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此次天朝派出来与他们谈判的竟然不是文官, 而是兵部的一位侍郎。看在来人身上有着国公爵位的份上,三国的使者还是挺客气的。可是听了这位贾侍郎的条件, 他们就想着骂娘了:
天//朝在战争中已经筑下城池的地方,都归天朝所有;因是三国率先挑起的战乱,所以三国要赔偿天//朝发兵以来的所有花费;天//朝因此战死亡的兵士,由对战国进行抚恤,每人一千两纹银。
三国的使者都被这样的条件给惊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条件,竟然是由一向以胸怀万邦的天//朝上国提出来的。刚想说这不合惯例,人家贾侍郎就来了一句:“你想到我家里抢东西,还想着没抢到,就让我自己把东西送到你手里不成?”
三国使者一时无话。能被派来做使者的,对天//朝的行事都有所研究,一向都是不管与哪国开战,最后以怀柔为主,怎么这次竟然变了?于是三国使者都言自己做不了主,要向国内请示。
这位贾侍郎一脸我很讲理的样子说道:“可以,使者尽管向国内请示。只是我得提醒诸位一句,那就是和谈一天不成,战争一天不算结束。我国建城的进度一天不会放松!”
使者们脸都绿了,你这样不按套路出牌,你们的皇帝知道吗?
当今已经换成了原来的太子,而他的父皇已经真的成为了太上皇。不过有了大事,两人还是坐在一起等消息。太上皇有些不放心地问:“让贾赦过去,他那个直脾气能对付得了吗?”
当今也有些无奈:“前两天朝会之上,他把所有想着怀柔的大臣都给骂了个遍,说什么打赢了给赏钱,打不赢随着别人抢钱,那边军还费这个力气打仗做什么?又让那些主张怀柔的大臣们自己去战场,对着那三国讲怀柔,看看那三国会不会不再反抗。最后礼部与理藩院都摞了挑子,别人又不愿意接这一摊,只好让他自己去吧。”
正说着,戴权进了殿,不过那脸色十分精彩,还有点一言难尽在里头。太上皇与他主仆多年,斥他道:“有事说事,做这像生给谁看。”
戴权竟然给太上皇跪下了,平日里他向太上皇回话,可没这样过,所以就连当今脸上也现出好奇来:“这是怎么了?可是那边谈得不顺利?”
戴权抬首道:“是不大顺利。”
太上皇有些怒意:“这三国已经战败,竟然还敢狮子大张口不成?告诉贾赦,不许应了他们。”
戴权期艾道:“并不是三国狮子大张口,是,是荣国公向着三国提出了三条要求。”接着把贾赦向三国提出的条件,给两位圣人学了一遍。
当今与太上皇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震惊。还是太上皇先回过神来:“胡闹,这样我天//朝的威仪何在,声名何存。这个贾赦,还真是胡闹。”
当今现在对贾赦却十分信重,对太上皇道:“虽然他这条件看似不大靠谱,可是也不是没有道理。父皇且想,往日咱们与别国开战,那些国家不管是战胜还是战败,最后出钱的其实都是天朝。那些人也是得了这些年的便宜,让他们吐出些来也是该的。”
太上皇还是摇头,一迭声地让戴权快些宣贾赦进宫。不到一个时辰,贾赦已经满面笑容地来晋见。不料一进屋,先看到的就是太上皇的一张冷脸,还有当今无奈的眼色,于是他老老实实地跪下请安。
太上皇气得指着他道:“谁教给你这样分斤掰两的小家子气。若是都照你这样的谈法,就得了些金银,天朝的名声也让你败坏完了。”
贾赦有些不解地看向太上皇:“老圣人,臣这可是壮我国威的举动,怎么就成了败坏名声了。您想想,这一次把他们打痛了,打怕了,下次他们再想着打咱们主意的时候,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腰包,可够赔的?还得看看他们的国土,可够让咱们建几座城的?哼,名声,谁说咱们的名声不好,咱们打到他说好就是了。”
他这说法倒是让太上皇愣住了,这说法还真不愧了眼前这位混不吝的名头。不过他这个说法,怎么听起来还真有些解气呢?
