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微微眨眼的时候,鸦羽似的长睫起伏,每一下都要煽动到薛蟠心里去。
在月下,黛玉一缈长裙,简直犹如天仙下凡,超出芸芸众生。一时风起,顺长的乌发随之飘扬。
容颜倾城,风华绝代。
薛蟠觉得这发丝简直要飘到自己心里头去了!勾的人心不上不下,只会扑通扑通地为她跳着。
他脸色越来越红,说不上一个字,只长大嘴巴看着黛玉,半饷不会动弹。
黛玉这时候真是有些好奇了。她眼看着薛蟠头上猛地窜出字体,正激烈跳动着:美人!!!
美人这几个字源源不断地从他头顶冒出来,每冒出一个,就要炸裂一次。
在黛玉眼里,薛蟠周围已经要被艳红色的烟花给覆盖完了。
她怀疑这个人脑子有些不好使。
看到黛玉动了一下,薛蟠像是被惊醒似的,他心猛地跳动着,登时欣喜若狂。
一把紧紧攥着薛姨妈的胳膊,薛蟠张口就是激动道:“妈!我、我要娶……”
薛蟠“娶”这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拖下去。”
然后不知从何处,突然就冒出来了好几个一身黑衣的暗卫,手脚麻利地将薛蟠压倒捆手束嘴。
薛蟠根本来不及反抗,就像是死猪一般被拖了下去。
那群人身手太快,王夫人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鬼魅一般的人出现又消失。
直到薛蟠被拖走了,薛姨妈才猛地惊醒。
她浑身一抖,将整个身子都大幅度转了过去,这才看到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人。
这是一个面容俊朗的公子,英挺的眉眼带着冷厉,此时脸上都是冰霜,英俊而冷漠。
当他冷冷一眼瞥过来时,简直像是刀锋从眼前刮过,激得人起了一身惊愕。
北静王身上是四爪的朝服,在夜里也亮出独有的堂皇。
他浑身又带着迫人的气势,犹如兵临城下、枕戈待旦的杀伐之气直接淹没全场。
薛姨妈看他的第一眼,就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了下去。
水溶现在心里都是暴戾。他一路骑马疾驰,用最快的速度到了荣国府。
他心里全是灵秀锦帛上的字,生怕黛玉有什么好歹,直接就进了来。
没想到啊,居然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正面色通红地望着黛玉。
他可是太懂这个眼神了。
北静王出现得太突然也太强大,在场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大家被气势所摄,都只呆站在原地以示臣服。
黛玉在山坡上看着水溶横扫全场的气势,而他头上的金光正在明暗地闪烁着,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一眼明显:
我没有吓到玉儿吧?
这会怎么没有人说话?
黛玉一时有些想笑,但是这气氛又很是严肃的模样,只得自己忍下去了。
她也只看着北静王保持英挺的气势站在那儿,时不时头上冒出几个星星似的金字。
贾赦这时候才跨腿赶了上来。
这位爷突然驾马出现在荣国府,迈着长腿一路就过了来。他在后面都用上小跑了,还是没有能追得上。
好在这会终于停下来。
贾赦看着北静王凌厉依旧的背影,自己左右拂了拂衣袖后,这才微微躬身走了上前。
他提醒大家注意似的,刻意放大了些声音,弯下腰行礼道:“四殿下。”
而后他也不问水溶,而是直接向自己这边质疑道:“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北静王。
王熙凤稍稍动了下身子,这才发现因为刚刚被气势所摄,一时都有些僵硬了。
看到他那身四爪朝服的时候,王熙凤已经有了揣测。除了京城第一的北静王,还有谁有这般的容貌气度。
之前出席宴会的时候,她也听人说过北静王。那一身杀伐的气势,全都是在战场上屠杀出来的。
今天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等听贾赦问话,她连忙快速活动了一下身子。几步上前,就把刚刚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水溶默默听着,将脑海里的名字和面前的脸一一对上。
前世和今生交汇,他眼神冰冷地瞥了薛姨妈一眼。
