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珍珠,将邢夫人带给迎春的点心奉上后,回了自己屋子洗漱。司棋不一会儿就跟了进来:“看你脸色不好,可是受了谁的气不成?”
珍珠无意隐瞒,将自己的宅子让花自芳发现的事儿说了。司棋听得直恨她不争气:“这样的人,怎么跪上一跪你就心软了?从此与他们断得干净,还能多活两日。”
“我有什么办法。”珍珠唯有苦笑:“好歹生我一场,真让他们到处说我不认亲娘,姑娘的名声还不得跟着受连累。再说了,”她四下看了一看,才小声对司棋道:“我要是想着赎身,不是还得他们出面才行。”
“赎身?”司棋大惊失色地道:“你什么时候起了这样的念头?”
珍珠推了她一下:“悄着些。我比不得你,老子娘早早给你定了亲事。你看看这府里的人,可有几个是真把三爷当成主子的?要是我真的嫁给这府里的人,和背了姑娘有什么两样?还不如早早出了府,给姑娘管着嫁妆好些。”
不是不信司棋,实在是珍珠要是将自己从卖身不久就想着赎身,太不符合荣国府和镇国公府里奴才的主流思想了。为了自己不与众不同,珍珠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
听了她的话,司棋点头道:“也有道理。其实巧云姐姐现在过得就不错。”
珍珠有意开导她,让她在荣国府大厦将倾时,做好赎买自己老子娘的准备:“你也说了巧云姐姐如今过得不错。其实在那府的时候我就有意劝你,又怕你觉得我太财迷。”
司棋就乐:“难道不说你就不财迷了不成?趁着三爷现在在屋里,你正好说来我听听。”
三爷为了不让迎春在太太跟前立规矩,做出沉迷新婚燕尔的样子,继晚上不攻书后,每天下午也不去书房了。他在房里,自然珍珠与司棋就不好打扰小夫妻相处,说话倒从容起来。
珍珠得了司棋的催促,对她道:“巧云姐姐得了婆家的看重,一是她人品在那里放着,挑出毛病的人少。再一个就是她的嫁妆丰厚,你说是也不是。”
见司棋点头,就接着说道:“所以这嫁妆之事,你也得上心才成。就算你定的是你姑表兄弟,可是有哪一家是嫌弃媳妇嫁妆多的?这些年你手里应该也攒下了几个,何必干放着,不如生发些出来。你老子娘在那府里多年,想也有些门路。”
司棋听得出神,好半会儿才不好意思地冲珍珠笑道:“我比不得你,手里是撒漫的,怕是置不了什么。”
“没多有少。就是一年只添上三五亩地,也多个十来两银子进项。总好过你压在箱子下发霉。”珍珠又劝道。这个世界上,女子唯一说得算的,就是自己的嫁妆。谁知道将来荣国府出事,司棋的姑表兄弟还能不能如一的对她,何况还得加上她的娘家。珍珠从来不信人心经得住考验,只能引着司棋未雨绸缪。
好在司棋不是个不听劝的,不过几日,就也向迎春讨假,说是府里捎信,她娘有些不自在,想她回去看看。珍珠知她是要回家与老子娘商量,一心盼着她能劝动家人,能在荣国府出事前,多逃也一个也是好的。
年关事多,司棋回荣国府也没过夜,天黑前已经回了府。看她的脸色,珍珠知道此行顺利,只等着晚上再问是。
倒是司棋说了一个消息,让珍珠与迎春都是一惊。只听她道:“林府的老管家请了林姑娘回府,说是过年了,好些林姑爷的故旧要走动,得让林姑娘把关定规矩。还说林姑娘正守着孝,府里要接娘娘的驾,怕冲撞了,要等过了十五才送林姑娘加荣国府呢。”
“老太太竟同意了?”珍珠一听是黛玉的事,就有些发急,在迎春没说话之前,自己忙问了出来。
司棋见迎春也在看着自己,明显就是要听的意思,就接着说道:“本来老太太是不愿意的,只是林老管家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先求了二太太。只说是自己家姑娘守着孝呢,小祥礼一直没办,就是为着林姑娘在荣国府里。如今已经要过年了,要是再不办的话,因林姑娘是府里教养的,人家不说姑娘没有礼数,怕是得说府里为了迎接娘娘怕晦气,故意不替林姑娘张罗。二太太因事关娘娘,就答应了下来。这样老太太不好驳了二太太的面子,只好同意了。”
高人!难怪能做了林府的管家这么多年,还被林如海托孤一样将黛玉的事情都交与他。这位林老管家,还真能利用荣国府的内部矛盾呀。
珍珠就一脸热切地看着迎春:“姑娘是新婚,不好去得。不如明天奴婢代姑娘去看看林姑娘吧。”
司棋拧了珍珠一把:“把你精的。”
迎春笑看两人打完官司,才道:“你去看林妹妹也使得,只是不好空手上门的。”
珍珠就道:“姑娘上次赏的衣服,我让家里的人做成了荷包。林姑娘即要与林姑爷的故交们节礼应酬,自然少不了打赏下人。我看过了,那些荷包固然入不了姑娘们的眼,让林姑娘打赏人还是用得的。”
司棋不禁道:“那些衣服你竟都做成了荷包?也不嫌费事。”
珍珠道:“他们在宅子里也是闲着,不如找些事给他们做。还省得没事只磕打牙,到处说是非。”
又到自己屋里,取了十个荷包过来:“这是奶奶用的,过年的时候,总得打赏不是。”
迎春笑道:“现在不过拿个空荷包给我,到时我要装了锞子还回去。做荷包的料子还是我出的,算来我可不是亏了。”
司棋笑道:“今日这蹄子的计谋让姑娘看穿了,算盘可打不响了。”
三人正笑,三爷已经进来了。珍珠与司棋敛了笑,给三爷问了安、上了茶就退出门外。
三爷有些好奇:“怎么你这两个丫头,刚还和你有说有笑的,我一回来倒象是见了猫的老鼠,一下子就溜了?”
