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声雷鸣,紫色的闪电照亮黑夜里两个人的脸,白色的油纸伞被捏断了伞柄。以伞尖为轴心在积水里划出一道圆弧,孤零零倒掉在那里。
“你是个笨蛋吗!”浑身湿掉的红衣姑娘叫嚣。
万隐迦夜看着青年蓬松的头发吸饱了雨水顺着额角垂下去,黏在身上的衣服贴合显形。
白底灰纹,那纹样在雨水的浸泡中也不太清楚了。
“我讨厌你万隐迦夜。”他盯着她,说。
黑色眼睛像极了万隐迦夜那天被对方轻轻吻下之前。
“哈哈哈,讨厌还是喜欢,你真不知道吗!”
“不知道的人是你,我吻你那天,为什么不推开我?”青年轻轻走近两步,可对于万隐迦夜,像极了一种压迫。
为什么不推开。
万隐迦夜哑口无言。
她本以为自己就算不是全知全能,也能把一个十**岁的小鬼的心理状态牢牢握在手里的。
呐,万隐迦夜……她问自己。
不死川实弥垂眸,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她的跟前,他伸手,攥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露出她的喉管。
“你真不知道……”他说,勾起一边的嘴角,望进万隐迦夜的眼睛里,迟迟没有低头。
雨滴落在他的脸上,然后滑下来,滴在万隐迦夜的脸上,那跟无根之水是不一样。
水滴含了另一个人如同岩浆的情感,早就在这凡间扎根。
是暖和的。
万隐迦夜头发被拽,牵连头皮,可是并不疼。
“不死川实弥,我知道——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所求,那才是世界上最坚固的东西。”
金发红衣的女子这样说着,抬起细瘦的腕子勾住比自己高上一点的青年的脖子,她的手臂贴着他湿漉漉的发尖,紧挨着他的皮肤。
人类的血流带来的温度在两个个体之间传递。
万隐迦夜生的像是雨天专门勾人魂魄的妖魅,她要这些人知道一句话——
“你喜欢我。”
她微微用力,便叫这青年低下了头,咬住。
像极了万隐小姐与不死川先生,尚且还是少年时期时,少年被极力取悦的吻。
其实万隐迦夜说的本就没有错。
她就是叫不死川实弥知道——他喜欢她。
糟糕了呢。
雨幕里,电闪雷鸣,在偶然如同白昼的数秒之内,身形挺拔的青年被抵在墙根,艳红色与灰白的颜料同时滴在水池里,泾渭分明,又不可分离。
金色的头发垂在女人柔软的背上。
稀血人类的血在鬼的齿间流过去,鬼伏在猎鬼人的耳边:
“刚才我确定了一件事,但是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实弥。”
“呼、”青年人紊乱的呼吸消失在雨与雷里。
“你为什么那天,只轻轻地,来了那么一下呢?”
万隐迦夜对不死川实弥,不理解的东西,只有这个。
她隐隐有一种预感,要是能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她就能理解别的人了。
对于喜欢的东西,爱的东西,都是唾手可得了,却不下嘴。
女人浅色的眼睛很是天真懵懂,可她做的事情却深谙大人游戏的规则。
不死川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闪过那天他的所作所为,只笑着:
“哈哈哈……万隐迦夜,你不行了吗,哼,来,继续——以前,那就姑且算我蠢好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
哦吼,口嫌体正直的风哥。
突然想起一句话,给现在的风哥。
“不知苦楚,不信神佛”
第八十一章
“人,这种存在,要是没有自我束缚以后,真是可怕呢……抱歉啦,实弥。”
浅色眼眸的女人轻笑,湿透的红色绸布鲜艳无比,用手指轻轻点在男人的脖子上,那是翻着血肉的创口。
雨停了,黑色的夜空露出几颗星子。
半白的月光照在两人白色的伞上,万隐迦夜伸手拾起来,合上,冲着靠着墙根的男人招了招手:“走吧?”
