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贾母不得不承认,自己见事还真不如两个儿子明白。日后还会不会对外事指手划脚不清楚,可是会听贾赦两人的意见是肯定的了,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贾赦与贾政两人退出荣庆堂,又来到了外书房。不是他们不累,只是今天晚上是他们与当今约定好还银子的日子。也不知道当今是如何想的,竟然想出了最保护将军府的办法收取欠银:半夜由锦衣卫出面,来将军府收取那六十万两的欠银。
六十万两,还都是现银,那可不是同人文里一个小箱子就能装下的——人家皇家可不认什么见票即付的银票,人家只认白花花的银子!
就算是将军府里的奴才已经被贾赦整治了好几轮,贾政两个也不敢放心:人家当今明显就不想让贾家还银子的事被别人知晓,贾家自己奴才要是把这事儿露出去,人家收拾不死他们。
所以一出了二门,贾赦就让自己的心腹将二门守死了,又严禁外院无事的奴才走动,才让人开了库房,将十个装银的大箱子抬到了外书房。然后,就与贾政两人在外书房中枯坐。
没法儿说话。要知道来的可是锦衣卫,谁知道人什么时候来,又从哪里出现?要是兄弟两个正抱怨呢,人家来了,场面不就尴尬了吗?所以还不如什么也不说,贾赦自己拿一把扇子抚摸端详,贾政则是默默读书。
夜已入静,寒意袭来,贾赦对外叫了一声:“添茶。”
就听窗外有人一笑:“贾将军不必客气,下官收了银子就走,茶就不必了。”
贾政与贾赦对视了一眼,心下都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说话。此时也顾不得多交流,打开房门迎客才是最主要的。那位锦衣卫倒也客气,拱手自我介绍道:“下官锦衣卫唐诚。见过贾将军、贾大人。”
唐诚,没听说过。应该说是整个锦衣卫,就是一个人人都知道它存在,却没有几个人见识过的机构。正因其神秘,才更让人不敢轻视。所以贾赦兄弟就算是不知道来人的官职,还是都与人抱拳行礼后,才说起话来。
“劳烦大人半夜如此辛苦,赦心内不安,小小意思还请大人笑纳。”贾赦也不绕圈子,把一个红封直接递给那位锦衣卫唐诚。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事关六十万两银子,若是人家从中做上点手脚,可就不是红封里那一万两的银票能解决的。所以还不如直接先把好处亮给对方。
唐诚看着红封,笑了一下:“贾将军真是个爽快人。难怪圣人对贾将军青眼有加。如此下官也就不与贾将军客气了,谁让我底下的兄弟们也得养家。”
冲外头拍了拍手,不知道从哪里又出来了十来个人,对着贾赦等拱拱手,就开箱验起了银来。自然是没有差错的,大家都是指着皇家吃饭的人,糊弄谁也不敢糊弄皇帝。唐诚见清点完毕,就要带着人离去。
贾政忙道:“唐大人留步。下官有一事请教唐大人。”
唐诚略带疑惑地看向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贾政:“贾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贾政拱拱手:“圣人同意我家里还欠银,又为臣等设想周密,下官兄弟自是感激不尽。只是当日祖你欠银时,想是在户部是有借据的,如今还上一半,还有今后每年还银,下官等是去户部换借据,还是怎样?”
唐诚的眼光忽地锐利起来,贾政心下一寒,可是总不能六十万两银子就这样没声没息的交出去了,一点凭据也没有吧?所以他心下再打突,也得两眼与那唐诚对视,不肯移动一丝一毫。
贾赦也发现唐诚的眼神不善,刚要打圆场,唐诚已经笑了。这一笑,原来的肃杀之气一扫而光,竟有些憨厚之意:“贾大人不说,下官还真是忘记了。”说着,一张纸递到了贾政面前。
贾政并没有接,而是向着贾赦一让。开玩笑,他会把这样的把柄送给专找人不是的锦衣卫?现在这可是将军府,当家作主的是人家贾赦!贾赦可一点没看出贾政与唐诚之间的交锋,他已经被贾政让习惯了,伸手接过了唐诚递过来的那张纸。
唐诚自是将二人的动作都看到了眼里,也没说话,只看着贾赦自己看完后,又把那张纸递给了贾政。这是一张将军府还欠银六十万两的收据,上面赫然盖着户部的大印!贾赦与贾政再次对视,双双松了一口气。齐对唐诚拱手道:“多谢唐大人考虑周全。”
唐诚微微一笑:“这是圣人交待的,下官不敢贪功。圣人还交待,等下年再还银的时候,我们兄弟就不来打扰贵府了,由贾将军亲自交给户部就好。”
贾政知道,当今留给他们兄弟站稳脚跟的时间,只有一年而已。时间看似很长,可是只看将军府改制、收拾奴才就用了近三个月就知道,两个都不是科举出身,又没有什么助力的职场新人,想在朝中立足,一年的时间哪里够用?
