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并不是个合格的巫女,也就是说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神社巫女,现世的亲友们都知道她这样不过是暂时的,从成年之后拖延至今也不过暂时的缓一缓罢了,她终归还是要回到她自己的圈子和世界里。
所以这个隶属伊势神宫巫女的传承给她其实意义不大,唯一重要的或许就是这个她可以学习的改良之后的净化之术了,也就是在刀剑世界里可用的那一个抑制暗堕的术,这个不是伊势神宫的东西。
郁璃讨厌麻烦,也讨厌所有过于世俗和应酬的东西。
所以按照她的本意,为幽杏找一个还算优秀的传承之人然后把这个东西给她,让她继承幽杏在伊势神宫的责任即可,毕竟幽杏这样一死,虽然践行了死生皆为伊势神宫的诺言,但却放弃了她本该完成的责任部分。
幽杏一生唯一一次任性,唯一一次不为他人而活,就是这一回让她付出生命代价的一次。在付丧神和伊势神宫之间,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付丧神。
郁璃看着自己已经完好无瑕的右手,在虎口位置凝视一会之后,只能叹息一声。
幽杏付出生命为她净化了黑气,这个恩情太重,即使不是为了她一人,也无可否认她得到了帮助,所以幽杏最后的一点愿望,她必须替她问出来。
“你们……”郁璃看向幽杏的那些付丧神,“打算怎么办呢?”
“做一个流浪付丧神呗。”对面鹤丸国永答得干脆利索,但眼眸间的抑郁自责却没减轻分毫。
“我们是不会认其他人为主人的。”和泉守兼定毫不犹豫地说道,“所以你不要指望劝说我们,这一次不会向时之政府妥协!”
对面付丧神不客气的话像是让这边暗堕加州清光觉得不舒服了,尤其让他觉得这似乎对自家主人构成了冒犯,加上之前害主人那么惨,差一点死掉,所有的账他都记着并一起算到了他们头上,清光说话就是厉害,也不客气,一扎一个准:
“你们妥协过吗?不然,也不会有现在这个样子吧。”
“……”
“清光,算了。”暗堕大和守安定连忙打圆场,“这个样子,谁都没有想到啊,别说了。”
“不,是我们的错。”对面蜂须贺虎彻敛眸,满是愧疚之色,“我会用存于的生命好好地忏悔的,早已不求主人的原谅。”
“如果她不原谅你们,就不会舍生救你们。”郁璃平静地接话,看起来冷冷的。
“……”
“她从来就没有怪罪过你们啊。”
“那是星轨。”郁璃叹息一声,随即指了指天空,食指在一处地方划了个圈,“并非所有的女孩子都能被伊势神宫选中为巫女,伊势的巫女,是有前世今生的。星轨可以指示。”
“你说什么!”对面的大典太光世激动地问话。
“你的意思是……?”三日月宗近微微眯起了眼睛,明白了她的意思却不说破。
“主人的往生,是谁,在哪里?”说话的是幽杏的初始刀加州清光。
“二十年后,也许她会回来,继续做一个审神者,也许很不幸她没有灵力的天赋,只能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你们愿意等她吗?”
“这难道……”和泉守兼定愣了一下,理所当然地回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嗯!多久,都会等的!”堀川国广也认真地点头接话,随后极化短刀们也表示了这个意愿。
二十年,对付丧神来说并不算长,除了作为流浪付丧神在灵力供应方面可能有些问题外,其他并不是什么大事情,尤其在本丸刀剑众多,都打算一起等待的情况下。
“明石国行你就算了。”对面压切长谷部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始自终站在郁璃的暗堕萤丸身边的明石。
“……”明石国行皱起眉头,似想要说点什么。
“这个萤丸,看起来比我更需要照顾。”对面萤丸走过来拍了拍明石的肩膀,然后对着暗堕萤丸微笑了一下。
“你的世界,还是有残缺的啊……”他这么对暗堕萤丸道,“看起来你似乎抑制住了,不过你的内心有一头可怕的猛兽,你自己也意识到了吧。”
“嗯。”暗堕萤丸慢慢地点了点头,“但是,不会有问题的,一定!”