她去找青年藏起来的手,一边拿着合起来的雨伞一边牵着他。
“嗯。”
真是可怕。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起要回京极屋或者小酒馆,均直接选择了后者。
男人跟女人十指相扣,他们沿着街边走回想着彩色玻璃的门店,还没有蒸发的水珠挂在上面,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像一对真正的爱人。
不死川实弥掏出钥匙,开了正门,两人走进去,路径上留下一滩水渍。尤其是万隐小姐的木屐,哒哒作响在这没人的地界儿极其明显。
不死川实弥与万隐迦夜相比,两人谁也好不到哪去,只是比起万隐小姐来说,他身上的伤更多一点罢了——上了夹板的手、被女人咬出来的痕迹。
室内干燥的空气让万隐小姐终于感觉到了点浑身粘着衣服的不适感,她不适应地动了动肩膀,“喂,你去二楼洗个澡吧,别感冒了。”
她对尚且还是人类的不死川说。
青年的手被万隐小姐拉了拉,又松开,他回过头说:“跟我来。”
他拽着她往楼上走,万隐迦夜不明所以:“怎么了?”
“这种时候,多想想你自己,大小姐。”
青年将她按在二楼的客厅,钻进屋子里取了两条毛巾出来,均径直盖在她的脑袋上:“你头发这么长,多的这条给你擦头发。”
“你呢?”被两条毛巾盖住脑袋的姑娘扒拉开阻挡视线的东西,问不死川实弥。
不死川实弥顿了一下:“我去拿别的,顺便这个也给你,虽然可能也不合身。”
他又拿出一套衣服来,是他鬼杀队的衬衫跟裤子。
“……”万隐小姐看得出来这个东西,她头发丝儿里的水分倒是被吸水毛巾一点一点吸走,可这个将这些干燥取暖的东西,一股脑丢给她自己的时候,他发端的水还顺着脖颈线淌下来。
“我说,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万隐迦夜没有接那身衣服:“我可是鬼的体质,鬼是不会生病的,比起我,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人类?”
“呵~”不死川实弥抹了把脸,强硬的将衣服交给她:“那又怎么了,我是男人,你是女人,这足够了。”
“哼,可笑,这是什么理由……”
如此这般,万隐迦夜还是被对方推进房间里,乖乖套上这人的衬衫,不过确实是因为尺寸的问题,她的裤子没穿。
她出来的时候身上就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衫,以前也不太讲究,再者说在花楼这个地方,万隐小姐看见穿的再少的女人也不觉得奇怪,自然觉得这个样子出去跟一个青年人相处没什么问题。
而且,有一个事实是,能干的过万隐迦夜的男人,很少。
不死川实弥尚且还不是这其中之一。
他收拾好自己以后,见屋里还没啥动静,就先去楼下烧了壶热水,等上来的时候,就看见那样一身打扮的金发女人。
过于宽大的衣衫叫她露出些许的肩膀,两脚蹲在椅子上,身体柔软的程度可以缩成一只球。
她背对着门口,似乎是拿着一本书在翻看,两扇书页半打开能遮住女人的脸。
“不是叫你穿衣服了吗?”
万隐迦夜掐着书脊放下手,回头:“这样也可以吧,对了,你要是累了,就去睡觉吧……毕竟现在对于人类来说,应该是休息时间。”
她倒是自己给自己找好了活计,顺便还编排了他。
“迦夜你呢?”他问。
“我?我又不困……”刚要打开书页,万隐迦夜看了对方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邪里邪气地笑起来:“啊,我知道了,小实弥是不是要姐姐跟你一起睡呀~”
一直以来将这姑娘当做自己要保护的人来对待的不死川实弥撇嘴,然后瞪了她一眼:“谁管你!少来!”
“啊~是吗~”女人伸出腿,足尖点地从椅子上下来:“睡觉之前,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不好吗?”
像一只轻盈的猫儿。
她说着,就朝着印象里曾经放药跟纱布的地方找去——以前她在这儿的时候,是跟夈野先生一起,不过当时也没用上,想不到几年以后还是得过她的手。
“手呢?”万隐迦夜拿着上药,拉着青年坐下,往伤口上糊了一张棉纱,一边从他脖子上缠绷带,一边问那只一直耷拉着形状怪异的手。
她记得好像是骨折。
不死川实弥一脸不太情愿,可还是在对方的手底下乖乖待着:“湿掉的东西换一下就行。”
万隐迦夜的手顿了一下,“说起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罪魁祸首在这里‘大放厥词’,不死川实弥默不作声。
“嗯?怎么不说话?”
“呃……这个,你不记得了吗?”
“我?”
“……没什么”
“奇奇怪怪。”
不死川实弥能看见女人额前翘起来的碎发,那脑袋顶一点一点,眼神不由得柔和下来。
像做梦一样。
“我烧了热水,一会儿喝一点……”他看着垂首的少女。
万隐迦夜闻言,小幅度地呼出一口气,她其实不太了解,为什么明明说了,她以现在的体质,根本不会受到伤寒的侵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