当今看着太上皇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下来,从旁故做呵斥:“即便如此,你也该先与朕和父皇商量之后再行事,哪儿能自作主张。”
贾赦挠了下头:“昨日臣才接了旨意,今日就得与那三国的混蛋谈判,没时间与圣人商量呀。再说臣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要不圣人又得拿到朝会上与诸臣讨论,臣又得让人骂得里外不是人。”
你还知道别人会骂你。当今看了看太上皇,不说话了。太上皇瞪了贾赦一眼:“起来。看这样子竟没有一分你父亲的英武。这个条件,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贾赦一边起身一边笑道:“臣盼着一成把握也没有。”
太上皇想给他一脚,你盼着一成把握都没有,还和他们谈个什么劲,直接把那三国的使者咔嚓了不就完了。就听贾赦道:“臣已经告诉他们了,一天和谈不成,战争一天就不算对事,那我朝军队建城的速度就一天不会减缓。有他们来回商量的时间,各处的城也能多建几座,咱们的国土也能再扩大几分。若是他们真不同意,哼哼,”贾赦已经忘记自己是在什么地方,面色阴冷地道:“那这三国就划入咱们天//朝的国土算了。”
那可是三国呀,尤其是北面的罗刹,面积比天//朝小不了多少的地方。当今叹了一口气:“你还是等着那些文官骂你吧。”
贾赦这才又想起自己是在御前奏对,躬了躬身子:“圣人想想,咱们的国土扩大了,总是要官儿来治理的。到时得多出多少官位来。那些人十年寒窗还不就是为了做官,臣给他们找了这么多的实职,他们感谢臣还来不及呢。”
太上皇又与当今对视了一眼,不过父子二人谁也没告诉贾赦,新打下来的地方,治理起来肯定不是新手能胜任的,只能从有经验的官员里进行选拔。这些人治下本都是些富裕之地,再说总归离家比那新打下来的地方近多了。所以这些人不光不会感激他,还会骂他骂得更狠。
不过两人都知道贾赦就算是舌战了三国的使者,心里也不见得多痛快,要不他也不会朝会的时候把所有反对的大臣都怼了个遍,默契地让贾赦回家忙自己的去。
若是没有最后一句话,说不定贾赦的心情还能好点,可是最后一句话,成功地让他刚松快一点的心,再次阴郁起来。妹夫什么的,果然最讨大舅哥的厌了。
没错,贾赦的所有不痛快,都来自于半年之后将举行的那一场婚礼。在那一场婚礼上,他的妹妹,会出嫁,会嫁给一个他父亲在时就看好的一个人——林海。
不是说他父亲看人的眼光不行,这小子三年前就中了探花,也算得上是陌上人如玉的翩翩君子。可是贾赦就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都怪父亲,贾赦心里想着,当日要是那话不当着老圣人的面说就好了。就因为他老人家当着老圣人说他看好林海,结果一向以公正自诩的老圣人,在林海参加殿试之时,没看卷子就钦点了他做探花不说,还当场给他与贾敏赐了婚。
那时他们家里还在守孝呀!一道圣旨下来,他妹妹就在成了别人家的。他本想着出了孝再考察一下,看看那林家的家风如何,再看看这小子的品性怎样,都让一道圣旨给搅黄了。他冒着冲撞圣人的风险去与老圣人说理,人家一句话把他所有的抱怨给打回来了:“你妹妹今年都已经十三了,出了孝就十六了。若是现在不给她定下来,等你考察完了,她都该十八大九了,还嫁谁去?”
贾赦本想着说自己养着妹妹好了,老圣人又来了一句:“你父亲想着让你妹妹一辈子平安喜乐。若是不让她嫁人,就会有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她可能真的喜乐?”
回答不了老圣人的贾赦,只能靠着给妹妹加嫁妆纾解自己郁闷的心怀。好在张氏是个明理的,知道自己丈夫为何不痛快,并不在嫁妆之事上多话。只在贾赦把自己婆婆全幅嫁妆要放进小姑子的嫁妆里时说了一句:“婆婆的嫁妆,咱们自是不稀罕的。可是二弟一家出了孝就会分府,总得给他们多些家底。”贾赦才算是放弃了那些疯狂的举动。
现在荣国府已经出了孝,贾敏的婚期也是由着钦天监算出了好日子,贾赦这点子不痛快,就又回来了。可是这是他父亲的遗命,老圣人都锦上添花地将事情做得体面,他这个做儿子的,又怎么能不遵从?
其实贾赦心里也清楚,他所以不舍得让妹妹出嫁,就是因为在这个家里,妹妹才是父亲最疼爱的那一个。若是他能把妹妹留在家里,就好象也把父亲最后的念想留在了家里。
那样,就如父亲还没有远离一样吧。
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是贾赦有时还是忍不住这样想。就算他现在已经是荣国公了,就算他在兵部也成了大员,可是他真的愿意把这一切,换成父亲还在的时候。贾赦最想告诉他父亲的,是他真的不想位高权重,真的不想被人依靠。他最想的就是父亲还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