可是人家又不是你爹,哪儿能事事都为你考虑周到。能给你一年的时间缓冲,足够让将军府的老爷们感恩戴德,山呼万岁了。贾赦兄弟也是这样做的,做臣子的,可不就要随时随地表忠心嘛。
当今今夜也还没睡,他等着唐诚的汇报。听完了之后问道:“竟是贾政向你讨的收据?”
唐诚回道:“正是。那个贾赦只管盯着人当银子,似乎并没有想起还应该有那收据之事。只是贾政虽然讨了收据,却也以贾赦为主,并不邀功。看那贾赦习经为常的样子,他们兄弟应该是一直如此相处的。”
当今又问:“可查了那兄弟两个原来各自的名声是怎么回事儿?”
贾政所料不假,人家当今还真是把他们兄弟二人的底查过了之的,才召见他们的,而查的人显然就是唐诚,所以他现在回答当今的问题,一点也不为难:“当日荣国府传出贾赦 色昏庸,贾政好读书为人端方,尽皆出自贾老太太授意。操作的倒是贾政之妻王氏。”
“无知妇人!”当今声气不大好,只是不知是骂贾母还是王夫人。唐诚跟随当今多年,自是听出当今对贾赦兄弟行事颇为满意,要不也不会对破坏了贾赦名声的两个妇人出此恶言。
“那个贾政,可是真心以贾赦为尊?”当今又问了一个问题。
唐诚道:“只以今日之事看,贾政待贾赦之意,不带分毫勉强,处处以贾赦为主。若不是贾赦忘记了借据之事,怕是他也不会越过贾赦自己提起。”
当今就点了点头:“总算这个的名声不是虚的。”语气里多少有些欣慰之意。唐诚自是不会接话,他们锦衣卫只办差,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听到的事情如实汇报就好,绝不会搀杂自己的判断与意见,否则怎么会得了帝王的信任?
贾政不知道他们兄弟正在被当今议论。他现在正面临着另外一个问题:今日是初一,是他应该向王夫人交公粮的日子。所以就算是他们送走锦衣卫的时间再晚,人家王夫人还是安排了流云在西侧院的门内等着,请老爷回正房安置。
第109章
早在王夫人不时地让人给贾政送来各色补汤之时,贾政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一日。在王夫人看来, 贾政素了可不是一月半月, 是实打实地三年多。一个正常的男人, 素了三年却表现得如此不近女色, 这不科学。
所以王夫人自然会从贾政自身上找原因。她不认为贾政是心理出了问题,对一切女色都不感冒了, 而是认为, 贾政一定是身体出了毛病!当然男人们还是好面子的,谁要说一个男人不行, 那一定比了人祖坟还招恨。不能明着问候贾政此事的王夫人可不就只能给贾政送上爱收补汤?
贾政能怎么办?那些补汤倒是都送进内书房,被他人不知鬼不觉地倒掉了。可是人家王夫人不知道贾政没喝, 只是觉得你都补了快三个月了, 总该有点效果了吧?所以流云今夜就又在这里等着贾政了。
贾政还真是不好再拒绝了, 如果他再拒绝的话,怕是不光是王夫人, 就是贾母也会起疑了。上次他拒了贾母想赏给自己丫头, 若是王夫人一直得不他欢心,贾母说不得又得“心疼”起自己这个小儿子来。
最主要的,是贾政悄悄地将那致幻剂在自己的小厮们身上试过, 发现这药剂是可以让人“心想事成”的好东西,而且用量又少,一滴足矣。有了此物在手, 只要每次悄悄地给王夫人用上, 贾政自此就算是无忧了。
所以对流云点了点头, 贾政身子已经向着内院去了。流云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这几个月来也不是没有请过老爷,只是一直没能成功,太太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她们这些做丫头的可不就得时时吃排头。
今日好了,想来老爷进了正房,太太的脸色也好了,脾气也不会那么大了,她们也就不会动不动就被罚跪了吧。就是王夫人院子里其他人,见了贾政也皆是一脸喜意,倒让贾政对王夫人平日作为好笑起来。
难怪原著里曾给过王夫人一个“天真烂漫”的评语,想想吧,一个四十多岁的当家主母,别说是在这个后院倾轧不断的时代,就是在现代让人说一声天真,也算不得夸奖吧?只能说明王夫人是个喜怒皆形于色之人,也好解释为何她的侄女王熙凤口齿那么伶俐,她却以木纳现于人前了——不这样根本掩不住自己的面色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