“那就好。”
继萤丸与暗堕萤丸之间的对话后,众多刀剑都对另一个自己进行了嘱托,反倒是郁璃这个审神者被暂时地晾在了一边,不过她也不在意,凝视着那个有着传承的光球,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过程没有很长,郁璃一行人很快就道别离开了,几位付丧神在交流之后显得有点小高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审神者的情绪自始自终都没有好转过。
她看起来真的非常失落,但她又什么也不说。
“姬君,我替您挡着。”郁璃忧心忡忡地走着,直到眼前被白色的身影挡住,竭力掩饰其他情绪的行为看起来笨拙极了,但却是慢慢的关心。
她抿了抿唇,看着眼前银发白衣付丧神的背影,忽然靠了上去,头抵着他的背。
起初还是低低的耸肩的抽噎,最后终于没有忍住痛哭出声。
雨石也好,幽杏也好,郁璃并不是真的铁石心肠的人,她所有冰冷的外表都是现实的经历早就的,只是为了掩饰她脆弱而柔软的内心。
只要想想仅仅因为这样渺小甚至无望的可能而选择等待的众位付丧神们,想想因为审神者自杀而选择自尽的太郎太刀,她的心就背上了一个巨大的包袱,觉得沉重极了。
她极力地告诉自己这些与自己无关,不是自己的责任,却无法掩饰自己愈加浓重的罪恶感和无力感,明明想要守护重要的东西,想要保护弱小,到头来却不断地被保护,什么也做不了。
“就像曾经那样……”这个念头压在身上,让她几乎无法喘息。
不知何时,付丧神们言谈的声音停止了,从她哭泣的那一刻开始,他们都安静了下来,哭声像是打在他们身上,疼在他们心里。
这种只能自知的感觉,让为神的他们感觉陌生又心碎。
想要安慰自己的姬君,却没有方法,因为他们不知她的过去,说到底也未曾走入她的内心深处,但那是让她痛苦的地方,是宛若割开伤疤的行为,他们不愿意去做。
“姬君。”鹤丸国永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他由着她在他身后哭泣,他仰视着星空,静静地说着,“上次,这次,还有以后……不管是怎样的情形,我们都会赶过来,都会陪在您的身边的。”
“所以,不要害怕,也不用担心。一切的路,都让我们先走,都让我们陪着您走,都让我们守着您走,好么?”
“……”拙劣的安慰,但她却忽然被平复了,所有的不安和恐惧就这样平息,像是一双温柔的手抚过她的发,让她不由跟着温暖和安慰。
郁璃没有回答,但抽噎声渐止,过了一会,她才有用有点哽咽的声音继续道。
“山姥切国广……切国……”
“嗯?做什么?”
郁璃头抵着鹤丸的背,始终低着,声音闷闷的还带着哭腔,大家看不见她的神情,就听见她难过地说着。
“你的被单借我一天好不好?”
“不要。”山姥切国广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提过分的要求啊,何况只是为了这种事情就把自己封闭起来的话……”
“呵呵和,主人~被单没有,但是怀抱永远向你张开。”笑面青江调笑的话缓和了有些紧张又沉闷的气氛。
“……”郁璃似乎有些无语,过了一会就在众人担心她是不是因此生气或是难过的时候,她才慢慢回答道,“只是因为现在这样看起来实在太……难看?所以我想要遮掩一下罢了。”
气氛有微妙的凝滞,众人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家的姬君是个相当注意仪表得体的烛台切光忠、一期一振风格的人,这样有些小女孩子的要求被提出来有那么一点意外,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极为合理,毕竟她确实从未在他们、在任何人的面前因自身形貌失礼过。
联想到她或许极尊贵的现世身份和出色的家庭教养,这些都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啊。
众人皆是极有默契地松了口气,还以为是姬君对山姥切国广……
“啊,是姬君的风度嘛。”三日月宗近很给面子地接话,“啊哈哈哈,女孩子爱美是正常的事情啊。老人家宽大的衣袖,好像刚好可以为姬君遮住呢。姬君要不要考虑一下……‘到我这里来,靠近一些’,这样的话,一直想说呢。”
三日月笑得格外温和,同样经历过战斗,但他比起狼狈的众人,看起来就要周正不少,衣衫虽破了几处,却只是平添几分风流潇洒。
不过这样的画面低头的郁璃大概是看不到了。
“啧啧,”明石国行看得大开眼界,悄声和萤丸道,“你们本丸的付丧神都这么直接吗?不会又是一个……”
“不会的,国行。”萤丸笑得很是开心,似乎并不为这样莫名修罗场的气氛所影响,“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有分寸的。”
他说得极为肯定,反观几位言明的付丧神也俱是神色清明,虽有相争相斗,却都把握得很好。明石微微挑了挑眉,笑了下也不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