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胜!大胜!”城墙上下,欢呼们响成一片,刚才还面若寒霜的兵士们,也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贾珍让随队的伍长们点算人马,才知道自己带出来的二百兵士,现在还剩下了一百三十多个。六十余个鲜活的生命,就此定格在了这片黄沙之中。
“打扫战场时务必提刀在手,自己的兄弟一个不落地都要找到,那些北戎人还没有断气的,也不必再留活口!”贾珍向着另一队前来打扫战场的人吩咐道。
带队的副将大声应是,没有一个人觉得贾珍太过残暴——北戎人对他们出手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手软过。贾珍才带着疲惫的队伍,一起进城休整。
战场打扫得很快,六十余名兵士的尸体全部被抬了回来。算了一下,此战只贾珍他们就杀敌三百余人,擒获北戎人的马匹二百余骑,可以算是真正的大胜了!
可是贾珍并不真正的轻松。那些死去的兵士们,由着贾珍带队,全营人一起祭奠之后,才被葬于登峰城北一片贾珍特意划出的墓地之中。
用贾珍的话来说,这些人都是为守国土而死,不能让他们无名无姓地去了,必须人人立碑,年年清明营中集体出面祭奠!此举一出,贾珍在登峰城中的声望一时达到了顶点。
无他,以前大大小小战役之中死去的兵士们,无不是由着自己的同乡或是同伍之人,寻一块离城远些的空地一埋了事。等着他们的同乡或是同伍再战死之后,不光是墓地不可寻,家乡年纪更是被时间冲涮得干干净净。
可是现在贾珍不光给他们划了专用的墓地,还人人都立下了墓碑。千年的文字会说话,不这过去多长时间,只要那墓碑还有,就会有人记住他们。
何况守备大人还说了,日后每年清明时,全军会一起对死去的人进行祭奠!说来此世之人,为何对男丁如此执着?还不是为了自己死后有人能上柱香、供碗饭?现在后顾之忧已经没有了,能不对给了他们这些人如此待遇的贾珍感恩戴德?!
此后的日子,贾珍就带着人开始四处征战起来,先是带着人解了自己属下四个卫所之外北戎人之围,又开始从四个卫所里各抽出三十人,与自己登峰城内抽出的七十人一起,组成二百人的队伍,向着自己西面的城池进发。
登峰城西面的城名为登化城,见到贾珍他们过来,守备虽然没有接到会有人来救援的消息,可是也不是傻子,自是整理队伍,配合着贾珍一起把北戎人也杀得落花流水。
然后两城兵合一处,将打一家,由贾珍带着一起向着登化城更西面的城池而去。如此一路解城池之围,一路从解围之城抽出人马。等着贾珍带人把西线的城池解救一遍,自己手下的人马已经有一千多人了。
西北行营的节度使,也听到了贾珍带人四处给别的城池解围的消息。他自是接到过多加注意贾珍的命令,所以对贾珍开始的行为有些纵容。
在他看来,北戎人今年犯边的人不少,里面有不少骄后悍将。贾珍能解别处城池之围固然好。就是一个不好,出了什么闪失,自己也可少一个费心的对象。
谁知道这个贾珍竟是走一处,解一处的围,去一处,抽一处的兵。到后来,直接由着他指挥的兵,竟然已经快赶上自己这个节度使指挥的一半人马还多!
这还了得?一道军令,追着贾珍他们的队伍之后,终于送到了贾珍的手中,里头只说贾珍此行功劳不小,可是自己守备的登峰城却出现了空虚。所以贾珍不能耕了别人的田,荒了自己的地,还是回去好生守着自己的登峰城去吧!
贾珍还能不明白节度使所为何意?反正现在他在西北军中威望已起,就算是现在回到登峰城,可是西线一路的兵士与百姓,也不会忘记自己。
于是贾珍表现出了一个军人服从命令的坚决,一路向东撤回,一路把那些从各城中抽出的兵士,还给了路过的城池。等着回到登峰城的时候,他带出去的二百人,竟然完好无损地又带了回来。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贾珍不会告诉一脸钦佩看着自己的众人,自己所以从所过之城抽兵,就是为了让自己真正的嫡系有挡刀之人。而且他将西北节度使给自己的奖赏,全部分给了这二百人。
如此一来,第二年北戎人犯边的人数大大减少,而且根本不往贾珍所走过的西线进发一兵一卒,而是都扎向了东线。
东线的守备们也受不了呀!就算北戎人来得少,可是那也是能围城的好不好?于是向着节度使请调贾珍解围的求救信,是一封接着一封地递到了节度使的大帐之中。
节度使也是一嘴的苦涩:去年贾珍立下大功,可是他只是以钱物赏赐了一下。贾珍自己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已经有被他解救的守备们暗中不平。今年若是再让贾珍把东线收拾一遍,那他的功劳,可是掩也掩不住了。
再若不给贾珍请功,怕是他这个节度使在军中的声望都会掉落不少!
