姐奶白的皮肤上,有些奇怪。
楼上躺在弹簧床上的青年两眼毫无睡意,只好枕着自己的双手盯着天花板。
不多时,这房间的门把手被别人转动,不死川实弥想也知道是谁。
沾了雨水的木屐早在门口的时候就脱下,女孩子轻轻地将一杯散着股股热气的水搁在床头柜上,自己轻手轻脚地一脚踩在弹簧床上,一下子就陷了下去。
现在成了一只胖猫儿。
不死川实弥本来是斜着眼睛,眼看对方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越走越近,那只冰凉的脚已经顺着光面的布料滑进自己的背下。
“你要做什么?”
青年一把抓住万隐小姐的脚踝。
女人琥珀色的眼睛抬起来,没有挣脱:“害怕?”
她说这话好像是嘲笑,不死川实弥眯起眼睛,左手顺着对方的小腿往上,“这是你自找的。”
说着手上就要加大力气,可是万隐迦夜毕竟还是万隐迦夜,她缩了一下下巴,借着弹簧的力量,将膝盖抵着对方手掌,一手掐住男人的脖子——这时候,被突然禁锢的不死川实弥才发现,她从刚才进门,就一直在咬着牙。
“我问你,富冈义勇呢!”她一把将藏在背后的书拍在对方的胸口,成为雨水停歇后,新的惊雷。
不死川实弥从刚才的惊愕中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本来就知道富冈义勇曾经拿着这本书看过几天,也知道他替锖兔写信给她的事情。
要是将这一切的关系串联起来,他也能理解到底是个什么。
“又是为了锖兔。”
琥珀色的眼眸微缩,万隐迦夜知道自己的膝盖被对方抓着加大力气,细碎的骨裂声在骨头愈合中持续着。
“你知道。”她的手上也加大力气。
“富冈的字跟他的字,很像吧?”不死川笑道。
“……他为什么冒充我哥——”
“你想骂他混蛋么?”不死川实弥盯着她:“我真同情他,那家伙的好意终究是遇见了迦夜小姐你这么个可恶的人。”
他越说,万隐迦夜觉得心里奇怪,富冈义勇背着锖兔冒充,难道不是富冈义勇的错吗?为什么她连生气都要被说?
“他有什么好意!!枉顾我哥对他那么好!”金发女人冲着底下的人喊。
“你说呢——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告诉你吧——”
本来事情在一点一点地变好。
不死川想。
可现在,一切恢复如初。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还行。
第八十二章
万隐迦夜从来来没有说过喜欢他,不死川实弥清清楚楚地记着这件事,但是他可以吻她,可以抱她,可以看见她的笑容。
而在万隐迦夜拜托他的未来里,她会将什么‘锖兔’忘地一干二净——虽然也连同他一起,但是她终究在自己的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就是这样啊。
只要撑过这个晚上,只要过了盂兰盆节的话——
明明一切都会变好的。
“啧!”
“……”
万隐迦夜做出的所有的判断的基础,都是在锖兔活在人间的情况下,故而她也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如果那个人,真的那个了呢?
“他早死了,哪有什么——‘枉顾’。”
不死川实弥本可以就着万隐迦夜的耳朵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实,可是他想了想还是没有。
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啊……
万隐小姐咬着牙关,青筋暴露,已经没了笑意:“这玩笑不好笑。”
“你自己想想,就知道我有没有开玩笑。”
“富冈义勇是个混蛋,是个骗子——”她的眼睛像是在说,让他肯定她的话。
“迦夜……”
不死川实弥记得当他问富冈义勇,对于锖兔来说万隐迦夜又算是什么的时候,对方的眼神。
那意思分明是——只是普通。
在男人刻意放轻的声音里,万隐迦夜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清晰地出现在自己脑海里,被无数次放进假设的结果里,可没有一次认认真真地想过。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
明明锖兔他,那么强,鳞泷是夸过他的呀?
金发女人无意识地坐了下来,不死川感觉到了一点微妙的重量,脖子上,手上的重量也轻了。
在能够自由活动以后,他望着她因为另一个男人的牵挂,而失魂落魄,心脏的腔穴里仿佛灌满了铅。
“对不起。”他却说。
“……”
不死川实弥在沉默的空气里轻轻搂着她,从自己的身上放了下去,以最轻柔的动作,慢慢、慢慢地把手掌覆盖在了万隐迦夜的脑袋上。
“你说谎。”
他的手刚刚给她重力,万隐迦夜突然抬起头,带着手往后走了一寸。
“富冈义勇也会说谎吗?”
“说不准!”
“我没有,他也没有。”
她像是找到了证据,睁大眼睛,“我见过锖兔,我见过他!在扬屋,在城墙跟儿底下的那条河边,他跟我说话,还给我打伞……难不能我连我自己也会欺骗吗?”
万隐迦夜确确实实见过锖兔,可不死川实弥只将这当做她因为极大的打击而产生的自我欺骗。
竟然挂念至此吗!
对一个根本不在乎她的男人!
越是坚定这个理由,不死川实弥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加大力道,指缝里全是她的头发。
“迦夜,你听我说……”他极力压抑着自己:“锖兔已经死了,你没有见过他,那是假的,呐——现在爱你的人是我,现在摆在你面前,能跟你做任何事的人也是我!”
“……不”
鬼的尖牙在生长。
“万隐迦夜!”
鬼的角也在生长。
“我找给你看——”
“万隐迦夜!你也知道不是吗!你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妹妹’罢了,他根本不值得你这么——”
“!!!”
本来要将后边的话拔高音量告诉她的,但是不死川实弥看见她的眼神以后,忽然哑火。
“你!想死么!”
他喜欢的那个小姑娘,他爱的这个女人,用真正的恶鬼看自己的食粮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中间产生了巨大的裂缝,不死川实弥到现在才突然明白一个道理。
他所做的这一切,被放在平衡板上,也比不过这个女人所重视的人都一个名字。
他拼尽全力,倾尽所有,竭力而为,也不过如此。
也不过如此!
不死川实弥哑然失笑。
指缝顺着发丝之间抽走,他瘫在枕头上,靠着床头,那条活在万隐迦夜的心里的小鱼儿,长在不死川实弥眼睛里的小鱼儿,忽地——就死了。
银色的细鳞黯淡无光,死鱼的眼睛像是谴责她。
可是这丁点的谴责,不足以叫自诩恶人的万隐小姐动摇。
那条小鱼儿好像很可怜的样子。
它的主人之一从不问它的名字,也从不关心其死活。它的主人之二只看着心爱的人,也不知道它在他的眼睛里活了三年又三个半月。
这是个无人问津的小可怜。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意,它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女人光洁的脚丫迫不及待地踩在地上,原来深陷去的弹簧床失去了重力,恢复了原状,万隐迦夜也全然不顾及在场的男人的视线,兀自脱了那间白衬衫,找了自己搭在客厅湿掉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