薛姨妈只觉脸上像是被刀割过一样疼,脑海里是一片的空白。等她知觉恢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一直在颤抖。
对方的气势太过强大碾压而来,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惊。
听到她们将咒数污蔑都黛玉头上的时候,水溶怒极反笑。他两三步走上前,伸手直接将桃红色的小人夹在指尖。
“荣国府是在行国厌之术?”他的声音很轻,还带着隐隐反问的味道。
可是听到这话,在场的人都差点吓到魂飞魄散。
国厌之术,巫蛊之咒。
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害得二殿下举家下狱。数十年来,哪个大家族不是闻风丧胆。
而这时,贾政也闻声过了来。他一来就听到北静王提到国厌,也是一阵心悸。
贾赦心中更是猛地一跳,他看了看周围,先一步站了出来。
“来人。这婆子玩弄咒法,直接送去官府!”他指了指马道婆,示意婆子上前捆绑了。
而后又转向王夫人和薛姨妈,手指点了两下,当机立断道:“将她们也关下祠堂。竟然让荣国府中出现这等祸事!幸好有殿下指出。”
贾赦不容王夫人和薛姨妈多话,直接就让婆子动了手。
对上贾政吃惊的视线时,贾赦恍若无睹,依旧强硬地下了命令。
虽然在荣国府中是二房住荣禧堂,可到底贾赦才是正经的嫡长子,是由他继承了爵位。
再说,这时候北静王就站在一旁,婆子们也不再犹豫,直接就上了手。
王夫人和薛姨妈只觉得事情变得太快,本来一切都是顺着她们心意走的。
眼看着就可以将罪名顺顺当当推到黛玉身上,突然薛蟠像是着魔一般看上黛玉。
而北静王简直就是她们梦里的煞星,都不需要动,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将她们震慑地不得动弹。
现在还牵扯到国厌之术,两人连反抗都不敢,就这样被关了下去。
贾赦也不怕老太君问罪。毕竟是国厌大事。要是能这样解决,那还算功劳一件呢。
他看着自己令行禁止,又看霸占自己正房的王夫人被拖了下去。哪怕是借了北静王的势,心里也是分外畅快。
这才是他本来该有的模样,他本就是荣国府长子。他才是该拥有荣禧堂的人,而不是他那儿假正经的弟弟!
他一时志得意满,又瞥了眼站在角落低着头的弟弟,只觉得受的半辈子的郁气都挥散了开来。
贾赦缓缓吐出一口气,对着北静王更加恭敬地拂下身子,试探性地邀请道:“现在日头还好,殿下可要看看戏园子?”
这也是在暗中询问水溶是否对这件事的结果满意。
而水溶不动声色地稍稍抬头看了下黛玉,只点头应允了。
知道北静王愿意看戏的消息后,在正厅大院里连忙就大张旗鼓搭了起来。家养的小戏班子都是装扮好了的,俱在下头候着。
又有几排家宴酒席上了案。因为知道府里的定是比不上宫中金贵,厨房费尽心思做了新鲜菜点。
贾赦一时心头激动,贾老太君看得更是长远。
北静王可是众皇子中唯一一个封王的,今上对其最是宠爱。
不管今天是处于什么原因,只要能赢得北静王的一丝好感,那对于贾府是有着天大的好处。
贾老太君私下倒也揣测,怕是元春在宫中惹怒了北静王,因此他才会直接给了王夫人一个没脸。
要是元春失宠了,那定要再推一个人上去。
也不必往皇宫推,往北静王府上推,效果可能更好。
这些念头像是雪花片一般闪过贾老太君的脑海,她面上不敢表示出来,只恭请了北静王上座。
贾老太君是满脸的笑意,又当着他的面吩咐下去道:“既然殿下难得来访,那自然以臣礼相待。”
说着,她又若无其事地加了句:“姑娘们也不必太拘束,都坐着吧。”
黛玉和三春都顺着位置坐下,而宝钗只告病没来。
倒是湘云已经装扮好了,这时候她也不和黛玉等说话,只自己坐在位置上举杯饮酒。
戏班子在台上架起,一个个歌欺裂石之音,舞有天魔之态。
她们是被特意嘱咐过的,自然知道这时候,在坐着上位的是北静王。
那可是北静王!要是能得了他的青眼,那岂不是可以一步登天。
因此每个人都使劲浑身解数,作尽悲欢情状。
水溶一身堂皇朝服,他墨发束起,一只手撑着下颌,俊朗的面颜在屋内更显煌煌。
他目光看着面前的戏班子,眼中像带着专注的期待,又像是一片漠不关心的冷淡。
黛玉能感觉到很多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看向水溶,不过摄于他的气势,又不敢主动打扰。
她执起酒杯略微沾了沾唇,等黛玉放下衣摆时,就看到一行行金色的字体,正在自己面前的案上摇摆着:
今天玉儿真好看!玉儿天天都好看!
我能和玉儿说话吗?玉儿为什么不看我?