不让贾珍出兵?节度使也是不敢想的。若是不让贾珍去支援东线的城池,期间却真有一个半个的城被北戎人攻破,这一封封的请调信,都会成为他延误军机、嫉贤妒能的证据。到时他这个节度使再得当今的信任,也逃不出御史们的口伐笔诛!
难怪当今对贾珍都这样忌惮,一个小小的守备还得安排自己派人特意盯住了他。可是这贾珍也真是怪人,人家千里做官只为钱,可是他倒好,自己赏赐的东西都分给了兵士们不说,平日里也不吃空饷,也不搜刮百姓。让他这个节度使想着参他都找不到下手之处。
这位节度使也不是没有想过给贾珍安上一个通敌之名,上演一出莫须有。可是贾珍对北戎人的仇恨,还有杀敌时那份不留情的狠厉,节度使脸皮还没厚到那种程度,这样的话真真说不出口。
最关键的是,他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
还有一点就是当今只是让他对贾珍多注意一些,就没有别的指示,第一次他为贾珍请功的时候,也升了贾珍的官,让节度使拿不准当今对贾珍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毕竟贾珍的战力摆在那里,对北戎人的威慑力还是挺大的。没见今年西线一点儿压力都没有了吗?这样的一个人,若是当今没有一个明确的指示,节度使也乐得自己手下有一个敢用命之人。
因此贾珍还是收到了节度使命他解救东线城池之围的命令。收到命令的贾珍,由衷地笑了出来。
节度使就算是当今的心腹,在京中也有一二交好之人,可是有些事情,当今这个做主子的不会对一个臣子讲,那些交好之人也不会将捕风捉影之事就说给他听。
贾敬写给贾珍的信却不一样,他可以把自己察觉到的一切蛛丝马迹都告诉贾珍:
这一年以来,当今对收取国库欠银之事越发上心,而第一个还欠银的贾珍就成了他竖立起的一个标杆!人家贾珍不光还了欠银,还心怀羞愧地到军中效力,还取得了不小的功绩,只让你们这些人还欠银,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自己树起来的标杆,自然不能自己把他推倒,所以当今才没有进一步指示西北节度使对付贾珍。
而宁国府里,贾蓉也因贾珍现在的名声已经渐好,续娶了一户五品官家里的嫡女,现在已经有了身孕,让尤氏都把给惜春四处相看的事儿都停了下来,一心只给自己这个儿媳妇调事身子。
贾珍回信里自是对尤氏呵斥了一番——以贾敬对重子孙的期望,若是贾珍不说话的话,说不定都能做出为了贾蓉那个没出生的孩子,耽搁了惜春亲事的事情来。
不过是一封信的事儿,并不耽误贾珍带人出征的行程。这一次出征比起去年又容易了几分——那些围城的北戎人,一看到贾珍他们打起贾字旗,往往望风而逃,连接战都不敢。
如此一路势如破竹,贾珍的声名,整个西北行营都压不住了。节度使无法,只好再次给贾珍请功,而且是单独为他一人请功!说来这位节度使也还有心小心思,指望着西北营中有人能对贾珍起那嫉妒之心,或是明本或是密折,也参这人一本。
可是他忘记了,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贾珍带兵以情,凡是与他一起出战过的兵士还有军官,即不怕他会压制自己的功绩,也不怕最后赏赐会没有自己的份,所以不会反对贾珍。
而那些做军官的,从东到西所有的守备们是都不会反对贾珍的——人家前脚刚解救了你,后脚你就往人家背后捅刀子,可不是这些糙汉子们能干出来的事情!
而西北行营驻地的将官们,倒不是没有嫉妒贾珍的人,可是他们更担心得是自己一状没有把贾珍扳倒,下一年北戎人再来犯边的时候贾珍不肯出战的话,那自己得让唾沫给淹死!
所以西北节度使第二年一开春,不得不将贾珍调进了行营驻地,当众宣读了圣旨——贾珍又升官了!
许是因为这两年贾珍的功绩确实没法掩盖,也许是当今现地对已经完全与四王八公一干勋贵脱离的宁国府放了心,所以这一次他还是挺大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