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瞪瞪的黑眼睛,又一股无措。
“有什么难处,你可以跟我说,我会听的。”珊瑚发色的少年这样说。
‘可以跟我说’一般这样的话是不能乱说的。
万隐迦夜一直这样认为,因为她常用这种手段去攻克别人的心理防线,这个东西是一种告诉别人可以依靠自己的标志,尤其是在一个人孤立无助,前后两茫茫的时候,最管用。
万隐迦夜以前只是知道有用,却没有体验过,现在她忽然知道了,一个人慈眉善目地跟自己说‘可以跟我说’的时候,这个人的温柔,已经轻轻地将她裹了起来。
“……”
万隐小姐盯着紫红色的红豆汤汤面,上面浮着半个年糕。
她还是紧紧抱着自己的盒子。
“我失忆了。”
中原中也一言不发,他知道这是个开始。
年轻人虽然性格直率,但有耐心的时候也不少,他表露出来的温柔,足以叫溺水而死的人抓住救命的东西。
不过万隐迦夜还是不想把这跟‘稻草’也拖进来,她就说了个开头,然后把这话当做了结束。
“没想到中也先生会愿意听说说这些,真的!很感谢你!”
中原中也一脸奇怪,她说什么了?
“你说什么了?”
万隐迦夜抱着她的铁盒子:“嗯,没什么,中也先生知道太多糟糕的东西,很不好,就这样吧。”
“啊……”其实他不介意知道关于她的事情,糟糕还是好,都可以。
中原中也先生看见她鲜红的指甲,停了声,半晌:“嗯,我给你订了房间,还是说……留在这里?”
“我怎么觉得中也先生好像知道什么了?”
“错觉。”
“哦,这样,我不着急,中也先生要走吗,我一起就可以。”
中原中也把酒精一饮而下,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烟,摸到冰凉的打火机的时候,停下了:“走吧。”
万隐迦夜抱着自己的铁盒子。
“那个可以拿走吗?”
万隐小姐抱得更紧:“我明天还回来,没有看完,晚上打算接着看。”
“这是什么?”
“信。”
“信?写给你的?”
万隐迦夜楞了一下,手指摩挲着铁皮的表面:“可能是。”
“……”少年人直觉里边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也就不问:“走吧”
万隐小姐点头:“嗯。”
这个铁盒子装的都是信,都是一个人写给另一个人的信,跟另一个人写给一个人的信,可是写信人不标注姓名,也不给写信的人标注姓名。
这些信时间间隔有长有短,两个人字迹混杂其中。
万隐小姐核对过日期。
若是以第一封信的时间与最后一封信的时间作为开始与结尾的话,开始只有女人写给男人的信,而后半部分,只有男人写给女人的信。
万隐迦夜没有把这些东西全部看完。
但是她却从上边感受到了一股刺痛。
夜晚的银座依旧繁华,就算是有的饭店已经关了门,街上略微冷清。
黑头发的女孩也完全没了看外边的意思,她坐在车子后座,跟橘色头发的年轻人坐在一起。
后来两人下了车,在只有发动机的轰鸣之中,万隐迦夜对着对方的后颈轻轻叹了一口气。
“中也先生……你说地狱,存在吗?”
我想离开这里,通过死亡,离开这个世界。
被只是叫到名字的青年回头,不明所以,但是却看见了她那一幅寂寞的表情。
中原中也常在太宰治的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他就算无法理解,也能够体谅。
少年人轻轻摘下自己的帽子扣在女孩子的脸上——
“要哭就哭吧,没人敢看见。”
曾几何时,何其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姐妹山河扔了1个地雷
我会加油哒!