迎春仔细打量了三爷一眼,才道:“不过是司棋那丫头没事拿珍珠打趣,三爷回来了,她们自然得先伺候主子,哪儿能光顾着说笑。”
见三爷只是点了点头,迎春有点放心。刚才她有一时的不安,生怕三爷是注意到了两人中的一个。刚刚新婚一个来月,要是发生三爷收用了陪嫁丫头的事儿,那才真是打了自己的脸。
光是打脸吗?不完全是。这一点迎春无法骗自己。她现在完全明白珍珠原来对她说的话,跟自己一起长大的丫头,要是成了自己夫君的枕边人,自己真是无法承受。
好在,这两个丫头都是无心的。迎春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三爷见迎春忽然出神,忍不住问道:“想什么这样出神,可是司棋那丫头回荣国府听了什么,让你担心了?”
三爷竟然知道司棋回了荣国府,迎春心里惊了一下,还是试探道:“还不是司棋家里,因给她定了亲事,想让她问问我,什么时候能让她与她那个姑表兄弟成亲。我因想着用她用惯了,要是再提个丫头上来,只怕不合用。”
三爷点点头:“不是还有一个珍珠,让她多带带就是了。再说你也得让底下的丫头们多学学。现在还只是一个司棋,你就愁成这样,要是珍珠也嫁人,你可怎么办。”
听三爷主动想到珍珠也要嫁人,迎春笑得面泛春桃:“是,三爷说得对。”
第54章
已经快过年了,巧云自然要来镇国公府给迎春请安。这次她不光带了自己的针线, 还有迎春那个小庄子的收益并欠条。
看着手里那一百一十两银票, 迎春心里更加踏实起来。珍珠说得对, 还是要将这些钱生发了好。反正现在她们夫妻还没有被分出府去,吃用自有公中,不趁现在攒些银子,指着分给她们的那点产业,怕是连打点三爷做官都不够。
成了亲的女人,自然不再如做女孩时那样清高与单纯。只听迎春笑道:“这银子你还拿回去, 有那庄子边上的田地有要卖的, 只管买下来。左右我也不等钱用。”
巧云自然愿意:她给迎春管着庄子, 并不用多做什么,就与姑娘一直有了联系, 还有些收益。现在姑娘要再让她帮着买地, 也是信她不是。
于是巧云道:“姑娘说的何尝不是。这手里有了田亩, 一年的吃用也就有了。就是多些脂粉钱也是好的。”
主仆几个又说了几句闲话, 就见巧云欲言又止。迎春忍不住问道:“可是有什么事不成?”
巧云就又看了珍珠一眼。好在她知道珍珠是个自小就有主意的,这事儿让她听听也使得。就对迎春道:“好叫姑娘知道, 前儿两日, 有人向我妈问珍珠呢。”
迎春先是不解:“做什么问珍珠, 她不过是在府里,也没有得罪人的去处。”后来才恍然:“难道竟是?”
巧云就笑着点头:“可不就如姑娘所想。人家看上了咱们珍珠姑娘, 想着求娶又没有门路。因和我娘家住得近, 就打听到我妈那里了。不过我妈是哪个牌名上的人, 自然只和人说能替他们问问,成不成是不敢保的。”
若是巧云早来几天,没有迎春怕三爷看上两个陪嫁丫头的事儿,迎春一定一口就回绝了——这些年珍珠处处给她出主意,怎能这样早早就让珍珠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