今天补上补上~
万三来啦
(顺便问问,番外有想看的吗?酌情写啦~)
第一百零三章
周五下午,因为第二天不用上课,学生来打工的话,可以晚一点来。
不过也就是这一点,阿平按照东家的吩咐关门闭店的时候,才把这个孩子不小心给遗漏掉。
临近傍晚,夕阳西下,血阳斜斜地照进窗子里,盖在卷在被子里的黑发少女身上,万隐迦夜才从梦中醒来。
大片的暖橘色遮天盖日,她只稍稍往外边看过去,就觉得那种颜色的光刺眼。
等意识清醒了,又她看见自己身上被盖好的被子还有桌子上散开的信纸,一时之间,心里有些沉重。
应该是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有人进来把她拖到床上盖了被子。
万隐迦夜的记忆是今天凌晨,真是久违的熬夜。
醒后不多一会儿,万隐小姐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把脸好要自己清醒清醒。
在贴着亚黄瓷砖的洗漱室,她望着镜子里头发漆黑的女孩子,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她原来应该是跟花子小姐是一样的,可这一次,竟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变成了‘宇智波爱一’的样子。
宇智波爱一,这个名字也是好久不听,就像是别人的名字。
黑发女人摸了摸自己的脸,又顺着气管感受着自己的呼吸……原来她也会有这个时候啊,不开心到呼吸困难呢。
‘咚咚’两声敲门声,万隐迦夜忽然偏头。
黑发女人重新坐在桌子前,挪开就只剩下个底儿的咖啡杯,收拾信件:“请进!”
来人开了门,先进来一只皮鞋,然后是黑色的西裤。
“你醒了,饿吗?”中原中也说。
他没穿褂子,带着手套跟颈圈,黑色的皮革制品紧贴皮肤。
“中也先生……”万隐小姐叫了一声,强撑起微笑着摇头:“暂时还不……抱歉啊,睡了一天,其实中也先生可以把我叫醒的,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
有时候就是憋着一口气,才不会在别人的温言好语中溃不成军,当然也有没憋住的时候,比如昨天——
万隐迦夜看见中原中也就想起来对方盖在自己身上的大衣还有帽子,带着一股微弱的焦味,很暖和。
“真的是……”她把自己的眼眸里盛满无法叫人看清的柔善,以掩藏自己的弱小,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中原中也抱着手臂,倚在门边上,他几乎一进门,视线就没离开过这个女人的眼睛。
少年的脸上看起来不太愉快:“生意交接也需要时间,无所谓。”
万隐迦夜自然看在眼里,她不自觉的声音弱下去,也不再辩解,就在最后为昨天的事情道了一声谢:“昨天……也真是不好意思,让中也先生看见。”
中原中也把万隐迦夜接道住的酒店,两人下了车,中原中也莫名其妙——这是万隐迦夜单方面觉得莫名其妙,当然也不排除这是她死鸭子嘴硬的缘故——他就把帽子扣在女孩子的脑袋上。
万隐迦夜自然是死不承认她在那一刻突然崩溃,而且是毫无理由。
她只觉得抱着那些信封跟信,都是压着她肺部的理由——无法呼吸,窒息,压制。
但是对于中原中也先生来说,他的所作所为却并不能称作是毫无理由。
“万隐小姐啊,你跟太宰是怎么认识的?”
年轻人缓步走进房间,跨步坐在盛满信的桌角旁边,他的皮鞋反射着微弱的夕阳,照得通红,就跟他帽子下边的红色头发一样。
女人的手指捏在脆黄的信封上,慢慢地将它们叠成一摞,装进盒子。
她跟太宰治?
万隐迦夜垂着眼睛。她跟太宰治是偶然认识的,就是一拍即合才有了牵扯。
“太宰先生收留了被海浪拍到岸上,身无分文并且示意的我……就是这样。”
“哦……”
少年人的眼睛随着万隐迦夜的手指尖的移动而转动,他撑着下巴,颇有些漫不经心:“昨天是找到家人了吗?”
万隐迦夜微微一笑,点头:“姑且算是吧……不过我忘记的东西还是——”
“这些信是很重要的东西。”中原中也打断她。
万隐小姐的新的家人——那个管事的青年,啧,跟他也是半斤八两,涉黑非法组织。
“啊?啊……嗯。”
万隐迦夜终于收起最后的一封,盖上盒盖,铁皮盒子上着深色的漆,静静地被放置在桌面上。
这里面是两个人的通信,其中一个人就是她,但是对于上面她曾经写下的东西,是一点也不记得,这种感觉叫万隐小姐非常糟心。
她隐隐的知道自己有地方改变了,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那,万隐小姐今后有什么打算?”对方问。
“打算……”万隐小姐想起她说要回去带手信的人,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曲起:“一会把这些东西还回去,然后……回横滨吧?”
万隐小姐自从被花子小姐从墓地里掘出来以后,每日每夜无一不想重新变成人类,摆脱‘鬼’的桎梏。
但是现在出了这种一问三不知的情况,万隐迦夜回首过去再展望未来,才突然发现自己实际上从来没有过什么雄心大志又或者一个简简单单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